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然-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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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然安抚她,“我们该预防的都预防了,反正我们不乱跑,不跟外人接触就可以了。”
何婉佳也道:“既然新闻都没发,那肯定不严重,人民群众就会自己先乱。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什么病治不好。”
第82章 恐慌
整个二月里,外面的情况也没有像何婉佳说的那样得到控制。
春运的人流带动了疫情的波动,在起初的几天里坊间都流传这只是一种病毒性的感冒,要靠煮白醋和板蓝根预防。过了几天,又证实这是小范围内的呼吸道传染疾病。超市和药店都发生了抢购现象,所有人都急着买抗病药囤起来。朵朵几番想出去,都被澄然拦着。
事态压抑不住,终于有新闻承认了广东省发生了“非典型肺炎”。媒体人不断强调,安抚,虽然首列病例是在广东省内出现,但目前的发病人数只在一百多人左右,对广州的千万人口来说着实造不成威胁。只称一切都在治疗中,还宣布了各大学校都可以如期开学,让广大市民都不用恐慌,更不要轻信谣言。而且从北京来的卫生调查队也开始介入,都表示疫情并不严重。一切活动都可以照常进行……列出的种种迹象,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朵朵在家里反复听了报导,看了报纸,又听新闻里铿锵有力的肯定,她总算放下了心,开始帮三个人收拾着准备等开学。
澄然坐在客厅里,也学着朵朵那样研究报纸新闻,并没有提到美国有感染的病例。蒋兆川每天都跟他通电话,听他的声音也都正常,而且对非典一事都毫不知情,澄然才算能心安。
何婉佳是学校名人,人缘极好,元宵之前都有朋友上门来拜年,澄然他们因为不怎么出门,现在外面的情况基本都靠听他们来说。
“板蓝根和米醋都是谣言,没什么用,不吃果子狸才是真的。我妈跟疯了一样,一百块钱买一瓶醋,回家被我爸骂了好久。”
“现在热闹的很,不是说都受到控制了吗?”
“已经好几天没有新的病人出现了,那不就是控制住了!”
“新闻上说只有一百多人染病,明明已经三百多了。”
也有人想发国难财,“我倒希望再严重一点,说不定就不用开学了。”
在场的人都纷纷笑他,澄然跟他们打好招呼,也问他们,“你们有亲戚朋友在国外吗,不知道其他地方有没有受到影响?”
何婉佳早上刚跟她父母通过电话,她朝澄然笑了笑,“别担心,不会严重到那种地步。我爸妈都在英国,如果不是我说,他们连听都没听过。”
大家的表情都还很轻松,只把这次的事件当成是广东人乱吃出来的头疼脑热病,到了时间,还是该上学的就上学。
去学校那天,澄然给三人戴好了口罩再走,返校的第一波学生都还没到,校园里空荡荡的根本没几个人,而且到处都弥漫着消毒水和不知名中药的味道,戴着口罩都隔绝不了那股味。澄然联想到他们过年看的那部电影,“你们看,像不像那个二十八天!”
朵朵适时的一呕,她当时就受不了那个血腥程度。
宿舍楼里也是空荡荡的,寥寥不见几人,澄然自己先等了两天,等学生都陆续来了,这次聚在一起,开口谈起的差不多都是现在闹的沸沸扬扬的非典。
澄然一整个新年几乎都没怎么出门,外界的消息全靠新闻得知。他隔壁宿舍有个家在本地的学生,他说起非典的时候眼睛几乎都是红的,“二院和三院已经完了,是重灾区,你们知道多少人被感染上了吗,九十多个人,还不止,每天都有人倒下,从医生到护士都被传染了,所有的病床都住满了……”他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他的阿姨就是二院的护士,过年连家也没回,一直奋斗在最前线。因为被隔离,根本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
各大新闻也从刚开始的报喜不报忧,逐渐到了统计感染人数,死亡人数,疫情的扩散程度,听说已经有人在人大会议上提出要寻求国际援助。偶尔播出的一点在医院里的画面,都是医护人员穿着厚厚防护服,捂的密不透风,其中的悲壮紧张都一目了然。
开学还不到半个月,已经动荡不安,每天都有学生往外跑,很多干脆都不来了。两三天之内,本地的基本都已经回去了,留校的学生也不敢出门上课。澄然去过一次公开课,偌大的教室里只有四五个人,老师同学无一不戴着口罩,连呼吸都困难,别提什么讲课了。
跑的学生太多,根本没办法正常开课。学校停止了所有的教学活动,一天里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在学校的各个角落喷消毒水。校广播时刻播报着疫情最新的进展,今天播到北京已经接报了第一例非典病患,香港也受到了影响。
澄然也在网上浏览完最新的消息,朵朵刚好打了电话给他,让他收拾好行李到楼下来。
朵朵说话的声音都有点抖,“我已经问过辅导员了,现在根本没办法开课。弟弟,我们还是先回去。你没听吗,病毒是通过飞沫和呼吸感染的,我们回去吧,三个人总比在学校安全点。”
澄然跑下楼去,他们宿舍里现在只有他,许斌,和钟以良三个人。丁海家在太原,也是高危区,根本就不敢出门。这几天里他们三人都无话可说,又不上课,只能在宿舍里大眼瞪小眼。
朵朵跟何婉佳都在楼下等他,俩人至少蒙了三层口罩,拉着行李,一见澄然就挥手,“跟辅导员请个假,我们赶紧走。”
澄然裹着外套,还在犹豫,朵朵已经道:“二院的教授都治不了,整个医院的人都在发烧,谁知道还会传到哪里。我们楼里都有人咳嗽,我真的不敢留在学校了,我不想被隔离。”
何婉佳握住她的手,露出的眼里都是疲意,“澄然,还是去我家,先等学校通知再说。”
天灾突临,谁也不想呆在死气沉沉的学校,所有人想的都是回家。但是如果蒋兆川回来,肯定会先到学校看他。
澄然闻着空气里刺鼻的味道,他突然道:“我要回深圳。”
朵朵眼睛都瞪圆了,“深圳不比广州好,你还要坐车回去,你知道会接触多少人吗?”
澄然死死握着口袋里的手机,那股决心猛然间比什么时候都坚定,“我要回家,我要回深圳。”
他一刹那真是什么都看不到了,只不顾一切的往前跑。朵朵吓的大叫,跟在后面追他。学校里人看到他们唯一的反应就是避开,不说话不劝阻,都是同一个表情,人人自危。
澄然跑出校门的时候还听到有人在喊,“不要乱,不准跑,不然学籍……”
学校早就保持不了正常秩序,澄然满脑子都是回到深圳他的家,他不想呆在这里跟其他人担惊受怕,他宁愿回到家里等蒋兆川回来。即便跑出学校,那股消毒水的味道都蒙在了口罩上经久不散。街上竟然只有那么点人,都统一的戴着白色的口罩,低头只顾走路。两边的商铺门可罗雀,一条街的饭馆基本都闭门了,澄然已经跑到公交站,平日里都挤不上去的公车现在空荡荡的都没几个人,司机更不耐烦等他,关了车门就扬长而去。
澄然站在原地直喘气,手脚瑟瑟的抖,蒋兆川走了多久了,他那边怎么样?
朵朵沉默着追上他,到了外面根本不敢大喊,到了澄然跟前她还捂着嘴喘气,“别回深圳了,都是一样乱。”
“我想回去。”
“你爸出差还没回来,你一个人回去干什么,更危险你懂不懂。你干脆问问在蒋叔叔,看他同不同意!”
澄然的手机一响,划破俩人间窒闷的空气,还是那个区号。
澄然对着手机喘了两口气,然后拉下口罩,平复起语气,“爸。”
蒋兆川的声音还很有精神,“宝宝,你那边是不是中午了,吃饭了没有?”
“嗯,刚吃完。”澄然挤出两声笑,“食堂做了啤酒鸭,红烧大排,味道特别重。”他抬头朝自己拼命摇手的朵朵笑了笑,跟她往回走,“我好想喝奶茶。”
“别急,爸爸再有几天就回来了。”
澄然一紧张,“我不急,你可以慢慢应酬,别让人觉得你在应付他们。”
蒋兆川笑了一声,“宝宝这么懂事了?”
澄然一路跟他说着话,重新走到学校,他又想到校广播里的新闻,非典蔓延的这么快,幸亏蒋兆川给他打了电话,才把他刚才崩溃的思维又重新拼凑了起来。澄然不敢想,要是自己真的一时冲动跑上车,他会不会也被感染?
上一世非典爆发的时候,他每天都只在等电话和打电话。等蒋兆川的一句关心,却翻来覆去等不到。终于他连假装都不能,他不知道蒋兆川的新号码,只能一遍遍的联系他的公司,甚至忍着恶心打沈展颜家的座机。最终他得到答案了,原来蒋兆川正忙着接孕妇出国,要送她去安全的地方养胎。
澄然不知道是怎么听完这个消息的,他才彻底明白了,他们才是一家三口啊,他这个前妻的大儿子算什么!
不管有多少人说深圳也是重灾区,还不如留在广州,澄然那时候已经听不进一句劝,他也是这样不顾一切的冲出去。回深圳的车次受了影响,他干脆拦了辆黑车回去,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到蒋兆川的公司,听到最后留守的员工说他真的不在……他从员工那里抄到蒋兆川新换的号码,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在家里回忆完一切,又在天黑之后爬上天台。
澄然捂住头,还是拒绝了朵朵的提议,宁愿回到宿舍自己发呆。他从钟以良那顺了包烟,在空空的楼道里一根接一根的抽。钟以良还以为他被吓傻了,现在流行一种说法,说是抽烟的人不会染上非典,但是澄然抽的太猛,一包烟眨眼间就去了一半。
管理员现在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巡到这层,也只对着澄然的方向呵斥了几句,转了一圈就逃也似的下楼了。
钟以良明了的拍拍他的肩,“是不是想家了,我也想回去,但是现在这么乱,还是呆在学校安全。”
澄然现在的心情尤为矛盾,他在过去和现在中拉扯,中心就是蒋兆川。他曾经那么恨他抛下他,甚至阴暗的想过最好沈展颜染上非典死在医院一尸两命,让蒋兆川对着他的小儿子哭去吧,还想去国外避难,有命去吗!可是现在,他又那么庆幸幸好蒋兆川在美国,幸好他远离了传染源。他还不知道有非典这回事,他没事就好。
楼下又有人在洒消毒水了,澄然偏过头去咳嗽几声,他心里太闷,被一番胡思乱想的脑袋都疼了。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了下去,钟以良招呼他过去打牌他也没心情。他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拼命压抑下心情,昏沉沉的就开始睡觉。
第83章 病房
澄然刚有清醒的意识,那感觉却比跑了完整的马拉松还累,他有点头重脚轻,身上沉沉的跟压了块大石一样。他还想再睡,可是脑袋里却嗡嗡嗡的直响。
澄然眼睛还没睁开,就听到两道声音在争执。
“他昨天晚上就开始咳嗽了,我说他感染了,他肯定感染了!”
“你别这么神经过敏行不行。”
“那你自己去看,你看他是不是发烧了!”尖锐又笃定的,是许斌的声音,然后是一阵碰碰的杂乱声,“我要走,我要换宿舍。找辅导员来,应该把他送去隔离。”
他的脚步声直朝门口而去,又是惊慌的,唯恐天下不乱的低喊,“这里有人发烧了,他在咳嗽,他被感染了!”
走廊里的人几乎同一时间尖叫起来,不少人都拥在他们宿舍门口,很快阵阵脚步声显示他们又是往同一个方向跑,钟以良那几句反对的声音被淹没在众声里,丝毫不起作用。
澄然被吵的受不了,他捂住耳朵也抵挡不了那些杂音,他勉强能从床上探出半个头去,看到呆立在门口的钟以良,“你们吵什么?”
他的声音里带着股刚起床的,暗沉的沙哑。一直坚定的钟以良也后退了两步。然后惊觉了什么似的把嘴巴和鼻子捂的严严实实,转身就跑了。
澄然一时没理,他头重的厉害,钟以良一走,他又躺回床上干睡。他昨天晚上熬了很久,又抽了两包烟才睡觉,现在嗓子里干哑的好像有东西堵着一般,很是难受。澄然清清嗓子,克制不住只想咳嗽。他连咳了好几声,喉咙里是撕扯一般的痛,眼前又晕乎乎的。澄然还不以为意的拍了拍脑袋,肯定是他昨晚在走廊里吹了风,想着蒋兆川给他备过感冒药,放在哪里了?
他刚想下床,心里头猛然闪过一个念头,震的他遽然惊住。澄然一摸自己的额头,就被那温度吓的收回了手。
“不可能。”他跟自己说,他又咳嗽,又去摸自己的脸和身体,只是有点发热。但没有胸闷,也没有呼吸急促的感觉。肯定是他昨天晚上在楼道里受了凉,还抽了那么多烟,所以会喉咙疼,脑又热,不过是感冒的正常现象。
澄然好不容易才能抬起手,他慢腾腾的换了衣服下床,忍着头晕的感觉找到自己的杯子连灌了两口水。他记起来感冒药是放在柜子里,他还在找钥匙,又听到走廊里跑来急促的脚步声。澄然回头一看,差点没把水喷出来。冲进来的是钟以良,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顶摩托车的头盔戴在头上,举着温度计朝澄然喊,“你拿过去,自己拿过去,我不敢碰你啊!”
他紧张的样子直让澄然想笑,他又喝了一口水咽下咳嗽的冲动,“不至于,我就是烟抽多了。”
“你烟抽多了咳半个晚上?”
钟以良把温度计递给他,校医也随后赶到,每个人都如临大敌,强硬要给他量体温。没有人听他说话,澄然再不愿意也只能咬牙配合,他知道现在是什么时态,留校生每天都要检查体温,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都要被送回去,再严重些的就要被送到医院。一旦体温高过三十八度,被确为疑似病例,不止本人要被隔离,一周内跟他接触过的人一样要被隔离。澄然被按在座位上,他只能看着那几个大口罩的校医走上来,用简单的仪器给他量血压和体温。澄然望着那几张都看不太清楚地脸孔,他试图说话,“我没有事,我是因为昨天在楼道里吹风……我是感冒了……我还抽了很多烟……”他想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