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然-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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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他阐明所有的利害关系……可话到了嘴边,又是,“宝宝,不要再任性了,你太小了,你懂什么!”
澄然像被刺激到了,他嘴唇一动,想说出的话都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这点小动作落到眼里,蒋兆川便当他懂了。他主动走上前摸了摸澄然的后脑勺,照常的关切道:“不早了,去睡觉。”
许是酒精的作用,澄然觉得穿过他发丝的那只手都比往常热上数倍。他猛地抱住蒋兆川的腰,撞在他胸前,“我到底要多大你才觉得我懂,那你就不能等我长大吗!你等等我,只要两年,你连这都等不及吗!”
蒋兆川被他一抱,鼻尖立刻就盈上了一股沐浴露的湿漉气息,混合着牛奶的清新甜香。蒋兆川从胸口到脚底就是一僵,成倍的酒精连着血管发热,层层叠叠的不自在感全涌了上来。
“爸……”澄然只说了一字,肩膀一重,就被蒋兆川按着给推开了。这一下推的极重,澄然仓惶的稳住脚,这一刻他简直又看到了臆想中那高高举起的巴掌。幸而蒋兆川只是推了他,很是烦躁的敷衍,“你去睡觉。”
澄然注意到他额间几要暴起的青筋,终于没有再反驳,选择听话的回房。
蒋兆川一直到看着澄然的身影被隔断在门后,才往后一退坐到沙发上,一脸的精疲力尽。
澄然在进入新学期之后又蹿高了个子,饭量也随之大了不少。蒋兆川更不大有空能给他做饭了,每天的晚饭都交给了钟点工。工作之余,和澄然最多的交流方式,就剩了给钱。
蒋兆川对着他出手从来大方,澄然也照接不误,他爸的钱,他没理由不要。
进入高二之后,澄然的成绩又以追赶之势升了上来,几次的测验和期中考试再次列入排名。这样的进步让蒋兆川颇为满意,他现在最看中的就是澄然的学业,看他那转危为安的成绩,他一直埋在心底的担忧也能消去两分。
蒋兆川心怀安慰,今年的生日除了礼物,又额外给了澄然五千块钱,让他在家切完蛋糕后可以再请同学出去聚会,并且十分破例的把时间定到了十二点之前,聚完之后他再去接澄然回家。
澄然今年倒有点吃惊,蒋兆川的礼物有两份,一份是万年不变的手表,另外一份是新出的诺基亚金属机身的手机,还是今年最流行的滑盖,他们班现在也没几个人用。
手机里已经存好了蒋兆川的号码,蒋兆川送澄然出门前还不放心的叮嘱,“不要玩疯了,到点了必须打电话过来。”他沉吟了一下,“可以喝一点啤酒,但不准……”
“我知道了。”澄然好笑的看着他,迅速的换上了新手表,“爸,你又不老,别提前染上啰嗦的毛病。”
蒋兆川含糊的笑了一声,“爸都快四十了,还不老。”
“爸,你可真急着过日子,明明还有三四年。”
在这之前,蒋兆川似乎从未好好正视过自己的年纪。今天澄然无心的一句话,让他在对着镜子的时候不禁多看了几眼。他其实保养的还很好,纵然这两年的饭局不少,抽烟喝酒应酬的多,他也不曾忘了锻炼。他的身材依然保持的相当有型,还是阔额挺鼻,眉峰凌厉,无论何时看起来都是极为精神。他这样的状态,想来任谁也不会评断他一个“老”字。
可在对着澄然的时候,他却有了越来越力不从心的感觉,真切的觉得,他真的是老了。
看着澄然一点点的长大,他就会无可避免的老去,他撼不动时光的长河。也许再过几年,他就会头发花白,牙齿稀松,变成一个小老头。蒋兆川突然间生出了一个非常杞人忧天的想法,照他这样,他还能照顾澄然几年?
儿女总会有离巢的那天,澄然也终有一天会离开他,到时候他一个人,已经不需要再承担父亲的责任的时候,不知道还能有谁陪!
蒋兆川自嘲的笑了一声,手指在发间翻了翻,总觉得那黑色都有点褪了似的。
过完一年,澄然发现蒋兆川多了一个习惯,就是他经常会在梳头的时候看看自己的头发,有时的表情很放松,有时候又很紧促。
而蒋兆川的第一根白头发,就是在这个时候长的出来。
澄然的高二生涯在六月底的期末考中结束,成绩出来之后,澄然很不负众望的挤进了年级二十。蒋兆川放心了一把,同时考虑到过完暑假就是高三,是所有学子生涯中最昏暗的一年。他不想让澄然觉得自己忽略了他,加上过去一年父子间的矛盾又那么错综复杂。一等现在澄然放假,蒋兆川也悉数交接了手上的工作,带着澄然去了郊区的一个农庄玩。
农庄离他们住的地方开车过去也要三个多小时,一放暑假,澄然恨不得就睡在空调底下不起来,结果今天还不到七点就被蒋兆川从被窝里挖了出来。他草草的洗漱结束,就一副游神的样子坐到车上,一直到开上了高速他的眼睛还是睁不开。要不是还有安全带,他就快睡到车座底下去了。
蒋兆川时不时侧头一看,都被澄然的样子给逗笑了,他心情松快的戏笑,“有那么困吗?”
澄然斜睨他一眼,没精神说话,他实在是不懂中年男人的生活。为了几条鱼,几只虾,跑这么远过来,还要花钱去钓,有那功夫都能去菜市场搬一筐来了。
他没空呛蒋兆川,继续一路睡到了农庄。他们到的时候已经近十一点了,饭菜正准备上桌。澄然这时候也清醒了不少,等到了地方一看在场的那些人,十几个叔叔阿姨辈的,他几乎都见过,全是蒋兆川的生意伙伴。
澄然顿时就觉了两分失望,他还以为蒋兆川单独带他来的,却其实还是一场属于他们生意人之间的交流会,不过就是换了个场合而已。
午饭他们只匆匆的吃了两口,更多的娱乐活动都在晚上。澄然趁这机会把农庄转了一圈。这里地处偏僻,面积开阔,活动场所很大。钓鱼,吃饭,游船,烧烤……可选择的娱乐项目较多。主要是风景天然,绿意磅礴,身在青山淡水间,在城区呆惯了,来这走走的确很放松心情。
同来的几个孩子都比澄然小的多,澄然没兴趣当个大哥哥,转的差不多了就去找蒋兆川。下午的时光安逸,最是催人欲睡,澄然找到蒋兆川的时候他正像模像样的坐在河边钓鱼。他换了Polo衫和长裤,背板挺直,在头顶一片绿荫的遮盖下安逸着收竿。澄然极快的跑过去,蒋兆川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他的身体刚动,背后就是一热。
澄然懒懒的趴在蒋兆川的背上,抱着他的脖子,脸贴着脸,把一头的汗全蹭在他身上。午后绿叶间的清爽气息瞬然就变成了黏腻腻的汗味。蒋兆川握着鱼竿的手就是一抖,他强硬拽开澄然搂他的胳膊,哑着声音道:“回去。”
同时背后又响起悉悉索索的说话声,有两个男人拿着鱼竿走了过来。澄然有点消沉,转身跑远了。
等到了晚上,一群人很应景的架起了烧烤架,啤酒和烤串铺了一桌子,开始露天烧烤。这些人平常都是衣装革履的做派人,难得的一天放松,几杯啤酒下肚,全都群魔乱舞了起来。蒋兆川喝了酒,也很快融入其中。这里面不少都已为人父母,带了小孩来的,话题少不得就要转到孩子身上。澄然是这里面唯一的高中生,有人问起来,都是围绕着他的前途。
他们都知道澄然的成绩好,又为着即将来临的高三,都把“清华”“北大”,挂在嘴边。蒋兆川倒是特别大方的摆摆手,“成绩好坏不重要,反正基础我都替他打好了,以后他想做什么都可以,我的儿子还怕闯不出前程。”
不少人起哄,“这倒是,蓝田生玉,澄然,多学学你爸爸……”
澄然也跟着他们喝了几杯酒,喝酒喧闹,后面又是打牌嬉笑,火光印着人脸,烧烤的味道浓的满身都是,热闹一直持续了很久才散。
蒋兆川今晚喝的格外猛,身边摆了十几个空瓶,呼吸间也全是酒味。在场的人都喝的醉醺醺,这种状态下全都不可能开车回去,只好集体往农庄里的客房走。
农庄的客房一幢三层,很贴合自然的做成了木屋。澄然起身就要去扶蒋兆川,却被他一手推开了。
幸而人多,乱哄哄的没人注意到这个细节。澄然赌着气,走上去就抱住蒋兆川的胳膊,两个人跟着服务员一起晃晃悠悠的走到三楼的房间。
这里的客房跟酒店差不多,走廊透长,房间里设备齐全,各有两张床。澄然把蒋兆川扶到床上,先去洗手间挤了一条湿毛巾。他走出来时蒋兆川正支着身子靠在床头,他抬头揉着鼻梁,努力保持着清醒。
“爸。”澄然把毛巾递给他,犹豫了一下才问,“你要不要洗澡?”
蒋兆川不动,但满脸的酒意却好像瞬间散了五分。他这才想起来把房间环顾一圈,马上不稳的站起来,“爸再去给你开一间房。”
澄然一把扔了毛巾,终于忍不住了,“不是你带我来的吗,结果一整天都在躲我,你什么意思!”
第48章 清醒
蒋兆川一站起来,说话时脚下虚浮,都被酒味熏了头,他尽量放缓了声音,“宝宝,爸爸喝了酒,会吵到你。”他顿了顿,“爸爸帮你要一间隔壁房,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随时过来。”
澄然的脸上都被不忿覆盖,又有点悲伤,为什么哪怕蒋兆川都到了这个时候,无论清醒着还是不清醒着,都时刻记得,要赶他走。
四周那么安静,远离了喧嚣浮华,木屋和青山,让人有种贴近原始的错觉。尽管这样,蒋兆川都没有放下,他心中的戒备却也不曾少去半分。
澄然咬牙忍着心中涌起的痛意,继续满不在乎的说:“爸,这又不是在家,那些叔叔阿姨都还没走,要是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是在跟你吵架。”
蒋兆川按着额头,又觉得有一股刺疼。
澄然蹲下去把毛巾捡起来,到洗手间重新冲了一把,这次隔了两步远塞到蒋兆川手里,“有两张床,那我就蒙上被子睡觉,你怕什么,你放心了吧!”
蒋兆川还是坚持道:“宝宝……”
澄然怒目而视,可眼里的伤处更是难掩。蒋兆川微微阖目,终于还是点了头,“你自己收拾一下,爸爸去洗澡。”
他勉强持着步子,继续步步平稳的走到洗手间,门一关上,水流声就哗哗的响起。
澄然就着那条毛巾擦了擦汗,他在两张床上都坐了一会,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进入高二的这一年,明显加重的课业压力让他也有点吃不消。还有两个月就是高三,那恐怖程度就更不用说了。黑色高三,黑色六月,从早到晚都是正课,自习。周末的休息已然成了奢侈。一轮轮的复习加试卷,老师们的喋喋不休,会把时间占的一点都不剩。记得那一年他雄心壮志,又焦头烂额。因为太心浮气躁,所以蒋兆川也不怎么跟他说话,只是在生活上打点好一切。那年六月,他用前十几年的努力填满了他的前途考卷,最后等放榜那天,也是蒋兆川去找了他在教育局的朋友,一起研究着给他填志愿,选专业。
澄然一直觉得自己考的不错,可是比起省状元还有几分之差。那个时候他不知道有多懊恼,又觉得丢人。他成绩一直都好,所有人都夸他是清华北大的苗,却一朝失之交臂。经过再三敲定,最后的志愿填的是中山大学的计算机专业,中大的综合名气也不错,说出去照样有面子。
曾经,那样让他悬落的几分之差,再想起来倒是没剩多少感觉了。澄然甚至生了一种不想再读书的想法,或者干脆读深大吧,离家近,一有时间他就可以往家跑。要不干脆不念大学了,再复读一年高三?更干脆让蒋兆川教他做生意吧,反正以后毕业了也是为了赚钱……
他快要高三了,快要十九岁了,却依然死局难解……
澄然猛地打了个激灵,还有一年,还有一年他就毕业了,那蒋兆川呢,他还会结婚吗!
那股盘踞在心的,长长久久的害怕一下子凝成了一股绳,紧栓的他的心就快从胸腔里破出。现在呢,蒋兆川有没有……
澄然一眼瞥见蒋兆川放在床头的钱包和手机,没有多少犹豫的就走过去开始翻。
上辈子他就干过这事,翻蒋兆川的公文包,钱包和手机,有几次甚至偷了蒋兆川的身份证去打印通话记录。他怀疑这些事蒋兆川其实都知道,却还是什么都不说。
澄然尽量把心里的那份负罪感给抛了,打开蒋兆川的手机看了看,通话记录里没什么特别,而且也有太多的陌生号码了,根本看不出什么。澄然往洗手间的方向看了看,水声还没停,他忍不住又按到了短信区。
前面几条都是移动公司的业务短信,都是一堆垃圾。也有他的,林湘婷的,甚至还有他老师发来的告知蒋兆川他的成绩,一大串的看都看不过来。澄然笑的抖了一下肩膀,抓紧时间的扫了几眼,手往下一按,又是一个未署名的号码,接下来连着的几条都是这个号码发来的。
“兆川,我真的很想你,我很想见你。”
澄然默念了一条,已经眦目,他迅速的看了看接下来的几条,无非都是一些恳求,伤心,告白无门……字里行间把一个女人的有的放矢的思恋跃然于屏。
“兆川,你真的这么狠心……”
“兆川,难道我们真的连朋友也做不了了吗?”
“我知道你的顾忌,但是我也很喜欢然然,如果你能让我见见他,我一定会努力让他接受我……”
澄然眼前一花,差点控制不住的把手机摔出去。他想到沈展颜示威过的话,她说她跟蒋兆川在一起了六年,所以她还在,她还没放弃。
澄然闭眼吐纳了几口气,拍了拍脑袋,努力让自己先冷静下来。他不能跟蒋兆川吵,而且看沈展颜这一条接一条的放低姿态,明显是因为没人搭理才这样,以至于还要搬出他这个“顾忌”来。
想着想着,澄然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说到底,他和沈展颜还真的是一路人,一样的对蒋兆川软磨硬泡不肯放弃。他只是有点想不明白,当年沈展颜都已经跟他爸结婚了,何必还要一次次的每个星期定时的来刺激他,难道仅仅是为了报复她那六年的等待?
澄然把手机切回原始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