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心-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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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联系了,结了尾款,直接让他们滚蛋吧。”
说完,陆商扫了眼底下各分部的负责人,“我不知道是你们中的谁拿了回扣,钱我不管,但东西必须换,工程做出来,你们都是要签字要负责的,出了事谁也逃不了责任。我做的是娱乐设施,不是杀人的玩意,如果连最基本的安全都保障不了,还建什么游乐园,直接建墓地算了。”
一席话说得几个人冷汗都下来了,会议室安静得落针可闻,陆商的手机在这时突兀地震动了一下,打断了他的话。
他微微皱眉,拿出来看了一眼,顿了顿。
“陆总,那我们是换本地供应商?”底下有人问。
陆商不动声色地把手机关了,“发公告出去,公开招标。”
黎邃等到半夜,手机那头也没有任何回复,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受,有些焦虑,又有些惶恐,好像做了错事的学生,想给人道歉,却迟迟得不到回应似的。
黎邃不敢懈怠,却也不敢穷追猛打惹人厌烦,挑着陆商的作息,间或给他发了些短信,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日常,还有以公事为名的骚扰,可惜发出去的东西如石沉大海,一点回应也没有。
陆商好像是铁了心要晾他一晾,黎邃屡试屡败,渐渐不由有点委屈。
某天晚上司马靖荣给他打电话,请他过年的时候去司马家吃饭。吃饭不吃饭黎邃倒是无所谓,好不容易逮着个能说话的闲人,黎邃叫住他,闪烁其词地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以征询意见。
哪知司马靖荣听完,在那头一通狂笑,“他生气才是对的呀,你想啊,他要是完全不生气,一点儿都不介意,继续跟你好哥们儿似的睡一块,你会高兴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黎邃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逃避说明他心里也不坦荡,他要是真拿你当随便收养的小孩儿,能让你做出这种事来?以他的手腕,你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条河里去喂鱼了。”
黎邃呼吸都急促起来,急切道:“你、你是说……”
“道歉去啊老弟!”司马靖荣恨铁不成钢。
黎邃一阵泄气,“我给他发信息,他一条也没回。”
“那就当面去,送花,送礼物,送钱……他喜欢什么你就送什么,逗他开心,哄他高兴,这世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
黎邃一开始还觉得有道理,后来看他越说越没溜,连忙打断,转身去找露姨。
“喜欢的东西?”露姨正在剪茶树菇,闻言诧异了下。
黎邃点头,笨拙道:“嗯,您照顾他十多年,他有对什么表现出兴趣的吗?”
“这个啊……”露姨陷入沉思,“嘶,我想起来了,他挺喜欢钓鱼的,前些年身体好些的时候,常常去清明湖钓鱼。”
黎邃头一次听说,不由诧异了下,陆商几乎不提自己的过去,也极少对什么东西表现出兴趣,总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不知原来他还有这么个爱好。
黎邃笑了,“我知道了,谢谢露姨。”
重新招标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工程正进行到一半,时间成本高,一天都等不起,一般人遇到这些麻烦,肯定就妥协了,但陆商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件事格外执拗,硬是折腾了他们两个星期,终于……把自己折腾病了。
受季风影响,海岛这段时间一会儿冷一会儿热,陆商本就抵抗力堪忧,又连着几天在工地上跑,人没休息好,患上了重感冒,心脏也开始抗议。
这边不比在陆家,医院没有接诊过他这样复杂的病例,竟不敢随便给他下诊,只开了些不痛不痒的退烧针和消炎药。
他从小把药当饭吃,普通的药对他而言根本没什么作用,仍然是一到夜里就发烧,天一亮却又好了。白天劳累,晚上还睡不好,折磨得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没来就没多少血色的脸看上去更加苍白了。
快要过年了,工地上大多都是外来务工人员,天天数着日子盼着回家过年,一年之中,这时候人心最是容易涣散。陆商心知这件事宜速战速决,不宜久拖,只能强行打起精神,召集各方人手,在最短时间内敲定了一家能提供现货的供应商。虽然价格是高了一点儿,但好歹东西质量过硬,材料输送速度也恰好能赶上工期。
打一巴掌给点甜头,这道理陆商比谁都懂,放假前特意让刘星铭给员工发了丰厚的过年物资,工地上的工人则直接发的红包,他们中多数都要去赶车赶飞机,发了物资也带不走,还是现金方便得多。
这番考量,除了陆商也是没谁了,处理完这些大事小事,他累得差点心脏病复发,连年终答谢会也没力气参加,在酒店里蒙头大睡。袁叔不放心,直接亲自过来接人了。
“明天回去吗?”
陆商躺在沙发上,按了按太阳穴,“嗯”了一声。
袁叔咽了咽,边说边观察他的反应,“那孩子说了几次要过来,我拦住了。”
陆商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袁叔走之前,陆商对他说:“明天让刘星铭过来一趟,我有话跟他说。”
天气不好,阴冷又干燥,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般难受,黎邃在打卷的树叶中行走时忍不住想,幸好陆商去海南了,不然这种天气,如果他在,必然又是手脚冰凉的吧。
他今天很高兴,这两个星期跑遍了市内外的大小渔具店,终于买到了一根上好的钓竿,碳素的材质,又加入了纳米硼纤维,手柄的位置是一层精心雕琢的玉,质地清透,触手生温,夏天拿着不会热,冬天也不会冷。最重要的一点,店家告诉他,手柄内侧可以刻字,黎邃想了想,使了点私心,让他刻上了两个字母,“LS”。
既是陆商,也是他。
渔具店在郊区,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黎邃将盒子小心放进后备箱,关门时,身体本能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他被跟踪了。
敌在暗,他在明,黎邃不动声色地熄了车灯,贴近车身,反手从车窗户里去拿备用的安全锤。
这片区域没有路灯,车灯一熄,整条路都陷入了黑暗,黎邃刚把东西拿到手,就听不远处的树林里传出一阵不屑的笑声。
“真是警觉,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
黎邃一惊,立即转身,就见树后走出一个人影,穿着帽衫,看不清面容。不过,也无需看清了,这声音,黎邃太熟悉了。
“是你。”他本能地对这声音产生戒备。
李岩打了个响指,黎邃这才看清,远处的坡上还有一辆重型摩托,两人对一个,看起来不难对付。
“别紧张,”李岩笑道,“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黎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有答话,陆商曾教过他,在没弄清对手的意图之前,少说话,以免暴露自己的弱点。
“你真是越长越大,也越来越无趣了。”李岩叹道,“你不用时时刻刻绷着,我现在也不能拿你怎么样,算是你暂时跟对了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想说什么,闲来无事,正好碰见你,以前老板身份来跟你交流一下跳槽心得,”李岩道,“知道我为什么说你只是暂时跟对了人吗?”
见黎邃不说话,李岩笑了一下,道:“因为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迟早会知道这一点。”
黎邃给了他一个冷眼,转身要走。
“你就不想知道,陆商究竟为什么要收留你?”李岩在他身后道。
☆、第三十一章
黎邃顿住脚步,“知不知道,对我来说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李岩好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道:“还真是傻得可怜,你该不会真的对他动感情了吧,那真是我这辈子听过最有趣的事情了。”
黎邃转身,沉声道:“我是喜欢他,那又如何?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免得将来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心脏被人挖了,连个索命的主都找不到。”
黎邃眼神一沉:“你胡说什么?”
“我说,陆商之所以收养你,”李岩一字一顿道,“是因为,你就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活体心脏源。”
黎邃的手下意识颤抖了一下,李岩显然对他的表情十分满意,继续道:“这么久以来,你就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出来吗?你不觉得他对于你的存在,在外很高调吗,陆商这么独来独往的人,为什么身边会偏偏多出一个你?”
黎邃死死盯着他,李岩叹了口气,惋惜道:“你不懂,对于我们这种人,情人向来是构不成威胁的,但是心脏不一样,所以他才会允许你留在他身边。”
“你知道东彦有多少人想要取代他的位置吗?如果他们知道你是陆商性命延续与否的关键,不出一个月你就没命了,他以包养的名义来掩盖你们之间的真实关系,为的就是能保证你这颗心脏的安全,你以为他真的是为你着想?别傻了。”
黎邃双手握成拳,直视他道:“他没有亲口承认,我是不会信的,请你不要挑拨了!”
“亲口承认?”李岩好笑,“承认什么?承认他要挖你的心脏,承认自己是个吃人的魔鬼吗?”
黎邃瞳孔骤缩。
“小黎,傻孩子,他有先心病,需要一颗健康的心脏,而你,就是他最好的心脏供体。”
见他不说话,李岩拿出一叠文件递出来,“你不相信?这是从瑞格医院带出来的东西,你看看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黎邃没接,静静望着他,脸色冷下来,“你说完了?”
李岩微微一怔,收敛笑容。
黎邃把手机屏幕点亮,展示在他面前,“十分钟前报的警,现在,你大概还有五分钟的时间逃命。”
李岩怎么都没想到黎邃竟会摆他一道,青筋都跳了出来,眼神阴鸷,“你会后悔的。”
黎邃慢条斯理地把手机收回去,冷声以对:“如果我因为你的几句话去伤害他,我才真的会后悔。”
远处的重型摩托像是察觉到了异样,闪了闪车灯,李岩骂了一句,将文件甩在地上,转身跑过去跳上了车。
轰鸣声渐远,街道重归黑暗,黎邃在寒风中站了很久,才像是攒足了勇气似的,去捡地上的东西。
这是一份配型报告书,归档于瑞格医院的绝密文件,配型人是他和陆商,黎邃已经记不得他什么时候做过这个鉴定。上面白纸黑字,两个人血型一致,HLA配型相合,心脏个体吻合,各项数据均指向一个结果——他的确是陆商难得一遇的最佳心脏供体。
黎邃想起,陆商最开始带他回来,是与他签订了一份合约的,那时他还看不懂,如今想来,那上面的内容,大抵说的就是这件事了。
寒风乍起,卷起几片枯叶旋转着从车底掠过,车窗上蒙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水珠,黎邃指节捏得轻响,呼吸颤了颤,像是无比疼痛般,皱眉闭上了眼。
茶室里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刘星铭倒了杯热茶递过去,担忧道:“陆总,您没事吧?”
陆商摇摇头,把那阵不适感强压了下去,道:“感冒而已,不打紧,今天没叫别人,就我们俩,跟你说说话。”
刘星铭坐直了,他也猜到了陆商要找他说什么,这次的事故,身为主要负责人之一,他必然是难辞其咎,要说有人拿残次品偷梁换柱以次充好这种事他完全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陆商也不会信。
“我是看着你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当年我父亲在的时候,就一直对你褒奖有加,这些年我一直对海南疏于管理,让你错失了很多机会,是我的错。”
刘星铭忙道:“您千万别这么说,是我自己不愿意去内地的,我……”
陆商苦笑了一下,“我一直以为就算别人都会变,至少你不会,看来,是我低估了金钱的诱惑力。”
刘星铭自知理亏,也不再辩解,低声道:“我也有妻儿老小要养,我老母亲有严重脑瘫,一个月光治疗费就要八千,孩子还小要上学,老婆又多病没有劳动力。陆总,我跟你掏心窝子说吧,如果不是因为家里的这些事,我就是上街讨饭也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您知道我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实在是形势所迫,我不能为了让自己挣个刚正不阿的名头,让老婆孩子遭罪啊……”
“可你做的这些,已经足够判刑了,你知道吗?”
刘星铭脸色变了,“是,这件事是我的错,我认,该负的责任我一个也不会推卸,辞退也好,赔偿也好,只求您看在这么多年的份上,别把这件事捅出去,我母亲还躺在医院里,陆总,我实在是……”
陆商盯着手上的茶杯,久久没有答话。在这个位置待得越久,他就越是能理解当年他父亲为何会说感到厌倦,看惯了人事变化,看多了是是非非,有时明知不该对人心这种东西抱有希望,却仍是不愿意舍弃那点希冀,总盼望着这世上真有永恒不变的纯粹,可惜总是一次又一次失望,最后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陆商想,也许的确不是每个人都能像黎邃一样,时时刻刻把他放在心尖上,处处以他的意志为先。能真正做到毫无所求,能让他安心去信任的人,已经找不出第二个了。
“明天我会让袁叔发调任书,这个项目,你还是别做了。”陆商放下茶杯,并没有看他。
刘星铭伸长了脖子,像是有话想说,但他也知道,这已经是陆商退让的结果,只能放弃,呐呐地说了句“是”。
他走后不久,袁叔开门进来,两人对视,均是复杂的表情,沉默许久,陆商才出声道:“把A公司新出的那款手机拿一台来,下午回陆家。”
飞机上,陆商闲来无事,把手机拆开,该调制的调制好,该预设的设置好,忙完了他才反应过来,黎邃如今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孩了,智能机对他而言也已不再陌生,这举动其实有点多余。
下了飞机,接机的车还没来,他正在机场等,突然接到了梁子瑞的电话,语气有点急。
“瑞格前几天发生了一起入室盗窃案,丢东西了。”
陆商以为是什么重要仪器,“丢了就丢了吧,再买一台。”
“不是,仪器都在,只有你和黎邃那份心脏配型报告不见了。”
陆商一愣,眼神暗下来,“查出是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