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行深宫·烟迷皇城-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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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轻轻笑了一笑,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个一模一样的荷包,双手呈上:“请皇上请过目。”文泽脸色稍霁,我心念一动,又说:“皇上,那个破荷包是素金姐姐的。只不知为何惹着姐姐,被她戳破弃于地上。这才让其他宫人捡着。”
一言既出,良妃与素金脸色均是一变。素金猛地扑跪在地,大叫道:“皇上,柳荷烟说谎!奴婢从未有过这样一个荷包啊!”
我打蛇随棍上,“素金姐姐,虽外有目布尔宁逼要财物,内有国库空虚,正找各王公大臣筹资。太后娘娘早有令各宫节省开支——但你毕竟是良妃娘娘陪嫁侍婢,服侍娘娘多年。皇上必会看在良妃娘娘面上,饶过姐姐浪费财物之罪。姐姐又何苦不说实话?”
文泽脸色更青。
素金怒道:“你这奴婢有何证据证明这是我的东西?”
我胸有成竹地向文泽奏说:“皇上请看,奴婢荷包上的络子与素金姐姐的那个,大不相同。奴婢这个同心结细密平实,而素金姐姐那个,就松得多。皇上圣明,奴婢不是主子们的陪嫁宫女。进宫首件事情,便是学宫中规矩,晚上做管教姑姑们安排的女红。管教姑姑一向严格,做得不好便不许吃饭。打络子是其中最基本的工作,奴婢又哪敢打不好?而素金姐姐只与管教姑姑们学习宫中规矩,并不兼有做宫中女红的工作,因此络子打得差些,也情有可愿。”
又说:“奴婢一向与素金姐姐交好,今年中秋之夜,奴婢曾不当心从怀中掉出这荷包,姐姐瞧见十分喜欢,于是奴婢便抽空教她做了个。至于这荷包中的发辫……”说至此处我故意停一停,再道:“奴婢实不知为何人之物。”
文泽脸色更寒,眼中却有热的怒火升起,他冷笑着,俯看着素金:“朕早知道宫中有太监与宫女结成‘菜户’之事,一直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你明知柳荷烟荷包里放着的是朕的发丝,还敢学了去与太监们“结发而居”?!此罪一。罪二,目前整个皇宫,上至太后娘娘下至宫中嫔妃,各主子均节省开支,为国效力。你一个奴婢,仗着主子宠爱,竟做出此等浪费财物之事?”越说越气,吩咐宫人道:“拉出去,杖毙!”
两太监过来拖素金,素金哭求良妃,良妃却将头一扭,并不予理睬。
怎么?这不是她贴身侍女么,她又怎么不救——这才明白以己度人原来我与良妃全错。良妃以我性命相胁,我不怕。我只怕她伤着自己身边之人;而我以素金拖她下水,她也不怕。
她爱惜的只是自己羽毛。
十九 落水(1)
第二日,柳荷烟与良妃正面交锋之事遍传后宫。宫人私下议论,认不认识的,见我均微微含笑。但文泽对我却仍是冷淡,整日不理不睬,看也不看我一眼。我自听他与良妃对话,已知他心中无我,而掐指算来,距与太后赌约最后期限只有五日。但他既不爱我,我又何必争取?我百感交集,调整心态细心服侍——将来时的满腔壮志丢去爪洼国外。
晚间,春菱找到我;悄声道:小姐务必当心;良主子才刚去太后娘娘面前告您。说您以下犯上,目中无主。又说皇上因见您原是太后之人,不好责罚。”
春菱改不过口,私下仍然叫我小姐。
我忙问:“太后娘娘怎样说?”
春菱道:“回小姐,太后娘娘说,您已是皇上的宫女。后宫之事,让她找六宫之首去。”又问:“奴婢私底下听说荷包之事,皇上发现咱们鱼目混珠没有?”
我笑道:当然是没有的,姐姐那么好的手工,妹妹我正好据为己有。
那日帮我斗败良妃与素金的荷包是经春菱提醒,且帮我另做的一个。她说,她以前伺侯过的一位主子,就是因为失了件文泽赐的重要东西,被人拾去作为证物。人证物证俱在,让人诬告其与外人通奸而被打入冷宫——春菱当然不会让悲剧重演,使我重蹈覆辙,。
春菱笑了一笑,“奴婢听说皇上本要赐素金死罪,怎么又是小姐为素金求情,改杖责十下,罚俸半年?”
我笑道:“我并不想要素金性命。同作奴婢——大家都是可怜人。因为跟错主子,才让人恨。但她也是没有选择。各事其主,也不见得就是她错。我曾对良妃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可面这是活生生一条性命,怎能眼睁睁让她死于我手?”
春菱笑道:“小姐还是那样,为别人想得多。也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
屠。“
我笑笑,叹道:“春菱姐姐,昨夜我骂良妃,怕你说我不够冷静。”
春菱含笑摇头,“泥人也有土性。奴婢说小姐不冷静,是怕您心中不作算计,枉自冲动而没有下文承接。但昨夜一役,小姐兵不血刃而胜,赢得确实漂亮。”又说:“小姐,您这些日子跟在皇上身边,确实改变不少。”
“怎么?”我脸微微一热。
天空是丝绒一般的深蓝,满天银星仿佛谁随手撒下的一把银钉。树影婆娑,花枝摇曳,暗香阵阵。月芽低挂在宫檐一角,极白,极清,极亮。宫中的一切都仿佛被月光之水洗过,又仿佛罩上了一层梨花初雪。
春菱的脸笑在月色之中,脸上有与月光一样温柔的神情:“小姐比从前更漂亮有光彩,性格变成熟,估计距扶摇直上之日不远。”
我愕了一愕,暗自叹了一口气。
春菱算无遗策,看来此次是要算错的——届时柳荷烟将远离文泽,还怎样扶摇直上?
正此时文泽身边的黄胜地,踏了一路月色“湿淋淋”地跑来,慌慌张张,气喘嘘嘘地说:“荷烟,咱们快去趟花萼楼。荣贵人落水了。”
我与春菱相顾变色,立时三步并作两步跑去。
文泽已先我们到达,正半坐在萼儿床沿上,抚着她背柔声安慰:“好好我的怎么就掉进太液池里?这天一日比一日凉,仔细冻着可不是好玩的。”
萼儿一脸苍白,泪珠儿纷纷掉落,一滴滴的,滴破那香艳艳的桃花腮儿,“惊扰圣驾,臣妾罪该万死。臣妾无能——前日皇上给臣妾出的上联‘半山半寺半壶酒,明月松间照’,臣妾笨拙,一直没想出好的下联。因此吃饭也想,走路也想,这才一不留神……”
十九 落水(2)
文泽骇笑道:“什么大事,竟也值得萼儿这样?对不上来也就罢了。”
萼儿又流下泪来,望着文泽柔声道:“臣妾能有幸侍奉皇上,是臣妾祖上积德。因此心中总想着必须好好服侍皇上,让皇上开心。对不上皇上的对子,臣妾深恐皇上不怪罪……臣妾该死,只求皇上能明白臣妾心意。”
文泽笑了一笑,轻拍萼儿香背,柔声安慰道:“朕自然是明白的。朕这段时日确实冷落了萼儿,你心里一定在怨朕罢。”
萼儿睁大一双泪眼,骇然看住文泽,将头触于胸前薄被之上,颤声道:“臣妾怎敢?皇上是天子,自是不会有错。您若不想来臣妾这儿,自是臣妾做得不够好,哪里敢怨皇上。若臣妾真有那种想法,便是死上一万次也不冤枉。”
文泽目中有感动之色,又既怜且爱地笑了一笑,叫着她的名字,轻轻抚着她又黑秀发,一下又一下。“朕的萼儿真是个小傻子。”他柔声的,宠溺地说:“爱妃既有如此心意,朕又怎么舍得让你去死?”
萼儿在灯下抬起头,温暖的灯光让她更以庭梨花初带雨,楚楚动人,我见尤怜。她的瞳子中升起一层淡淡的雨雾,怯怯地,轻轻的问:“可是皇上,臣妾仍没对出您的对子。”
文泽越发觉得她娇怯怯招人怜爱,他将她半抱至怀中,淡淡笑道:“怎么没有对出来?萼儿刚才不是自己对的,‘一池一萼一片心 清泉石头上流么’?”
文泽这是在借萼儿落水之事取笑她,当然,也是在称赞着她。萼儿美丽的小脸红如仲春桃花,娇嗔道:“皇上,您取笑萼儿呢。”
文泽亦是一笑,迎上去,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她顺势倚入他怀,目中幸福无限……我站朱红木门外有些发怔,春菱忙轻轻扯了一下我的袖角,一惊,回过神来。知道此地已无我与黄胜这些文泽随侍的用武之处,便随着春菱身后回去。
迎面顶着微有寒意的风,一路无语。春菱劝道:“小姐快别往心里去,宫中原本这样。”
我轻轻“嗯”了一声,点了一下头,继而幽幽长叹“都说荣贵人娇柔,如今才知她口才竟如此之好。”
春菱道:“皇上毕竟是皇上,在这宫里,凭你是天仙,也得顺着他的性子才讨得了好。”
我想了一想,道:“只不知荣贵人是否真心喜欢皇上。”春菱笑笑,并不接话。我又问:“姐姐,荣贵人常年佩戴麝香于身上——依你看来,她是出于什么目的?”
春菱愕了一愕,又四下张望了一回,方道:“奴婢想法,要么她不知那是麝香;要么她并不想生皇子;要么她准备在身边让别人怀不上孩子;要么……她或者是被别人种了麝香而不自知?”
我笑道:“倒亏了姐姐,竟将各种情况都想说齐全了。”
我们说笑着,慢慢走过一处小树林。“呜……呜……呜……”丛林深处,断断续续的,传来一名女子的低低饮泣之声。我与春菱对望一眼,走过去看时,却是萼儿礼的贴身侍女小红。我看了春菱一眼,春菱忙问小红所为何事,受了什么委屈——却又一个劲地摇头不说。
我走过去,刚开口道:“小红……”她却陡地惊至跳起。她在月光树影之下看着我,瞳子里陡地漾出深深的惊恐,她浑身颤抖,好像寒天浸入冰潭,颤声道:“我怕……”
我与春菱见状再次对望,背心一寒。春菱过去扶住她肩,柔声道:“好妹妹,别怕。告诉姐姐们,此次是否有人害你主子?莫非……荣贵人不是失足落水,而是被别人推下去的?”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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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落水(3)
“这……”小红一怔。她犹疑半响,方才低声说道:“不错。”她不敢流泪,只哽咽道:“当时,我正陪在我家主子身边,我亲眼见有人从背后推我们主子下水。主子落水后,一路过的太监立时下水去救。我正惊慌叫喊,突然手被人扣住。那人在我耳边说,告诉你家主子,次此只是小教训。若下次她再心向着柳荷烟——只怕便没这样好运。”
怎么会是……冲着我来的?心中又是一惊,丝毫没有怀疑小红话中的可信程
度,只问道:“你看清楚是谁没有?怎么这样大胆,刚才为什不禀奏皇上?”
小红低声道:“主子不让说。主子怕……花萼楼的人再遭其他不测。”
我微微诧然着:“也就是荣主子太过温驯老实些个。”
春菱沉声道:“那个路过救了你主子的太监,可知在哪处当差?”
小红犹疑半响,再三犹疑,方用了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答道:“锦绣宫。”
头顶如有惊雷滚过——我早知萼儿入宫不久便为良妃拉拢,实不想她今日竟因了我为良妃竟反手相害。
又觉萼儿可怜,暗暗生了悔意,惭愧适才对她那般的妒嫉。
月亮升得高了,冷冷的白色,仿佛苍天之眼睥睨着众生。树影斑驳,花枝摇曳,一片片,一丛丛的或明或暗。小树林里,除了月光之白,就是树影之黑……春菱一番好言相劝,说服小红回了花萼楼,又怕我内疚,过来劝道:“那主子此举并非冲着小姐,她原是冲着皇后娘娘。她一向喜欢铲除异己,见皇后娘娘侍小姐好,早认定您是皇后娘娘的人。因而荣贵人与小姐交好,她便觉得这是对她的背叛。”
回忆良妃先前举动,果然或明或暗有冲皇后而去之意,难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为什么柳荷烟不知,难道我原来坐于井中么?只是,良妃又凭着什么想封后呢?虽然文泽宠爱她,但立皇后之举,非是家事而是国事。论家世背景,她远远无法与懿孝皇后相提并论。况且皇后深得太后喜爱,怎么会让她取而代之?就算皇后一时去了,她上面还有个琴贵妃呢。
琴贵妃原本十分得宠,身世又比良妃强上许多,至于她的身体——谁又要求皇后的身体一定得十分健壮呢?良妃满怀希望,文泽却坐视不理——一定有什么为我不知。
第二日下午,我抽空去探望萼儿,不想,却看见正在独自饮酒。
门窗紧紧闭着,隔着雕花的窗儿,砖地隐隐印上窗棂上模糊的花朵样儿。她穿了一身雪色银线绣花夹衣,颤巍巍地斜倚在黄梨木桌前,正喝得得眼朦胧。一屋酒气强势压过青玉花薰中淡淡素香。我皱了一皱眉头,走过去推开窗子,让新鲜空气进到屋中。又捡了两块素香加入花薰,顺手整了一整她桌上物什……
萼儿一言不发,满眼是泪地望着我做完这一切,流泪道:“为何皇上不喜欢我?为何我那样笨?”
我沉吟着,悄悄一使眼色,小红等人会退下。
我含了笑,劝她:“谁说皇上不喜欢贵人主子?皇上昨夜一听主子落水,不就马上来了么?”
萼儿仍是流泪,细声道:“可皇上只待了上半夜,下半夜良妃派人来说,她头疼,皇上马上就扔下我过去了那边。”
“妹妹,”萼儿抬起泪眼看我,“说句实话,你可嫉妒良妃?”
我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拍着她手背,安慰道:“奴婢不嫉妒。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皇上喜欢雪,也爱梅。嫉妒有用?做梅还是做雪,你改变不了的,是踏雪寻梅之人。”
“可我嫉妒。”萼儿抬起头,眼中竟流露出又妒又悔的神情,“我真的很嫉妒良妃,宁愿折寿十年,换皇上一天如待良妃般侍我。我也嫉妒妹妹你。虽然你现只是宫女,却能常常见着皇上。你知道姐姐我已多长时日未与皇上单独相处?自皇上回宫后算,整一个月十七天。我又等又盼,皇上迟迟不来。我落水了,皇上才来——如我多落几次水……”
我忙打断她话,“贵人醉了。奴婢告辞,您先歇罢。”
萼儿一下子拉住我手,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