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梦-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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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这才想起,自己一直拉着的宋小泳,大庭广众,不好解释太多,便敷衍道:“朋友家的小孩,遇到了就顺便带来蹭顿饭。”
谷妈妈笑呵呵朝宋小泳道:“小妹妹,待会跟着谷雨姐姐多吃点。”
谷雨怕她妈见着漂亮的宋小泳,好奇问东问西,对她妈挥挥手:“您老就好好在这里收钱吧,别弄错了!”
说完,跟门口的新人寒暄两句,拉着宋小泳进了婚宴大厅,找位置坐下。
等到婚礼开始,新人上台时,谷雨才见到今天扮演伴郎角色的乔远。他穿了一身正儿八经的西装,不知是不是怕抢了外貌平庸的新郎风头,还戴了一副很挫的眼镜,看起来有点呆。
乔远和于清然其实一点都谈不上熟悉,他与于清然年纪相差六岁多,放在少年时代,根本就是两代人。而他寄住在谷家不久,于清然就得了什么神经性官能症,无法用脑学习,被迫从清华退学,而后便是长达几年的到处求医,与乔远的交集少得可怜。
谷雨前几日听谷妈妈说,于清然的婚礼,要找一个伴郎,她热心的老妈就立刻推荐了乔远。她妈这样热心,当然也是有理由的。师大大院的孩子们,因为得天独厚的教育和成长环境,大都很顺遂,当年同一波长大的伙伴,如今大部分都有着体面的工作和生活。和于清然这样开个小甜品店的小老板,必然很少交集。再加上于清然生活圈子狭小,朋友不多,更别说单身的朋友。要找一个合适的伴郎,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算容易。谷妈妈对这些情况清楚不过,便立刻热心地包下这个任务。
谷雨看到台上有点呆呆的乔远,不免失笑。
婚礼仪式很简单,常见的流程,司仪主持,新人交换戒指和誓言。
谷雨参加过了不少婚礼,对这种东西已经没什么好奇心,加上距离隔着有些远,便没怎么放心思去看台上的仪式。
倒是旁边的宋小泳,看起来很兴奋,嘴里一直念着“新郎”“新娘”。
到了台上新人拥吻切蛋糕时,谷雨才认真看上去。
即使是这种时候,穿着一身妥帖得体的正装,台上微微发福的新郎,也丝毫称不上帅气,但脸上幸福的微笑,再真实不过。他旁边的新娘,仍旧是平日甜品店那个普通的姑娘,可眉目中自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光芒。
谷雨的眼神,不小心移到最靠前的那个桌子。于清然的父母就坐在其中。她看到那对曾经在学术界建树颇高的教授,此时正看着台上,抹着眼睛。
她和于清然认识的时间超过二十年,她见证了他充满无力感的人生转变,明白了什么叫做世事无常。
当年于清然是大院里最优秀的男孩,长相学习运动,全都是佼佼者,走到哪里都是发光体。高二结束,因为奥赛获奖,他提前被保送到清华。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顺遂完美的,如果不出意外,于清然必然有一个光鲜亮丽的未来。
谷雨还记得,他北上去念书前,跟当时还才刚刚念完高一的自己道别:“小雨加油,我在北京等你哦!”
但谁都不曾预料,厄运不久便降临,大一还未结束的于清然,忽然患上神经性官能症,无法用脑学习。
治疗两年不见好转,只能从清华退学。
再随后的几年里,于爸于妈辗转多地,用了个各种方法,吃了数不清的药物,但终归效果不大。
一家三口,终于不得不跟命运妥协,接受了那个优秀的孩子再不可能进学校完成任何学业的事实。
生活总还是要继续,其实,只要不过度用脑,于清然的生活与常人无异。
再后来,于清然学了制作点心,在教授父母的帮助下,开了一家小甜品店,踏过了积年累月的失落绝望和世态炎凉,生活也算是安定了下来。
那些年的药物治疗,没有治好于清然这莫名其妙的病,但是摧残了他曾经颀长清瘦的身体,让他变成了一个发福的胖子,他不再帅气,走在人群中,立刻就能被淹没,再无少时的光芒。
他娶了一个从乡下来的只读过初中的姑娘。
谷雨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台上的新人,已经开始来到各桌敬酒。
谷雨坐着的这桌,有好几个父母辈的熟人,热情地给谷雨面前的杯子倒了一杯啤酒,宋小泳因为还是十几岁的模样,便得了一杯果汁。
于清然带着他的新娘走过来时,礼貌客气地跟整张桌子的人敬酒,收了一堆祝福话。最后特意站在谷雨旁边,与她的杯子碰了一下,笑着道:“小雨,你也要加油哦!”
谷雨笑:“嗯,我会的。清然哥,祝你和小慧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谢谢!”于清然和小慧异口同声,两人脸上都是幸福的表情。
谷雨仿佛又看到,多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帅气少年。
在她的怔忡间,于清然已经携着妻子,笑着去到下一桌。他身后的伴郎乔远,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谷雨,才跟着两位新人继续向前。
谷雨并不算是多愁善感的女人,但这一刻,各种情绪纷沓而来,她忽然觉得有点承受不住。周围的推杯换盏语笑晏晏,像是与她隔了很远。她觉得自己迫切希望找一个地方宣泄一番。
好在她还算有理智,不忘转头看了眼宋小泳,见她碗里的饭菜已经吃干净,没有再吃的打算,边拉起她:“走,小泳。”
宋小泳懵懵懂懂地被她拉倒大厅外,小跑到走廊尽头的窗边。
站定后,谷雨像是忽然脱力一般,重重靠在窗边,闷声痛哭。
宋小泳不解地看着她,有点着急地叫了声:“姐姐。”
谷雨捂了捂脸,将手拿开,忽然又笑了出来:“我今天其实特别开心。”她想了想,“小泳,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宋小泳拍拍手:“好好好,小泳最喜欢听故事。”
谷雨神色有点茫然,像是费劲脑汁才真正想起要讲的故事,她声音很轻,一字一句:“从前姐姐有个邻居大哥哥,特别优秀,姐姐一直把他当做榜样追赶,一直幻想以后要嫁给大哥哥。但是后来大哥哥生了病,变得不优秀了……”
“所以,姐姐就不想嫁给大哥哥了吗?”宋小泳忽然认真地打断。
像是心里那被掩藏的阴暗面,被骤然揭开。
谷雨惊愕地看着一脸单纯无邪的宋小泳,忽然失语。
不就是这样么?在于清然这件事上,除了扼腕叹息命运不公之外,谷雨内心深处最无法释然的其实是自己。
她并没有犯错,但偶尔却不得不有种负罪,和对自己深深的鄙夷。
情窦初开的年龄,最合适的白马王子。也许谷雨对当时的于清然并不能称之为爱情,但一定是少年时代类似爱情的标记。
不是所有人在二十岁前都能幸运地遇到一场爱情,但在心中一定有过那么一个人。谷雨的那个人就是于清然。
一直到很多年后,宋尔同的出现,才真正将她少年时代那份不为人知的纠结心思摈除。
她当然没有对于清然表白过,她也不止一次因此而阴暗羞耻地庆幸过。
于清然去上大学后,曾经给她写作一封信,内容有些含糊,但敏感的少女也能嗅出里面的含义。那时她是欣喜的雀跃的,并将这种心情当成独属于少女的秘密,甚至都高兴的忘了回信。
直到后来于清然出事,光鲜的未来就此停步。
谷雨不得不为自己无法安放的秘密惊慌失措,于清然与她理想中的王子渐行渐远,她一边失望,一边开始质疑自己,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应该接受全部吗?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并非真的喜欢于清然,还是她本身就是一个自私现实懦弱的女孩?
治病的那几年,于清然曾经漫不经心地问她是否收到过他大学时的一封信。
她鬼使神差地矢口否认。
于清然像是松了口气:“那就好。”
那就好,她没有喜欢过他,他也没有喜欢过她。所以当他光环散尽,她也不必背负凉薄现实的罪名。
这是谷雨的秘密,这个秘密里,她是凉薄现实懦弱的自私女人。
她自嘲地笑笑。
宋小泳歪着头,忽然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大哥哥他现在很快乐啊。”
谷雨怔忡片刻,愕然地看向面前的女孩,她不知道这个孤独症女孩,是否真的竟然洞悉一切?
半响之后,谷雨忽然就释然地笑开,她拉着宋小泳的手:“对,小泳说的对。”
谷雨正笑着,余光瞥见走廊不远处,出现一个颀长的身影。虽然逆着光线,她也看出来那身影是谁。
乔远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不知何时已经摘了眼镜,没有了之前的呆气,一身正装看起来玉树临风。只是走近时,那脸上的表情略显复杂。
谷雨不知道他听去了多少,也不知道他能在只言片语中理解多少。她并不怕她羞于启齿的秘密被他知道,因为她终究要释然。
乔远在她面前站定,定定地看了她半响,忽然低声道:“我们和好吧!”他顿了顿,“世事无常,我不想再蹉跎。”
是啊!世事无常!
就像天之骄子的于清然不得不接受泯然于众的事实,就像生在富贵之家的乔远家中巨变不得不寄人篱下,就像两袖清风才华横溢的大学老师宋尔同因为女儿不得不选择商海泛舟,就像漂亮又聪明的宋小泳永远不能成为一个正常人。
命运中那只无形的翻云覆雨手,芸芸众人从来无力对抗。
但是,每个人仍旧还有自己的选择。
谷雨抬头对他微笑,一切不言而喻。
旁边的宋小泳嘻嘻笑了笑,抓起两人的手重叠在一起:“哥哥,姐姐。”
谷雨和乔远面面相视,会心而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自己写了一个男主打酱油的文~~有点吊诶~~
于清然这种事我现实中见到过一个,当年我们学校一个特别优秀的男生,高二的时候得了这种病,无法学习,一用脑就头痛,没能上大学,还变丑了,后来开了个小批发店维生,娶了个普通女人。他高中时的女朋友迫于现实另嫁他人,但心里也很痛苦,家庭生活并不开心。
还有一个考上了复旦,大二还是什么时候从上铺摔下来,变成了傻子。
这些事情真的很无力啊~~摔~~所以要珍惜生活~~
☆、孩子
吴曼曼看到宋尔同从门口进来的时候,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晚上十点半,往常这个时候,他已经从这里离开一个小时。
吴曼曼起身迎上他,柔声问:“尔同,你怎么来了?”
宋尔同嘴角上扬,淡淡笑了笑,边松开衬衣的扣子边道:“怎么?不欢迎?”
他语气带着轻松调笑,但脸上的倦色非常明显。
吴曼曼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当然不是,但你不是要哄小泳睡觉吗?而且你这几天没过来,不也是因为伯母不在家,下了班你要照顾小泳。”
宋尔同松开她的手,走到沙发坐下,靠在椅背上闭眼小憩的模样:“小泳今天睡得早,所以就过来看看你。”
吴曼曼面露欣喜,跟上他,坐在他侧旁,手抚上他的太阳穴,替他按摩:“最近你又要忙招标的事,又要照顾小泳,肯定很累。今天不回去了吧?”
“嗯。”宋尔同点头,“不回去了。”
吴曼曼边替他按摩,边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正好我最近工作不多,伯母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去你家帮你照看小泳,也好开始和她好好相处。怎么样?”
宋尔同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片刻之后,忽然睁开眼睛,漆黑如墨的眸子,因为没有笑意,所以异常锐利。吴曼曼被他看得微微一怔,还未开口,他又已经慵懒地闭上眼睛,轻描淡写道:“试试吧。”
吴曼曼松了口气,手正移到下方准备替他揉捏肩膀时,他忽然坐起身,将她的手拿开:“我去洗澡。”
虽然宋尔同从来没有在这里过过夜,但吴曼曼仍旧悉心地为他准备了一切。洗漱用品、睡衣拖鞋、刮胡刀须后水,周全完备。
这是宋尔同对吴曼曼满意的地方之一,这个女人永远知道他何时需要什么。她是妥帖而让人放心的,不需要他操心太多,各取所需最好的对象。
只不过,这个想法,在一个小时后,被宋尔同自己彻底推翻。
连日的劳累,他没有别的心思,倒床便想睡去。可大概是第一次在这张并不陌生的床上过夜,他闭上眼睛,手背盖在眼睛上方,竟然有点睡不着。
吴曼曼躺在他身边,很快察觉,她将壁灯打开:“怎么?睡不着?”
宋尔同将手移开,睁开眼,看向微微抬头从上往下看着自己的女人,暖色的光线,总是带着一点暧昧,年轻女人姣好的眉眼熟悉又陌生,他一时竟有点怔忡。
吴曼曼疑惑地稍稍眯眼:“怎么了?”
他冷漠距离感十足的表情,忽然牵起一丝笑容,将手从她的衣襟探进去,淡淡道:“是有点睡不着。”
吴曼曼会意,趴在他颈边,吃吃笑着回应。
情欲点燃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即使对宋尔同来说,那样的快感肤浅又短暂,早已不能抵达灵魂深处。
他翻身将吴曼曼压下,伸手打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套子,正要放在嘴里咬开时,身下的女人,双手像是柔软的蔓藤一样覆上来,制止他的动作,温柔又娇媚地稍稍抬头,在他侧脸低声耳语:“尔同,我想给你生一个孩子,健康的孩子。”
所有的热度,在这一刻忽然冷却。
宋尔同手上的动作停住,冻结的表情,像是一具木偶。
但是并不像是生气愤怒,只是像灵魂游离躯体一般,迷惘空洞。他保持这样的神色,大约几秒,直到吴曼曼放下手,再要试着开口时,他忽然竖起来,从她身上离开,将手上的东西随手扔在地上。
“尔同,你怎么了?”吴曼曼跟着他坐起来,看着背对着自己穿衣服的男人,“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宋尔同将衬衣的扣子,一粒一粒扣上,转身过来看她,面无表情地开口:“我只有一个孩子,也只会要这一个孩子。”
吴曼曼一怔,她很明白这种时候,所有劝说和说服都是徒劳的,她上前拉住他的手:“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不喜欢我以后不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