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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澄然-第15部分

小说: 澄然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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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只是干嚎的没声音,但立刻又把所有小孩心中被强行送离父母身边的悲伤给带了起来。于是十几张嘴巴又齐齐大哭大喊,一哭就停不下来,不得不发动其他的幼师过来,一个挨一个的继续哄。
  而等讲故事的时候,澄然更是时不时的捣乱,还捣乱的十分的清奇。比如老师刚刚说道:“大灰狼一口气把大哥盖的茅草的房子吹掉,大哥于是只能跑到第二只小猪盖的木头房子里……”澄然猝然插嘴道:“其实大灰狼想吃小猪,直接提把刀去就行了,根本不用吹房子。”
  然后他就站起来,当着所有的小朋友声色并茂的形容,“你们见过大灰狼杀猪没,拿一把那么长的杀猪刀,朝小猪心口一捅,马上白刀子进红刀子……”
  全班同学静静的沉默了三秒,然后集体吓的又跑又跳。
  澄然还不忘添油加醋,“别跑别乱啊,谁跑出去就关谁小黑屋,里面有大灰狼等你们呢,一起吃猪肉啊!”
  蒋澄然这个内心十九岁,但是顶着六岁皮囊的中二少年,每天就这样不遗余力的给这群祖国的花朵们灌输童年阴影。同时老师们的工作量与日俱增,熬了两个礼拜,终于在今天通知他不要再来了。
  老师对着蒋兆川大吐苦水的时候,澄然就站在一边,一脚点地,再偷偷抬头,看到他爸时就两眼放光。面皮白净,秀眉大眼,机灵灵的样子教人怎么看怎么喜欢。蒋兆川心里怀疑,他哪有老师说的这么调皮?
  他欲说两句,而老师实在是不敢再留他了。连请带推的把他们送出了办公室,也送出了她学术生涯中最困难的一课。
  回去的路上父子俩难得没有说话,澄然只能牵着蒋兆川食中二指,费劲的跟上他的脚步,走的满头大汗才呐呐道:“爸。”
  蒋兆川停了,这才俯身把澄然抱了起来,似笑非笑又哭笑不得,“你从哪学的这么机灵,谁教你的,嗯?”
  他仿佛并不太生气,澄然马上抱着他又亲又蹭,“爸,我认字,还会写字,我不去幼儿园,等明年再让我上小学好了。”
  他摊开蒋兆川一只手掌,在上面一笔一划的写下自己的名字,“对不对?”
  “澄然”这两个字本就复杂,绝不是学龄前的儿童可以写对的,蒋兆川面色复杂的看了他一会,澄然才贴着他的脸道:“你以后就不用来接我了,我自己一个人在家也没事。”
  蒋兆川抱着他的稚儿,手掌微合,上面的一笔一划还在隐隐发热。


第22章 番外:很久很久之后
  很久很久之后:
  谁都看的出,蒋兆川命不久矣了。
  他身边的人,外面的人,在看着他的生命行将残喘之时,还在一个劲的猜测,他从年轻时拼下的那么大的家业,都准备留给谁?
  要是放在电视剧里,他那笔可观的遗产都足以演个四十集的豪门争夺战了。幸亏蒋家人丁单薄,就是想争也争不起来,给吃瓜群众免了这一场的遗产好戏。
  其实,何止是人丁单薄呢!简直就是少的没有人了,现在连这唯一的蒋家支柱也要去了。
  用句话说,蒋兆川这一生,亲情,爱情,老年之乐,什么都没有,穷的就只剩下钱了。
  暗沉沉的房间里,这蒋家支柱也即将走完他生命的最后一程。这不大的房间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简易的病房,蒋兆川靠着呼吸机,才能勉强为他的遗嘱签下最后的署名。
  西装革履的律师最后检查了一遍由他签名的文件,才郑重的收了起来,“蒋先生请放心,一切都会按照您的要求执行的。”
  蒋兆川早已暮气沉沉的眼睛闻言才闪动了一下,他艰难的拿起呼吸机,终于把憋在胸腔里的那股气喘了出来。
  他枯瘦的布满了暴突青筋的手臂摸到枕头下的一张照片,直到把照片按到胸口,仿佛才恢复了力气。
  尽管已经写进遗嘱里被再三确认过,他还是担心。活着的时候担心,现在知道自己就快死了,就更害怕起来,“要记得……把我……葬在……”
  蒋兆川的心肺已经成了个大漏箱,他情绪一激烈,呼吸间就疼的教他眦目,律师连忙接口道:“是蒋先生您儿子身边。”
  房间里的呼吸声终于平稳了,律师看了看门口,斟酌着才道:“他们也来了,一直想要见见您。”
  已经近二十三年了,人之将死,何况双方都已经这么老了。蒋兆川犹豫了下,并没有如以往那样坚持,点头说了声好。
  律师把文件握在手里,打开门说了句话,才把门外那对已经等了一天的母子请了进来。
  “他肯见我了?”
  随着这把声音,女人犹豫着走了进来。
  沈展颜也已经五十岁了,这些年的生活早把她仅有的美丽优雅给磨砺的一分不剩。尽管如此,她今天还是换了一条中高档的紫色连衣裙,脚下一双黑色的低跟皮鞋,脸上浮着一层淡粉。在走进门之前,也把她那份等待已久的忐忑给藏的密密实实。
  她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跟以前一样,慢慢的走到蒋兆川的床前,伸手从后面拉出她躲躲闪闪的儿子,“老蒋,我带儿子看你来了。”
  蒋兆川伸手拉了一下呼吸面罩,沉声道:“严律师。”
  严律师从门边走过来,打开那份还新鲜热乎的文件,不带感情的声音一字不漏的把遗嘱上的要求再次重复了一遍。
  沈展颜倏地握紧了双手,严阵以待的听到最后,她脸色狠狠一变,霎时连最后一抹血色也褪的干干净净。脂粉浮在脸上,越发的显得她面目形销,苍白无力。
  严律师读完了,才收拾好文件走了出去,关上门,把空间留给这三人。
  一片死寂中,沈展颜控制不住的冷笑,“念念也是你的儿子,你竟然什么都不留给他!”
  蒋兆川始终握着胸口的照片,才能为自己争取一点说话的力量,“他是怎么来的,你自己最清楚。”
  “但他也是你的儿子。”沈展颜嘶哑了声音,“他马上大学毕业了你知道吗,他马上就要工作了,他想创业。你不帮他,你连一点创业的资金都不留给他!”
  蒋兆川的眼神缥缈到了房间的其他角落,那双浑浊的眼珠突然变得清明起来。仿佛要在临死前把这房里的一切都深深的刻到脑子里。
  这里曾经还是一个少年的房间,还都是二十多年前的摆设,就连墙上都贴着早已退了色的体育明星和摇滚天王的海报。站在这房间里,仿佛倒退了时光,倒退到与他曾经的十九岁。
  沈展颜一把抓着他的儿子推到床前,“二十二年了,你看过他一眼没有。念念,你叫啊,你不是一直想见爸爸吗,你叫他爸爸啊!”
  蒋念的眼里都是恐惧,蒋兆川的眼神也依然没有落到他身上。
  房间里瞬间又静的可怕,只有一种仿佛期待已久的,生命迅速消速的死亡味道笼罩住了所有的空间,压的这对母子根本喘不过气来。
  沈展颜粗粗扫了一眼,几乎瞳孔暴裂。床头柜上摆的整整齐齐的一摞书,一盒手表,一盒子相框。这些她醒着的梦着的都挥不去阴影还被蒋兆川当宝贝一样的收在身边。每本书,每块手表,每个相框都干净整洁,找不出一丝的灰尘,一定是蒋兆川天天都会捧在手里擦拭,顺便,再睹物思人。
  她先是低低的笑了两声,然后越笑越大声,这声音干哑的让人毛骨悚然,“哈哈哈老蒋,同样是亲生儿子,你怎么就不能一起爱,你怎么就只爱一个!”
  她话里浓浓的讽刺让蒋兆川不自觉的皱了下眉,就听沈展颜嘶喊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你们……你们真让人恶心。你爱他是不是,他也爱你……你们堂而皇之的乱伦,你们太恶心了,实在太恶心了……”
  蒋念的嘴唇忽地哆嗦了起来,他马上就想往外跑,却被沈展颜死死抓住,“他回来了,他现在回来了,你怎么不看看。老蒋,你抬头看一眼,你好好看看,蒋澄然啊,是他回来了!”
  蒋兆川浑身激颤了一下,他被这个名字激的满身垂垂待逝的血都热了起来。他终于有了反应,抬眼看了看面前这个已经被他忽略了二十二年的小儿子。
  差不多的身高,差不多的年轻。一样的高鼻薄唇,斯文眉眼,清隽帅气的还是记忆里的模样,和他手里的这张照片一模一样。
  蒋念心跳的不停,长这么大,他是第一次被自己的父亲以这样专注的眼神注视着。但他同时也清楚的知道,他正透过自己,看的是这张被医生刻意整出来的脸孔。这个脸孔的主人,就是母亲成日诅咒的那个早已堕楼而死的同父异母的哥哥。
  沈展颜在旁边提醒他,“念念……宝宝,说话啊,你爸爸在呢!”
  蒋兆川伸出的两只手直汇了毕生的力气,暴起的青筋仿佛要透手背而裂,“然然……宝宝……”蒋念被这个垂死之人一拉,竟然站不稳的直扑到他胸口。他不敢相信蒋兆川竟还有这么大的力气,那收拢的五指按的他背后生痛,耳边是他狂喜的低喃,“宝宝,你回来了。你来接爸爸了,你还在生爸爸的气吗,你原谅我了,你来接我了……”
  沈展颜冷冷看着,压抑住心口腾升的血气,“老蒋,我求求你,就算你恨我。可是念念……宝宝他是你的小儿子,你就看在他跟然然长的这么像,你也要把财产留给他。他是你儿子啊,就是要继承你的一切。你就当给然然了,你就当给他了行不行!”
  蒋兆川眉尖跳了一下,半推开这个过于安静的少年,狐疑着,“宝宝?”
  蒋念唇一抖,“爸……”
  蒋兆川眼里的贲热一下就消散的干净,他仿佛不认识的又看了这张面孔许久,直到他的眼睛又因浑浊而沉淀,才淡淡道:“是你啊!”
  沈展颜扑到他床边,“你看,你看他跟然然长的多像。你就把他当然然好不好,他从小就没有受过父亲的爱……”
  蒋兆川只是疲惫的摇摇头,“我做了一件错事,他就恨了我一辈子。我不能……不能再做任何让他不高兴的事。不然我就算死了,他都不肯见我。”蒋兆川不知想到什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他那个脾气,肯定又会把自己关在房里,要不就砸东西,我说什么他都不理……”
  他抬头扫视了一眼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又多说了两句,“要创业,靠自己也可以。宝宝要是在,肯定也会自己去拼,也不会要我帮他……你叫念念?不要怪我,然然他可记仇了,对比起来,他肯定是希望我把一切都捐出去……”
  沈展颜近乎绝望,“你现在还有力气,我求你,我求你改一改,留一笔钱给他……”
  蒋兆川索性闭上眼,胸口平静的起伏,像在等待最后的时刻。
  沈展颜的心终于全盘的冷了下去,“你一点都没有把他当成你的儿子……你不要怪我,我本来不想说的。”
  蒋念察觉到什么,叫了一声,“妈!”
  沈展颜站的笔直,一声接一声的笑,“老蒋,是不是决定结婚的时候,你其实已经准备好了离婚文件?那半年里,你一步步的转移财产,就是为了在离婚之前把财产全部给他,你只留了一套买房子的钱,你以为我不知道!”
  她慢慢凑近,用一种委婉的口气,“可惜了,他一点也不明白你的苦心,还没等你把文件给他签,就去跳楼了。”
  见蒋兆川眉心一皱,她又说:“你一直以为他是被你害死的吧,不是,是我。你结婚那天不是很高兴吗,我就打了电话给他,让他一路听着我们是怎么敬酒,怎么念誓词的!当时声音那么大你肯定没听到,但我带着耳机,我听的一清二楚,他在哭啊,哭的特别厉害。他在求你回去,他不想去上学了,他前途也不要了,就希望你回来……”
  “你是不是在他学校附近看中了一套学区房,准备离了婚就过去陪他!你每个星期都有一天不见人,是不是去看他了?你怎么不告诉他呢,他一点也不知道。只要你走了,我就去联系他,跟他说你现在过的有多幸福。他真的信了,他每次都信,每次都要把我骂的狗血淋头,可是他不舍得挂电话啊,他想听你的消息,他一边哭一边在喊‘求求你了,你不要说了,你闭嘴,你别说了!你抢走了我爸爸,你抢走我的家!’”
  蒋兆川一声暴喊,干涸的嘴皮裂出血色来,“你!”
  “他十一月过生日,你也走了,我马上就打电话给他,我问他,‘然然,今天是你生日对不对?’他不说话,怎么他生日你都不去见他吗?我就告诉他‘真是对不起,今天我胎动的厉害,兆川他陪我去医院了,现在在给我拿药,真的走不开。你的电脑能视频吗,要不要看看阿姨刚照的B超,小孩现在长的可好了,再不久就要出生了,兆川不知道多高兴,可能过年也不回去了,要忙着给小孩取名字……’”
  蒋兆川怒不可遏,倏地暴起,一双眼珠都瞪了半只出来。他颓败的脸色在盛怒下而变得极富光彩。他伸手就要去抓沈展颜,可用力过猛,还没抓到,就伏在床边咳嗽起来,几乎把五脏心肺都咳成了一团。他连连喘气,病败的身体哪里经得起这摧古拉朽的一下,沈展颜尤嫌不够的加了最后一句,“心疼吗,难受吗?记不记得,当年,非典蔓延的时候,你丢下我一个人跑去看他,我就是这种感觉。老蒋,你也够能忍的,你怎么什么都不跟他说。那两个月你都躲在哪里?他也在到处找你,电话从公司打到家里,我就听着电话铃一遍遍的响,我猜他一定急的要发疯了才接下电话,你猜我说什么?”
  “别说了,你闭嘴,你给我闭嘴!”
  “我说‘是然然啊,放心,你爸爸没事。但是现在病情蔓延的太快了,兆川他担心我和孩子,正四处去弄证明出国,要带我去国外安胎。怎么,他没告诉你吗?要不你请个假,让你爸爸带你一起去。’”
  “然然,然然!”蒋兆川满臂满脸的青筋,枯死的眼眶里已经滴不出泪,他最后挣扎了这一下,全身都似被霜雪冻住了一般,力气尽失的躺在床上,嘴唇轻阖,却发不出声音。
  沈展颜朝蒋念低喝了一声,“我教你的什么,快说。”
  蒋念几乎快哭出来了,他呜咽着,“妈!”
  “别叫我!”沈展颜凝着他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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