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送了我只兔子-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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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月(二)
阮佲又吵着要关闻鸠背他,不给男人反悔的机会,助跑了两步,嘿咻一声爬上去,还要关闻鸠拖住屁股,否则就是挂在上头,像跟挂面,“我爬得上去,不要你帮!”
关闻鸠被捶了一记,放开了手,说:“好好好,我放手。”
阮佲往上爬了爬,真像个猴子,把关闻鸠当成皮糙肉厚的树,继续往上蹬,“好了。”
“好了?”
“嗯。”阮佲重复了一遍,关闻鸠这才往上颠颠,“又重了不少啊你。”
“是咯,重死你,看你还敢背别人。”
“哪里背过人?就背过你这头猪了。”
“啊啊啊,你气死我了——”阮佲乱晃脚,关闻鸠威胁他:“再乱动把你挂树上!”
阮佲哼了一声,关闻鸠要他抱紧自己,别把腰折了,乖乖的,乖了一会,阮佲觉得不做点什么对不起谁,都怪男人。
他要在男人耳边吹气,一丝一缕慢慢地吹,就像扎染布料,一上一下,急不得,关闻鸠被吹得耳朵根发软,阮佲问:“你真的会把我挂树上啊?”
“试试?”关闻鸠瞥了眼,真要把背上的小孩挂在低矮的树丫上。
阮佲叫起来:“你就趁着没人才敢这么做的!你敢把我挂树上试试看!”
关闻鸠冷笑:“小孩,做错了事是要接受惩罚的。懂?”
小孩朝他翻嘴:“那你把我挂树上做错事也要接受惩罚。每天在我房门口喊:‘我再也不把你挂树上了。’每次喊一百遍我就原谅你。”
关闻鸠反瞪一眼:“翻了天了你!抱好,再乱搞扔江里头去!”
“反正你不敢扔我。”他哼哼,规规矩矩放好自己的两只脚,男人么——总要对自己伴侣有足够的耐心和宽容,否则怎么称得上是合格的男朋友?
阮佲得意地想,开始哼起歌来,唱白萝卜,又白又大,晶莹剔透,香香甜甜,咂咂嘴吸溜一声,关闻鸠问他你心情这么好?谁夸你了?
没人夸我。阮佲凑到耳朵旁:“我跟你说,你大伯和我说的话我一句也不相信。”
关闻鸠不动声色问:“说什么了?”
“他算东西算得不准,等我们分手呢,怎么可能!我们要长命百岁,气死他!”
“什么长命百岁,是白头偕老,长命百岁不就成了老王八了。”
“老王八有什么不好!”阮佲恼着盯着关闻鸠的后脑勺,关闻鸠吃痛一声,扇了一巴掌在他屁股上:“手轻点,头发都快被你薅没了。”
“把你薅成地中海,变丑了,就没人喜欢你了。”
“现在就没人喜欢我啦。”
“那不行,还是有人的。”
“谁?”关闻鸠问。
阮佲转转眼珠子,望着天上的月亮,和脚下的月光,糖霜一样的洁白,满意地看到两个人的黑影子如胶似漆地合在了一块,没有界限了,混合在一起,面粉和鸡蛋,如此的不同,却还是很好地糅合成了一体,因为他们就是蛋糕的组成一部分,就像他们两个人,他们也渐渐变成同一部分。
他那小徒弟再好又怎么样。
阮佲心想,已经是一块提拉米苏了,难不成还要回去做一块纽约芝士?
“那不告诉你。怕你得意。”
“我跟你说,你也不要听你大伯的——嗯,不对,不能这么说。”
阮佲困难地想了想,“我要和你说的是,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对吧?你选择了我,就是你自己的决定,就像我答应了你,也是我决定的,其他人都不能插手对吧?”他叹了一口,“哎,我也不能干涉你的决定。”
“想什么呢。”关闻鸠碰碰他的脸颊,“都上了贼船了还想下去?”
阮佲亲昵地顶着关闻鸠的后脑勺。
男人笑了笑:“我虽然不清楚我大伯具体和你说了什么,但总归就那几句话,但是有句话要说,那就是他并不清楚我和你告白的时候是有多怕的,他以为我只要勾勾小手指,人家必定会跟着我走,可是你不一样,你不是能被我笑一笑就勾‘引走的人,若是我不告诉你,不敢和你说,你能意识到这一点?这点上我大伯就不明白,就像他的学生,拼了命的要往他名下挂,可以容他挑选,但这不是学术问题,我和你弯弯绕绕那是情趣,就我们两个人懂,换了一个人你说会是一样的吗?”
“再说了,老子就相中了你,懂?”关闻鸠换了一种腔调,托一把人,恨不得告诉全世界小孩是多么招人喜欢。骄傲地扔一把星星,却一点也不在乎他们散落到那里,富裕的或者是贫瘠的地方,阮佲搂住他脖子,“关先生好帅的!”
他们到了家,明天才准备去接丸丸它们,阮佲要自己睡,把自己枕头拿了回来,连个伴也不给,关闻鸠抓不住他。
大伯夜不能寐,不放心,怕那个阮佲耍滑头,翻来覆去,清早就打电话过去,关闻鸠看了一眼还没动静的房间,关了灶台上的火。
“我和你说的你听明白没?”大伯还是老生常谈的一些话,他并不在意重复多少遍,关闻鸠也并不在意向自己的大伯重复多少遍。
大伯觉得他固执,亦如他觉得大伯管得太宽。
最基本上一大早的一通电话,也不问人是否休息好了,起来没有,关闻鸠揉着鼻梁,大伯说他至少要找个门当户对的,一样高学历,正经工作的人。
“我觉得现在很好。”
他摇着头,一边电水壶开了,他烫了两个杯子,阮佲说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用一样的嘞,然后又从背后拿出来,恶狠狠地让他收下,当他将两个杯子洗干净,第一次泡上水的时候,小孩就坐在后边的桌子上眨眼看他,从此以后他舍弃了家里其他的玻璃杯,马克杯,只用这个。
“我很好。”关闻鸠重复了一遍,“我要挂了,他该醒了。”
大伯又不满还不起的阮佲是个好吃懒做的家伙,关闻鸠从不知道大伯是一个可以有那么多偏见的人,他对自己的学生也从未这般苛刻。
小堂妹说他见了我们都没见到他学生笑得那么多,好像我们才是外人,被捡回来了。我好羡慕我姐姐,早早出去了,不用听他唠叨。
关闻鸠说我要挂了。
阮佲已经站在他的身后,以至于他未收拾好,未表现出应有的神情。
他换上另一幅表情,笑着的,眼神温柔的,像金色的麦穗浮动的光影,是他一直对着阮佲才用上的。
阮佲问他你看上去不开心。
他则问阮佲你的眼睛怎么了。
他的眼睛肿了,不是哭的,像是受到了细菌感染。
但是阮佲并没有解释,仅仅过了一晚上,他的眼睛生了病,他靠在关闻鸠的肩膀上,没办法整个抱住男人,像男人搂住他,他只能通过尽力的,死死的黏住,才能表达出我就在这里的想法。
“是不是你大伯和你说什么了?”
“不。”关闻鸠抬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一张脸,“不过是些老话,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后悔让阮佲参加大伯的生日宴,他本存着让两个人熟悉起来,少点偏见的幼稚想法,但错估了上了年纪的人在某种上头杀人的固执。
结果并不好,这张抬眼看的脸恹恹的。
阮佲顺顺男人的头,他昨晚是一个人闷闷不乐过,他希望自己在关先生面前是懂事的,那不同于其他的事,脾气来了就来了,关先生对这样的事也是没办法的,谁能随便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有谁觉得改变一个固执已深的长辈就能获得幸福?
他自己都觉得不好的事情为什么要对关闻鸠发出来,责怪他,就算他们是亲密的爱人,也不能这么放肆的呀?
这件事很快就会过去,但是关闻鸠认定了他一定哭过。
“我才没有。只是碰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肿啦。”阮佲指着自己的眼睛。
关闻鸠说撒谎,阮佲不可能那么不在意。
阮佲推开他,“我说了没有了。”
他见关闻鸠盯着自己,“你要我在意吗?我要和你说我在意得要死?昨天疯狂捶枕头,咬被子?还是又做了什么夸张的事?你想听这个?”
关闻鸠歪了歪头,“我没这么说。”
“那你为什么要想,要说?我眼睛就是碰了细菌才肿起来的,不然还有什么原因!”
阮佲气恼地乱说了一通,关闻鸠总能看得出来他想什么,在他面前,就跟站在脱衣镜,就只剩下一颗赤红的心脏。
连心脏是否为了一句话剧烈跳动也被看过去了。
不说这件事,就不会提醒他关先生也是同样遭到了刁难,他清楚家人之间说话是没分寸的,才不会想到你会不会难受。
关大伯也不是多么会为人着想的人,这不仅提醒阮佲,也同样提醒关闻鸠,阮佲想忘掉那些话,因为那就是个沙,日子过久了,就和其他的沙子没什么不同,他要提起来,就每天想,关闻鸠想,他也会忘不掉。
“这是什么重要的事?你连我没穿鞋子都没发现!”
“我……”
“你不要看我脸!”阮佲抿唇,跑回了房间,他锁上了门,“我跟你说,我现在太丑了,我不要见你!你也不要来见我!”
关闻鸠敲门,见门敲不开,要去拿钥匙,阮佲在里面吼:“你要是拿钥匙我就搬回去!”
“佲佲。”关闻鸠低头。
过会阮佲回答:“我待会自己去医院,不要你来,你听着,你要是再说什么,我就一辈子不见你!”
“你听到没有!”阮佲又吼。
“你别吼了,小心嗓子。”
“要你管!”
“我不管,不管,你小心点成么?”
关闻鸠没再打扰他了,下午阮佲出来,关闻鸠不敢上去吵他,阮佲低头穿鞋子,说我去医院了。
“好。”关闻鸠回答。
他告诉关妈妈他和阮佲吵架了,“妈,你先听我说。我觉得我自己并不好,佲佲是个男孩子,我说他哭了,他说没有,我自己听大伯的话都有些不太爽,那佲佲呢?他是怎么想的?那些话他会不在意吗?我对他感到抱歉,若不是我,他这辈子都不会走上这条路吧?他感情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意识到就被我带了跑,我还没说什么好话呢,没做多少事,他就决定和我在一起,那时候的表情真像是一辈子就和我在一起了,但我却做不到让大伯不对他产生偏见,有一个人但凡是不满,他就没办法不去想,也很努力的不让坏想法影响到我们,他很认真地考虑我和他的事情,让我有点高兴,但是我感觉到我做得还不够,我想还有什么,最好的补偿他——至少让他无需费心认识的人的想法……
“我……”
关妈妈听了一会,男人都是意气用事的,尤其是两个人在一起,并不会注意到这些,关妈妈打断儿子的话:“不,你这句话不对。”
(矫情,继续矫情【微笑】)
红叶月(三)
关妈妈说:“事实上这件事严不严重,重不重要是看你们两个。自然啦,你们在一起两个男人,并不比一对男女结合有多轻松,寻常人家呢油米酱醋茶,难的事也很多,你们幸运的是并没有遭受到太多的反对和打压,我和你爸爸,还有小阮的父母一直是以你们为主,开心不后悔就行,不要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我想你们能在一起到现在,一方面你们二人已想得十分清楚,一方面外界环境上要比别的稍微宽松了多,但是你要明白你们幸运到如此已经是难得的事,十全十美是个伪命题。你希望你大伯也放下成见,希望宽容对待,也是你的心愿,为了你,为了小阮,这是好的,但是你又未免太过于贪心,这是不可能的,有接受的便会有不接受的,这是我要和你说的第一件事,第二件事便是这件事到底重不重要?小阮的态度我说不清,也许的确在意过一点,但以我的理解,我想他并不太愿意提到这件事,甚至有自己的想法,我知道两个人遇到事情多坦诚沟通是好的,促进感情,可也要分清楚什么是该说的,必须要说的,该从哪个方面去说这件事情。你觉得重要的小阮未必觉得重要,在我看来你大伯的反对看上去棘手,可是你忘了左右你的爱情的始终是你自己,我与你爸爸不过多干涉,就是因为明白你向来心知肚明,有自己的方向,那既然如此为何又要纠结在这个上面?你大伯的一句话真的会影响到你们两个人的感情?你先入为主认为小阮必定是心里起了疙瘩,觉得眼睛上火是因为大伯的事情,我想也该要两个人一起决定这件事该不该成为近期必须要解决的课题吧?”
“我只是觉得有些不甘心……”
“别想太多了,日子是自己过的,你说你,揪着不放,不是傻,不好好过点开心的夜生活,偏要放根鬼玩意的刺在面前,晃来晃去,我要是小阮,肯定踹你我跟你说。”
“蠢儿子。”关妈妈骂了一句,“跟你爸一模一样。”
关闻鸠被嘴皮子利索的关妈妈训了一通,连带上关爸爸,大概又做了什么,后头完全是说关爸爸,关爸爸不吭声,就是觉得委屈,等关妈妈挂了电话,他又打了个越洋电话把儿子说了一通。
你说说你,干得什么事,小年轻吵架还跟你妈说,丢不丢人。
关爸爸一生儒雅,说不出什么重话来,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也就真的气急了才说那么一两句不轻不痒的话来,拿今天的事来说,搁在年轻这会关爸爸顶多埋怨几句,不太会做如此孩子气的举动,年纪大了,时常也跟儿女撒撒娇了,又教导了几句。
这点上和阮爸爸有些意气相通。
关闻鸠被说得头疼脑热,大概是第一次被倾诉感情问题,两个老人家都过了一把干瘾,平时老人家各自为政,吵的是我认为你的观点有漏洞,但是跑到儿子身上,全无用武之地,专业不对口,难讲,说些心里话也要憋着不侃侃而谈,跑到更为学术的地方去了,指不定说着说着把儿子扔了,回房研究课题去了。
只有感情问题,老老小小,一生都难攻克的终极学问,能露个两手,跟他说说了。
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