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春生-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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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说奶奶是不乖才要打针。”焦春水特别认真地纠正道。
焦誓瞬间恼怒起来,那天晚上他等到陈倩回来之后,对她说:“你能不能不要跟小孩说那些话?”
陈倩进门时哼着歌,听到焦誓的指责,马上换上一副极不愉快的表情:“你在说什么?”
“我妈是生病,你怎么能告诉春水她是不乖才要打针?”
“不是不乖?”陈倩冷笑,“她要是乖乖听医生的话,会有今天?她不是不乖是什么?我说的有错?”
“你的意思是,我妈病成这样都是活该?小孩还要跟着你责怪她?”
“活该不活该你自己心里清楚。”陈倩把她那价值万元的包包当作宝贝似的吹了吹,挂起来,说,“她不活该,她一个月胰岛素用一两千块钱,那些胰岛素才活该呢。”
焦誓气得全身发抖,如非从小的教育让他不能动手打女人,他一定要甩她的耳光。
“你们都不活该,活该的是我,嫁给你们这样的家庭。”陈倩脱下她的真丝裙子,除去内衣和底裤,拍打着自己的身体说:“我三十多一点岁,我正当年,你就阳痿不举了,你两年多没碰我,我活该不?你穷还不想着挣钱,没事还能在嘴皮子上耍耍大男子威风,你才不活该呢。”
焦誓看着陈倩的身体,那具女性的肉体丝毫没有因为生育而衰老,陈倩为了保持身材,不愿哺乳,产后也去健身房康复,她的身材一如往昔,□□□□,腹部平坦,大腿笔直——焦誓对着这样的一具身体,想到里面的那个灵魂,只能感觉来自内心的厌恶。
“窝囊废。”陈倩穿上睡衣,嗤笑一声道。
第33章 33
大概在那句窝囊废之后; 陈倩再也懒得维系家庭温情的假象; 在焦春水还差两三个月就三岁时,她就不再回家住了。偶尔回来带焦春水出去玩,但绝不会带她过夜; 有时半夜都送她回来。陈倩对杨柳称店铺太忙了; 她住在店里方便照应; 晚上就不回来。杨柳虽然视力差,人不糊涂; 在陈倩一个星期没回家住后就问了焦誓:“你和陈倩是不是感情破裂了?”
焦誓不想让母亲过多心烦这件事; 就说:“不是。她那店生意很好,每天开到十一二点,确实太忙了; 回来住耽误时间。”
杨柳不好多说什么。焦誓和陈倩近年极少热吵,相互间不闻不问,各自冷淡,虽然睡的一张床,中间一个焦春水,好像睡在南极与北极一样。
杨柳住院之后; 焦誓不再给陈倩钱了。他每月的收入一半用于焦春水和给杨柳的生活费; 一半存起来。本职工作之外; 他用摄影旧照和撰写的文章给一些旅游杂志和新媒体投稿,赚些稿费。周末和假期; 他就陪着杨柳和焦春水,带她们出去玩——焦誓没有车; 如果需要用一两天车,就去租车。
见不到陈倩,他反而舒服多了。春水长大了些,上了幼儿园,焦誓与同事和老同学们的走动也开始变多了。陈辰喜欢呼朋引伴,有时也来找焦誓玩。也就是从陈辰口中,焦誓得知了何春生的近况,何春生竟成为了搞艺术的,生活过得也不错。焦誓心下安慰,却不知如果自己再见到他会是怎样的情境。回到岩城一两年,他也没有参加过同学聚会,想见何春生的念头从没丢过,可是到了那个时候就退缩了。不过后来陈辰告诉他,何春生从不参加同学会,何春生像个隐士。
年底体检的时候,焦誓被查出感染了乙肝病毒。过去体检他乙肝两对半的结果都是全阴性,而这一次却变成了大三阳。如果这件事发生在父亲过世之前,他可能还要心情郁闷一阵子,然而在这时,他却完全没有感觉了。他甚至想着如果自己不出一点什么意外才奇怪呢,他们家时运不济,奶奶在他十四岁时给他算命都说过了,句句没有落空。
所以人到底有没有被提前写好剧本呢?满是伎俩的算士窥见了他的剧本,可是告诉了他又有什么用呢?日子照旧那么过,由不认命变得认命罢了。
焦誓肝功能的检查也是异常的。被下了慢性乙肝的诊断之后,焦誓为免传染焦春水,进行了抗病毒治疗,那大概是漫长的看不到头的治疗,即便治疗后可能会反复发作,最好的结果是病毒复制被控制,能够转成小三阳,不好的结局就是即便用药后病毒依然耐药,反复发作至发生肝硬化。
焦誓再次想起何春生的父亲。那个老人是肝硬化吧?小时候他不明白这是个什么病,直到前几年,杨柳一个关系特别好的堂兄因为肝硬化而住院进行了肝移植,最后却因移植后排异反应而离世。
钱没办法买命,何春生的父亲不去医院在家等死反而走得更平静更坦然。他想起母亲的那位堂兄,在散尽家财之后换来的结局不过是晚了一年死亡。
焦晴山的情况何尝不是这样?但焦誓从未后悔任由母亲给父亲进行盲目的治疗,他只求焦晴山走得心安,杨柳没有愧意就好——那些医生好像那个算士一样,他们窥见了病人的命运与结局,就像一盘怎么下都会输的棋,可那就像告诉每一个人:“你终将死亡”这个事实,而你要选择怎么死去全凭自己。
放寒假接近过年的时候,天气晴好,一点儿也不冷,焦誓带着焦春水在操场上散步,陈倩打电话给他,让他回宿舍楼下一趟。以往陈倩一个星期大约会出现一次,带焦春水去玩,但近三个月她完全没有来过。
焦誓牵着焦春水回到宿舍楼下。陈倩穿着绚烂的丝绸长裙,皮肤因为化妆看起来很白,她戴着墨镜和帽子,看起来像从杂志上走下来的模特儿——焦誓从未感觉过陈倩的漂亮,哪怕别人总是对他说,他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妻子,他只是觉得她精于打扮罢了。
她的小腹微微有些突起了,这对一向严格管理自己身材的陈倩来说是不寻常的,焦誓一下子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他很奇怪自己怎么能那么平静。
“妈妈!”焦春水向着陈倩扑过去,陈倩却不着痕迹地往旁边一侧,轻轻用手架住了她,不让她扑到自己身上。焦春水扯着她的裙子要她抱一抱。
“春水乖,妈妈不能抱抱。”陈倩说完,对焦誓说,“你把春水带上去,让你妈看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焦誓让焦春水上楼去和奶奶玩,焦春水一路扭捏,想多见见陈倩,最后在楼道放声大哭起来。焦誓把她丢进家里,把大门反锁了。
陈倩微微有些动容,她几次想往楼梯上走,却没有走上去。那残旧的剥脱了墙面的楼梯间,最终阻止了她的脚步。
焦誓再次下来时,陈倩对他说:“焦誓,咱们俩这样也挺没意思的,不如离婚吧,其他东西我都不要。房子我也不要,你给我折一半钱算了。”
“春水呢?你要不要?”焦誓讥讽一笑。
陈倩一愣。焦誓继续说:“离婚的话,孩子一般是归女方的吧?”
陈倩的脸色变得特别难看。焦誓笑着说:“你想好了回来告诉我。”
陈倩完全没想到焦誓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她以为这个没用的丈夫会哀求她为了女儿留下,或者会发火——而他竟是这么个反应:你走可以,我知道你要什么,我不让你好过。
陈倩离去之后,焦誓走到校门口,看见她上了一辆捷豹的副驾驶座。焦誓默默走回学校宿舍楼下,就听到焦春水在楼上哭得嘶声裂肺的。
焦誓走上楼,听见焦春水在里面砰砰砰地打着门,喊着“妈妈!妈妈!你把妈妈还给我!”
焦誓开了门,焦春水止住哭泣,仍在抽噎,她冲出家门,却再也没看见妈妈的身影。她捶打着她的爸爸,口中不成言语,只是叫着妈妈。
焦誓抱起焦春水,把她的脸按在胸口,面朝着门内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杨柳说:“妈妈忙,妈妈没空,等她下次回来好不好?”
直到同学会见到何春生,听陈辰口中描述的自己的生活好像是别人在演的戏时,焦誓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耻辱。何春生眼中的他有着美丽的妻子、幸福的家庭,焦誓竟不敢在这样认为的老同学面前暴露自己的近况。幸福无需赘述,却总是讨人喜欢的;不幸的事情可以成文成书,但没人有耐性听你倾诉上一天。
再见何春生以后,夜里频频入梦,也许是太久没有性生活了,几乎每次醒来他都要面对脏污的底裤,难堪得焦誓不敢深想。可在梦中,有时他明明知道是梦,还任由梦境发展沉溺其中——梦中的何春生已由少年变成了成年,仍旧只是吻他、抱他,什么也不做,即使这样,他还是遗/精了。
但焦誓从没料到有一天醒来之后必须面对这样一个现实,梦里那个人就睡在身边,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何春生的睡颜。
天光大盛,焦誓艰难地抑制自己狂跳的心脏,慢慢回忆起了昨天的一切,记忆却在喝第三杯啤酒之后断了片。
焦誓想趁何春生没醒之前悄悄下床,但只是翻了个身,何春生的眼睛就睁开了。焦誓感觉到何春生动了,背对着他的肩膀僵硬了起来。
“早。”何春生爬了起来。焦誓放松下来,也爬了起来。焦誓本对酒后的自己非常没有自信,现在看来昨夜并没有发生什么。
“早。”焦誓坐了起来,下了床,拖上拖鞋,不敢抬头看何春生,胳膊却被人拉住了。
焦誓心里一惊,看向何春生,何春生对他一笑,松开手,问:“我没拿错衣服吧?”
焦誓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换了一套衣服,变成了穿着一套睡衣,更糟的是,他感觉到睡裤里面没有穿底裤。
焦誓震惊地盯着何春生,何春生面上根本看不出什么动静。
“我,我喝醉了……”焦誓艰难地说,“你帮我换了衣服?”
“嗯,还帮你洗澡了。”何春生盯着他的脸说。
焦誓的脸没有像何春生想象那样起红晕,反而苍白起来。他没有再说话,沮丧地低着头,臂膀上的气力好像也消失了。
何春生见此情状,微微苦笑,说:“你睡得很熟,身上被啤酒弄湿了,我就帮你擦了一下,换了一套衣服。”
焦誓脸上的血色回来了一些,他有些狼狈地点点头,说:“谢谢。”
第34章 34
所谓两天一夜的旅行在第二天只有半天; 他们必须在十二点之前退房。只有焦誓和何春生在七点不到起床; 其他人都睡到了九点多。焦春水也睡到了接近九点。
七点半时,焦誓下楼煮了些面,和何春生一起吃早餐。二人坐在饭厅的餐桌前用了早餐后; 焦誓收拾碗筷; 在洗碗时打碎了一只瓷碗。何春生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 不知他的慌乱从何而来。
何春生不善揣测人心,只觉察到起床之后焦誓对他的态度更为小心; 夜里下的决定虽没有动摇; 可觉得前路艰难。
在焦誓走出厨房门口时,何春生问:“焦誓,你手机号多少?”
焦誓愣了一下; 回过神来,口中报出一串手机号码。何春生打在拨号栏里,拨了出去,焦誓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打的,存一下。”何春生见焦誓没反应,提醒他。
焦誓抬头看何春生; 何春生笑了; 说:“怎么了?不存我手机号; 等我打电话给你,你会以为是骚扰电话。”
“怎么会呢。”焦誓存储了何春生的手机号。他忐忑不安起来。此前的何春生看上去并不想和他深入来往; 现在他到底想做什么?
焦誓并不认为何春生对自己仍有什么想法,他只把何春生当年的行为视作青春期的冲动和寻求慰藉; 这么多年过去,即便陈辰说没见过何春生的女朋友,焦誓却觉得他可能有不欲为人所知的伴侣,如果何春生不是直的,他的伴侣自然不会告诉他人。
焦誓心不在焉地把手机放回口袋,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心里描绘起何春生那位可能存在的伴侣的样子,大约是个斯文白净瘦弱的男孩吧?
可是那和他没有关系。焦誓心想,他和何春生能见面已经很好了,他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何春生了。能够成为朋友——完成14岁的焦誓的“心愿”,那也是感谢上苍了。
在习惯晚起床的同学们起床、吃过早餐后,已经十点多了。他们绕着度假村又散步了一圈,焦誓拿着自己的相机照了一些照片。焦春水拉着何春生的手散步,焦誓想拉她的手,她却拒绝了,一心绕着着何春生转。焦誓走在他们身后,听见女儿和何春生聊天,何春生特别有耐性,顺着小姑娘天马行空的发言聊个没完。
在坐上陈辰的车回城里时,焦春水一脸神秘地对焦誓说:“爸爸爸爸,我和何叔叔约好了,星期七要去他家里玩。”
“星期几?”
“星期七啊!”焦春水又说了一遍。
“春水,没有星期七。”
“有啊!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星期六星期七星期八!”
焦誓笑着说:“一个星期只有星期一到星期六,还有一个星期天。你和何叔叔约的是星期几?”
“就是星期七!”焦春水快哭了,“我要星期七去何叔叔家里玩!”
“那就星期天去吧。”
“星期七!”
焦誓没有再和焦春水纠缠下去,因为陈诺宜睡醒了,纠正焦春水关于“星期”的不恰当认知。
焦誓回到家中,吃了午饭洗了碗之后,安置下焦春水睡午觉。再次走出房间时,看见杨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身边放着个小收音机,本来是用来听听节目的,这会儿怕吵焦春水睡觉,却关上了。
杨柳的近视度数本来就很高,自从左眼失明之后,右眼也非常模糊——近视、远视力都是下降了的,在天气好的时候出门,可以看个大概,但在天气不好或者光线欠佳的地方,她要看清东西很困难。于是她再也不看电视和看书,如果在家无聊,她就听听收音机。
“妈,你要不要休息会儿?”
“不用了,我晚上睡得多,中午不睡了。”杨柳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示意焦誓陪她坐一坐。
焦誓成年后,妈妈如果作出这个动作,那么一定是有比较重要的事情要说。焦誓坐下,心里不安起来。
“你和陈倩是不是婚姻破裂,已经没办法挽回了?”杨柳直接就问。
焦誓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