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不知年-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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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强自镇定表出好友姿势,简简单单便帮他解决此事,可是心情怎么可能简单平复,原来他思思念念牵挂着得清平爱上二皇子了。
他说什么都愿给清平,可清平却只要二皇子一个……
比起妒恨,他更不愿见清平落泪,于是他连二皇子都帮,只愿清平幸福,只愿清平快乐,只愿清平展露笑靥,只愿清平得其所爱。
他冰冷淡定的心,只为清平一人悸动。
讽刺的是,与他的痴心相同,太子始终对他宠爱不坠,迎娶太子妃后他的地位亦未动摇,那名年轻骄傲的女子恨他但动不了他。
他很清楚,即便太子对他的宠爱不减,将来太子登上帝位,太子妃成为皇后又生下皇子之后,他总有一天会遭遇不测。
最好的出路便是离宫为官,也许太子思念他极深时得委身一宿,但总好受在这座宫殿里腐朽沉沦。
他的计画本该完美无缺。
二皇子胜过太子时,太子虽然妒恨难消仍让他劝服了,他说这是老天给太子的机会,恰好能展现他大度能容的一面,况且二皇子是弟弟,兄长包容弟弟乃是兄友弟恭的表现,朝中有人担忧太子骄纵,这可是个改变群臣观感的好机会。
太子听了他的劝,向皇上进言封二皇子为王,皇上虽然最后只封了个郡王给二皇子,可太子却对二皇子存了提拔重视之心。
虽然禾王下毒之事令他的计画有了小小波折,确实令他忧心不已,可是太子终究醒了过来安然无恙,反倒是视他为眼中钉的太子妃薨逝,令他有种老天爷是站在他这边之感。
可是,他万万都没想到清平会因为担忧他而入宫,怕太子有了万一他也跟着出事。清平并不晓得太子早已没事,装病只是为了逼皇上下定决心斩禾王,甚至忧心太子情况不明他处境堪忧呢。
见了清平他仍旧满心喜悦,难得好心情的替清平夹了块鱼吃。还心道清平挑得时机凑巧,这天皇上来探太子病况,皇后也在,太子根本没空闲往他这儿跑,他得躺在床上装病呢。
虽说禾王已斩太子目的已达成,但是禾王一斩太子便病愈实在太过明显,只得多装个两天。
于是,多善留清平用早膳,满心喜悦的享受这少有的平静满足。
清平的性子沉稳包容,却迟迟无法适应这阴沉血腥的宫廷,他太过善良天真总把别人想成好的,却不知这宫廷根本没几个好人,连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为了赢取太子宠爱他做过很多事,虽然不至于手染血腥但也早已不干净,多惠便曾说过无论如何都不想与他为敌。
可是他做梦都没想到太子竟然来了……这天皇上尚未到达东宫便因身体不适而归,太子名义上仍在休养自然无需前去探望皇上,便到他这儿来散心解闷了,没想到却瞧见他笑盈盈的帮清平夹鱼。
多善了解太子,因为了解得太深太透彻而胆寒,不需太子明说他亦知晓清平的小命保不住了。
是在那一刻,在他对着太子展露微笑的那一刻,他才确信他对清平的感情竟然如此深刻,深到他无论如何也不愿见他遭遇不测,即使拿他自己交换。
为什么会这般爱一个人,他不懂,真的不懂。
为什么明知道太子有了万一他也会遭殃,仍旧……仍旧在那酒里下了毒。
这个问题他也许至死也想不透,只要一想到清平可能会死在他眼前,他便心痛到几欲发狂,巴不得死的是自己。
太子毒发那一夜,他灯也不点枯坐在窗前,望着黑茫茫无月无星的天空,等待太子死讯亦是在等他自个儿的死讯传来。
传来的却不是太子死讯,那个始终跟在太子身边的贴身侍卫,在太子死后也跟着殉了,而那一夜他却奉太子之命来问他一句话。
倘若有来生你会爱我吗?像待那厮一样待我?
多善愣了,愣得连怎么回的话都不清楚了,被他毒害的太子临死着还要他的承诺……为什么?
最后他点头了,答应了,也傻了。
这五年来伴在太子身侧的光景历历在目,他其实没有多少工夫大量太子本身,他看见的总是太子拥有的权势,所以他反复思虑太子说的每句话、每个动作,生怕漏了一句便惹太子不快。
可他却看错太子了……
原来他一直都看错太子了,这个即将登基的男人,竟如同他爱着清平一般,爱着他。
人都被他毒死了竟还来问他来生,有什么用!
那一夜,他为太子落了泪。
隔日太子薨逝震惊皇城,当夜救治太子的御医们异口同声,称太子残毒侵入心脉而薨。
这个说法不仅皇后震惊,多善亦惊得难以言语。
他很快便想明白了,这必定是太子临终前得嘱咐,御医们不敢违背只好照说。可是皇后怎么会相信这个说法,她深知太子已早没事,留连病榻只是演给皇上看的戏,如今假戏成真要她怎么接受。
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太子对他的痴心竟比他想象得深,早知如此他又何需毒杀他,他可以……
不!他什么都不可以了,一切已无挽回。
***
紧接着皇城内一片混乱,二皇子由常顺郡王成了德王,故太子定谥为怀仁,而皇上病重。他的存在遭人遗忘,连清平都没空闲探望他。
混乱之中他听说多喜投奔二皇子的事,听了也只是冷笑,他早就料到多喜会有这么一招,也决定要劝清平远离宫廷,清平性子太过温良待在宫里迟早会出事。
况且二皇子对他只有亲情并无爱情,将来他要依靠什么在这宫廷里生存,不如早早离去来得干脆。
先皇驾崩之后,德王即位,太后并未忘记怀仁太子死得离奇,逼皇上在怀仁太子百日之内给她一个交代。
多善早明白新皇不是池中物,迟早会查到是他所为,可他没想到新皇根本不查直接派人围了他的居处,没想到新皇这么快便学会「皇上杀人不需要理由」。
他对生死并不在意,只是放不下清平,可他活着也没有用处,他能给的清平一样也不要,那个单纯温良的人只要二皇子一个,只要他给不起的绍谨,只爱绍谨一个人而已。
绍谨却喜欢多喜。
只是他没料到,原来他看错的不止太子,还有二皇子……
清平走后,皇上派人送来三尺白绫,对他身殉怀仁太子一事略加赞扬,嘱他早点上路。
听着新皇的叮嘱,多善忽尔大笑。
他看错绍谨了,绍谨虽然必需杀他,仍旧顾虑着清平的感受,没对他身旁的人赶尽杀绝,仅要他一人上路。
他假装要写些话交付家人,让人替他借来文房四宝,可是那蝇头小楷一字一字书写的却是知道便是死罪的大秘密。
他在这宫里待了八年,头三年身在桃宫听多了宫女、太监们的秘密,后五年太子宠爱非常,加上他本身心思精细很多事情一想便明,宫中秘辛他详知内情者不知凡几。
他简单挑了几条事关重大的写,最后添上了太后通奸一事。唯他没有真凭实据只是当时看过一眼,将来以此事向太后做交换时恐有些麻烦,不过新皇天生精干,他相信他自会有办法。
待墨迹干后多善将信腊封,交付孙公公。
「这封信交给当今圣上,切记不得让任何人看到,否则你有性命之危。」多善的仍旧像个没事人一般平静。
接着他从暗格中取出一只信封,一并递给孙公公。
「这里是二十万两银票,你若想见到皇上肯定用得着。」
孙公公恭敬接下信封,眼眶已红。
「我去了,替我好生照料清平。」多善淡然道。
「再缓缓,指不定清平真的求得圣上开恩了。」孙公公跪求。
「没用的,皇上有他的难处,你先前就不该让清平来,更不该告诉他那些话,他知道了只会难受。」多善口气赢了一些。
孙公公流着泪答不出话来。
多善望着那洁白缎布,再瞟瞟窗外蔚蓝天空,勾起笑靥。
「你退下吧,让我一个人静静。」多善温和说道,仿佛他只是要看一会儿书,而非……上路。
对于这个世界他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唯一放心不下的唯有清平。
唯有清平……
见多善神色如此,孙公公即知他想起清平了。
「老奴把清平公子请来见您最后一面。」
「这又是何必……」望着孙公公离去背影,多善叹息。
他并不想让清平见到他的死状,他只愿清平永远记得他秀眉模样。
于是,他早早上路,却不知……
清平,你得好好的,若是谁敢亏待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清平,来世我被太子订了,再下一世你能留给我吗?
清平,为什么我放不下你?
怀仁太子薨后公子多善思其极深,予以陪陵。
时年十七。
***
醒来的时候,一股深沉的茫然缠绕在身上,胸口隐隐作疼。
四周很静,连听德福倒水给他的动作都尽可能不发出一丁点儿声音,正因为气氛这么安静、这么的紧绷、这么的小心翼翼他才无法欺骗自己一切仅是梦境。
他没有哭,尽管他一直是管不住眼泪的人。
他哭不出来,眼泪堵在胸口,找不到出口。
只要想起多善清平便疼得浑身发颤,胸口像压着块大石头一般喘不过气。
多善为什么会爱上他?爱上他有什么好的,他什么都不会只会拖累他,甚至连感情都无法回报。
多善已逝,这个问题没有人能给他解答。
然后,他又想起了绍谨。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对绍谨的感觉,只觉得绍谨一下子离他好远,远得他就要看不见他,更捉不住他了。
除了空虚外还有一点恨,原来他侍候了绍谨五年,如今全都算不上什么,有了多喜他与绍谨之间便一点情分都没有。
万千种感觉在他心中翻涌,他痛苦却不流泪、他愤怒却无法怒骂,只是静静的待在屋子里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做不了……
也许这就叫哀莫大于心死。
新年快到了,往昔他总会做点甜糕饼什么的,与绍谨两个窝在一块儿度年节,绍谨心情好的时候会给他说故事。关于年兽、关于炮竹、关于年节里的吉祥话,他会专心的听,把绍谨说的每一句话刻在心底。
而今,他们再也不用担忧缺炭取暖。
而今,算什么样的年!
未久,绍谨念他一心一意侍奉,下旨册封他为诚妃。清平却未接旨。
他对着圣旨既不跪更不接,只是摇头,摇头,再摇头,弄得传圣旨的太监与他身边的德福都慌成一团,可都无法劝得他回心转意。
清平没等皇上降罪径自回了甘露院,他脱下华衣换上件留在甘露院里的旧衣,那件旧衣是他用旧衣服改的,色泽已略为褪去,是种半新不旧蒙了尘的桃色,如同凋谢将腐的桃花。
德福也跟过来侍候,镇日跟前跟后的劝,依旧没任何用处。
清平再度把甘露院里的水缸洗了,被褥也洗了晒了,每天起来就打好两缸水,然后坐在院子里烧热水,烧干了又添水、烧干了再添水,直到日落。
旁人皆私语着他疯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没疯,他只是倦了,很倦很倦,这样的生活至少能让他平静一些些。
仿佛他又回到从前在甘露院的日子,只是现在他不需要剪柴,也不见二皇子提着鲜鱼回来,更没有一个人会是不是寻他聊天来了……
为什么要到失去了才发现当时有多快乐,他竟然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每天盼着绍谨回来,为什么只要两个人一块儿吃饭就觉得高兴,只是与他待在一间屋子里便觉得温暖,为什么他要失去了绍谨才发现……发现他深爱着他。
在甘露院待了几天,他央着德福把他旧时养在甘露院里的两只母鸡寻回来,此时应该仍在潜邸待着呢。
过了不久德福真带了两只母鸡回来,他却不见喜悦。
即便他生来蠢笨认两只母鸡的本事还是有的,那两只母鸡他都喂了三年多,每一根羽毛每一个动作都清清楚楚,德福带来的母鸡分明不是从前那两只。
清平并未追问,他知道问了也没什么好结果,那两只母鸡恐怕已成盘中餐。
原来,连它们都飞升做仙鸡了啊……
他发疯的消息未久传进绍谨耳中,绍谨先是不予理会,又过了一阵子忽然说召他侍寝,身边几个侍候的人才知道皇上并未忘记此人。
可是这次与上一次相同,清平仍旧摇摇头,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坚持不去。
他不想去,不去的话他还能在记忆里回味两个人同枕的温馨,去了的话便得面对绍谨已不再专属于他的事实……面对绍谨从来不会专属于他的事实。
只有在梦里,他方能感觉到过往的甜蜜。
对于清平两次违抗皇上怒不可遏,最后念惜旧情未降罪于清平,可也不再提起清平,宛若将他打入冷宫。不久之后却发生了一件事情,改变他们的关系。
那天清平独自去了树林,如今德福每天会拿炭过来他并不需要捡柴,但仍是想来这里看一看,寻找往昔的影子。
这片树林位于皇宫内,虽然不大还是有些小动作,清平有几次在其中看到几只兔子,不知是可以饲养在这里的,或是偶然入内便住了下来。
可是,他从来不知道他的性命会跟兔子扯上关系。
他不过在林子里站了一会儿,一支不知由何处飞来的肩便射在他身边树上,清平还傻傻的不知道要闪,只是往箭射来的方向望去,想知道是何人胆子这么大竟在宫内胡乱射箭。
尚未研究出个端倪来,一箭又飞来,这次射中的却不是树,而是他的手臂……
接着,清平听步由远而近走来,一名女子嗔怒道:
「狗奴才!谁准你站在这里挡道的,害我没射中兔子!」
清平怔愣,好半晌才发觉他中箭了,左臂传来麻麻木木的疼痛,而女子骂的人竟然是他。
他好像认得这女子,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又是一个不把人命当一回事的天家骨肉吗?
「伤了谁?」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
「不过是个宫奴,不知是哪一宫的。」见他衣着破旧,女子如是回答,声音里犹带怒气。
「宫奴也……不!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