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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四月间事-第20部分

小说: 四月间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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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年前的印度洋海啸,又意外地掀开一桩生态灾难:欧洲一些国家,利用这里的政府无能,将本国的核辐射垃圾、化工有毒废料运到这里倾倒。”
  “但是海啸把这些有毒垃圾翻上了海岸——那些沿岸居住去捡垃圾废料的人,很多受到辐射感染,一年内就有300多人死亡。”
  卫来纳闷:“欧洲离这挺远的啊,千里迢迢过来倒垃圾?”
  “欧洲对核辐射垃圾有处理标准,一吨的处理成本是1000美元左右。但是他们辗转和这里的政府签了合同,倾倒一吨,支付8美元,这么一算,运输成本,根本不算什么。”
  卫来叹息。
  他想起那个唐人街老头摇头晃脑念古文:人之生,譬如一树花。
  子宫结胎,都是同一棵树上,同一树花,但飘去哪里就很难说了:粪坑、酒席、堂前、脚下。
  那里金贵,有毒垃圾要封存、隔离、高科技处理。难道这里就低贱?8美元,哗啦一倒,继之以感染、变异、死伤。
  “所以可以理解为什么当地渔民仇恨一切,仇恨外国人,也仇恨政府。起初,有外国船只经过,他们上去打劫、搞破坏、扣押船员,纯粹出于泄愤。”
  “忽然有一天,他们发现,船东居然找中间人向他们递话,表示愿意支付赎金把船给拿回去——原来不打渔,也能赚到钱。”
  “然后,一个行业就产生了。”
  照明棒彻底不亮了,羊立起的影子斜拉在沙地下,伴着一两声呜咽似的咩音。
  “除非将来这个国家可以真正强大,否则海盗问题很难解决,越压制越猖狂——现在亚丁湾的护航舰队越来越多,但海盗的袭击不减反增。”
  “而且,有人做过调查。索马里的民众,有超过半数赞同这种行为,他们觉得海盗是英雄,给他们出了气。另外,海盗拿到赎金之后,会去花天酒地——那一地带依托着海盗的消费,又形成了一条特殊供应链:食品、烟酒、女人,换言之,海盗又养活了一大批人。”
  她看向卫来。
  太暗了,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他的轮廓,和眼睛。
  说:“明天见到海盗,不要带着很猎奇的目光看他们。除了那些头目,他们大多是跟风的穷人,赤脚、不识字、满怀愤懑、生了病没钱治、分到了钱就去花天酒地。不用跟他们争辩逻辑、道理、是否违法,他们不懂。”
  卫来沉默了一会,笑起来。
  “口口声声跟我说这条船不重要,暗地里,还是做了不少功课啊。”
  “功课倒没怎么做——在土耳其的时候,有个人塞给我一本分析海盗的杂志,无聊的时候,我就翻了一下。”
  卫来心中一动。
  “你看了?”
  “不然呢,拿来扇风吗?”
  “杂志上还说了什么?”
  “还说有专家谴责那个第一个付钱的船东,觉得他开了个很烂的头——如果海盗不知道还能赎船这回事,也许就没有后来那么多劫案了。截至目前,亚丁湾的船只劫持,支付出的最高赎金,是150万美金。”
  难怪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天狼星号,这一次,海盗叫出了2000万美金的高价,船东们都怕沙特人再开一个烂头。
  卫来压低声音,形同耳语:“能问一个……问题吗?”
  他想问的,应该属于商业机密,所以不自觉低声,生怕隔墙有耳——尽管墙外其实只有羊。
  岑今身子倾过来些,声音也故意压的很低,像接头:“你说。”
  真是……也挺能演的。
  “沙特人的心理价位,是多少钱?”
  岑今伸出手,指尖触到他手背,然后轻轻写了个“5”字。
  “500万?”
  “最多500万,给我的酬金是30万。”
  2000万和500万,这都不是对半砍了,要从海盗的牙缝里,生拉硬拽出1500万来。
  卫来皱眉,总觉得无从下手。
  “有把握吗?”
  岑今笑:“开始我答应了,后来我又涨价了,我要50万。”
  “真巧,涨价那次,我好像看到了。”
  记得白袍亚努斯被她的坐地起价气的跳脚,这还不止,她还不接受一半定金制,要求所有的钱一次性进账户,拿到钱之后再出发。
  卫来一直想不通:“他怎么就答应了?”
  “因为我跟他说,给我50万,我把赎金谈到300万。”
  卫来倒吸一口凉气。
  300万。
  海盗舍得吗?这都不是吐骨头,是直接往外吐肉了啊。
  “小姐,你要怎么谈?”
  她说:“上了船之后,你别漏过我跟虎鲨的每一句话,就知道我怎么谈了。”
  又说:“你不信我谈得下来是不是?”
  卫来说:“我信。”
  他躺下去,双手交叠着枕到脑后,床上的树棍削的凹凸不平,有一些枝瘤还在,硌地他后背疼。
  他又说了一次,刻意轻佻和无所谓的语气:“我信啊。”
  岑今冷笑了一声站起,披绸裹紧,说:“那走着瞧。”
  她一路走进帐篷,卫来躺在床上,看着她的身影微笑。
  自己都说不清:当她说出“我把赎金谈到300万”的时候,他居然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和骄傲。
  她离开的背影,像个冲锋陷阵的斗士。
  去吧,去海盗的世界里兴风作浪,搅它个人仰马翻好了。
  愿意为你保驾护航。
  他闭上眼睛,将睡未睡的时候,唇角还忍不住弯起,喃喃了声:“300万。”
  ……
  月色皎洁。
  棚屋外,那只前脚被吊起的山羊认命了,脑袋耷拉到一边,百无聊赖。
  我不就看看嘛……不就舔了你一下吗……
  矫情。

    第29章

  卫来醒的很早,半是因为今天会见到海盗——这些人多次占据世界媒体的头条,但很难得见。
  众多西方记者为了猎奇闻风而至,却因为索马里局势太过危险,只能悻悻停留在邻国肯尼亚观望,然后喊出高价购买海盗故事。
  这甚至催生了又一新兴产业:很多肯尼亚骗子穿的破衣烂衫,打扮成海盗,找那些记者领取酬金、大肆宣讲自己惊涛骇浪的海上生活,如何血腥暴力、残忍无情——而实际上,其中有些人,连海都没见过。
  另一半是因为……
  得赶在村民起床之前,把羊给放了,不然说不清楚——谁会相信他捆羊不是为了宰来吃肉?
  这羊半趴半吊着,居然也能睡着,松绑的时候醒了,眼睛睁的十分迷茫。
  山羊生就一张老成沧桑的脸,卫来越看越气,伸手把它脑袋推了个歪:“滚,别让我再看见你,你最好把昨晚的事给忘掉,不然宰了你。”
  大概是因为捆了一夜,前脚发僵站不起来,山羊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才起身走开,步子迈的一板一眼,两爿屁股肉一耸一动,尾巴还摆了一下。
  如何能忘啊,专家研究发现,哺乳动物的记忆力都很好,羊也一样,非但能辨认出人类的面孔,有些记忆的维持,甚至能保持两年之久。
  它会经常回忆起这个感情激越春风沉醉的晚上的。
  妈的,被绑了一夜。
  ——
  岑今也没有再睡多久。
  虽然之前总漫不经心地说“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一条船”,但事到临头,还是没法等闲视之——毕竟是世界最大的油轮、迄今为止开出的最高赎金,以及被各国媒体渲染成为“最危险”的海盗。
  洗漱完了,吃了些干粮,她进帐篷换装。
  卫来用折叠柄的钛碗烧水,手里撸了条速溶咖啡,等水开的差不多了,撕了口全部倒进去,拿勺子搅了搅,然后端到一边放凉。
  近乎原始的村子,永远抹不去腥咸和羊臊味的地方,忽然袅袅升起咖啡的味道,这让他觉得刺激又浪漫。
  岑今出来了,到脚踝的浅色牛仔裤,半袖的白T,相比前几天,穿的略保守。
  看来也知道在海盗面前收敛性别——真奇怪她起初带了足足五套晚礼服,是准备在哪穿。
  她指了指卫来身边开口的行李包:“船上该有的都会有,我们东西可以少带,备三五天换洗的就行。行李都放我包里好了,你的包就不用带了,放车里吧。”
  桑托斯之前说过,村里没人偷东西,所以不需要门,也不需要锁,丢东西的事发生过,极偶尔的一两次,都是羊造的孽。
  岑今在地上坐下,取出那支金色方管,旋开。
  管身明亮泛金,可以当镜子用,膏体软的没了形,她拿指腹抹了点颜色,轻轻抹在嘴唇上。
  卫来看得出神。
  初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她像明度很高的黑白照,唇红和锁骨旁的朱砂,是有人拿手指蘸了朱红,给照片上的色。
  朱砂?
  他留意去看,她真的还带那条坠石榴石的锁骨链,这么久了,行程几变、装束几变、两人的关系都翻天覆地——唯独这条项链,她从来没取过。
  一定有特殊的意义,谁送她的?
  岑今感觉到了,当镜子用的那截方管一倾,浅金色镜面正对着他的眼睛:“看什么?”
  卫来没避,直直迎上:“口红颜色很好看。”
  很适合她,是酒红色,不那么厚重,衬地她皮肤瓷白。
  卫来觉得这颜色本身就很性感,有红色的火热和黑色的压抑,自由放纵又保守克制。
  岑今说:“我其它的唇膏颜色更漂亮,结果被人从箱子里扔出去了。”
  卫来纠正她:“那叫有礼貌地拿出、小心放置在一旁,不叫扔。”
  咖啡凉的差不多了,没多余的盛具,他抽了张白色防油纸卷成圆锥,锥尖处折了个弯角防速漏,然后把咖啡倒进去,递给岑今。
  剩下的,自己就直接拿碗喝吧,不讲究。
  她接过去,很快喝完,又递回给他。
  本来准备随手一扔——防油纸就这好处,可降解,短时间内耐高温高湿,可以折来当杯子、碗、碟子,实用又不占分量。
  心里忽然一动。
  他轻挪了一下折杯:杯口外沿,有个浅酒红的唇印,清晰到能辨出细细的唇纹。
  岑今没看他,她在补妆。
  卫来把纸杯轻搁在行李包耷拉的把手上,纸杯站不稳,摇摇欲坠,再加上有时会有风,某个一瞬间,它忽然栽进行李包拉开的宽缝里去了。
  自己掉进去的,不赖我。
  他看向岑今:“能问个问题吗?”
  “你有不问问题的时候吗?”
  “这不能怪我,是你要我每天都写对你的看法的——问清楚点,写的也实在点。”
  “那你写了吗?”
  还在酝酿。
  “……反正交货的时候不会缺斤短两就是了。”
  “又要问什么?”
  “那个,”卫来指向她的颈间,“那根项链背后,是不是有故事?”
  岑今停下手里的动作。
  太阳出来了,有光照在她手里金色的方管上,一片炫目的亮——以至于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是,但我不会告诉你。”
  没关系,卫来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耐心:每一个问题,都一定对应一个答案,合适的时候自然浮现,不当的时机,下再多香饵,也钓不来鱼。
  “那换个问题,是男人送的吗?”
  “不是,我自己买的。”
  他说:“哦。”
  调子拖长,心里忽然轻松。
  他站起身走到车边,摸了盒烟出来,抽了一根点上:可可树给备的,大概是苏丹最廉价的烟,包的简陋,烟气特别重。
  但他不在乎,吸了一口慢慢吐出,眼前结起烟幕。
  不是男人送的就好。
  虽然到底好在哪,他自己也说不清:谈判一结束,他也得麻利地滚蛋不是吗?
  烟幕在散,散出土道尽头走过来的两个人。
  卫来微微眯起眼睛。
  ——
  两个人,都瘦高,黑人,穿敞怀的花衬衫、黑色大裤衩,用白T包着头,其中一个人戴了墨镜,另一个人……
  扛枪。
  AK系,突击步枪,枪身油亮发黑,枪口随着他的走动幅度很小地一上一下,卫来的脊背下意识挺起,喉结不易察觉的滚了一下。
  这小渔村的气氛也变了。
  本该是吵吵闹闹的早上,就像昨天,炊烟四起,孩子们去给小山羊洗澡,渔民帮着缀补拉坏的渔网。
  但不知什么时候,村道上只剩下茫然遛弯的羊。
  每间棚屋里都有人,每个人都不出来,恐惧的眼睛亮在棚屋的缝隙后头,目光偶尔和对面人的在空地上相碰,被大太阳晒蒸着发抖。
  昨天,他和桑托斯谈起过海盗。
  桑托斯说:“海盗,我们知道的,沿海的村子都知道。”
  “索马里海盗名气大一点,不过离我们很远,不会到这来,再说了,小渔村有什么好抢的。”
  “我们出海的时候,遇到过一两次。凶的时候他们抢船,不凶的时候只把货抢走……”
  “最怕他们带着枪闯进村子来,好在很多年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了……”
  那两人走的更近了,来意明显,目标明确:只有这棚屋外头停了辆面包车,站了个外来人。
  他们要找的,就是外来人。
  卫来低声叫她:“岑今?”
  不用他提醒,她已经站在身后了。
  说:“他们……来了啊。”
  ……
  那两个人在几米开外停住。
  卫来能感觉到自己没什么存在感:这两个人都只盯着岑今看,面色怪异,上上下下的打量,很不友好。
  然后开口:“她是来谈判的?”
  声音也很生硬。
  卫来代答:“是。”
  “那走。”
  真是没一句废话,卫来失笑:“我们东西还没收好。”
  “那赶快收。”
  海盗都这么言简意赅吗?还是因为英语不好,所以尽量少说?
  他做最后的整理,翻出装备包,里头有可可树给他备的武器:手枪是沙漠之鹰,在人家的AK面前,简直是小打小闹的玩意儿……
  刚掂起了准备别进腰后,耳畔忽然响起开枪栓的声音,扛枪的那个枪身平端,枪口几乎堵到他耳边,吼:“不准带枪!”
  卫来说:“嗨,嗨,冷静。”
  他食指勾住枪,慢慢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然后站直身子,转身。
  先看岑今,说:“你站我背后。”
  岑今站过来,那个端枪的似乎很紧张,眼神凶悍,枪口紧紧抵住他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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