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修改版]-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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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在宇宙星上没有能杀死我的武器,从武器申请到调来至少十天。我们还有时间,你先休息吧。”
一边说着,他揽着我缓缓地走向沙发,我们像是在跳一支慵懒的华尔兹,只是他的手将我越搂越紧。
我们一同倒到沙发上,我覆压在吴妄身上,他抚摸着我的头,抚摸我的背,他摸到我因脱臼而软塌塌的手腕,轻声地说:“对不起。”
我摇摇头。
太困了,我连他将我的手腕重新装好的疼痛都感觉不到。
在我睡着之前,他柔声问我:“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我摇摇头,大脑已经无法思考,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的声音如同水中的暖流轻叩我的耳膜。“你第一次到海边的时候,我也在那里。”
我又做了那个遥远又陌生的梦。
那个时候的我小小的,手臂细弱得像营养不良的小女孩。失去一切的我从牢笼中逃出来,一直向着一个方向走去,穿过沙漠和丛林,穿过高山与一条条河流,不知多少天过去,半死不活的我走到了这个世界的尽头,见到了那片广袤的大海,才重新活了过来。
我知道了我的渴求,我对着大海无声地呼喊。
然后有一个人回应了我。
我看不到他,可我知道他就在那里。
再一次,我坐在船上,被一行人押送到海岛上的孤儿院,夜间狂风大作,船被折成两段,我在水中沉沉浮浮,大声地呼叫,努力地挣扎,我看到了一些什么,而当我从水中走出来的时候,又将他都忘记了。
自梦中醒来之后,我看到吴妄正以一个扭曲的不是很舒服的姿势低头看着我。
我爱他的体温。
从他身上坐起来,我看了看时间,只睡了三个小时,但已经足够了,从现在开始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
吴妄也坐了起来,像一个粘人的软体动物一般又靠了上来,用双臂将我缠住。
我笑了。人类即将灭亡,我也将随之死去,还有他。所有的一切都微不足道,但我还是想知道他的一切。
像是察觉到我的心意,吴妄吻了我。
我偏开头,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知道我不是想要真的拒绝,于是又吻了上来。
我张开嘴,因他嘴唇的触碰轻声呻吟出来。他的温度与触感像甘甜的灵药,让我从舌尖融化开来,成仙。
轻轻的一吻过后,他说:“我已经在地球上待了几千年。”
我听着他说。
“我的任务就是监视人类,一旦人类拥有超光速航行能力就将其带到宇宙星接受审判。我一直蛰伏在海底等待着,数千年来我躺在海底,所见只有黑暗,所闻只有沉寂。”
“然而有一天,我听到了一个声音,在那之前我从来都听不到人类发出的声音。充满希望与感情,又无比纯粹的渴望。我被那样强烈的情绪震撼和感染,从长久的沉睡中苏醒过来。那是你的声音。”
“我浮到海面,变出可视的眼睛,看到小小的你望着大海,我又变出可以听到声音的耳朵,才知道你闭口沉默着,而我却一直听到你的声音,像是在对我诉说一般,像是将你的情绪呐喊出来,那是只有我才能听到的你的声音。亿万人生了又死,来来去去,我却只能听到你的声音。”
“我知道你是不同的。那一刻开始,我想要实现你的愿望。时机已经成熟。”
“你再次来到海上,我一直听得到你的声音,跟在你们的船后。而后天气突变,整条船遇难,我将你救了下来,一路送到岛上,你醒来之后好像就不记得了。”
“像小美人鱼一样。”我说。
他笑出了声,说:“对,就像小美人鱼一样。”
“后来你总是到海边来,对着大海说话,我就躲在岩石后边。”
“哈哈哈!”这次我也大笑了出来。
“然后你渐渐长大,离开岛上的孤儿院,我也去巫婆那里求了药,变身成人。”
“然后呢?”
“然后我开始了一些事业,你也在为你的梦想努力着。再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某个时机,人形的我第一次见到你。”
“嗯,那个时候的事我还记得,我们在大厅的楼梯上擦肩而过,你一张死人脸,对我说了‘你好’。”我说。
“你回答我说:‘你好。’那个时候我的心跳得好快,全身的血液都不受掌控地飞速流淌,我以为是身体出了问题,可马上就知道,我已经是个‘人’了。我有了感觉。”
我不再笑了。
他说:“从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声音,到真的与你相见,到我们一起进入到宇宙,到这里,到现在,我一直都爱着你。”
“我一直听得到你的声音,你不必说话,或是说一些虚伪的谎言,但我能感觉到你的感觉。你的快乐,悲恸,渴求,拒绝。这样的声音永远在刺激着我的神经。”
“我本想让你爱上我,将你变成对我言听计从的奴隶,而后我们在宇宙星上永永远远地生活在一起,所有的人类都与你我无关,我们只要有彼此就好,到那时候你才真正地属于我。我找到一个人类学和心理学专家,向他学习怎么表现得像一个人类,和他一起分析你的性格,计划着怎样诱惑你让你爱上我。那时候我甚至后悔没将一切计划好就变成男人的身体,如果我是一个女人,一切可能会更简单一些。”
我说:“没有差别了,男人或者女人,你都另我沦陷。”
“可真正地进入到宇宙,与你相处得越多,我就越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你不是一个真正自私的人,你不会仅是因为爱就可以抛弃和背叛一切,就算我用爱暂时麻痹和控制了你,让你做出活下去的选择,有朝一日你也会醒悟而后痛恨我,痛恨自己。我不想看到那样的你。”
“我知道我错了,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好,甚至我只想将你带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我陪着一无所知的你走完这一生。后来到了宇宙星,我只知道我不能再用爱束缚你,于是离开了你。可从那之后,每一天每一天,无时无刻,我都听到你的悲鸣。”
“苏,从我将自己的形态固定成人形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人了。我也会有感觉,所有的滋味我都慢慢学习着感觉到了。我不是一个冷血的怪物,也不想你这样以为。”
“我闭上眼睛,捂住耳朵,悲鸣的声音穿透一切,总是会达到我的心里,我想我也要疯掉了,发了狂,痛苦得想要结束这一切。有时我又想干脆好好地慰藉你,让你重新依赖我,我不想看到你痛苦。可我更知道我不能这么做。”
吴妄的语速越来越急促,声音也变高。他说:“直到乌云星系人审判的那一天,你知道了所有的一切,你看向我,那一刻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整个世界重新沉寂了下来。”
“我觉得我好像亲手将你杀死了。”
他的声音又缓和下来。
“然后就在刚刚投票之前,我问你会如何选择,你微笑着感谢了我,我便已经知道了你的选择。所以至少,我要与你站在一起。希望也好痛苦也好,我想要和你一起走向终结。”
我将眼泪抹在吴妄的衣服上,抬起头来问他:“那你现在又听到我的声音了吗?”
吴妄点点头,咧开嘴,笑得像个天真的孩童。
“恩!听到了!”
二十二
我们沉默了好一阵儿,我想着他所说的话,回忆以前的事情,和不久前的事情。然后我突然问他:“我的吃住都是你安排的吗?”
吴妄微笑着说:“是啊,刚来的时候不知道能为你做什么了,就跑去布置了你的房间,还有你的食物。”
“后来我搬去的那个小屋子也是你替我选的?”
“是的,在你之前我就住在那里,每天布置一点点,添一些什么东西。后来等你真的要搬来我才觉得太傻了,就把那些小东西都扔掉了。我想和你一起住在那里,可是不行,就只能把自己也一起扔出去。”
我握着他的手,说:“我走到城市外面的时候,看到一片田地,里面种的都是地球上的农作物,那也是你弄的吗?”
“恩,我想你会喜欢时不时地吃到熟悉的味道,没事也会去那里做农活。”他看着我,稍有些忐忑地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卑鄙?我想不管你多恨我,但你不知道,你吃的东西都是我亲手种的。”
“不会。”我笑着说:“你是不是傻子啊?”
以前这些事情我早就发现,但从来不敢去想,于是都带着一点点疑惑将之压在心底。现在我终于有勇气将他们一件件拿出来,细细地品味,一开始是甜的,但马上又被唾液发酵成酸的。
我知道我一直在骗自己,不去想这一切,只恨着他就够了。现在他仍然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可我却一点都恨不起来他了。
我也不想再压抑自己,在一切结束之前,如果觉得幸福那就幸福就好。
我又问他:“如果你一直能听到我的声音,那你为什么还总是觉得我不够爱你?”
“你就是不够爱我。”
“胡说,开始是有一些敷衍,但后来我已经很爱你了。”
“还不够。”
“怎么可能?我已经爱你爱得不能再爱了。”
“差得远呢。”
“差多少?”
“差好多好多,比起我爱你,成倍数地差着。”
“好吧,也许是。”我不再与突然变得胡搅蛮缠的这个人争论。
吴妄说:“但是没关系。”
“嗯。”我说。
吴妄推着我,将我轻轻地推倒在沙发上,我的心脏又乱跳个不停,浑身发紧。我挡了他一下,说:“不行?”
“为什么?”吴妄一边吻我一边脱我的衣服,问。
“有监视……”
“我不在乎。”他说着,已将我的上衣完全解开,又去脱我的裤子。
好吧,其实我也没什么好在乎的。
我配合着他将自己的衣服全脱光,阴茎早就挺立起来,我清楚自己的状态,只要被稍稍一碰就会马上射精,不想吴妄直接低下头,直接将我的阴茎吞进了嘴里。
“啊!”我抓紧他的头,身下不停地抽搐着,在他温热的口腔中一挺一挺。吴妄将我的精液全都喝了下去。
然后他分开我的腿,舔我的身后。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融化了。
吴妄紧紧地拥抱我,进入了我。我感到身体被熟悉的形状撑开,熟悉的酸痛,熟悉的压迫感,熟悉的这个人的吐息,只是被插入我就又射了一次。
这不丢人,我想我还要再秒射好几次,才能找回以前的状态。
我们不断地做爱,水乳交融,吴妄甚至问我想不想上他,我想是很想,但根本没这个力气了,最后只让他趴在沙发上,我趴在他身上,用无法完全勃起的阴茎在他屁股上蹭蹭。
我也很享受这样,吴妄拥有着完美的人类雄性的身体,他出了很多汗,散发出迷人的气息,肌肉在我的身下绷动,我的脑袋里昏昏沉沉,想着他是吴妄,想着从遇见他开始的一切,不断地吻在他的后背上。
最后我们相拥在沙发上继续交缠,身上的液体干了又湿,精力稍稍回复便再次交合在一起。
吴妄有的时候很温柔,轻轻地吻我的眼眸,吻我的鼻尖,有的时候又非常狂暴,毫不在乎地弄疼我。这已经是最后了,我也不在乎,只要感觉得到,什么都好。
我盯着他,汗水从他的下巴低落到我身上,然后我看到他的泪水从他的眼睛中滴落下来。他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我的名字,眼泪随着他挺进的动作落下,他埋下头来,张开嘴咬住我的脖子,重重地咬下去,直到流血。
我在疼痛中高潮,全身再一次绞紧。
他说:“让我吃了你吧,或是你把我吃了。”
我点点头。他吸吮着我的血,却不忍再用力咬下了。
他说着,声音带了哭腔,我从来不会去想象他会有这样的一面。他说:“我们应该有一个小房子,在海边,每天我都看着你,你也看着我,我不会再演戏伪装了,也再也不对你隐瞒什么,我们每天看太阳升起和落下,每一天每一天,直到永远。”
“嗯。”我继续点头。
“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错了……”吴妄不再动作,就只是哭泣了,全身紧绷僵硬得可怕。
我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其实对我而言,在这一瞬间突然拥有了这么多就已经足够了,好过一辈子浑浑噩噩。我当然也想还与他有未来,但没有也没关系。
当然我还有一点点小的奢望。就算是吴妄没有和我站在一起,我也希望他能好好地生活下去。我不想看他和我一起接受本不属于他的命运。他和我不一样的,他是更高等的物种,也是我最爱的人。
但还有时间,还有时间,让我更多地亲吻他吧。
寒冬过去,大地回暖,圆润的水滴从树梢滴落,溪水淙淙流着,花也开了,叶子都绿了,我被温暖的阳光笼罩着。我听到鸟叫,听到歌声,听到阳光被树叶拨弄的声音。
在清风拂过的草地上,我拥抱着我的爱人。
二十三
这十天之中我只偶尔在吴妄怀中小憩,除此之外我们不眠不休,在交谈与做爱中度过。吴妄会在我的要求下给我讲一些他的见闻与故事,而更多的时间我们都聊关于我的事情。我一直觉得我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性格有些扭曲也算不上讨喜,我从没想过会有人爱我这样的灵魂。
我这一生都在为对未知的渴望而活,而吴妄的确实现了我的愿望,将这些未知都展现在我的眼前。是我自己没有协调好自身过于渺小的这个落差,被无力感击溃,因而对一切都产生了怨恨。
生命最后的十天里,我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和满足,这都来自于一个人,真是难以想象。
到了吴妄所预估的时限,我们被带出房间。
对于生死我已经从容,吴妄却还似心有不甘。
我们没有直接走上刑场,而是又被带到了总法庭。
在所有人发话前我说:“我拒绝承认这个人是我的同类,不想与之一同代表人类,决定人类命运。”
在场的有许多新面孔,其中一人说:“我们这次审判,就是要对观察者的定位重新进行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