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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逐浪-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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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屋又想起什么,再发一条语音:“你别自己做饭了啊,小心烫到手。”
  隋懿:“烫到手会怎么样?”
  宁澜犹豫一会儿,说:“会烂掉。”
  其实他是怕隋懿以后拉不了琴。再说,那么好看的一双手,弄伤了多可惜。
  隋懿问他:“真的?”
  宁澜故作严肃道:“真的,油炸猪蹄了解一下?”
  隋懿发来一个黑线的表情。
  赵瑾姗除夕晚上才回来,身上穿着一件喜庆的红色羊毛大衣,宁澜看着觉得单薄,问她为什么不买件羽绒服,赵瑾姗臭美地在他跟前转一圈:“你妈妈我今年本命年,就要穿得美美的!”
  宁澜笑了笑,别开目光继续切菜。
  晚上电视里播春晚,主持人说金狗贺岁,他才想起今年也是他的本命年。他裹紧了身上的旧棉袄,擦了擦冻出来的鼻涕,这时候就觉得还是有暖气的北方好,某个人暖烘烘的怀里更好。
  钟声敲响第十二下,宁澜踩着点给隋懿发了一条“新年快乐”,隋懿大概以为是群发,回复“同乐”。宁澜蜷在长时间没晒过的潮湿被窝里翻朋友圈,隋懿晒了年夜饭,照片拍得很随便,看到顾宸恺的脸不小心入镜,宁澜反倒松了口气,至少有家人陪在他身边。
  宁澜切出去,把留在对话框里还没发送出去的“我想你了”一个字一个字删除。
  大年初一早上,宁澜就提着大包小包去叔叔家拜年,赵瑾姗拉着个晚娘脸跟在后面,一路上都在唠叨带的东西太多,不如留在家里由着她慢慢吃。
  进门坐下,妹妹宁萱扭扭捏捏地跑出来说“哥哥新年快乐”,模样倒是比之前乖巧懂事多了,也没张口就要钱要东西。宁澜给她封了个红包,宁萱掂量完厚度就笑成一朵花,拿起包就说出去找同学玩儿。
  叔叔婶婶关心几句他的工作状况,赵瑾姗在边上边吃瓜子边往地上吐壳,阴阳怪气地说:“我儿子终归是我儿子,挣再多钱跟你们有半毛钱关系?”
  婶婶金凤气得脸都白了,准备午饭时,凑到来厨房搭把手的宁澜跟前,压低声音说:“澜澜你可别犯傻,有钱自己存着,哪怕让你叔帮你打理都好啊,给你妈,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宁澜对婶婶刮目相看,一年没见,都会用歇后语了。
  《覆江山》定在年后2月14号正式开机,剧组提前几天包下了一间宾馆,宁澜在家里除了当提款机,横竖没别的事,就准备早点过去。
  走的那一天,赵瑾姗一反常态地没睡懒觉,一大早就出去了。宁澜蹲在地上整理行李,摸到那根被他斜着放在行李箱最底层的塑料水管,又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看了看。
  琴弓的样子很朴素,一根微弯的长木头上绷着一撮白色马毛,宁澜学电视里演奏家的样子,把弓弦拧紧,手指沿着圆润的木头,缓缓从弓尖摸到弓根,好像这样就能在脑海中描画出隋懿拉琴的模样,就能与他贴得更近。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和钥匙在锁眼里转动的声响。
  宁澜把琴弓装回去,头也没抬地说:“妈,我一会儿就走了,午饭做好了在桌上,热一下就……”
  话音戛然而止,他的视野中出现一双男士皮鞋。
  宁澜抬起头,开门进来的人根本不是赵瑾姗,而是曾把他抓到地下室里囚禁了整整一周的谢天豪。


第39章 
  宁澜站起来,身体紧张地绷着,双手握拳,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拼命克制住想往后退的冲动。
  谢天豪长了一张戾气很重的脸,笑起来尤其可怖:“一年多没见,可想死我了。”
  宁澜一边用余光越过他肩膀往门口张望,一边在心里计算——门是关着的,他要用至少五秒时间完成走到门口再开门跑出去的动作,速度还必须比谢天豪的反应要快。
  他对逃跑这件事算得上有经验,撑起笑容道:“新年好啊谢哥。”
  谢天豪摸着下巴,一步一步慢慢向他靠近:“好?一整年都只能在电视上看看我的小澜澜,你说哥好不好?”
  宁澜心里咯噔一下:“钱已经还了,咱们不是两清了吗?”
  “两清?”谢天豪歪着嘴笑,走过来捏宁澜下巴,“谁说两清了,利息还没管你要,再说你妈……”
  宁澜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趁他错愕,伸开腿就往外跑。
  离门口还有三米远,就被谢天豪拽着后领抓回来。
  “臭婊/子,还敢跟老子撒泼,不想活了?”谢天豪怒了,掐住宁澜的脖子往屋里拖,“今天让老子爽快爽快,老子高兴了就放你走。”
  另一只粗糙的手扯开他的外套,撩开毛衣往皮肤上摸,宁澜被他掐得头晕目眩,咬紧牙关卯足劲抬起胳膊用硬水管往身后甩,谢天豪没设防,被水管重重敲在头顶,他痛叫一声,手上刚松劲,宁澜就迅速挣脱,两大步跨到门口。
  开门出去时被门槛绊了一下,顾不上站起来就连滚带爬地跑。在楼梯口撞见赵瑾姗,二话不说拉着她一起跑,到一公里外人声鼎沸的街道口才停下。
  “哎哟哎哟,跑什么哟我的儿,你妈这把老骨头要被你整散架了哟。”赵瑾姗靠着墙连声抱怨
  宁澜大口喘着粗气,脸色却苍白如纸。待到呼吸平稳,大脑开始供血,他才猛然想到什么,上前去翻赵瑾姗的衣服口袋。
  “诶诶诶,澜澜你干什么啊?”赵瑾姗捂着不让他碰,“我没有钱啊,你翻什么?”
  宁澜不理她,把她所有口袋都检查一遍,然后看着她问:“你钥匙呢?”
  赵瑾姗神色躲闪:“啊……啊?钥匙,我想想……应该是丢在家里了吧……”
  宁澜脸色愈发惨白,混着还没干透的汗,皮肤看起来近乎透明。他不敢相信地问:“你把钥匙给了谢天豪?”
  赵瑾姗结巴起来:“没……没有啊?他刚才说的?他胡说,我怎么会、会干这种事?”
  宁澜怔忡片刻,扯开嘴角:“那你怎么知道我刚才见到他了?”
  赵瑾姗惊恐地捂了下嘴,而后慢慢把手放下,拉住宁澜的胳膊,谄媚地笑:“哎呀,其实也不是什么事,谢老板前两天跟我说对你念念不忘,也不想着你跟他结婚过日子了,就想、就想……”她也有点不好意思,换话头道,“你啊,别以为妈不知道,在首都傍上有钱人了吧?不然腰眼那块红印子哪儿来的?上次你换衣服的时候,妈都看到啦。”
  宁澜瞳孔一缩,嘴唇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赵瑾姗见他貌似动摇,接着道:“谢老板人多好啊,他答应了给咱家弄套廉租房,你也不忍心看着妈住在那个到处是蟑螂老鼠的筒子楼里对不?你就给他、给他摸一摸弄一弄就行,男孩子能吃什么亏呀?就跟你伺候在首都那个老板一样嘛。”
  赵瑾姗越说越觉得这笔买卖划算,觉得自己十分占理,亲昵地拍了拍宁澜的脸:“你说,你这副好相貌还不都是妈妈给你的?老天爷赏饭吃,谁羡慕得来啊?”
  宁澜默默听着,终于有了点反应,从鼻子里短促地哼了一声:“羡慕?”
  “可不。”赵瑾姗来劲了,“得亏你长得像我,要像你那个早死的爹,哪儿能混到电视上当明星?哪儿会有人看得上?哪儿……”
  宁澜脑袋里面嗡嗡作响,他什么都不想听,猛地抽胳膊甩开她,赵瑾姗一个不留神摔坐在地上,咬着嘴唇就要哭,捏着嗓子喊:“哎哟快来看看呐,儿子打亲娘啦……”
  宁澜蹲下来看着她,森寒的目光与她平齐,把赵瑾姗吓得收了声,生怕挨打似的往后挪了挪。
  他们在闹市口的巷道里对峙,周围慢慢有人聚集过来看热闹。宁澜面无表情,眼睛里也是空的,泥雕木塑一般,只有口鼻间呼出的白气证明这是个活人。
  过了几分钟,他才开口,一字一句道:“从今往后,除了每个月固定的生活费,别想我再多给你一分钱。”
  赵瑾姗急了:“那、那怎么行,妈妈身体不好,要、要看病的,看病要花很多钱的……”
  宁澜看着面前和他有着最深的血缘关系的女人,上一秒还觉得这副眉眼亲切温暖,下一秒又如同隔着重峦叠嶂般陌生。他很少花时间去思考该不该对她好,她值不值得,他相信至少在妈妈决定生下他的那一刻,一定是爱他的。
  他想要的从来就不多。
  “嫌少,可以不要。”他冷冷地说。
  赵瑾姗忙道:“要的,要的,苍蝇再小也是肉啊……”说着还有点委屈,眸中泪光闪烁,“那、那妈妈要是病了,要是被人欺负了,你、你就不管啦?”
  宁澜缓缓站起来,蹲久了发麻的腿让他有些站不稳。
  “那我要是死了呢?我要是死了,谁管你?”
  声音比他的表情还要平静。赵瑾姗抬头看宁澜,他逆着光站,东升的太阳勾勒出一个佝着身体的剪影,脆弱得好像随便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
  赵瑾姗身体无端地瑟缩了一下,张了张嘴,终是没再说话。
  宁澜没再回家,一个人沿着人行道闷头往前走,城市很小,穿过几条街便能看到火车站。
  自从那次被赵瑾姗偷走身份证,他就养成了把证件随身携带的习惯。到窗口排队时摸出手机,拆掉壳子拿出身份证,里面还压着三张百元钞票。
  直到上了车,看着窗外萧条陌生的冬景,宁澜才有了些远离家乡的真实感。
  他只是不想再呆在那里,想快点离开,去哪里都好。买票的时候脑袋里还是一片茫然,自己说了哪个目的地都稀里糊涂的,现在听着报站声,才知道列车正在一路北上,终点站是首都。
  宁澜缓慢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在最落魄最伤心的时候只能想到他,这个习惯不好,得改掉。
  第二天上午在首都站下车,出站时塑料水管又被安检员拦下来里里外外检查一遍,毕竟背着琴包到处跑的常有,抱着根装着琴弓的棍子到处跑的不太常见。
  走出火车站,迎面一阵冷风吹来,宁澜把水管抱得更紧了。这东西不仅是他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还是救了他一条命的宝贝。
  宁澜吸吸鼻子,心想,都有点舍不得把它送给隋懿了呢。
  他用身上最后几个钢镚乘地铁前往宿舍,到楼下抬头看,黑灯瞎火的不像有人在,上去敲门果然没人应。
  他没带钥匙,站在门口给方羽打电话,这小子从假期开始就没联系过他,发微信也不回,这会儿电话直接打不通,全程忙音,不知道跑哪儿浪去了。
  宁澜又站了会儿,拨通隋懿的电话。
  响了好几声才接,接电话的不是隋懿,是一个陌生男人,声音很温和:“找隋懿吗?他出去了,待会儿我让他给你回电话。”
  等到隋懿再打过来,宁澜已经被巡逻保安撵到楼底下了。他是租客不是业主,因为职业原因每次进出小区都捂得像个贼,这会儿又掏不出钥匙,保安不仅不眼熟他,甚至以为他是混进来避寒的流浪汉。
  宁澜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破到漏棉花的棉袄,确实挺像流浪汉的。
  电话接通后隋懿先说话:“喂,你找我?”
  几乎是听到声音的这一刻,宁澜鼻子猛地一酸,突然想哭了。
  他狠狠咽了口唾沫,仰起头把眼泪硬憋回去,迅速找了个背对风口的地方,说:“嗯。”
  “什么事?”隋懿问。
  宁澜在刚才短短的十几分钟里,想了许多要说的话,现在在哪里,早饭吃的啥,年过得好吗,长胖了吗,猜猜我在哪儿……还有上次没发出去的那四个字,他也想对他说。
  可真到这个时候,他反而说不出口了。
  说起来有点可笑,他还期望着有朝一日跟隋懿展开一段平等的关系,所以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向他示弱。
  “我可以再跟你借点钱吗?”宁澜喉咙苦涩,话语艰难,“等拿到片酬就……”
  隋懿并没有耐心听他说完,直截了当问:“要多少?”
  手机上收到转账提示,宁澜在网上买完票,没有立刻起身离开,而是在小区门口的路牙上继续蹲着,直到手机最后一丁点电耗光,才揣回口袋里,站起来往火车站方向去。
  他有些遗憾,又觉得庆幸,如果隋懿刚才哪怕随便问一句怎么了,为什么要钱,他说不定会脑袋一热,把满腹的伤心和委屈都向他倾诉。
  幸好他没问。
  宁澜再次坐上火车的同时,隋懿正看着他的父亲被推进手术室。
  昨天老师给他打电话时,他还以为这两人又在耍什么手段,一会儿这个倒下一会儿那个生病。听到电话里隋承压抑不住的咳嗽声,才意识到可能不是在诓他。
  昨天晚上他驱车到医院,按照老师发过来的房号摸到病房,隋承安静地躺在床上,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比上次在剧组宾馆楼下见到时更加憔悴。
  他不再接受父亲的给予,不代表他在这样的生死关头真的能弃自己的亲生父亲于不顾。
  手术灯亮,隋懿把同样病着的老师送回病房,然后回到手术室门口继续守着。几个小时后,医生出来告诉他手术很成功,等到护工到岗,他才离开。
  路上车里放到AOW的歌,听见宁澜的声音,他恍惚想起早上宁澜给他打了个电话。
  他有点不放心,在等红灯的时候回拨过去,连打三遍都没有接通。
  隋懿嘴角上挑,弯成一个自嘲的弧度。那家伙开口就是要钱,达到目的了当然懒得再搭理自己。
  笑容只在脸上维持几秒,便消失无踪。隋懿一整晚没睡,把手机扔回中控台上,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第40章 
  首都和J市相距一千五百多公里,飞机一个半小时,高铁七个半,普通火车则是整整一天。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宁澜上次坐飞机来J市找隋懿,眼一闭一睁就到了,这次闭了八百次眼,睁开的时候还在闷热的车厢里,耳边回荡着永远不知疲倦的小孩哭声和方便面瓜子火腿肠的叫卖声。
  次日下午,宁澜腰酸背疼地从火车上爬下来,这还不算完,通江影视城在J市的下属县,还得坐两三个小时汽车过去。
  他在大巴车上掰指头一算,总共能省五六百块钱,虽然杯水车薪,但也算值得。
  多攒一分钱,就多一分底气。
  抵达影视城,剧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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