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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部分

匠心-第48部分

小说: 匠心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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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邃听罢,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又定格在自己身上,焦急地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
  见梁子瑞不理他,强硬地拽着梁子瑞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语气几乎是在哀求,“用我的心脏,用我的心脏给他做心脏移植……”
  “太晚了。”梁子瑞抽出手,露出悲悯的神色。
  黎邃像是理解不了,久久地盯着梁子瑞不放,目光里带了尖锐的质问。
  “他已经签了Leon的手术同意书,”梁子瑞道,“并且在遗嘱里做了声明,如果我采用你的心脏,瑞格的所有研究资金将会被收回。”
  “遗嘱?”黎邃捕捉到了关键字,嘴唇轻颤,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重复,“遗、嘱?”
  梁子瑞眉心紧蹙,头疼得更厉害了,怎么就说漏嘴了呢。
  “他什么时候,连遗嘱都……”黎邃深受打击。
  “黎邃……”梁子瑞心里也不好过,叫了他两声,然而黎邃两眼呆滞,如同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失去了反应似的。
  “我……”黎邃躬身抱着自己的头,死命地紧抓头发,牙齿咬得直响,仿佛正在承受莫大的痛苦。这反应着实有些吓人,袁叔正要上前安慰他,黎邃俯身往前挪了两步,忽然扶着墙角剧烈地呕吐起来。
  “哎呀,这……”露姨忙去拿水。
  梁子瑞神色一暗。
  等他吐完了,刚扶着墙站稳,耳边劲风闪过,只感到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黎邃一声闷响倒在地上,众人错愕地看向他身后的梁子瑞,后者收回手刀,疼得不住甩手,对一旁的护士沉声道:
  “给他打安定。”
  袁叔不放心,忙拦住他,“梁医生。”
  梁子瑞皱眉,耐心地解释:“他应激过度,超过身体极限,已经引起了生理反应,必须打安定。”
  ……
  周围很吵,一直有人在进进出出,还隐约有人在争论,黎邃仿佛刚从深海里爬上来,头疼得厉害,眼皮也无比沉重。
  这些年来,他一直反复做着一个梦,梦到陆商离开,或是梦到陆商死在手术台上。人们常说,梦境是一个人心底里最渴望或是最惧怕的事情的影射,在被噩梦反复折磨的黎邃心中,陆商的病早已成了他的心魔。
  他藏着这个心魔,每天提心吊胆,即使在睡梦中也不敢松懈半分。他面带微笑,掩饰得完美无缺,却偏偏忘了给自己留一条出口,以至于当这个心魔变成现实的时候,他无法承受,精神濒临崩溃。
  黎邃从一片混沌中睁开眼,屋外有刺眼的光线照射进来,他眯了眯眼睛,觉得自己好像又做了一场噩梦,他如往常一样合上眼,翻了个身。
  接连便是记忆的洪水,不断冲破思维的牢笼,大片大片地从他脑袋里灌入,黎邃渐渐感到心口阵阵抽痛,抖着手抱住头,试图再进入睡眠。就和之前无数次噩梦一样,只要睡着了再次醒来,一切不好的就都会消散。
  “逃避是没用的。”耳边忽然响起声音。
  黎邃浑身一震,睁开眼,失神地朝他看过去。
  梁子瑞俯身与他对视,正色道,“听着,陆商很危险,心跳停了三次,我已经调用了所有资源全力抢救他,我一个人顾不上两个人,如果你想让我把精力全部放在他身上,就管好你自己。”
  黎邃听罢,眨了眨眼,撑着坐了起来,甩了甩头。
  看得出来他在努力调整情绪,梁子瑞其实有点不忍心,黎邃的年纪在他看来根本还是个孩子。陪陆商走过的这些年,他作为医生都觉得吃力,更别提朝夕相处的枕边人了,现在发生了这么多事,要他一下子全部接受,确实为难他了。
  他不由放缓了语气,安慰道:“还没有到要去奔丧的时候,好消息是,陆商的求生意识很强,我和小叔在努力帮他稳定情况,Leon也在赶来中国的路上,这件事不是他一个人在战斗,我们都会帮他。”
  黎邃听罢,眼里情绪翻滚,“我能做什么?”
  “顾好你自己,顾好陆家就行。”
  黎邃忍着不适,点了点头,半晌又忍不住问:“陆商知道手术成功率只有10%吗?”
  梁子瑞:“他知道。”
  见黎邃深深望着他,又补充道:“手术同意书是在他完全知晓手术风险的情况下签的,他之所以支开你,就是不希望你为了他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他的这份心意,你能明白吗?”
  黎邃听着他的话,眼眶红了,强忍着眼泪,不住地点头。
  苦口婆心的一番话总算是没有白费,梁子瑞感到一阵欣慰,走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好孩子,陆商他很想活下去,也想和你过完下半生,所以他去赌这个10%,连他都这么努力地为你们两个人的将来争取,从现在起,你也就不要再去想心脏移植了,好吗?”
  黎邃哽咽着点了点头,“……好。”
  门口有护士敲门,“梁主任,梁院长让你去换他。”
  “就来。”
  走之前,黎邃叫住他,“你们会尽全力的对吧?”
  梁子瑞笑着理了理白大褂,“当然,这是我们医生的天职。”
  虽然说起来容易,但面对陆商沉重的病情,梁子瑞还是感到非常棘手,Leon的手术有一个先决条件,必须保持患者的心跳正常,如果陆商的心跳不能稳定下来,那么手术效果就将会大打折扣。
  他召集了几名专家,经过一番讨论,决定给陆商用冷冻疗法。这种方法就是降低患者的体温和血压,减缓血液流速,使他的身体维持在一种“龟息状态”,具象的来说,就是相当于把患者给“冷冻”起来了。
  几个医生轮番上阵,在手术室竭力抢救了一整天,终于在天黑的时候将情况稳定了下来,手术后陆商必须被放在低温室里24小时观察,因为处于深度昏迷,无法与外界交流。
  黎邃站在低温室外,对着玻璃窗口巴巴地望了半天,只看到床头规律地画着绿线的监测仪屏幕。
  他问了护士,护士告诉他低温室是严禁家属进入的,因为里面的温度常人无法忍受不说,走动间带来的病菌还会对患者造成影响。黎邃只好就这么在门外站着,累了就趴在门边靠一会儿,他没办法离开半步,总是害怕他只要一离开陆商又会出什么事。
  入夜后,走廊静了下来,隐隐能听见房间里心脏监测仪发出的“滴滴”声,这声音听在黎邃耳朵里,既让他心惊肉跳,却也让他安心。
  半夜梁子瑞来了一趟,发现黎邃竟然就这么坐在地上,靠着低温室的门睡着了,他不由一阵心软,在原地顿了一会儿,转去拿了一件厚外套和一件防菌服,接着将他叫醒。
  “梁——”
  “嘘。”梁子瑞打断他,回头望了眼值班台的护士,确定她去巡房了之后,把衣服递给黎邃,“穿着,一个小时,不能更多了,要是冷得受不了就出来,千万别让我小叔看见。”
  说完,偷偷摸摸用自己的权限卡给他开了门。
  黎邃感激地道了谢,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溜了进去。即使是全副武装,进到门内,黎邃还是感觉到了一阵扑面而来的寒气。
  陆商躺在特制的病床上,浑身插满了各种管子,脸上罩着氧气罩,嘴唇苍白,面色发紫,整个人一点生气都没有。要不是胸口还有些微起伏,他都不敢确定这究竟是一个活人还是一具尸体。
  黎邃不敢握他的手,只隔着防菌手套,用食指轻轻碰了碰陆商的指尖,神经末端传来一丝细腻的触感,大脑反馈出的讯息告诉他,他触碰到的不是虚幻,而是真的实体。那一瞬间,黎邃不知怎么就特别想哭,他缩着身体,在“滴滴”的仪器声中冷静了好半天才把喉间那股酸涩忍下去。
  他靠坐在床边,望着陆商冰冷的脸颊,心中各种情绪翻滚而过,一张嘴,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可说出口的,却是一句最简单,也是他最渴求的话,“别丢下我……”
  

  ☆、第五十三章

  
  “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要陪我到老的,我只有你了,别丢下我。”明知陆商现在听不见,黎邃还是忍不住轻声恳求。
  病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回应,而他身侧,在黎邃看不见的地方,床头的心脏监测仪悄无声息地画出了一条频率不同的凹凸线。
  低温室名副其实,黎邃只待了一会儿,手脚全都冷了下来,好在梁医生给他准备的外套够厚,他蜷成一团,轻手轻脚地靠过去,倚在病床旁边一个放器具的架子上,看着陆商入睡。
  此时已是深夜,走廊外一个人也没有,低温室里没有开灯,只有机器的指示灯间或闪烁着。
  黎邃半睡半醒地靠着,朦胧中察觉门口一阵松动,有人刷卡进来了。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第一反应是以为梁子瑞来叫他出去,可抬眼看去,发现身形不对,这人微微发胖,明显不是梁子瑞,也不是梁院长。
  为了避免被察觉了梁子瑞又要挨骂,黎邃在他开灯前,迅速把身体缩进了床底,从缝隙里探出一双眼。
  可进来的人根本没有开灯的意思,反而还鬼鬼祟祟地反锁上了门,黎邃一个咯噔。因为床板遮挡,他看不清他的脸,只瞥见了熟悉的白大褂。
  黎邃对人的直觉一向很准,见这人走路的动作轻缓到不自然,简直像是做贼一样,不由起了戒备心。
  来人在陆商床前站立了很久,久到黎邃都忍不住爬出来质问他的时候,他突然哆嗦着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了一袋药水,慌里慌张地开始替换陆商输液架上的。
  黎邃定睛一看,脑子一嗡,立刻一个打滚出来,踢翻他手上的东西,再一个熟练的擒拿将他压在了地上,“你是谁?”
  说这话的时候,黎邃不忘快速回头扫了眼床上的陆商,见他没有被影响,这才去看手上制伏着的人。这是个中年男人,看样子也是个医生,对方显然没想到房间里竟然会有其他人,一时被吓傻,连反抗都忘记了。
  两个人打斗的动静过大,触发了报警器,门外响起了一阵吵闹声,很快,梁子瑞骂骂咧咧地带人赶了过来。
  黎邃摘下他的口罩,眉心微蹙,这个人他见过,这是医院的一名麻醉师。
  低温室门被打开,梁子瑞一脚跨进来,刚要张口骂人,开灯就见到地上,黎邃正神色凝重地制着一个中年男人,一时也愣住了,“什么情况?”
  很快,无关人士都被清了出去,梁子瑞反锁上办公室门,脸色不太好看,“查出来了,药水里加了高浓度氯/化/钾,如果打进身体里,患者会在几分钟内毙命,而且,死亡症状会和心脏病突发非常相似。”
  居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伤害陆商,黎邃呼吸颤了颤,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他人呢?”
  “暂时被关起来了,我找了人看着他。”
  黎邃起身要出去,梁子瑞忙按住他,“这个人在瑞格待了十几年了,是个庸碌之辈,一向胆小怕事,他没胆子做出杀人的事情来,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他肯供出背后指使吗?”黎邃问。
  梁子瑞点头,“说倒是说了,但没什么用,他也只知道自己的上线,不知道主谋是谁,对方又一直是单方面联系,反侦查能力很强。”
  说到这里,梁子瑞顿了一下,“不过,谨慎到这种程度,也不难猜是谁了。”
  黎邃拳头捏得直响,“刘兴田……”
  与陆商有直接利益关系,有能力渗透到瑞格医院,做事不露痕迹让人想报警都抓不到他头上,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的老狐狸,除了刘兴田也没有第二个了。
  “如果我今天要是不在……”黎邃想想就后怕得冷汗直冒,抬头看向梁子瑞,认真道,“手术不能在这里做,太危险了。”
  梁子瑞与他想到一块去了,缓缓点头,“我也实在是没想到刘兴田能干出这种事,我马上去通知Leon,另外,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办,交给警方吗?”
  黎邃略一思虑,眼神冷下来,“先不报警,免得打草惊蛇。”
  梁子瑞点点头,他刚出去,袁叔就敲门进来了,沉声道:“公司出事了。”
  寒冬腊月天,又正值新年,街上人很少,两个人开车走在路上,仿佛被气温感染,皆是一副冷脸。
  “现在已经有超过半数的股东支持召开股东会,进行董事会成员换洗,陆先生不在,我们没有办法阻止他。”袁叔凝重道。
  “陆商手上不是有40%的股份吗?加上我之前争取到的,一点余地都没有吗?”
  袁叔摇头:“公司有规定,只有股东本人才可以行使股东权益,陆先生现在这样,他手上那部分股份相当于处于沉睡状态。”
  “陆商前脚才刚进医院,他后脚就要夺/权?”黎邃声音冷到了极点,他想到夜里那位试图给陆商换药的麻醉师,前后一联系,似乎说得通了,刘兴田这是想趁机将陆家置于死地。
  “公司内部情况怎么样?”
  袁叔只是摇头,“陆先生病危的消息传开后,全乱套了。”
  等黎邃到了东彦,他才知道,袁叔说全乱套了一点儿都不夸张。大厅里一片狼藉,四处都是废纸垃圾,几个员工脸色阴沉地抱着纸箱往车库走。黎邃见到了一位眼熟的行政小妹,上前拦住她,“你们去哪儿?”
  那姑娘一看见黎邃,火气更大了,直接把纸箱往地上一放,“黎总监,我在公司干了五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大过年的,说让我走就让我走,陆总不在,你就要把他的人全遣散了吗?”
  黎邃被她骂得阵阵发懵。
  有路过的职工看到了,赶紧过来把那姑娘劝走,走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黎邃一眼,那眼神分明也是不屑的。
  黎邃只觉得一阵莫名其妙,转头间,竟然在楼梯上看到了小唐。
  按道理说,这姑娘应该在日本出差才对,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合同这么快就签好了吗?
  他正想招手叫她,小唐却察觉了他的动作,先一步转身上了楼,刻意避开他似的,嘴里还大声问了句,“刘总的茶泡好了吗?”
  黎邃脚步一顿,紧了紧手,什么也没说。
  出了电梯,办公室里同样也是一团糟,原本跟着他的几个员工把桌子都搬走了,见他进来,纷纷低下头,不敢面对他似的。
  黎邃在隔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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