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跟着你-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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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钰低头一看,袋子里有三条鲫鱼,个头不小。
“阿姨,这鱼我……”
“拿着拿着。”纪母打断崔钰,“你不拿,阿姨可就不高兴了啊。”
纪韶嘴里塞着包子,眼睛示意崔钰拿回家。
崔钰抿着嘴角,他抬眼轻笑,“谢谢阿姨。”
而后,崔钰又冲阳台喊了一声,“谢谢叔叔。”
纪高瑞拿着菜刀,刀尖一用力,把鱼肚子划开,他心想,有礼貌,脾性好,人冷静内敛,长的那就不用说了,“可惜是个男孩子。”
走出楼道,崔钰踩着积雪穿过马路,又拐进小巷子里,不快不慢的走进一个潮湿的院子。
很大的咳嗽声一声一声从其中一个屋子里传出,让人听着头皮发麻,会觉得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崔钰在院里找了个白色的塑料桶,装了半桶水,把鲫鱼全放进去。
鲫鱼一遇到水,就肆意起来。
“回来啦。”
背后有声音响起,崔钰嗯了声,“纪阿姨给的鱼。”
他扭头,望着眼前面容温婉的中年女人。
王有香看看塑料桶,她叹气,“你纪阿姨一家都很客气。”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
“这以后在学校里,纪韶要是遇到什么事了,你能帮就帮帮。”
她说这话也是多余。
自己儿子从小到大都跟着纪韶,如果不是儿子是她十月怀胎生的,她会以为是纪韶的亲兄弟。
王有香在心里摇头,比亲兄弟还亲。
亲的她一开始都觉得古怪。
没有再去顾虑没法理解的事,王有香拿着铁锹铲雪,“去刷牙洗脸吧,锅里有稀饭,你自己去盛,吃多少盛多少啊。”
崔钰揉揉眉心,“好。”
那间屋子里的咳嗽声更大了。
门砰的打开,身板瘦高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他往雪地里吐了口痰,“有香,烧开水了吗?”
他说完,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
王有香一下一下铲雪,动作麻利,“烧了。”
“大成,高瑞他们送了鲫鱼,回头你见了他,记得说声。”
崔大成咳的直不起腰,好半天才缓过来,“知道。”
“妈吃了没有?”
王有香把铁锹放地上,“没呢,不肯吃。”
这两天突然不吃不喝了,她都是往对方嘴里硬塞进去一两口烂饼干。
崔大成的眉头一皱,朝堂屋喊,“钰子,泡点饼干去喂奶奶!”
房里的崔钰翻着橱子,从里面找出一条干净的四角裤换上,他把被纪韶蹭脏的那条放盆里,倒进去一些冷水,打着肥皂搓洗。
人界的事他是不管的,无论是谁,生老病死他向来都袖手旁观,昨晚他有意无意提醒纪韶,问了那个问题,已经是史无前例。
片刻后,崔钰把裤子挤干,找衣架晾着。
他现在早就习惯了普通人的生活,等到那天回去,恐怕他多少会有点怀恋。
在房里待了一会,崔钰出去,“妈,饼干在哪?”
院里的王有香说,“茶几上,你找找,红袋子装着的。”
她不放心的对身边咳嗽的崔大成说,“大成,你上医院看看,老这么咳也不是事。”
“感冒而已,不是大事。”崔大成板着脸,“开春就好了。”
崔钰淡淡的瞥了一眼,有些人看着身体差,大病小灾常有,一副活不长了的样子,却能活的比大多数人都久。
崔大成就是那种人,还有的活。
把饼干泡烂了,崔钰拿了勺子,端着碗走进左手边的一间屋子。
屋子里的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湿气的异味。
是大小便后残留的气味,没有风,门窗都一直关着,空气不流通,又是这种天气,那气味根本散不去。
崔钰把窗帘拉开,光亮投进来,将屋子的一半角落拉离昏暗。
床上的老人骨瘦如柴,稀疏的头发花白,两边的眼眶深陷下去,皮包着骨头的脸上笼罩着死气,整个人躺在那里,如同瘪下去的气球。
崔钰的眼睛半眯,这个老人的时辰不多了,大概是知道自己要死,就不愿意进食了,想快点走。
殊不知,快慢都是由前世的善恶来决定的。
他回去查过,老人的老伴在十三层受罚,并没有入轮回道,离投胎转世的期限还有十几年。
崔钰开口,“奶奶。”
老人依然是那副样子,没有丝毫回应,也没有睁开眼睛,仿佛是听不见。
崔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他把碗往柜子上放着。
老人突然抓住崔钰的手。
第40章
日头升起,拖在屋檐下的一根根冰凌子亮晶白洁,折射着五彩斑斓的光芒,尽数分散而开,却没能散到西边的那间屋子。
床上的老人紧抠着黑发少年的手,干瘪下去的腮一动一动,喉咙里不断地发出“嗬”“嗬”的声音。
“小钰子……”
老人喘了一大口气,脸庞涌出期待的神情,“奶奶还想听……听昨天你说的故事……”
崔钰垂着眼皮,眉目钳在阴暗里,模糊不清。
昨天不是他,是崔珏。
“奶奶,我忘了。”
老人的胸口突然剧烈起伏,又缓缓的慢下去,她失望的叹息,“忘了啊……”
寒冬腊月里,气温低,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放在床头柜上的饼干已经凉了。
老人的气息一点点虚弱,抠住崔钰手背的那只手也慢慢的松开。
崔钰端起碗,“奶奶,我去给你再泡一块饼干。”
老人没有应声,她的视线停在屋子一角,混浊的双眼突然亮了一下。
崔钰视若无睹,抬脚出去。
站在那里的小差抖着手抹了把脸,嘴里自言自语,“刚才差点吓死了!”
不对啊,我不是早死了吗?
小差又抹了把脸,继续杵着,等时辰一到,带老人进府。
他刚当差那时候,偷偷仰慕那位大人,后来有次听同伴说漏嘴,知道了不少事,都是不能拿出去议论的。
小差无聊的靠着墙壁抖腿,大家都想拍那位大人的马屁,毕竟难保自己什么时候出个岔子,被关进去受罚,那里是连鬼都闻风丧胆的地方。
但也只是想想,因为没有人敢去拍。
小差有点心悸,昨晚那位大人和另一位大人闹的不小,据说是因为一个人,具体是什么人,谁也不清楚。
清楚的肯定也不敢说出去。
大家都怕自己跟着遭殃,一个个捧着小心思做事。
他要多努力,争取升官发财,分配个不用东奔西跑,加班熬夜,提心吊胆的职务。
小差把玩着勾魂链,心想,等会得好生照顾这老人,路长的很。
那位大人应该不会再进来了吧?
这么想着,屋子的门推开,一个身影踏步进来。
小差立刻面对墙壁。
崔钰喂了老人两口饼干,就没再能喂进去。
他站起身,狭长的眼角垂落,看了一眼老人,下次再见面,就是在另一个地方了。
九点半不到,王有香清扫完院子,进屋看看。
屋子里传出一声哭叫。
崔大成嘴边叼着的烟掉到地上,他连忙跑过去,跨过门框的时候,差点摔了。
老人走了。
崔钰立在台阶上,小差拉着老人从他面前经过,战战兢兢的弯着腰背,“大人,小的先行离开了。”
崔钰微昂首,“嗯。”
小差顿时受宠若惊,大人竟然搭理他了,他吞了口口水,生怕自己开心的笑出声。
一走神,小差把头抬起来几分。
崔钰忽然蹙眉,面前的小孩十一二岁,竟和当年重聚魂魄后的离生有几分相似,尤其是下巴的线条。
“抬起头。”
小差吓一跳,不敢怠慢,立马抬头,他愣了愣,很想摸摸自己的脸,大人怎么一直盯着他看?
耳边响起阴冷的声音,“滚。”
小差一刻也没多留,拉着老人走,心里不停念叨“吓死了”。
崔钰轻叹着笑笑,他在想什么?那个人是独一无二的,无人能及一分。
纪韶不知道崔钰的奶奶死了,他跟纪高瑞在家具市场,到处瞎转。
“爸,家里不是有摇椅吗?”
纪高瑞边走边看,“坏了。”
纪韶一愣,“坏了?”
他纳闷的问道,“昨晚我还坐了,没坏啊。”
“爸后半夜起来喝水,也坐了一下。”纪高瑞同样纳闷,“早上就发现坏了。”
他脱口而出,“鬼知道是怎么回事。”
纪韶的嘴角抽搐。
父子俩行走在人群里,快过年了,正是换新家具的高峰期,人非常多,每家门面里都有人。
纪韶随意指着一门面,“爸,我们进去看看?”
纪高瑞点头,他也转烦了,“去吧。”
门面挺大的,一进去就有木头的气味扑面而来。
售货员眼尖,职业的目光对着纪韶和纪高瑞一通打量,停在纪高瑞身上,她的脚上堆满热情的笑容。
“随便看,今天店里八折优惠。”
纪韶吃着糖果,“爸,八折。”
纪高瑞看看四周的家具,明天来可能也会听到那句话。
“摇椅有吗?”
“有啊。”年轻的女售货员踩着细跟皮靴,哒哒哒的过来,“都在二楼,我带你们去。”
纪韶跟纪高瑞上楼。
二楼摆放的全是各类椅子。
女售货员亲切的搭话,介绍摇椅,纪高瑞礼貌的回应。
纪韶低头玩手机,他把俄罗斯方块玩了几关,就去给崔钰发短信。
删了删,纪韶发过去一条:在干什么?
崔钰的短信回的很快:奶奶走了,家里来了不少人。
走了?纪韶快速把嘴里的糖咬碎吃掉,沉着脸走到一边打电话。
电话一通,纪韶就说,“我在家具市场,陪我爸买摇椅,一会儿就回去。”
他顿了顿,“你哭了吗?”
崔钰说,“没哭。”
纪韶看了眼跟售货员谈摇椅售后服务的纪高瑞,“我很快就回去。”
那头的崔钰站在院子里,他知道他怎么说自己没事,纪韶都不会信,索性不去说了。
纪韶想现在待在崔钰身边,万一他哭了,也有个肩膀靠。
“不要胡思乱想。”纪韶挖空脑子想词儿,“你陪着你爸妈,他们估计很伤心。”
崔钰“嗯”了一声。
“那我挂了啊。”
纪韶说完了,没把电话挂掉,他等崔钰先挂。
崔钰也没挂。
两人拿着手机,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纪韶哭笑不得,如果回回这样,那移动要乐死了。
直到纪高瑞喊了一声,纪韶才跟崔钰结束通话。
“爸,崔钰的奶奶去世了。”
纪高瑞惊讶的说,“什么时候的事?”
他早上经过大门口时还看见王有香了,有说有笑的,也没听说老太太走了。
纪韶把手机揣回裤子口袋,“崔钰回去没多久走的。”
纪高瑞叹气,老太太活到八十了,也算高寿。
“爸,看好了吗?”
纪韶左右看看,摇椅都差不多。
纪高瑞指了其中一个,“就那个吧,跟家里的样式是一样的。”
纪韶没意见,家里那把摇椅有些年了,他记得爷爷在世时,每天都坐在上面,后来爷爷过世,有段时间他看着摇椅,心里都毛毛的。
挑选好摇椅,纪高瑞付了钱,叫他们把摇椅送上门。
拿着手里的名片,目光扫过王月迪三个字,纪韶古怪的看着,好像在哪儿听过。
纪高瑞催促,“小韶,看什么呢,走了。”
纪韶哦一声,将名片随手塞口袋里。
路过玻璃窗时,纪韶捕捉到一个影子擦过,是石崇源。
纪韶叫了一声,石崇源不但没停,反而走的越来越快,像是有什么在追赶他一样。
纪韶扯扯嘴皮子,“……”
走在前面的纪高瑞见儿子没跟过来,正打算回头去叫,就听见左边有个声音,“大叔,算命吗?”
纪高瑞寻着声音看过去,路边坐着一个少年,一套算命的该有的设备齐全。
“不好意思,我不需要。”
少年吐掉瓜子皮,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大叔,你待错地方了。”
纪高瑞听着,觉得莫名其妙,但他一个四十多岁的人,不可能跟个小孩子计较,因此就挪开脚步,站到旁边。
少年笑眯眯的说,“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纪高瑞越发觉得莫名其妙。
少年依然在笑,琥珀色的眼珠子闪着漂亮的光芒,瓜子也没磕停过,“大叔,你有一个儿子,读大一,艺术系,画画的。”
纪高瑞猛地停下来,感到不可思议。
少年再次询问,“大叔,算命吗?”
纪高瑞若有所思,“怎么算?”
少年拍拍铺在地上的东西,“诚意。”
当纪韶过去时,纪高瑞在发呆。
“爸,你蹲这儿干什么?”
纪高瑞惊醒,面前什么人也没有,他咦了一下,“刚才有个小算命的……”怎么走了?
“算命的?”纪韶的嘴一抽,“爸,你信那个?”
纪高瑞说,“挺玄乎。”
他以前是不信的,刚才遇到的那小孩子能一口说出他的情况,一字不差。
如果不是算出来的,那总不至于特地找人调查他这个普通人。
可如果真是算出来的,也太神奇了。
少年心里冷笑,崔钰,上回你抽走了我的一根筋骨,这次可就别怪我了。
那一瞬间,纪韶的心脏犹如被劈开,他下意识捂住胸口,疼的大口大口喘气。
第41章
人来人往,嘈杂声沸鼎。
纪韶满头大汗,脸白如纸,连嘴唇都没血色,他跌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纪高瑞吓坏了,“小韶,你怎么了?”
有路过的行人停下来,好奇的,人越来越多,围成了一个圈。
大家七嘴八舌。
“是不是低血糖啊?我闺女有时候就那样。”
“有可能,我看了,这孩子是突然蹲下来的,之前还好好的。”
“没看他捂着胸口的吗?低血糖会捂那儿?肯定不是啊!”
“会不会是心梗啊?”
众人窃窃私语,习惯了看热闹。
纪韶听不见头顶的那些声音,他现在只知道痛,那种痛是他从来没体会过的。
可诡异的是,他竟能有种熟悉的错觉。
好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经历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