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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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风是他在英国留学时候的舍友,华裔中英混血,长得颇具英伦风。这几年,缪然去英国找过他几次,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两人就勾搭上了。
本来两人风花雪月浓情蜜意玩的正好,但是季风突然提出要带缪然去见家长,并且还打算跟他求婚,这就有点吓到他了。
司南隐约知道一点缪然过去的事——他并不幸福的家庭以及他从前那些不好阴暗的经历。而与他完全相反的是,季风出生在一个开放,温暖,充满爱和理解的家庭,他的母亲是司南学校的终身教授,而他的父亲是一名受人尊敬的外科医生。
两个天差地别的家庭所走出来的人,在缪然的认知里,大家玩玩可以,真要在一起,他并不认为这种差异不会给两人的感情带来问题。
司南能理解缪然的担忧和惶恐,然而季风却对他突如其来的冷淡和不告而别感到茫然和惊慌失措。在缪然把他的电话号码都拉黑了过后,季风便毅然决然的拽着司南回国追妻了。
当然也并不是完全拽着。
司南回想了一下在回国之前他和季风的一次对话。
那时,他把缪然心里的担忧和不安统统跟季风讲了一遍,但平时逻辑清楚,思维理性的季风却突然变成了一个小孩子,近乎于耍赖的不肯承认他和缪然之间的差异,并且反复问司南:“真爱会被差异打败吗?”
司南只听得哭笑不得。
后来,他又问了季风一个问题。
说是一个问题,其实是好多问题并在了一起,而那些问题,曾经是他怎么也摆脱不了的梦魇。
司南问他:“倘若是缪然现在后悔了呢?他就是爱着爱着突然不想跟你在一起了呢?可能就连你的存在都会让他觉得痛苦,你还会坚持要跟他在一起吗?”
然而季风听完只是皱着眉,一副完全不能理解的样子看着他:“Nan,你问的这些问题好没有道理。Muse为什么会爱着我的同时突然不想跟我在一起?那只能说明他根本不爱我,可是我确信他是爱我的,所以你问的这些问题都不成立。还有,假如他真的会有一点后悔,那我会非常难过,可是我爱他,我可以忍受这些难过直到他回心转意,我坚信我的存在是为了让Muse得到幸福和守护,我不会允许自己让他痛苦的,所以你帮帮我好吗?”
季风洋洋洒洒的说了一串,司南只听进去了那一句“我确信他是爱我的”。
曾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反复怀疑过他和陈森之间的感情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刚分开的时候,他还能像季风一样确信的告诉自己,陈森是爱他的,他只是太伤心了,一时迈不过心里的那个坎而已,虽说现实看上去好像是无力回天了,但他心里一直抱着一丝企盼。
然而这企盼最终变成了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他脸上。
他没有等来陈森的回头,当初分开的时候他一气之下断了两人之间所有的联系方式,但是他很快就后悔了,却苦于不知道该如何挽回。
直到他看到许旭发来的邮件。
司南在回信的最后附上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这种行为在他自己看来近乎于“不知廉耻”,然而他费尽心机,却终究没有换来任何成果,陈森已经对他“漠不关心”。
他不敢置信,继而委屈,愤怒,憎恨烽火燎原的将他从里到外烧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他既恨陈森,又恨自己,在这种熊熊燃烧的恨意达到峰值的时候,司南偷偷买了张机票回国了。
彼时,他和陈森已经分开快一年了。
回国后,他径直去了D大,并且想办法混进了校园。他不知道自己想干嘛,他只是觉得太难受了,骨头的每一寸都像被碾碎了似的疼,心里空荡荡的吊着一个大洞,每时每刻都在往外泄露他的生命力。
那些曾被他拼命压制在灵魂深处的自卑与自厌此时全都挣脱桎梏,成倍的反噬了回来。心里有一道黑影日夜不息的拉拽着他,说要带他去解脱,但他手心里捧着那人曾对他的好,就是不愿意撒手。
他只想求一个答案。
飞机落地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八点多了,当夜,司南混进学校后,在陈森住的那栋宿舍楼下站了一夜,抽了半包烟。
天快破晓的时候他数了一下,一共是十七个烟头。
离开的时候,司南多看了两眼他身边的那棵树。他忽然好羡慕这棵树,可以离那个人这样近。
在往学校外走的过程中,司南假想了一下,他想,如果可以,他想变成一杯水,一件角落里的旧T恤,一个哑巴的士司机,或者只是桌上的一支旧钢笔。
他想变成陈森的生活,哪怕只能静默不语。
司南在这种绝望的深情中找到了一丝安慰,即,一个说服他承受当下所有痛苦的理由。
他等了一夜也没有见到想见的人,清醒过来之后便开始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然而就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那个他等了一夜的人却出现了。
是在学校门口的公交站台那里。
司南站的离他很远,戴着帽子,竭力把自己隐在了人群中。他跟着陈森上了同一辆公交,中间有好几次他都觉得陈森已经发现他了,但实际上并没有。
陈森的状态看上去有点糟糕,面色苍白到像是许久都没有睡过觉了,眼下一片青黑。
他和李子文似乎一夜未眠,刚才匆匆从某个地方赶回学校,然而都还没来得及过马路,接了个电话就又要赶着去下一个地方。
那一天,司南跟了他整整一天,就像个见不得光的偷窥者一样。
晚上的时候,陈森和李子文还有几个看上去年纪比他们大很多的男人一起进了一家小酒馆,司南不能跟进去,便站在外面等着。
等了差不多有两三个小时,李子文扶着陈森出来了。
司南看到陈森对他摆了摆手,说了些什么,李子文神情阴郁的好像是咒骂了一声,然后就抛下他又重新进去了。
陈森摇摇晃晃的走到旁边台阶坐下,刚坐下还没两秒,突然一跃而起冲到旁边角落里吐了个稀里哗啦。司南手比意识快,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重新扶着陈森坐下了。
陈森抬头看见是他也没怎么惊讶,倒像是以为自己在做梦似的,还嘟嘟囔囔嚷了句:“又来?”
司南哭笑不得的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目光缠绵留恋的在那张脸上来回逡巡,手已经忍不住摸了上去。
陈森闭着眼睛不耐烦似的一把捉住了那只在自己脸上作怪的手,而后习惯性的捏了捏他手心,笑道:“乖,这回多待会儿,有点累……”
他似乎是真的累极了,话没说完人就晕了。
司南静静抱着他,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落在陈森的嘴角边,再顺势滑落,看上去倒像是他睡觉流口水了似的。
司南看着看着就笑了,心里早先闹得沸反盈天的痛苦突然间变了性,安静的蛰伏了起来,一种莫可言说的心疼和思念转而包裹了他。即使心里想的念的那个人此刻正躺在他怀里,但他仍旧觉得想念,这种想念所带来的力量最终使他从憎恨中脱身,并且彻底认清了自己。
认清了什么呢?司南问自己。
不重要了。
他低头轻轻吻上怀里的醉汉。
“你说要好聚好散,我答应你了。现在我要你等我回来,不见不散,那我也就当你答应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不留言,你们要造反→_→
☆、第五十四章
飞机准时在两个半小时后降落,两人取完行李往出站口走,缪然拉着行李箱一路鬼鬼祟祟的东瞟西瞟,生怕看见自己不想看见的那个人。可他这看了一路,并没有发现季风的身影,说不清是庆幸居多还是失落居多,他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司南难得当一回神棍,结果算的一点也不灵。
他心里还纳闷呢,不是早就告诉季风他们的航班了吗?
两人各怀心事的一路走出机场大厅,深夜里的出租车在路边候了一长列,排队的人不多,司南走上前,心里有点把不准了,直觉季风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才没能出现。
“Muse!!”
一道熟悉的声音破空而来。
缪然睁大眼转过去,远远地看见季风拖着行李箱朝他们飞奔了过来。
“我靠!”
他下意识往司南身后躲了一下。
季风跑近了,先使劲喘了两口气。
旁边排队等候的人群都好奇的打量着他们三人,毕竟同时一下冒出来三个风格迥异的大帅哥这种情况还是很少见的。
季风似乎觉得自己现在这幅模样有些稍显狼狈,很失礼,气喘匀后不太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结果还没开口就被缪然呛了一句:“你大半夜没事跟着我们跑阜城来干嘛?你跟踪狂啊!”
“Muse。。。。。。”季风有点委屈的叫了他一声。
缪然最受不了他这一套,当即就要催着司南赶快走,素质不素质的也顾不上了,插队也要赶快逃离有季风的地方,不然太危险了。
哪想季风直接一把将他拽进了自己怀里,事发突然,吓得缪然连挣扎都忘了。
司南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吸气声,有几个姑娘手机都掏出来了,被司南一看,又默默收回去了。
缪然再反应过来已经晚了,怎么捶怎么咬都挣不开了。
季风声音里饱含着一腔英勇,献义一般的道:“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就没人缠着你,追着你,当然,也没人爱你了!”
喊到最后一句时,季风满脸傲娇,旁边的一个小姑娘拉着行李箱愣是被这一幕看呆住了,竟然脱口而出喊了一句:“加油!”
缪然愣是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了点心碎的滋味,一时抬起来的手打也不是,放也不是,最后只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司南。
司南爱莫能助的耸耸肩,转身提着行李箱就上了车,上车前还不忘对两人轻快的挥了挥手。
“司南!!!!!”
。
已经是夜里凌晨快三点,常家的客厅里却还亮着灯。
眼见女人挂了电话,施施然的就准备上楼去睡觉了,常健终于忍不住问了句:“他说了没?走到哪儿了?”
司蓁背对着他,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常健被她笑的感觉更没面子了,干脆破罐子破摔道:“孩子打电话回来你也不说给我说两句,就一个人占着打!他电话里到底怎么说的?”
司蓁转过头来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我占着打?不是你自己说的不想接他电话吗?”
“我——”常健几番犹豫,末了,叹了口气,“那都是两年前的事了,你怎么还记着……我,那我也想接儿子电话啊……”
“哟,你还认他是你儿子啊?”司蓁讽刺道。
三年前两人去英国看司南,一家三口一起环游欧洲的时候,司南在旅途中顺便跟他俩出了个柜。她倒是不要紧,不过常健就没那么容易接受了,气的撂下句:“你要真敢谈个男朋友回来,你就不是我儿子!”,而后负气离开。
就这样,两人不欢而散。
回国途中,常健跟司蓁抱怨了一路,结果就换来对方一句:“他本来就不是你儿子,你操那么多心干嘛?我这亲妈还没说话呢!”
常健听得心里简直更难受了,几乎是沉痛的看着她道:“你就这么给人当妈的?即便他不是我亲儿子,那我到底有没有把他当亲儿子你不清楚?你怎么能就这么放任他为所欲为呢?”
司蓁冷笑一声,正眼都没给他一个:“性向是他天生的怎么就为所欲为了?他又没杀人防火奸|淫掳掠,怎么,他喜欢谁还得征求我俩同意啊?”
就这样,夫妻二人又闹了个不欢而散,之后整整冷战了小半年才缓和下来。
常健自然能听得出来她的嘲讽,叹口气,走上前去讨好的拉了拉女人的手,无奈道:“我那就是一句气话,你怎么比司南还记仇?他不是我儿子是谁儿子,他又没管别人叫爸。”
说到改口叫爸这件事上,常健更后悔了。
三年前他们一家人环游欧洲的时候,途径法国里昂,碰巧在停留过程中正好赶上了当地的灯光节,他们短租的公寓房东便邀请他们一家人参加晚宴和晚宴之后的舞会。也就是在那一天,司南突然改口叫他爸了,差点没把常健惊出心脏病来。
不过老话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他都还没高兴多久,司南紧跟着当天晚上又跟他出了个柜。
现在再回想起那一天的大起大落,常健都忍不住心跳要快上两分。
这么一算,因为他自己的别扭,他竟是已经三年不曾听过司南叫他爸了。
司蓁看他那样,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慰的话还没说两句,玄关处突然传来一声开门声,司南回来了。
“爸,妈,还没睡呢?”司南拖着行李进屋,反手关上了大门。
常健正伤感这事呢,差点没被他这一声给叫哭了,堪堪稳住了表情,故作淡定的响亮的答应了一声,然后忙不迭走下楼梯,将他手里的行李接了过去。
一边抱怨:“怎么坐这么晚的班机?”
司南笑笑:“拿人手短,可不得吃点苦嘛!”
常健没听懂他这云里雾里的一句话,“啊”了一声。
司南又道:“季风画了幅画托我带给您,他现在也在阜城,您要是明天没事,咱们就一起吃个饭去。”
司南说完,没听见回应,突然发现气氛有点诡异。
常健犹犹豫豫了半天,才正眼看他:“这季风……是你的,那个啊?”
“哪个啊?”司南故意问。
常健硬声硬气:“他是你男朋友吗?”
他爸竟然能问出来这种话?
司南现在才相信,他妈在电话里跟他说的火候到了是真的到了。
司南和司蓁相视一笑,司南哭笑不得:“季风就是我一好兄弟,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常健听他这么说,思忖片刻,突然来了句:“我倒觉得季风这小伙子挺好的,长相上配得上你,个人能力也出众,能照顾得了你,是个不错的选择。”
司南:“……”
得,火候好的过了头了,这是把他当成闺女在选女婿了。
常健又道:“可不能找些不三不四的人回来啊!”
司南无奈道:“放心,我不会。”
常健看他那模样心思急转,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