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心-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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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满二十了,你还把他当孩子呢……”左超大笑。
陆商不以为然,“他在我这里,永远都是孩子。”
左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试探道:“你这辈子就认定他了?不想找人生一个?”
“我?”陆商轻笑了一声,说完摇了摇头,像是苦笑又像是自嘲:“如果是我这样活着,生下来也是遭罪。”
左超微微一愣,劝道:“也不能这么说,陆老爷当年不是也生了你嘛,人啊,还是只有当了爹才知道什么叫责任感,你看,早上我还生气小梨子把我的厂子给关了,现在一想,他也确实不算做错,也许真是老天爷让我去干点儿别的什么大事了。”
陆商好笑:“你才当了几分钟的爹,就教育起我了。”顿了顿又补充道,“有他足够了。”
左超见他心意坚定,不由有些感慨,“当年你第一次带他来的时候,我是真没想到会有今天……”
“你想清楚了,他再来找你,你就别回避了,”陆商放下茶杯,直言道,“我看着心疼。”
左超一阵窘迫,挥挥手,“算我的错,我今晚单独请他喝酒。”
两个人又闲扯了一些有的没的,陆商见他心思早就飞到了孩子他妈身上,便也不再多留,起身就要走。
“我挖了新鲜的笋,给你装点儿带回去?”左超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下回吧,”陆商看见前院那几只蓝孔雀,指了指道,“那个好吃吗?”
左超立即点头,“加点霜萝卜炖麻辣的,肉特别香。”
陆商深吸一口气:“留一只给我,下回宰了,”又回身强调道,“别让黎邃看见。”
“成。”
左超送他出了院子,“车厂不在了,我这边的人手有点不够,该盯梢的不会松懈,但你们也要多加小心。”
“嗯,过两个月等大嫂身体稳定了,你去开个汽修厂吧,我会让袁叔帮你办手续。”陆商道,“其他的——”
他突然顿住,身体晃了晃,猛地喘了两口气,躬身蹲到地上,单手撑着头,紧紧按住眉心,眉毛皱成一团。
左超被他吓着了,“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陆商做了个拒绝的手势,紧闭双眼,甩了甩头,等脸上那阵惨白稍微缓和下去,费力地站起来,扶着路边一株竹子才勉强站稳。
左超生怕他下一秒就晕过去了,急道:“要不要紧?你别逞强啊。”
陆商等把气喘匀了,虚弱道:“……没事,让袁叔把车开进来,我走不过去。”
袁叔下了车,见到他面色如纸的模样,也是一惊,两个人搀着才算把人扶进车里,“慢点儿。”
走的时候左超怎么都不放心,“小梨子知道吗?”
陆商靠在后座上,嘴唇苍白,眼神也有点涣散,小声却严肃道:“别告诉他,要告诉也是我自己告诉。”
左超似乎有话要说,又觉得这是别人家事不好说出口,就这么一犹豫,陆商已经关了车窗,让袁叔开车走了。
“需要我叫梁医生来吗?”袁叔在前座问。
陆商失神地望着窗外的竹子一根根掠过,心情低落到了极点,他极少露出这么无助的表情,半晌,像是认命一般,闷闷地“嗯”了一声。
晚上,黎邃被左超叫去喝酒了,打电话给陆商说不回来吃晚饭时,那头的声音雀跃不止,像是多日的阴霾终于消散,显然非常高兴。
“少喝点。”陆商被他感染,也轻声笑了笑,叮嘱道。
挂了电话,屋子里又安静下来,陆商坐在沙发上,感到浑身一阵发冷,他不敢乱动,只好把毯子裹紧了一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他就等得快睡着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一阵停车的声音,接着门开了,梁子瑞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你怎么了?”
陆商缩了缩身体,笑道:“没怎么,请你吃个饭。”
“少胡说八道,我们俩认识这么多年,你躲我都来不及,什么时候请我吃过饭。”梁子瑞大概是饿了,在茶几上挑了个苹果就往嘴里塞,“说吧,哪里不舒服了?”
陆商显得有点犹豫,又像是不知怎么开口。
“我的眼睛,”陆商措了下辞,“……好像出了点问题。”
梁子瑞一下子顿住,脸色变了,“你说什么?”
“我现在看不见你人在哪里,四周非常模糊,”陆商伸手空气里划了划,“只能根据声音判断出你在哪个方位。”
梁子瑞表情转为严肃,掏出手电在他眼前晃了晃,“感觉得到吗?”
陆商点头,“有光。”
梁子瑞又撑开他的眼睑仔细检查了一番,关了手电,深吸了一口气,转而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去年黎邃出国之后不久,我感觉到视力有下降,但戴眼镜会好,就没在意,大概半年前,有一次在院门口,开车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重影。”陆商回忆,“之后也陆续出现过几次,多数是在晚上,每次持续五秒到二十秒不等,像现在这样长时段的,并且在白天,今天是第一回。”
陆商说完,等了半天没等到梁子瑞回话,不由有些不安,他还不太能适应没有视力的生活,“你在听吗?”
“在。”梁子瑞用手在他肩膀上捏了捏,以安抚病人情绪,“我在回想你的病历,按理说,应该不会这样。”
“是因为心脏的原因吗?”
梁子瑞轻叹了一声,“心脏病本身不会影响视力,但是造成心脏病的病因同时会影响视力,你能感觉到光,眼球也并没有病变,唯一的解释是心脏机能下降导致眼球供血不足。”
“有办法吗?”陆商问。
梁子瑞表情凝重,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陆商,一年前你决定放弃做心脏移植手术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心脏病末期会有很多并发症,就算我今天治好了你的眼睛,明天你还可能会失去听力,这就是放弃手术的代价,你明白吗?”
“是吗?”陆商垂下眼,反而笑了出来,“听起来很糟糕。”
梁子瑞深吸一口气,语气难得带了点不忍心,“会很痛苦的……”
两人陷入沉默,角落里,壁炉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陆商揉了揉眼睛,道:“我既然选了这条路,就愿意承担后果,总之先想办法让我能看清东西吧,黎邃该回来了。”
“我可以开一些药给你,但是这些治标不治本,只能暂时缓解无法根治,因为你的主要病因还是在心脏,”梁子瑞道,“还有,你别总想着瞒,这件事你瞒不住他的。”
陆商眼神迷茫,循着声音朝他看过来,垂眼道:“阿瑞,老实说,我对自己很失望,我原以为我可以再健康地多陪他几年的。”
“别说了。”梁子瑞打断,他最受不了陆商软化,身为主治医师,这么多年他一直看着陆商磕磕绊绊走过来,这个世界上,除了陆商自己,恐怕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个男人今天能坐在这里有多不容易。
陆商是个精神多强大的人,什么时候竟然到了他主动妥协向他求助的时候。
“我不放弃,你也别放弃,”梁子瑞捏了捏他的肩膀,“总是有办法的,我原来预估你一年里不做心脏移植会没命,现在不是也好好的吗?”
“嗯,你还预估过我活不到20岁。”陆商笑了。
“所以眼睛算什么,”梁子瑞安慰他,“只有一点,你别瞒着黎邃,作为家属,他迟早是要知道的。”
“我只是觉得……”
梁子瑞打断他,警告道:“听着,这不是小毛病,万一出点事不是开玩笑的,你需要照顾。”
“……你先别说,”陆商叹了口气,艰难道,“我找个时间跟他说。”
☆、第三十九章
黎邃到家时,客厅没有人,卧室里只亮了一盏床头灯,陆商已经睡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在床边坐下,陆商睡着的时候总是身体不自觉蜷缩,很容易让人生出从背后抱上去的欲望,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细碎的刘海随意地散在额前,嘴唇轻抿,微微有点苍白。这睡颜他看了千百遍,依然回回都心动不已,沉溺片刻,忍不住伸手把刘海撩开,在额头印下一吻,又细致地掖了掖被子,这才转去浴室洗漱。
有时他也觉得奇怪,常听人说爱情是消耗品,在一起久了,两个人之间就会趋于平淡,可他在陆商身边两年多,越是深入了解,越只觉难以自拔。陆商的一举一动,说话的声音,微笑的角度,浑身上下都让他觉得迷人得不得了,即使什么都不干,就坐在这里盯着他看一整天,黎邃也丝毫不会觉得腻烦。
他洗澡的动作放得极轻,出来时陆商却还是醒了,眯着一双眼看他。
“吵醒你了?”他歉意道,爬上床从背后拥他入怀。
一股热气霎时从后背传来,陆商枕上他的胳膊,轻嗅一阵,“酒气不算重。”
“只喝了一点,左大哥说他要戒酒,”黎邃吻了吻他的耳朵,“我给你的小乌龟买了个缸,放在楼下了。”
陆商“嗯”了一声,黎邃察觉他有点鼻音,略微抬了下头,“感冒了?”
“没有,睡得有点闷。”陆商转了个身,与他面对面躺着。
黎邃见他低垂着眼,睫毛微颤,不由一颗心提起来,肯定道:“你有心事。”
陆商稍稍一滞,握住他的手,十指交缠,低声道:“黎邃,我们不能有宝宝,你遗憾吗?”
黎邃没想到他会说这句话,一时呆住了。
“你如果想要,可以去做代孕,”陆商继续道,“我不介意的。”
他说得十分诚恳,黎邃听着却极不是滋味,陆商必然是因为左超有了孩子而联想到他们了,这个男人平日里从不表露对死亡的恐惧,但心底里多半是在意的。陆商是怕他自己哪天离开了,剩下他孤身一人,如果留个孩子,将来好歹还有亲人陪伴,是个慰藉。
“你在说什么傻话,”黎邃感到一阵鼻酸,一想到这个人半夜不睡去考虑这些,他就心里揪着疼,伸手把陆商揽进怀里,“你知道我有多爱你,谁也取代不了,亲生的也不行,我也不想把自己分给别人,现在也好,将来也好,全是你一个人的。”
陆商似乎还想说什么,黎邃紧了紧胳膊,打断他道:“好了,以后不要提这个了,你喜欢孩子,那我们去给左超的宝宝当干爹,你是干爹,我是干爸,怎么样?”
陆商轻轻笑了,“那这孩子将来养老任务繁重。”
黎邃松开他,碰了碰额头,“有我呢,我养你。”
两个人又依偎着说了一会儿公司的事情,都没有什么睡意,陆商是白天睡多了,黎邃则是太高兴,说得肚子都咕咕叫起来,干脆起床做点夜宵吃。
“太晚了,红肉难消化,我给你煎份鱼排吧。”黎邃在冰箱里翻了翻。
“嗯。”陆商裹着毯子坐在沙发看他,像只嗷嗷待哺的雏鸟。
“你晚饭怎么没动?是不舒服吗?”黎邃只穿了件宽松的单衣,围着围裙,露出性感的背影。
“忘记了。”
黎邃抽空回头看了陆商一眼,发现陆商一直在盯着他,笑道:“你看我做什么?”
“好看,”陆商淡淡笑道,“想多看几眼。”
黎邃心里微微闪过一丝异样,陆商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又想到兴许是深夜人都比较感性的关系,也就没有去追问。见陆商将毯子裹紧了一些,转而问:“你冷不冷,我给你拿件外套来。”
陆商摇头,黎邃还是怕他冻着,关了小火迅速去楼上拿了件宽厚的羽绒服,把他整个人都包了进去,只露出一个脑袋。
“等着,马上来喂你。”黎邃给他理了理弄乱的头发,笑道。
鱼排是今天晚上才送来的,非常新鲜,骨头都剃干净了,又用白兰地去了腥,配上柠檬汁和胡椒粉,刚下锅香味就出来了,佐料极少,油盐的分量也不重,肉质松软好消化,很适合晚上吃。
黎邃撑着头坐在对面,看陆商低头慢条斯理地吃东西,心里满足到了极点,所谓过日子,不过就是用心地去做一顿饭,然后把爱人喂饱的过程了吧。
“吃饱了吗?”黎邃等他吃完,笑着抽了张纸递过去。
陆商点点头,目光移到茶几上的玻璃缸。
“给小龟的,现在给它搬家吗?”
陆商摇头,“明天吧。”说完去牵黎邃的手,“困了,陪我去睡觉。”
“刚吃完就睡哪行,得运动下。”黎邃嘴上教育着,手上却不由自主地任他牵着。
陆商像是得到了什么灵感,回身淡淡一笑:“那就去‘运动’一下。”
结果最后也没“运动”成,陆商虽然不说,但黎邃看出他脸色其实不太好,嘴唇泛着苍白,腿脚也有点肿,于是漱了口,给他按摩了一下腿,互相拥抱着睡了。
很快两个人的清闲日子都到了头,一年中最麻烦的事情来了——股东分红。黎邃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公司工地家里三头跑,陆商也没闲着,早上八点到晚上十二点,不是在各分部听工作总结报告就是和财务开会,几乎没有一秒钟是歇着的。
晚上回到家,陆商还在客厅看报表,黎邃见他眼镜都快挨着纸张的样子,上前给他正了正肩膀,劝道:“还有多少,明天再看吧。”
“就快了,我记几个数字,明天开会要用。”陆商边看边在笔记本上做记录。
“我去帮你放热水。”黎邃不好打扰他,兀自给小乌龟喂了两片肉,上楼之前,他扶着楼梯盯着陆商专注的侧影,看了很久都没有收回目光。
越看越觉得心中有种违和感,黎邃微微皱了皱眉,捕捉到了那一丝疑虑——陆商戴眼镜的时间是不是越来越长了?
一旦开始留意,黎邃就再也无法放下心,连着观察了几天,终于发现了规律。白天天气好的时候,陆商是不戴眼镜的,遇到下雪天或者阴雨天偶尔会戴,而晚上则是从入夜起到睡前就一直戴着没摘下来过。
晚上趁着陆商洗澡,黎邃把那副眼镜翻出来,试戴了一下,很普通很正常的防辐射眼镜,并没有什么异常。可黎邃不知怎么就是放心不下,又仔细摸索了一阵,终于在镜架的边缘找到了一行隐蔽的英文,他记了下来,趁没人时候上网查了查。
出乎意料,这是德国一个科技研发团队的名字,并不是什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