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巷十七号-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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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命了？这么冷的天睡在外面？”
“你不是不想再见到我嘛。我又害怕你半夜里有什么事没人照顾……”
“我的身体重要，你的身体就不重要了？”我白了他一眼，“手给我！”
“啊？什么？”
“我说，手给我。听不懂吗？”
“哦。”方墨犹疑地伸出手，我一把扯过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这么凉？”我抓着方墨的双手塞进羽绒服里，我发现他居然脸红了，这家伙，居然还搁这儿跟我装纯情少年。
“是不是傻？我话可撂在这，你要是病倒了，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放心，我身体好着呢，不会生病的。只要你别生我的气……”方墨话音未落，就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喷嚏，我没憋住，笑出了声，“打脸用不着这么快吧？”
“这不算……灿若，你不生气啦？”
“不生气？不可能的。我是懒得跟你计较，况且我妈还在这，我不想费心跟她解释。现在想想，我真的不知道，你说过的话，到底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那天晚上你在我家翻出来我和赵燃的合照，你怎么就装得那么像？你这演技我真是佩服啊。”
方墨似乎并不介意我的挖苦，“灿若，其实……我本来是打算等你出院之后就向你坦白的，毕竟你妈她已经都知道了，再瞒着你也没意义，但我没料到赵燃会打电话给你……”
“得了吧，他只是打个电话而已。要搁以前，肯定什么都不管就跑来医院的……”我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忍不住咳了一声，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方墨沉默了几秒，而后道：“我吃醋了。”
“矫情。谁管你啊。”
“我说真的。”方墨把手抽出来，身子朝下一溜，斜着身歪到了我怀里，头顶着我的下巴蹭了蹭，“是真吃醋了。”我被他蹭得有些痒，朝走廊那头看了看，“你干嘛，动手动脚的。”
“我明明就没动手啊。”方墨摸了摸我的脸，“你瘦了。”
“能不瘦吗？”我捏住方墨的手指，指尖摩挲着，不过我还是推开了他，“好了你该干嘛干嘛去，我也不能坐在这了，我脸都还没洗。”
出院那天下午，王阿姨和余彬也来了，余彬已经放寒假，他们来的时候我正在换衣服。严美丽一见王阿姨就聊开了，虽然她至少得比王阿姨大个十岁。余彬站在病床前，似乎有些犹豫，不敢近前，我套上裤子，朝余彬笑了笑，“干嘛啊？我已经没事啦。”
“喔……喔……”余彬搓着手，一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的样子。
方墨拿起羽绒服，绕到我身后帮我套上，又替我拉上拉链，我望了望站在一旁说个不停的严美丽和王阿姨，对余彬低声道：“你爸呢？”
“他……他回老家了。”
我们没有追究余彬他爸的刑事责任，方墨找了他的律师朋友帮忙，经过调解，他们夫妻签了离婚协议，他爸承诺今后不再来骚扰，这事算是结束了。
我摸了摸余彬的头，“没事了，你爸他应该会老实一阵子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也是小男子汉了，要保护你妈妈呀。”方墨插话道，“小余同学啊，以后有事你就跟我说，我帮你出气。”我白了方墨一眼，“你还想有下次？那我这几刀真是白挨了。”
“哎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方墨想来拉我的手，我往旁边一闪，“好了好了，咱们走吧。这里我真是待够了。”
王阿姨和余彬要去余彬姥姥家，我们在医院门口分别，王阿姨握着我的手一再说着谢谢，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还是余彬把王阿姨拉开，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方墨开车送我们回家，一路上我们都很沉默，后来还是严美丽开口了，“小方，你今天不用工作吗？”
“阿姨，我平时工作时间不固定，不耽误的。”方墨笑了一声。
“好，待会到家了，阿姨多做几个菜，今晚别走啊，在家里吃饭。”
“好啊。”方墨偏过头看了看我，“早就听灿若说阿姨您烧得一手好菜，今晚我有口福了。”
六十二
车停在小区里，方墨提着包跟在我们后面，上了三楼，我掏出钥匙开门，门前的地毯上放着两双黑色皮鞋，我不由得一愣。我知道其中一双是陈叔的，严美丽说过她打发陈叔去买菜。我下意识地望向厨房的方向，老爸系着围裙，笑着走出厨房，陈叔也在厨房里。
去年春节我在Q城没待几天，没赶上老爸回去，算起来，我将近两年没见过他了。我快步上前，喊了一声“爸”。老爸在围裙上擦擦手，张开双臂抱住我，他个子很高，但瘦，隔着厚厚的衣服，我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消瘦。淡淡的烟味将记忆拉回二十年前，我和灿尧走出校门，秋天的夕阳里，枫叶落了一地，老爸穿着白衬衫和铁灰色西裤，倚着他的那辆黑色嘉陵摩托，吸着最后几口烟。
老爸松开我，把我浑身上下瞅了瞅，“瘦了，瘦了。”
我笑了笑，“爸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老爸的目光越过我，看着严美丽，“出这么大的事，你们没一个人跟我说，要不是我打电话给你妈，说想来F城看你，我还不知道呢。”
“好啦，我这不是挺好的嘛。”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我指了指站在门边的方墨，“爸，这是我朋友，方墨，这次住院，他一直在照顾我。”
“好啊，好啊。”老爸愣了愣，“小方，是吧？谢谢你照顾我们家灿若。”
“叔叔，没事的，朋友就应该互相帮助嘛。”
“好，灿若能认识你这么好的朋友，我很放心！来，先坐先坐，我给你们泡茶。”
“方墨你来啦？”苏忆北从他的房间走了出来，客厅忽然显得有些拥挤，方墨冲他点了点头。
“我来弄吧，你去烧菜。”严美丽把包放到沙发上，走进厨房。方墨指了指阳台，我会意，跟着他去了阳台，苏忆北“啧”了一声，又回了房间。冬天天黑得早，但还没有完全暗下去，方墨朝厨房那边看了看，低声道：“你怎么……有两个爸啊……”
“在医院的时候我不就说了嘛，那是我陈叔，这是我亲爸，我妈结过两次婚的……”
“早知道，我就买点什么东西带来了。”
“你还来这套？”
“他可是你爸哎。你爸一看就特有文化。”
“呦，你还不傻嘛，这你还真猜对了。”
“灿若你看看我，衣服有没有不齐整的地方？头发乱吗？脸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你赶紧帮我看看……”
“不至于吧你？该看的，我爸刚刚都看过了，放心，你的形象挽救不回来了。”
“今天下午出门之前我就该好好收拾一下……”
“行了啊你，见我妈还有陈叔怎么不见你这样？”
“不一样嘛，那可是你亲爸哎，这就是见家长啊。”
“谁是你家长？”我忍不住拍向他的胳膊，“怎么就不一样了？别乱说啊。”
“我是认真的哎，你爸指不定在想，原来就是这头猪把他种的白菜拱了。”
“这都哪跟哪？”我搭住方墨的肩膀，“放心，你很帅，帅得不得了，帅得我羡慕得要命，走在大街上回头率特高的那种，这里没人当你是猪。”我整了整他的衣领，“好了，这样总行了吧。还有，什么叫白菜被猪拱了，我怎么就是白菜了？你是我什么人？我们没关系好吧？”
“我……”
严美丽咳了一声，端了两杯茶放在茶几上，“小方，水放这里了，你们俩进来坐吧。灿若，冷就把空调开了，吃饭还早，你要是困就先去房间躺一会。”
“不困。我看会电视。”我坐到沙发上，抓起遥控器开了电视。“阿姨我来给你们打下手吧。”方墨没有跟我一道坐下来，朝厨房那边走去。
“不用不用，已经三个人了，再来一个就真磨不开身子了，你跟灿若看电视吧。”
“没事，反正也是闲着。”
“我跟你讲，还真没。”严美丽把方墨推出来，“你呀，就坐着等吃饭吧，要是真闲不住，就帮我把阳台外面的衣服收一收。”
六十三
终于捱到吃饭，老爸严美丽齐下厨，效果自然不用说，我也乐得改善下伙食，在医院的这些天，虽然严美丽经常送饭给我，但终归比不上在家里吃。方墨等我爸妈都坐好了，才在我身边坐下。严美丽立刻招呼开了，“小方，你吃菜自己夹，阿姨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你看看合不合胃口。小北老师，你也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阿姨，您……叫我……小北……就行。”苏忆北嘴塞得满满的，说话有些含糊，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方墨夹了一块鸡肉，“阿姨我在吃呢，早就听灿若夸过您和叔叔的手艺了。”
对这两个男人，我毫无办法。
方墨突然咳了一声，我抬头看向他，“怎么了？”
“没事，就突然想起来元旦的时候……”
“元旦？”严美丽的目光在我和方墨脸上来回转着，“哦我知道了，你小姨跟我说了。你也真行，让小方陪你跑那么远。”
“什么事啊？”老爸显然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
“你问你儿子啊。元旦的时候灿若去看他小姨，把人家小方也拉去了。”
“你这孩子……行了，吃菜，吃菜，小方啊，这段时间真的要谢谢你啊，要不是你及时叫救护车把灿若送去医院……”
“叔叔，这没什么的。再说了，灿若是因为我才……”
“咳，咳……”我立刻打断了方墨，“你不尝尝那个猪蹄？”
“对啊，你们别光顾着说话嘛。”陈叔开口道：“吃菜，小方，尝尝叔叔做的红烧猪蹄。”
方墨连连点头，我也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猪蹄，“我跟你讲，陈叔的手艺也不差的。”
“说啥呢，别惹小方笑话了。”陈叔挠了挠头，“哎小方，我给你倒点橙汁，你晚上要开车吧？就不跟你喝酒了。”
“不用了叔叔，我不喝。”
“就倒一杯行吧？”陈叔已经拧开瓶盖，站起了身，方墨忙端着杯子递过去，陈叔抱着大瓶橙汁开始朝杯子里倒，只听得他“哎呦”一声，我仔细一瞧，方墨的裤子已经被泼湿了。
我叹了口气，“叔你拿稳一点嘛。”
“我这手一抖，就……”
严美丽从桌子上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餐纸递给方墨，“小方你擦一擦。”
“湿了这么一大片……”我笑出了声，“好了别擦了，你上次不是在这换了条牛仔裤嘛，我给你洗了，你去我房间把裤子换……”我突然反应过来，住了嘴。沉默了几秒，苏忆北咳了一声。老爸、陈叔、严美丽三个人来回交换着眼神，我张着嘴，但没有出声，方墨摸了摸鼻子，“嗯……那我先去换裤子。”
严美丽看着方墨进了我房间，才把目光收回来，老爸和陈叔一直盯着我，苏忆北还在夹着菜，我手伸到桌子下面，抓了抓大腿，“叔你这猪蹄烧得真不错哎回头你教教我呗……”
“哦好啊好啊，我跟你说啊，这个……”
“灿若……”方墨从房门口探出头，“没找到啊……”
“怎么会，我就挂在衣柜里的啊。”我立刻把筷子搁在饭碗上，起身走了过去。我关上房门，朝衣柜里瞅了瞅，把方墨那条裤子找了出来，回过头，方墨已经把裤子脱了，正冲着我笑，我白了他一眼，“故意的是吧？”
方墨接过裤子，我靠在衣柜门上看着他，他麻利地套上，凑了过来，“我看你尴尬得很，把你叫过来冷静一下。”他拎起扔在床头柜上的湿裤子，抽出腰带往裤子上系。我抓住他的腰带，“里面的要不要换了？”
“不用。一点点湿。再说了，这里也没有我穿的。”
“你可以穿我的。”
“你今天怎么这么好？”方墨低下头，“松手啊，不想我穿裤子了是不是？”
我咳了一声，松开了手，方墨也没有去扣腰带，倒是先伸出手抵在了衣柜门上，手腕离我的耳朵很近，我看着他，他眼里堆满了笑意，“灿若，你脸红了。”
我只来得及把脸偏向一边，方墨的气息已经追了上来，浅浅的一个吻，他并没有深入，“出去吧，要不叔叔阿姨该进来了。”
我们回了饭厅，老爸突然开始问起方墨的家庭和工作之类的事，我明白他的意思，当然不会点破。方墨倒是很配合，到最后就差把家底掏出来了。
晚饭在一派祥和之中结束，严美丽去厨房洗碗，方墨略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老爸陈叔严美丽倒还挽留了好一阵子。
我送方墨出了公寓楼，朝他停车的地方走去。方墨突然停下来，“你回去吧，外面太冷了。”我没有接他的话，咳了一声，终于下定了决心，“方墨，我想跟你说件事。”
“什么？”
“就是……我想……我们俩暂时还是不要见面了。”
“啊？为什么？”方墨本来还在摆弄着车钥匙，这会儿转过身子看着我，“还是因为赵燃？”
“也不是。”我叹了口气，“就是，我觉得，我需要时间来好好想一些事情，包括和你的关系。你能明白吗？”
昏暗的光线中，我看不清方墨脸上的表情，他沉默了一会，终于道：“好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也快过年了，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你回去吧。”
我站在原地，看着方墨走到车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车灯光划破了黑夜的寂静，我朝驾驶座的位置挥了挥手。车渐渐驶离，终于在我的视线里彻底消失。我转身准备上楼，忽然感觉到有什么湿湿凉凉的东西落在了手背上，我走到路边的灯杆下，果然，下雪了。
六十四
年初三的晚上，我和几个表哥表妹出去聚餐。到家已经是九点多，我上到三楼，掏出钥匙准备开门。赵燃结婚后没两年，赵爷爷就从我们这栋楼搬走了，但据严美丽说，定期会有人去打扫。通往四楼的台阶忽然传来脚步声，我下意识探出头朝四楼望，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庞跃进我的视线。
我和赵燃看着对方，我把钥匙放回羽绒服口袋，倒是赵燃先开口了，“上来坐坐？”
我没有答话，但还是上了四楼，赵燃把我让进屋，我打量着屋内的摆设，不像是常年没人住的样子，赵燃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虽然爷爷也不住这了，但请了清洁阿姨定期来打扫，你放心坐。”
我“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