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罪者-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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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斌他的服药治疗效果一直不是很好; 而且因为工作的关系; 也拒绝住院治疗,大约在一年前左右,开始出现自残倾向; 当时,我给过他一些可以适当分散注意力的建议,比如弹皮筋或者捏塑料泡沫之类的方法。”
谭夫人轻轻摇了摇头,“但是,他当时选择的发泄情绪的方法,却是虐杀小动物。”
“虐杀小动物?”
戚山雨重复了一遍这个名词。
谭夫人点了点头。
“他常常会将一些流浪猫狗带回家,然后用很残忍的方法虐杀,再拍了照片放到微博或者论坛上,让愤怒的网友用各种恶毒的语言痛骂自己,以此获得近似自虐一般的精神安慰。而且他还说,自己常常会看到死去的小动物浑身是血的环绕在他脚边,整晚整晚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后来他跟我说了这件事以后,我劝过他不要这样,因为这样不仅太过残忍,而且很容易引来网友的人肉,可能会严重影响到他的日常生活。后来,我给他调整了用药方案,下次再问的时候,他就不愿意再提这茬了。”
柳弈“嗯”了一声,听得很是专注。
“我记得,肖斌告诉我他虐杀猫狗的时候,还提到过,他的祖母是个虔诚的居士,常年吃斋念佛,跟他说过,杀生是大罪。”
谭夫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当时,肖斌说,像他这样,杀了那么多无辜生灵的人,死后一定会下刀山地狱,关上五百四十亿年。”
他顿了顿,看向柳弈和戚山雨:
“我向相熟的警察打听过肖斌自杀的详情……总觉得,他的自杀手法,是不是有点儿在模仿‘下刀山’这个概念?”
……
柳弈和戚山雨又跟谭夫人就肖斌的案子聊了一阵,直到时间已经快到十一点半了,两人眼瞅着再待下去,主人家就得给他们张罗午饭了,连忙推说下午还有别的事儿,这就得告辞了。
这时,谭教授也抱着小娃娃下楼来了,谭洛宝刚刚吃完奶,正是最饱足、最快活的时候,看到柳弈和戚山雨,立刻咯咯笑了起来,还伸出小手想去摸柳弈的脸。
两人顿时就挪不动脚步了,抓着小家伙白白软软的小爪子逗了一阵,又和谭教授谭夫人约好了以后再来看望宝宝,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临出门前,柳弈注意到,玄关的小茶几上搁了一份邀请函,题头上很清楚地印着“犯罪心理侧写在刑侦实践中的全新应用”一行黑体字。
“哎呀。”
谭夫人注意到柳弈的视线,好像忽然想起了这茬似的,笑着拿起邀请函,递给他。
“这是下周六X大心理系办的一个专题讲座,主讲的是一位从美帝回来不久的教授,好像曾经在FBI的犯罪心理专业培训过两年,挺厉害的。”
她朝他们眨眨眼,露出一点儿善解人意的顽皮来。
“那天早上孩子他爸刚好有课,我得在家照顾小宝,没法去了,如果两位有空的话,一起去听听也不错。”
“好,那就谢谢了。”
柳弈也不客气,大大方方接过邀请函,看了一眼,上面印着的主讲人的姓名很特别,姓“嬴”,单名一个“川”字,后头跟着“X大心理系副教授”和“鑫海市公安局客座顾问”两个头衔。
“正好是跟我们工作有关的课题,一定要去听听。”
他将邀请函收好,又向谭夫人道了谢,然后和戚山雨一起离开了谭氏夫妇的家。
回程的路上,柳弈让戚山雨负责开车,而他则坐在副驾驶席上,低头刷着手机,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对了,柳哥,有件事,刚才不太方便当着谭夫人的面说……”
戚山雨将车子驶出别墅区,趁着路口等红灯的间隙,转头看了看坐在旁边的柳弈。
柳弈没有将视线从自己的手机屏幕上移开,只回了他一个单音节:“嗯?”
“你还记不记得,半年前你做的一份尸检报告,那个冻死的老人。”
红灯转绿,戚山雨发动车子,随着车流驶上转进通往高速路的车道。
“后来我们调查过,老人确实是在自己经营的超市冷柜里自杀的,他的次子为了骗保,才将他父亲的遗体搬到二楼的休息室,还藏起了老人的遗书,布置出病死的假象。”
戚山雨顿了顿,接着说道:“问题就是,老人留下的遗书……我记得,他的遗书上,也提到了‘地狱’这个词。”
他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柳弈的回答,忍不住从倒后镜里飞快地看了旁边的人一眼,却发现他的柳哥这会儿正转头盯着他,眼神很是专注。
戚山雨奇怪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没想到,你这次倒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柳弈哈哈笑了起来,意有所指地调侃了一句:“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没等戚山雨脸红,他又晃了晃手里还亮着的手机屏幕,飞快地回到了正题。
“我刚才查了一下,所谓的十八层地狱里面,有一个名叫‘寒冰地狱’的,里面关的罪人,有一条罪名,就是‘赌博’。”
戚山雨闻言,不由得皱起眉,“对了……那个老人是个赌鬼,欠了很多债务。”
柳弈将手机揣回外套口袋里,目光转向车窗外头。
“沉迷赌博的,提前下了寒冰地狱,而虐杀动物的,则死于刀山之刑……”
他盯着环城高速上来往川流的车辆,表情沉肃,喃喃低语道:
“接连发生的两起诡异的自杀案,总不会是巧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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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3日,周二。
这一日,柳弈接到了下属单位送来的一个大纸箱,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箱子的骨头。
“效率挺高的嘛,这就送过来了。”
柳弈抽出鉴定委托书,仔细地看了起来。
江晓原端着茶缸,颠颠地跑了过来:“老板,这是什么?”
柳弈回答:“几天前在新长垣那边挖出来的骨头,你知道吧?”
江晓原立刻回了他一个“哦”字,点头如捣蒜。
柳弈所说的“新长垣”,是由鑫海市政府与某著名地产商共同投资,准备建造的一处影视基地,位于鑫海市东城郊,占地大约三百亩,核心为一处古镇旧址,周边有成片的湿地荷塘,建设蓝图已经在报纸上宣传了许久,就等着新年过后就正式动工了。
然而,大约在五天之前,工人们却在工地里挖出了一具白骨。
不同于施工时经常挖到的经年的无主孤坟,这一具尸骨没有任何棺木,只用了一张薄薄的毯子包裹住,别说陪葬品,连一件衣服都没有。
施工队的工头也是个心思精细的,立刻就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赶紧让在附近挖土的工人全都住了手,然后匆匆忙忙报了警,警方赶到之后,很快在尸骨身上发现了他杀的痕迹,把尸体带走了。
案子当天就见了报,不少人纷纷猜测这具白骨的身份,警方也在呼吁市民积极提供线索。
不过当时接收了尸骨的,是东城郊警局的法医部门,没有直接送到法研所来。
现在过了五天,尸骨已经做了预处理,骨头上的残余软组织已经清理得干干净净的了,也做过了种属和性别鉴定,确定尸骨基本完整,而且全部都是属于一个成年男性的,而之所以还要送到法研所来,则是为了让他们确定死者的具体年龄。
“嗯,根据白骨化的程度,推测尸体应该死了大约五到八年时间吗?”
柳弈翻了翻委托书后附带的详细案情材料,手指在放着下巴上,轻轻敲了敲,“这个时间范围,定得有点儿宽松啊……”
白骨化所需要的时间会随着尸体所处的环境差异而变化较大。
一般来说,埋在泥土里的尸体完全白骨化,需要的时间大约是三到四年左右,大约需要十年以上才会脱脂干枯,经过三百年以上,才会变得质轻而脆弱易碎。
而暴露在空气里的尸体,白骨化的时间则短得多。这个时间,在夏季只需要约十天到一个月,春秋大约是五到六周,冬季则略长一些,大概是几个月左右。
而长了蝇蛆,或者被其他食腐昆虫破坏过的尸体,白骨化的进程则会被加快许多。美帝的尸体农场曾经做过相关实验,天气炎热的时候,苍蝇的幼虫只需要一周左右的时间,就能吃干净一具成年人尸体上的全部软组织。
东城郊警局的法医部门,假设尸体应该是一开始就埋在土里的,考虑到掩埋尸体的土壤土质湿润疏松,而且鑫海市地处南方,常年气温比较暖和的缘故,对着回归公式扣扣搜搜了一阵,最后他们在死亡时间上,给出了“五到八年前”这么一个相对宽裕的区间。
第67章 6。the silence of the lambs…0
送到柳弈手上的尸骨; 是在东城郊警局的法医部门里做好了预处理的。
骨架上残留的泥土和软组织全部漂烫刷洗干净,虽然没有做脱脂和漂白处理; 但骨头都规整好了; 纸箱子里放的都是大块的长骨和扁骨,小件的诸如手掌、脚掌、椎骨之类的骨头,都用标本盒分门别类的装好; 连头骨的两只外耳道也塞上了棉花团,以防颅骨深处的听小骨掉出来而不慎遗失。
柳弈和江晓原两人找了张空置的解剖床,很快就将骨架重新拼成了人形。
“果然,很明显的他杀。”
骨架子拼好之后,尸骨原主死于他杀的证据就变得一目了然了。
他们在肋骨; 椎骨、头盖骨,还有双侧掌骨以及尺骨上; 都看到了长短、深度不一的线状或孔状骨折痕迹; 明显是刀子一类的锐物在身体上劈砍或者戳刺留下来的。
而且显然凶手下手的时候很是凶狠,那么多处刀伤穿透了皮肤肌肉脂肪筋腱,直接在骨头上留下了痕迹,想来施暴者当时的力道很大; 而且没有想过留下半分余地。
可以想象,当时这具骨架本人的死相——想必是浑身鲜血淋漓; 非常狰狞恐怖的。
“嗯; 凶手怕应该是个成年男人吧。”
柳弈手指在胸骨柄的一处V字形骨折痕迹上摩挲了两下,低声说道:“女性的话,一般很难砍得这么深。”
不过; 更加明显的他杀证据,是在死者的两只手上。
他的骨架缺了全部的中节与远节指骨,而十个近节指骨,也都被人在接近中下三分之一的位置平整地切断了——也就是说,死者的十只手指,当时应该是被什么人给连根砍断了,并且断指并没有和身体埋在同一个的地方。
“老板啊,你说凶手杀人就杀人了,把手指切了干嘛?”
江晓原看着十根整整齐齐的断骨,脑补了一下那个场面,只觉得渗得慌,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人都杀了,还要干这多此一举的事情,有啥意义啊?”
柳弈耸了耸肩,“谁知道呢,搞不好是想留个纪念品吧。”
他朝江晓原笑了笑,“侦探剧里面,不都这么演的吗?”
江晓原闻言,汗毛倒竖,用力搓了搓牙花子,根本欣赏不来自家老板那不合时宜的可怕幽默感。
“而且,不止这些横七竖八的刀伤,这具骨头上,还有一些痕迹,也挺有趣的……”
柳弈说着,放下手里的某块骨头,拍了拍手。
“好了,干正事儿,先把这位兄台的年龄给确定下来。”
对于无名尸骨而言,最重要的个体识别特征,包括了死亡时间、性别、年龄、身高和牙齿特征等一系列的证据。
这其中,“性别”是最容易确定的一项。
对于性别鉴定的原则,青春期前应先进行年龄鉴定,然后再进行性别鉴定,而在青春期后,则是完全相反,应该先确定性别,再鉴定年龄。
而该尸骨的全身骺软骨均已骨化,年龄应该在二十五岁以后,显然已经超过了青春期,鉴别起性别来,就变得十分简单了。
成人骨骼的性别判定,以骨盆最有价值。
而单块的髋骨、颅骨、下颌骨、胸骨等,也都可以进行性别鉴定,只是难易程度与准确度都会随之递减。
所幸这具尸骨保存得十分完整,直接看骨盆就行了。
这具骨盆整体十分粗壮,肌棘明显,骨骼厚重,骨盆入口纵径大于横径,呈近似于心脏的形状;骨盆腔高而窄,像个漏斗一样;骨盆出口狭小,坐骨棘发达;耻骨下角呈V字形,夹角较小;骶骨底第一骶椎上关节面大,髂翼较直,且高而厚,耳状面较大且直。
即便是初出茅庐,学艺还不怎么精的江晓原,也能一眼就看出来,这具尸体,是属于一个成年男性的。
至于无名白骨尸的身高,若是成年了,一般则需要在确定年龄以后,再进行推算。
人的身高会受明显的地域差异影响,比如高加索人种和尼格罗人种,就普遍比蒙古人种来得高大。
而就华国的情况而言,东北人身高高于黄河以北地区,黄河以北地区人身高高于长江以北,长江以南的人又较低与长江以北人的身高。
所以身高对于寻找无名尸的真实身份来说非常重要,有时候甚至可以缩小无名氏的籍贯范围。
其实,对于全套完整的无名尸骨来说,可以测量全套骨骼的总高度,再加上五厘米的软组织厚度,即为死者身高;还可以先测得颅高、各椎骨体长的总和、股骨和胫骨的生理长度、距骨高和跟骨高之和,再利用公式计算,求得死者生前身高。
但由于成人的身高与年龄密切相关,一个人最大身高一般在大约十八岁到二十岁的时候,超过了三十岁,每年身高就会降低大约六0。6毫米,相当于每二十年降低1。2厘米。
种种因素综合下来,会使得依照骨骼推算死者生前身高的方法出现一定的误差,这个误差范围,有时甚至会大到足有十厘米——而这十厘米的误差,有时就会对警方侦破案情造成相当关键的影响。
所以,为了谨慎起见,对于不清楚年龄的无名尸骨,一般都要求先较为准确地判断出死者的年龄以后,再与骨骼的测量结果相对比,做出一个综合判断来。
而这一切的难点,最后就集中在了尸骨的年龄判断上。
对于如何判断白骨的年龄,在人类学上,自有一套已经总结摸索得十分详尽的方法——其中最常用的四种方法,就是通过耻骨联合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