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归于黑-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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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管他,他嚎几天就好了。”顾慎之及时地把林禾风泛滥的母爱扼杀在了襁褓里,看着林禾风无奈点头的样子,他的心里居然涌起一丝小伎俩得逞的快意。
俗话说吃人的嘴软,在林禾风日复一日无心的美食攻击下,顾慎之对他的态度不由得软化了一点。一个月的时间很快结束,林禾风不再给他带饭了,可在顾慎之身边出现的频率却渐渐变多。这个对他生活几乎一无所知的人不像别人那样发自内心地畏惧他,反倒把他当成了好友至交,有时会找他帮一点小忙,为了答谢又会做很多好吃的小点心带给他。林禾风就这样顺其自然地融入了他的生活。
等他意识到什么的时候,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在深夜外出过了。
——而落在林禾风身上的目光也是怎么都移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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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光乘飞梭,白驹过流年。转眼他们就要毕业了。
毕业典礼的那个晚上,整个校园都在狂欢,有人刚跟恋人分手,蹲在路牙上失声痛哭,也有人借着酒劲在心爱之人的宿舍楼下为自己大学四年的爱恋做着最后一次表白。操场上升起了烟火,礼堂里毕业联欢的人潮还没散。与窗外的喧嚷相比,此刻空无一人的多功能厅显得尤为寂静。这里漆黑一片,只有黑板前端挂着的投影幕布闪烁着隐隐绰绰的白光,而顾慎之和林禾风并肩坐在最后一排——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
“快毕业了,我请你看场电影吧!”一个小时之前,林禾风找到顾慎之的时候,冲他神秘地眨了眨眼睛,“包场哟,就咱们俩。”
彼时他俩早已熟络,林禾风与他相处起来放松了许多,常常会在不经意间露出很多可爱的小表情,让他越发觉得看不够。本来当晚还有系里的同学聚会,但顾慎之懒得去,这么一来正好也有了借口推掉。而林禾风平常连同学聚餐都很少去,更不用提出去出去看电影了,这次突然大手笔地要“包场”请他,让他的不由得多了一丝好奇。而林禾风脸上难得的一丝狡黠和小得意太少见,顾慎之的心里微微一动,又想到他今晚即将要做的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没怎么犹豫便点头应下了。
顾慎之本以为林禾风要带他去电影院——他没事做的时候,喜欢看电影来打发时间,是学校附近很多家电影院的会员。可没想到林禾风带着他在校园里弯弯绕绕,最后竟然停在了多功能厅的后门外。
学校的多功能厅有好几个,而这一个的位置尤为偏僻——前门紧挨着排球场旁的一条小路,后门与教学楼相连,建在一个很隐蔽的旋梯尽头。几乎很少有学生会从后门进入这间多功能厅,顾慎之大一第一次班会迟到也是误打误撞才找到了那个入口。
这间多功能厅极少开放,一般只有活动月里别的多功能厅不够用了,才会开放使用,平常都是上了锁的。林禾风带着他偷偷摸到后门口,果不其然,那木质铁门上也挂着一把生了锈的老式大锁。顾慎之挑眉看着林禾风,刚想说话,却见竖起一根食指示意他噤声。
只见林禾风握着锁捣鼓了两下,那锁竟然“啪嗒”一声开了。
“后门的锁很早以前就坏了,管教室的大爷一直没发现,只要锁挂着,他就以为门还是好的。”像是知道顾慎之想问些什么似的,林禾风回头朝他笑了一下,解释道。
他用力地推开那扇有些沉重的大门,一股沉寂的味道顺着敞开的房间飘散出来。
多功能厅每次用完的时候,大家都会习惯性地把窗帘拉下来,此刻屋子里黑漆漆的。林禾风打亮手机的手电筒,示意顾慎之稍等一会儿,自己则摸到讲台前面,轻手轻脚地接上了多媒体控制台的电源。他打开电脑和投影仪,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看起来早就准备好的优盘,熟练地把一个文件拷进了电脑。此刻投影仪正好启动完毕,林禾风拔下优盘,双击打开了刚拷贝进去的文件。
熟悉的开头音响起,多功能厅四面挂着的音响低声震颤,一条金色的游龙出现在了墨绿色背景上。
“还不赖吧?前两天一个已经毕业的学长偶然提到这件事,我才想起来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的可以放。”林禾风三两下拍掉手上的浮灰,朝他走了过来,“正好有窗帘挡着,这间屋子隔音又很好,大晚上在这看电影根本不会被逮到。”
顾慎之这种去电影院看场电影仿佛喝水吃饭一样随便的人,自然没有体会过这种偷摸薅学校羊毛的骚操作,他也没想到平常表现得十足乖巧的林禾风居然还会这么一招。他心里好笑,冷不防瞟到林禾风正偷瞄他的脸——像个第一次献宝的小孩儿一样,眼中期待夹杂着一丝忐忑。
林禾风大概是第一次发现这么个好地方,等不及自己偷偷享受,就先想到了他。看他这准备充分的样子,想必是提前了好几天摸清了地形,什么都不求,只等着他一句简单的赞赏。
顾慎之的心里不知怎么微微酸了一下。
“很棒啊。”他点了点头,绷紧了肌肉却依然抑制不住有些上扬的嘴角。
林禾风终于放下心,有些羞赧地笑了笑,拿出纸巾擦干净后排座位的落灰,跟顾慎之并排坐了进去。
投影仪里放着的是《歌舞青春》,讲述了生活在截然不同世界里的男女主角,从相识到相爱再克服重重阻碍一起追逐梦想的故事。顾慎之对这种一言不合就唱歌跳舞的电影不太感冒,相比之下看林禾风反倒更有意思点。大概是想看电影已经很久了,林禾风看得很认真。他平常木讷,看电影的时候表情却丰富得很,男女主在一起的时候他笑,吵架了他愁眉苦脸……顾慎之光是看他就能毫不费力地猜到这电影大概进展到了什么剧情。
电影渐渐接近尾声,大团圆的片尾曲响起,Troy和Gabriella在人群簇拥中拥抱在一起,观众席上的人们高声欢呼,挥舞着细长的彩条。
“这四年受了你很多照顾,毕业之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一直保持联系了。”林禾风盯着投影屏幕,变换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神色有些黯然。
林禾风成功地申请上了学院给毕业生提供的实习讲师名额,拿到毕业证书之后就要开始在系里代课了。虽然这份工作并不稳定,工资也微薄,可林禾风已然十分满意。而顾老爷子这几年隐隐有了些退位的意思,顾慎之不出意外地要回到顾家接替家业。
他们两个终究不是一条道路的上的人。
顾慎之没说话,他微微捏紧了口袋里的那个小盒子,感到喉咙一阵发干。
演员表从屏幕底端依次浮起,林禾风在脸上抹了一把,笑着叹了口气。
“时间过得真快啊。”
顾慎之听见自己心里的那根弦“啪”地一声绷断了。他捧起林禾风满是泪水的脸,那个小小的盒子发着热似的,灼得他心口生疼。
顾慎之顿了顿,终于把那句憋在心里多时的问句说出了口:
“跟我在一起,好么?”
他紧紧地闭上眼睛,深知这句话一经出口,从此就再也无法回头。
第32章 番外一·往事(四)
这段从一开始就无法得到世人祝福的感情,没过多久便让听到风声的顾老爷子勃然大怒。
“混账!我养你二十年,你就这么想让顾家绝后?!”顾家几脉都人丁稀薄,顾裘只有顾慎之一个独子,老一辈人传宗接代的观念根深蒂固,更何况顾家如此大的家业,若是在他这里断了香火,他还有什么脸面对顾家的列祖列宗!
“你在外面玩玩也就罢了,我当你还年轻,玩心重,可你现在告诉我你是认真的?”顾裘手杖“咣当”一声敲在地面,怒喝道,“你认真什么?!跟一个男人你认真什么?!”
顾慎之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然而顾裘是何等了解这个儿子,他这幅样子,看起来像是逆来顺受,实则不过是不愿正面顶撞自己,落人口实罢了。顾慎之虽然性子冷,但对他这个做父亲的,一直是尊敬有加。这次居然为了一个男人与自己闹到这般地步,顾裘气急攻心,举起拐杖便朝顾慎之身上打了下去!
拐杖打在顾慎之身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他摇晃了一下,随即又稳住了。
“你就是打死我,我也是要和他在一起的。”他低声说。
顾裘被这一句大逆不道的话一时惊得忘了打下去。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待反应过来,只觉得气血上涌,喉间一阵腥甜,突然“哇”地一声,眼前一暗,竟是吐出一大口殷红的鲜血!
顾慎之骤然抬起头来,眼底一片血红:“爸爸!”
可饶是如此,他也没有站起身,哪怕是扶顾裘一把。
“孽子!孽子啊!”顾裘气得发抖,一把推开想要上前搀扶的下人,再次举起拐杖劈头盖脸地朝顾慎之打去。
那一天,顾家鸡飞狗跳,上上下下一宿未敢合眼。顾老爷子打了一夜,顾慎之就受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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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慎之尚且如此,林禾风承受的压力更是比他大得多。没过多久,顾慎之便听到林禾风被学校调职的消息,他教的课备受学生好评,按理说这一年本该转正的。
顾老爷子打人是真的没留手劲,打完顾慎之之后,他自己都在病床上躺了三天,只能命令下人在这期间对顾慎之严加看管。彼时顾慎之伤口未愈,却仍在一个夜晚打昏了看守,悄悄溜出了门。
一辆黑色的奔驰商务静静停在路边,待顾慎之走近,车窗被人从里摁下,露出王文言那张顶着卷毛的娃娃脸。
等顾慎之坐上车,王文言瞅了他一眼,愁眉苦脸:“我这才买的新车……”
“卖了换一辆买,钱从我账上报。”顾慎之没理他一脸牙疼的表情,淡淡地说,“要是被我爸查到这车,你看你还有没有命买新的。”
“作孽啊……”王文言惨叫一声,十分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方向盘,喃喃道,“宝贝,爸爸马上就要把你卖了,爸爸对不起你……”
“你闭嘴,还有完没完了?”顾慎之不想听他絮絮叨叨,冷着脸打断他,“开你的车。”
“顾慎之我欠你的?!大半夜的被你一个电话鼓捣醒,脸都没洗跑过来给你当专职司机,你还训我?你是人吗你!”王文言气急败坏,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老爷子那天怎么没把你打死。”
他动作粗暴地开着车,却果然不再说话,车厢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顾慎之沉默了一会,问道:
“他现在……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前天被人拆了家,昨天被学校撤了职呗。”王文言一边开车一边没好气地说,“老爷子也是做得绝,直接派了王孟过去,不过我发现王孟还算有点良心,一个手下没带,客客气气把人请出了家门,砸了些锅碗瓢盆和不值钱桌椅板凳,贵的家具家电一律给他留下了。”
“学校第二天就因为‘有人投诉他骚扰女学生’这个瞎子都知道是鬼扯的理由给他撤了职,本来准备直接辞退的,不过好像有人帮他,学校后来就给他在图书馆找了个补旧书的闲职。”
顾慎之闭上眼睛。林禾风本应该在那三尺讲台上畅谈古今的,如今却因为他只能坐在终日昏暗的图书馆里,像个大字不识的小裁缝一样修修补补。
“要我说啊,林禾风看着柔柔弱弱的,骨子里跟你一样是个硬茬子。”王文言絮絮叨叨的,“前天家里被搞得一团糟,人一声不吭又给收拾了,昨天被撤职,今天就抱着美工刀和牛皮纸在图书馆里坐了一天,我的妈哟那折磨人的活我看着都牙疼。”
王文言瞥了顾慎之一眼——顾老爷子下手极重,顾慎之这些天心里挂念着林禾风又没休息好,此刻脸色苍白,眼下一片青黑,一副疲惫至极的模样。王文言看着看着不禁又有些心疼,神色软下来,叹了口气道:
“你们俩这……唉……值吗?”
“值。”
久未出声的顾慎之睁开了眼,唯有这句问话他答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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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言把顾慎之放到林禾风的家门口就赶紧脚底抹油地溜了,他一年不到就在顾家名下的公司里做到高管,可顾老爷子疑心病重,稍有不慎就可能丢了饭碗,此番赶来帮他早已是极尽朋友本分,顾慎之自然也不好再要求他许多。
林禾风依然住在学校分配的职工宿舍里,外面的房子太贵,职工宿舍每个月还有补贴,算下来房租总还是要便宜一点。虽然C大的薪资待遇一向不错,可林禾风毕竟才毕业一年不到,尚未转正,实习工资也只够勉勉强强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下去。顾慎之曾经提出让林禾风去王文言手底下做个闲职,反正公司大,也不缺他这么一个。可林禾风却是非常坚决地拒绝了他。
“我一天里最大的慰藉,就是能在那三尺讲台上站两个小时,讲讲课,底下学生眼睛亮晶晶的,下了课一路追着我问东问西。”他笑了笑,像是遗憾顾慎之的不理解一般,摇着头,“现在这样挺好的,去你那边我反而没什么事做。”
“更何况我跟你在一起,从来都不是为了你能给我提供的什么便利。”彼时林禾风看着他,正因为所教课程备受学生好评而开心,眼中一片发自内心的喜悦和开心。他那种开心的劲头让顾慎之有些心软,已经冲到嘴边的那些残酷而现实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顾慎之站在林禾风的门外,伸手敲了敲门。
楼道里黑漆漆的——这栋职工宿舍很有些年头了,学校为了省钱没有请物业,导致楼道里的灯坏了很久都没人修。说是职工宿舍,其实就是一幢简陋的五层小楼,家家户户并排挨得很紧,楼梯间里堆满了杂物,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这个地方与顾慎之早已习惯的生活环境天壤之别,让他每次来这个地方都忍不住皱眉,可拗不过林禾风的倔脾气——他平常看着温和,可却在底线问题上从不让步——只能由着他去了。
林禾风的屋子里很安静,安静到简直像是空无一人,可顾慎之知道林禾风一定在家。他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没再次敲门催促,果不其然,又过了几分钟,他听见门内一声抬锁的轻响,房门打开,林禾风表情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