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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

四月间事-第41部分

小说: 四月间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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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盯着门,想着,要是有人来救我就好了。我的意中人,管他是不是盖世英雄,只要这个时候,他能从天而降,赶来救我,该多好。”
  卫来伸手去握她的手,岑今避开,说:“别,别拖泥带水,我讲这些,不是要你安慰我,你听着就好。”
  她就那么躺在地上,过了昏昏沉沉的白天,傍晚时,瑟奇敲门,语气很不耐,说:“岑,你一天不出现,会让人起疑心的。”
  岑今爬起来,带着盆,去水房洗脸,打湿了脸之后看镜子,忽然发现,自己锁骨那里,新长出一颗痣。
  她凑近了看,手摸上去,才知道不是,是昨晚溅上的一滴血,不知怎么的没擦干净,干结在了那里。
  她拿水去擦,血迹很快就没了。
  岑今低声说:“但是很奇怪,洗干净了,反而慌了,那以后,控制不住自己,总会时不时地去摸,觉得那滴血还在,一定要擦干净。”
  卫来的目光落到她颈间坠石榴石的白金锁骨链上,石榴石很小,像朱砂痣,更像溅上的一滴血。
  岑今指尖细细摩挲着那粒石榴石:“你不知道我有这个毛病吧,如果不戴这条项链,我就总是忍不住……”
  她沉默了一会儿。
  再然后,那天晚上的事就像没发生过,保护区像手表表面的指针,无波无澜地继续往下走,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叫停。
  她有点怕跟人说话,怕看见那么多带着希望的脸。
  她给自己找事做,小学校里,有很多剩的铅笔和纸,她找来画画,开始画得不好,但后来就画得越来越像,她不需要模特,一张张脸,脸上的纹络、细部的线条,都像烙在眼睛里,睁眼闭眼都能看到。
  有时候,难民过来找她,会好奇地看,也会贴心地帮她挡住再找过来的人:“岑在画画,等她空了再来吧……”
  又有些时候,实在避不开,她会垂下眼睛,轻声说:“也不急,慢慢来嘛,要么,你们下一批吧。”
  人命关天的事,哪能不急啊,对方求她:“岑,让我先走好不好,我带着孩子……”
  她最大胆的一次,是戳坏了面包车的轮胎,瑟奇找到她,一句话都不问,扇了她一巴掌,说:不管是不是你做的,都是你,再有下次,你试试看。
  岑今再次喝干杯子里的酒。
  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外面到处都在杀人,我让他们逃跑吗?跑出去就会死,待在保护区里,至少还死得慢点。”
  “有时候我觉得热雷米和瑟奇死了就好了,但可笑的是,没有他们那些肮脏的交易,这个保护区一天也撑不下去。我就像个废物,食物、水、药品,我一样都搞不来。”
  她活得越来越沉默,送人上“船”大概两三天一次,她眼睁睁看着保护区里的人越来越少,然后划掉那些一个个登记造册的名字,有时做梦,看到保护区其实是个巨大的沼泽,每一个人都在一天天往下沉。
  她就等着大家全体没顶的日子。
  然而转机来得猝不及防,在经历了一个多月的暗无天日之后——并不是国际社会终于开完了冗长的会议,而是卡西人的解放阵线打回来了。
  不能依靠谁,救自己的,往往是自己。
  解放阵线的炮火在城外响起的时候,保护区里的难民人数是175个,热雷米和瑟奇也重新换了一张脸。
  他们不再出外勤,靠着囤起的储备严防死守,带领难民们堵门、巡逻、站岗、掀翻那些试图翻墙进来的胡卡人,甚至还负了伤。
  难民们含着眼泪感谢热雷米,他回答,应该的,最重要的是大家都活下来了。
  而对她,却渐渐有了微词,比如:岑像变了一个人,只知道画画,问她事情,她也不吭声……
  那一天终于到来,紧锁的铁门第一次放心地敞开,难民们和解放阵线的卡西士兵拥抱在了一起,随军记者到处拍照,热雷米拉她和瑟奇一起拍照,意味深长地说:“留个纪念。”
  拍完照,岑今对热雷米说:“我要回家。”
  过了两天,热雷米亲自送她到刚刚修复的机场,跑道是土填的,没有围墙,像个大空地,多的是飞机降落——那些撤出的记者们纷纷赶来,抢夺和平后第一手的新闻资料。
  巨大的引擎声此起彼伏,她的头发被无处不在的气流搅乱,热雷米捧起她的脸。
  说:“小姑娘,你多漂亮,回去之后,忘记这里的一切,会有大把的男人喜欢你,你还会有钱。”
  他贴近她的耳朵,说:“我们往你账户里,存了很多钱。”
  “你要老实一点,我们有很多证据,你的照片,难民的日记,没来得及寄出的信。哪怕有一天真的事发,你也是主犯。”
  “大家都在一条船上,要互相帮助。别诅咒我死,我安全,你才安全。我死了,你也不远了。”
  岑今说:“你们根本不是志愿者吧?”
  热雷米咧开嘴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不是,我们是来非洲淘金的,没想到矿床里没捞到金子,却在这儿翻了身,奇迹真是无数不在啊,对吧岑?”
  ——
  蜡烛烧尽了,烟气荡漾在密集的黑色里。
  雨也停了,只剩房沿上偶尔落下的滴答声。
  岑今低声说:“在卡隆的时候,我安慰自己说,回到北欧就好了,就当做了个噩梦,回来可以重新开始。”
  “真正回来了,才发现不行——在卡隆,还有北欧这个幻象作退路,回来了,就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出现了严重的心理问题,生活紊乱,总是做噩梦,在梦里一遍遍地找联合国撤离的车队,眼前闪过一张张难民的脸,那些我亲自送上车的,还有死在我面前的……”
  她看着卫来笑:“我真的运气不好。那种境地,让我怎么做呢?我不点头,我就死在当场,我点头了,我就是同谋、罪犯,哪一天追究起来,我照样完蛋。”
  卫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岑今忽然大笑起来,差点笑出了眼泪:“你相信了是不是?我说得这么有感情,你一下子就相信了是不是?你这种人,真是不能做法官。”
  她低头衔住一支烟,划着了火柴梗子,火焰亮起,她的手有些抖。
  轻声呢喃:“谁会相信我啊,证据全是来杀我的,更何况,我确实妥协了。”
  终于点着了烟,她不再抽,把烟搁在桌角,看袅袅烟气上浮。
  “我很早就知道上帝之手了,不害怕,也不意外。收到瑟奇的手,我觉得挺解脱的,真的,我觉得挺辛苦的,路也该走到头了,是时候了。”
  “唯一意外的是,虎鲨劫了天狼星号,沙特人找到了我。我觉得无所谓,时间多点就帮他们谈判,时间少点就死在路上,看天意。”
  “对于请保镖这件事,沙特人很起劲,又是面试又是挑选,我一点都不热衷。”
  “你不是一直奇怪我为什么会选你吗?现在可以回答你了。”
  “不是因为我想跟沙特人对着干,故意要选差的,也不是因为你皮相好,我看上你了,你进屋之后,我都没怎么注意你,我觉得沙特人很无聊,你也很无聊。”
  “但是,你说了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你说,如果岑小姐德行有亏到比较严重的地步,或者做过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建议不要雇佣我——我会中途撂担子走人的。”
  她温柔看向卫来的眼睛。
  “好巧啊,我真的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我选了你,就是等着这一刻,想看你知道真相的时候,会怎么撂担子走。”
  你走吧。
  你是最后的了断。
  你还要去到别的地方,而我,就在这里到头了。
  
    
    第55章

  卫来沉默了片刻,给自己倒酒,拿起酒瓶才发现很轻,倒光了也才斟了小半杯:他听得太入神,居然没留意岑今喝了这么多。
  岑今的酒意渐渐上来,催着他走。
  卫来笑:“这么想我走?”
  岑今也笑:“我不是让你选,我是打发你——也就剩你没打发了。”
  她下巴搁到桌上,看蜡烛融在桌边的滴挂,伸手一根根掰掉,像在数数:“我都计划好了,别墅的租约就到四月,那些我觉得跟我有过瓜葛的人,不管人家还记不记挂我,我都去了断了……”
  世事真是荒唐,人生进入倒计时,最后的分秒,越走越窄的路上,忽然迎面撞上他——她总是差了那么一点运气,他要是来得早一点,或者晚一点,都好。
  自己也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认识一个人都嫌不够,她会爱上一个人。
  她撑着手臂站起,深一脚浅一脚摸去床边,低声喃喃:“还有啊,我的礼服好可惜,那么好看,不让我带,到时候,都不能打扮一下……”
  她把自己摔到床上,呢喃着,慢慢蜷缩成一团。
  卫来问:“上帝之手,会拿你怎么样?”
  岑今拿枕头堵住耳朵,声音闷且不耐:“不知道,审判吧,就像上法庭一样,你交一个证据,我交一个证据……”
  她渐渐睡着了。
  在最悲伤的时刻,居然做了一个很甜的梦。
  梦见自己是一棵树,浓密的叶子是所有的牵挂,然后一夜朔风,暴雪满地,枝折叶散,她只剩了光秃秃的大枝桠,像被拔了毛的鸭子一样自惭形秽。
  很远的地方,排着队的樵夫列队行进,锃亮的刀斧在冷太阳下闪着寒光,就要过来把她砍成柴火,片片烧掉。
  树下忽然有动静,她低头看,看到卫来,提着油漆桶,把她的枝条一根根刷成绿色。
  她奇怪,问:“你在干嘛啊?”
  卫来说:“嘘,别说话,我要把你打扮成圣诞树,这样就不会有人伤害你了。”
  她说:“圣诞树不是你吗?”
  卫来拎起一个小礼物,细细绑在她坠枝上:“也是你啊。”
  ……
  车声就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岑今睁开眼睛,恍惚了几秒:屋里没有人了,门半掩着,天将亮而未亮,雨后湿白的雾气在门外飘。
  她忽然反应过来,跌跌撞撞下床,冲到门边。
  原本停放那辆吉普车的地方,空了,像极了这一刻她的心情,如释重负,又空空如也。
  岑今盘着腿在门口坐下来,一直坐到人声渐起,旅馆老板过来送早晨的咖啡。
  老板看看她,又探头看屋内,憋了满脸的问号,岑今不理会,伸手把两杯咖啡都取下,不放糖,咕噜噜喝完一杯,又一杯。
  然后拿手背抹了抹嘴,说:“今天退房。”
  ——
  行李包还在,略翻检了下,没有什么可替换的衣服,意外地找到一根挂链,下头坠了个小贝壳的吊坠,试了一下,可以打开,里头是粗制的口红。
  岑今笑:他拿掉她的晚礼服,还她一件改的衬衫,拿掉她那么多化妆品,还她一个做工粗劣的口红。
  但她居然心里有欢喜,觉得这买卖公平合算。
  她拽着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对着镜子仔细梳理头发,指腹揩了口红,一点点给嘴唇上色。
  刀疤进来的时候,她已经等了一会了,正拿一个空的高脚杯去撞另一个,阖着眼睛,听薄玻璃磕碰的轻响。
  眉心一凉,有枪口抵上。
  岑今笑起来,睁眼看刀疤:“这就是你们惯用的伎俩?你以为,枪口抵到我头上,我就会吓地腿软,然后跪下招供是吗?”
  她拨开刀疤的手。
  “我对你们上帝之手,关注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几乎是刚有风声传出,我就注意到了。”
  刀疤冷笑:“是啊,心里有鬼。”
  岑今不理会他冷嘲热讽:“我听说,你们自诩‘公平、公正、不暴怒、不盲目、不错杀、不放过’,你们会给出审判,疑犯认罪之后,证据确凿,才会执行惩罚。”
  “是。”
  岑今说:“真是吗?开始我也以为是,所以我一直觉得,有这样一场审判也挺好,反正是针对我个人,也不会连累谁。” 
  她盯住刀疤,眸光渐渐收紧:“但我的保镖是怎么回事?他有什么罪,你们问都不问,直接请了狙击手射杀他?在公海上引爆快艇,有给过我审判吗?就算你们有大把证据,听我自辩了吗?我认罪了吗?”
  刀疤一时语塞。
  顿了顿说:“这个我要解释一下,岑小姐,你可能不知道,你的案子很特殊,上头指明了你必须接受审判,也就是说我的任务是带你回卡隆——我没想过要杀你,当时快艇上放了炸药,只是想作为威慑,但是后来事情发生得太突然,AK又是个新手,过度紧张……”
  “至于卫先生……我非常抱歉,好在没有酿成严重的后果。这确实是我个人行事偏激造成的,事了之后,我会如实向上汇报,有任何惩罚,我也接受。”
  “岑小姐,我们有不同的追缉分队,负责跟进追捕不同的战犯,我想即便是最正规的执法机构,也没法保证事事尽善尽美,希望不要因为我个人失误,质疑整个组织——我们或许偶尔走偏,但这跟你手上的保护区沦为害人的魔窟,完全是两回事。”
  岑今笑出来:“不错啊,聊事情不走题,时刻不忘套我的话,你如果被上帝之手开除了,可以试试去当谈判代表——所以,我要被带回卡隆?”
  也挺好,起于斯,终于斯,她也有三年多没回去过了。
  起身的时候,她问了一句:“为什么我的案子特殊?”
  “因为指控你的人,是很重要的人物。”
  岑今咯咯笑起来:“是总统吗?他知道给我发错了勋章,觉得没面子,想要回去是吗?”
  忽然又想起什么:“我怎么觉得,你的态度对比之前,有转变呢?”
  刀疤回答:“因为天亮的时候,卫先生来找过我了。”
  岑今的脑子里,忽然空了一下。
  她扶住桌边,觉得自己像个塑料充气人,身上被划了道口子,之前跟刀疤对答时硬攒出的士气,忽然就泄了出去,整个人软得轻飘飘的,没有分量。
  连自己的声音都有点飘:“他还没走吗?”
  “他给我讲了保护区的另一个故事版本,我虽然并不相信,但是平心而论,也确实不能排除有这个可能。”
  “另外,卫先生也质疑我们不公正,理由跟你前面说的一样,因为我们在公海引爆快艇,又找狙击手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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