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筱筱-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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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现在不是了。”梅青阳说:“有你在还管什么其他人,你去哪儿,我送你。”
连这说话的方式都和以前一样。穆北心里想。
梅青阳看着穆北,觉得对方比以前成熟稳重了许多,只是举手投足还带着点儿书生气,反而觉得稚嫩可爱。忽然穆北的眼神一亮,这亮光就从眼底一下子弥漫在整张脸上,整个人就在这瞬间活了起来似的。
“云音澜,我在这里。”
梅青阳就忽然想起来多年前他们三个人一起被陈夏天他们那一伙人抓住的时候,那时也是这样,只要那个叫云音澜的一出现,穆北就再也看不见其他人了。
或者说,他眼里本来就没有过别人吧。
云音澜戴着口罩,他腿长个高,老远就看见了穆北,穆北身边的那个人他自动忽略,很自然地接过了穆北的行李:“这么冷的天就穿个外套吗?”他皱眉:“车里有衣服,穿上。”
梅青阳:“好久不见。”
云音澜要走的脚步顿了一下,才意识到身边有个人似的:“你是?”
梅青阳脸色丝毫不变:“梅青阳。”他说:“记不得也正常,毕竟你很多年都没回来了,大画家。你的画展我去过好几次,别人说是你,我还不信,真是没想到啊,当年的小伙子,说长大就长大了。”这明显对着晚辈的口气都把云音澜逗笑了:“那得多谢你捧场。可惜我不知道你来,不然。。。。。。”
他摇摇头,故意没说下去:“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穆北跟在他后面,走了几步之后回头一望,梅青阳还在原地站着。看见穆北回头了,就招招手示意了一下。
一路上云音澜都没怎么说话。穆北看见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在方向盘上,心里就有点焦躁:“回家?”云音澜惊醒了一下:“嗯?好。”
“那个梅青阳。。。。。。”等红灯的空隙,云音澜说:“背景很复杂。我之前听过他的名头,很有城府的一个人。他似乎对你挺好?”
穆北:“就是以前认识的,算不是多好。”
他下意识地回避以前的事情,云音澜看出来了,就转移了话题:“我这车是新买的,手感很好,要不要改天开一下试试?”
穆北:“。。。。。。”
他看向窗外,灰蒙蒙的一片:“我没学车。”
云音澜有点诧异地转头看了他一眼。那一刻云音澜心里朦胧地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可这灵光呼啸而过,很快就没了,因为穆北下一刻说:“我这次休假,想趁这机会出去散散心。”
“去哪儿?”
“没想好。”
这是穆北坐在车上时忽然起了的念头。
回来之前他想的是要抛下过去,好好地和云音澜谈一谈,关于未来,关于两个人。可真到了要谈的时候,穆北才发现自己原来这么懦弱,过去的一切都成了地雷,遍地都是他不想触及的回忆。那些陪着他渡过这么些年的美好的事情好像都已经被挤到了边边角角里,怎么谈都绕不过两个人,穆心和梅青阳。他全部的想念,都停在了年少的时候,可云音澜是不是呢?
当年的云音澜说自己是“自顾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不替别人考虑”,现在的自己好像也是一样。
穆北把头靠在车窗上,外面行人熙熙攘攘,光怪陆离,让他觉得透不过气。穆北的手伸进衣带里握紧了那个药瓶,重复说:“我想出去散心。”
第二天穆北就踏上了出发去喀密雪山的火车。袁冉所言不虚,路上穆北透过车窗看见了成群的牛羊和背后广阔无垠的草地,心情终于从低气压变得明朗,还在停车的间隙下车拍了几张照片传给了云音澜。
彼时云音澜正坐在自己画室的办公室里,他的桌面凌乱不堪,最上面的赫然是用牛皮袋装的穆北的病历。穆北并没有刻意去隐瞒自己抑郁症的事情,所以查起来一点也不难。然后自己没有察觉到,甚至穆爸穆妈都不知道,云音澜不敢想象,这十年,穆北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穆北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错,并且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还打算用自己的余生来偿还吗?
他看着穆北传来的照片,一望无际的郁郁葱葱的草原。有一张穆北的半张脸也入境了,因为离镜头太近,云音澜都能看到他笑起来时嘴角特有的猫纹。他想起了穆北医生说的话:“他对自己有特别深的怀疑,不自信,在遇到让他觉得不安的事情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把错误归结到自己身上,然后再进行自我批评和否定。他现在是陷入了一个怪圈里不愿意走出来,这和他之前经历过的心理创伤有很大的关系,所以外力介入的作用很有限,主要还是在于他自己能否有走出来和直面过去的勇气,这个可能需要时间和自己的空间,我相信他可以做到的。”
穆北在火车上一夜没有睡。隔壁的呼噜声说话声,还有吃泡面的声音,都像一根根钢丝球,钻磨着他的神经。但这些疲惫在他下了火车,呼吸到当地特有的冷冽的空气时,就消散了。从火车转大巴,再转公交,又坐了一个多小时的驴车,等穆北到了山脚下订好的旅店时,天都黑了。
因为不是热门的旅游景点,所以店里人很少。老板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问穆北的名字和电话,穆北重复了好几遍,在耐心都要告罄的时候,店里面走出来一个高大的人影,对老板说了几句当地话,又转过身来对穆北说:“他普通话不好,你和我说吧。”
两个人在日照灯下打了一个照面。都愣住了。
“陈夏天?”
第三十二章
居然真的是陈夏天,尽管一别数十年,但对方除了变黑了粗糙了之外,五官几乎没什么变化。他身上还披了一件看不出什么质地的披肩,长靴长发,看起来可以完美地融入当地人中,所以穆北一眼能够认出来,自己都觉得诧异。
两个人当年没有什么恩怨,唯一大的交集就是梅青阳。但穆北对梅青阳的事情不关心,连带着对陈夏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没什么兴趣。两个人匆忙地一点头,等穆北登记完了准备入住的时候,陈夏天已经在迎接下一个客人了。
看起来就像是要留在这里打工了一样。
穆北以为这就是他们的全部来往了。但事实上,当天半夜,穆北被门口轻轻的敲门声惊醒,他睡眠浅,几乎是一听到动静就醒了,打开门一看,黑黢黢的走廊上站的就是刚见过不久的陈夏天。陈夏天看见穆北的那瞬间,高大的身体就软了下来。穆北下意识去接,摸的一手的温湿,鼻尖还闻到了铁锈味。
陈夏天低声说:“快进去。”
穆北把他拖到沙发上,转头要去开灯的时候又听到他说:“别开灯。也别出去,屋外可能有人。”
荒郊野岭的深夜,这句话比听了一个恐怖故事还可怕,穆北觉得自己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翻出了个不知道扔在床底多久的药箱,先挑了个外用止血的给陈夏天糊上。
他的伤在腰上,屋里太黑,穆北只能勉强地看到伤口很狭长的一道,里面的肉都翻了出来,血肉模糊。
“你是惹上仇家了吗?”
陈夏天:“差不多。”他反问穆北:“过来旅游?”
“嗯。”
“那你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看个屁。这地方说是有雪山,但其实也没啥好看的,我刚来的时候去爬过一次,都是垃圾,脏死了。啧,你轻点。”
穆北面无表情:“你不当黑社会了?”被人捅了一刀还这么有精神,估计死不了。陈夏天:“什么黑社会,少看点垃圾电视剧。”估计是穆北碰到他伤处了,陈夏天深吸了口气骂了句脏话:“就是讨生活而已。说起来,我们头儿还挺惦记你的,你去上大学那年,他还要我们问过你家的情况。”
穆北在黑夜中仰着头问:“你们头儿?”
“青哥。梅青阳。你当初还帮过他的,忘了?”
半夜的时候陈夏天发了高烧,穆北怕他伤口发炎,要出去让老板送点药过来,还是被陈夏天坚决制止了:“我老实和你说吧,有人想要我的命,他们不知道我在这屋子里,也不能一间间搜,所以暂时还算安全。但现在只要你出去了,就暴露了,不只是我,你可能也没命。”
“那我不能看着你流血而死啊?你就呆在屋里,我一个人出去,他们又不认识我,怎么知道是我救了你?”
陈夏天:“认识的。”他重重地喘了口气:“要杀我的是龚冬。”
穆北一脸茫然:“谁?”
“以前跟在我屁股后面的那小子。你救青哥的时候,他还逼着你跳过河。”
穆北回忆起来了,是那个叫冬子的年轻人。时光荏苒,他已经忘记了那年轻人的长相,只隐约记得身手狠厉,眼神透着戾气。
穆北有点糊涂了:“他不是你小弟吗?怎么反过来要杀你?你们老大,我是说梅青阳,他都不管的?”
陈夏天看着洒在玻璃上的月光,很薄很亮的一层,像小时候最爱的糖饼。他想起以前没钱的时候,觉得糖饼就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为了这个,他可以吃很多很多的苦,受很多很多的委屈。可走的远了之后回头一看,这糖饼早就不算什么了。何止是糖饼,山珍海味男女情爱也都没什么滋味。就像歌里唱的,欲壑难平。
等到现在,什么都没了,才发现原来最想的,不过还是那一点小时候最纯粹的甜。
“这中间很多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你说人第一直觉多准,我当年就觉得和冬子合不来,后来还真是这样。我跟了青哥,他就还留在老廖身边。我不知道青哥是怎么谈的,反正这几年我们跟他们的人一直都相安无事,去年老廖瘫了,儿子在国外回不来,冬子就接手了所有的事。”陈夏天咳嗽了一声,接着说:“以冬子的性格,他怎么可能容忍有人在他身边虎视眈眈的,所以一直在各方面都和青哥过不去。他人大方,下手也狠,我们一直都吃了不少亏。但今年年初,他忽然收手了,我们一开始还纳闷,后来青哥告诉我,是因为他有个把柄被青哥找到了。”
穆北不由自主地直起身子:“什么把柄?”他想了想,忽然问:“他这个把柄不会就在你身上吧,所以他才要追着你,甚至想杀了你?”
陈夏天:“小伙子挺聪明。”
穆北:“这也太危险了。梅青阳他。。。。。。”他想说梅青阳就让你带着这东西到处跑,自己一个人安坐楼台的太不够意思了,但转念一想梅青阳是人家老大,这么说不太合适,就改口:“他应该也在找你,那把柄是什么啊,你不如拿出来跟龚冬周旋,拖延点时间?”
陈夏天:“那小子现在是人精,哪那么好糊弄的,更何况东西根本不在我身上。”
穆北:“什么?”
陈夏天:“东西不在我身上。只有青哥知道在哪里,他指望着用这个东西翻盘,不可能轻易地交给我们的。”穆北觉得这话有点儿别扭,陈夏天接着说:“看在咱俩是老乡的份上,等你回家以后,能不能去南小巷28号看看我老婆,我出门的时候没跟她说去哪儿,这次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去,怪对不起她的。”
这话太不吉利,穆北:“要说你自己说,腿走不了了也有电话。”他把手机放在陈夏天枕头旁边:“你呆着别动,我给你找药去。”
山脚下的夜很冷。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穆北总觉得脚底板发凉,身后冷风飕飕。旅店老板睡了,空荡荡的柜台连盏照明的灯也没有,穆北踏出的每一步都吱吱嘎嘎,木地板特有的声音像怪兽,一个劲儿地往他脑子里钻。
忽然有人在背后拍了拍他。
穆北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有那么一刻,他脑袋发懵,几乎没有看清背后的人是谁就眼前一黑。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后悔了。
后悔没有听陈夏天的话,后悔没有在屋里老老实实地呆着。
等穆北睁开眼的时候,眼前是夜空。他脑袋很痛,现在还有嗡嗡的声音。穆北撑着头坐起来,发现自己在一片黑黢黢的坑里。不大,但很深,是目测都无法爬上去的高度。
穆北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他发现自己衣裳整齐,明显没有被搜过的痕迹。看来打晕他的人——极有可能是龚冬——并没有要杀他的意图,所以并不怕他带着手机报警或者打电话求救。
可惜自己把手机留给了陈夏天。而且陈夏天现在很可能已经自身难保了。
穆北叹口气。夜里很冷,穆北也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羽绒服,里面还套着睡衣,在这样的温度下,穆北怀疑自己很有可能被冻死。
他看着天,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仰视过夜晚的天空了。之前是没有心情,后来是没有时间。反正总是有各式各样的理由,他这样的自私,但这夜色却很温柔,不管自己有没有注意到它,它都一直停在那里,永恒不变。
要是时光也能这样多好呢。
穆北想回到小时候。云家还没有被卖掉,外面的那颗石榴树也还在的时候。他想念和云音澜一起躺在石榴树下的日子。虽然也有很多很多的烦恼,可是却都对未来充满了信心,每一天都像是礼物,不拆开永远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他记得自己也曾这样坐着,看着云音澜手脚笨拙地爬上树去摘石榴。可他太瘦了,只有技巧没有力量,那时候的穆北看不过去,喊了一声:“云音澜!”,云音澜就从斑驳的树枝间探出头来,满头大汗地看着自己,然后露出了一个很不好意思又很无奈的笑容。
在这样的夜里,穆北发现自己的记忆出奇的好。他甚至能够回想起那时候云音澜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
“云音澜。”
穆北轻轻地喊了一声。这声音在坑里来来回回地撞了几下:“云音澜,云音澜,云音澜。”
“云音澜。”
穆北又喊了一声。大概是因为太空旷,穆北都觉得这声音能传到外面的大地,甚至传的更远更远。
他出神地想,要是能传到家乡多好。
然后坑的边缘就探出了一个脑袋。
尽管隔的有点远,尽管戴着厚厚的帽子,穆北也认出来了,是云音澜。
穆北露出了一个苦笑。难道是自己被冻到已经开始有幻觉了吗?那个幻觉中的云音澜缩回了脑袋,然后又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里,以一个毅然决然的姿态跳了下来。
就像穆北想象中的一样完美。所以穆北伸出胳膊,赴死一样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