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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部分

陈老师-第127部分

小说: 陈老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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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长久的沉默。陈林站在房门前,每一秒都在想着打包自己的行李滚蛋。
可他听到姜玄说:“就是他了,爸,就是他。”
那是一种直白的坚持、无所顾忌的阐释。听得陈林手脚发凉、面色发热、头脑发昏。
陈林觉得他爱姜玄爱的就是这个。
但原来他是错的。
原来一切都是错的。

五十四
那天下午,两个人沉默着穿好衣服,姜玄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既说不出话、又难以思考,坐在床边看陈林光着屁股套上内裤,又举着袖子整理了一下自己贴身薄毛衣的袖口。室外在四点多就已经夕阳西下。残阳如血,赤红的光焰洒在深色的桌面上,透明的玻璃板下陈林的照片笼罩上一层半是赭褐半是深蓝的光晕,令他笑起来的面容显得疏离而飘渺。
陈林走到门边上,靠着门框对姜玄说:“今晚上我不做饭了,咱们出去吃吧。”姜玄回过头去,看到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手肘的白色纽扣被打开两颗,边沿卷上去,半边小臂露在外面,一条青色的血管在手臂上凸显出一点形状来。他的发梢还湿着,一点水渍贴着脖子滑进衣领里,陈林随意晃了一下头,把这点水渍甩开了。
陈林距离姜玄不过几步之遥,这距离让姜玄将陈林包裹在墨绿色灯芯绒长裤里的笔直双腿和微微露出的挺翘臀线看得清清楚楚。这打扮非常娘气,但是很适合陈林,他脸上略有些不耐烦,但是没有恶意、也没有反感,只是有点累,可这完全不妨碍他眼睛深处透露出来的那种光亮,有如死魂返生,比昨日、前日乃至于很久的以前都要多了很多光彩。见姜玄没有答话,陈林问他:“你不想去?可以吃海鲜去,我妈也挺喜欢的。那家酒楼开了好多年了,东西很新鲜的,去吧。”
这几乎称得上是邀请了。姜玄重重呼了口气,说:“行。”陈林拍了下手,掏出手机打电话定位子去了。姜玄看着他报了时间地点姓氏人数,然后又给陈曼打了个电话,说是和姜玄一起去接茶楼接她,接着动动大拇指挂了电话,这才看着姜玄笑了笑,说:“你把衣服穿上吧,虽然你身材确实……在这个光底下是挺好看的……”他舔舔嘴唇,“但我现在是真没体力再来一次了。我去收拾客厅先,你穿好出来我们先去接我妈,然后一起去酒楼。我们这儿饭点早,五点就吃饭,吃完晚上我们去超市买点东西。”他说完转身走到门口,突然转身对姜玄加了一句:
“记得把床铺好。”
说完关上房门,发出“咔”的一声。

姜玄就这样看着他消失在狭小地门缝中间。
尽管陈林依旧表现得像是不再那样震惊,但姜玄知道他需要空间去消化这些所谓的“真相”——一如姜玄自己也需要的那样。他们之间已经出现越来越多他们从未考虑过、谈论过和思考过的问题。或者他们一早就知道问题,只是他们其实从未知道答案。
他们成为那种和所有普通家庭一样的平静伴侣太久了,在几千个日夜里他们学会了很多约定俗成的沉默和逃避的法则,把满腔的尴尬与躁动化成费洛蒙、将不满与激荡化成狂暴的性爱,浪费了所有的经历之后才肯让理智回笼,讨论那些他们避而不谈的问题。一次又一次,性和爱不断共存着又不断彼此耗损着。性越来越无用,与此同时陈林开始越来越关注的是对话而非感觉,姜玄知道他们之间的拉锯战已近尾声,癫狂的太久了,他们都要付出代价。
时间很近了。
姜玄注视着玻璃上结的窗花,那些六角或四角地冰条延伸到窗户中部,而下面被暖气熏着,连点水雾都没,清楚地映着姜玄的脸,颓唐、麻木、而又平静。
他等待那一刻的到来,一如他很早之前就知道的那样。他预想了无数种可能的结果,隐瞒的、和好的、原谅的,每一种他都想过,自然没有落下这最差的一种。他以为他是恐惧的,实际上他也确实恐惧过,吓得整晚睡不着觉,搂着陈林的时候也做过噩梦,有时是他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陈林把所有的花都搬走了,有时是陈林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抬着箱子在楼下装车,还有的时候是房子像个冰淇淋似的融化,化成水把他们淹死在了里面,千奇百怪、无奇不有。可实际上,当他真的遭遇到了现在的这一刻,当他敏锐的察觉到陈林似乎已经到了临界点的时候,相反的,他在这一刻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他并不恐慌,也不再如此害怕失去,大约是曾经设想过无数次失去,在这一刻反而徒增了一些排演好的熟稔,代替了那种畏畏缩缩和哭哭啼啼。
尽管他的确是后悔的。但他也清楚地知道已然于事无补。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让陈林原谅——当然当陈林言语中给出了那一种暗示的时候姜玄也同样感到惊喜,可那毕竟不是目的——姜玄只是为了陈林而来。他要他帮忙,他就来了,无论陈林对他要求什么,他都会去做的,哄骗陈曼也好、让姜玄坦白也好、给陈林当按摩棒也好,姜玄都会做。
他并非不能变成苦情戏中那种低声下气、悲痛欲绝、大彻大悟的男主角,像是每一个出轨之后的角色一样,表演和痛陈自己的绝望、悔恨与伤心。一如每一位出轨故事的主人公,在漫长的重遇路上忍受着永远的理亏并察言观色,姜玄知道自己可以演得逼真而成熟。
只是他终究既不是那样的人,又已经失去了那样的心力。
生活是如此复杂的营生,姜玄已经不再选择用虚假代替部分的真实。他可以处心积虑地博得陈林的好感,但是谎言背后是另一个谎言,他已经吃过心计的苦头,错误堆叠着错误,利滚利之后是巨大的挫败和崩盘的屋顶花园,他已经尝够了。他仍然对陈林存有感觉,所以他也并不后悔自己说了真话——即使这结果是让陈林更加远离他。
姜玄并不惧怕这结果,他只是同时为自己的冷酷感到不可思议。他想起傅子坤说:“如果你还在乎陈林,别伤他心。”姜玄觉得傅子坤的话说的不完全对,到他们这个地步,正因为他在乎陈林,他才一定要告诉他,自己其实是已经伤了他的心的。尽管这做法既残忍又惹人生厌,但姜玄做起来很冷静。
有时他也觉得他和陈林之间大概注定是没有缘分。这份感情的开始就充满了隐瞒和虚幻,而到了磨灭的时候才迎来坦白和真实。在他们之间,爱和尊重从来就没有站在同一阵营——可它们偏偏是陈林视为生命的一体两面。
门突然开了,姜玄抬起头来,看到陈林站在门口,冲他挑了挑眉。姜玄问:“怎么了?”陈林说:“你怎么还没穿上衣服?我地都擦完了。”
姜玄伸手把套头衫扣在肩膀上,挡住了自己勃发的胸肌。陈林翻了个白眼。

姜玄虽然动作不快,但两个人出门也不算晚,到了商场接到陈曼就直奔海鲜楼。海鲜楼建在当地的一个湖泊景区旁边,虽然也不知道这个北方内陆城市是怎么搞出湖的,但总而言之在冰天雪地里看见湖面泛着金光还颇有点奇幻色彩。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在酒楼四楼,高度适中,吃到一半的时候望出去,过年时候的万家灯火明晃晃得照出来,陈林几乎看的有些呆。
三个人点的东西不多,但都比较新鲜,姜玄从前菜点到主菜,不过北方菜分量大,陈曼看差不多够吃了就制止了他,一共要了煎三文鱼排、海参小米粥、芦笋白玉菌炒扇贝、海蛎豆腐汤、清蒸海鲈鱼这么五样。点完菜,陈林和陈曼说要不要再加一个什么,凑个六,陈曼摆摆手,说:“早年才说过年成双呢,现在我都不讲究这些了。咱们一个共三个人,这还是个单数呢,有什么可讲究的啊。”
说完笑了笑。
陈林也赔了个笑。姜玄看气氛有点僵,岔了个话题,问问陈曼今儿都买了什么,和老姐妹们逛得如何。陈曼从身边几个购物袋里掏出俩扁盒子,分别递给陈林和姜玄,姜玄愣了一下,说:“哎哟,还给我,我们俩都买礼物了!”陈曼乐了,说:“你们俩年年给我送那么老多电器啊、家具啊吃的喝的,难得回来一次,我这当妈的也不能没表示啊。”
陈林扭头瞥了姜玄一眼。姜玄说:“那我就拆开了,我等不及回去看了,我先拆开看两眼、摸两下!”俩人一打开,一看是两条男士羊绒围巾,在光下能看出针脚很细,料子也很好,姜玄的是深灰色的,陈林的是墨绿色。
姜玄偷瞄了一眼陈林,看见他腮边鼓起来,感觉到他有点情绪不大对劲,便自己抬起头来,笑呵呵对陈曼说:“哎哟姨,你这真是,太有心了……”陈曼伸手拍拍他手背,说:“看你嘴甜的。北京冷,你们俩平时估计也挺注重形象的,我这随便买吧你们也不好穿,我就买个颜色不出挑的,也好用。”
俩人寒暄了一阵,陈林抬头对他妈笑了笑,说:“谢谢妈。”陈曼伸手拍拍他脸蛋,看陈林没躲,还有点小激动,上去捏了一把。姜玄侧着头看,看见陈林左眼眼角红了。果不其然的,过了几分钟,陈林拿着震动着的手机晃了晃,对陈曼说:“妈,我出去接个电话。”
陈曼摆摆手。
过了一分多钟,姜玄抓起来椅背上陈林的外套,说:“姨,外面冷,我把外套给他拿过去。”陈曼乐呵呵地说:“去吧去吧。”
姜玄转头就往外走。
他进来的时候稍微看过这酒楼的位置,每层楼都是平层,拐弯处一般都是服务台,陈林要是抽烟只能去外面,楼外左侧是另一家饭店、后面是停车场、前面斜对着湖面,在他们坐的地方看过去刚好能看到门口,所以只剩下右侧的沿湖栈道。姜玄一手搭着陈林的外套,冒着风去外面找他。
他怕陈曼发现,出门像做贼似的,贴着墙根快步走,刚转了个弯没过两步就看到陈林。陈林被刀子似的寒风刮得有些瑟瑟发抖,叼着根烟站在避风口处抽,抱着肩膀踢栈道上的小石子,低着头皱着眉吐出一口烟来,左边胳膊支起来,冲着地上弹了一下烟灰。
姜玄走过去,把外套递到他面前。
陈林抬头看了他一眼,姜玄发现他鼻尖脸颊都冻红了,却还是拼命抽着烟,显然在用烟草和冷风控制自己,阻止这突如其来的郁闷。
姜玄皱了皱眉,叹了口气,伸手给他披上外套,又说:“你怎么了?”
陈林没说话。姜玄问他:“你是不是觉着我给你妈送东西你不乐意?那都是前几年的事儿,是,我是背着你花钱了,但是咱俩不是说好的么,我有点固定资金能自己用的。”
陈林瞪了他一眼,说:“我没想提这个。”姜玄盯着陈林看了几秒,陈林眨眨眼,那点睫毛的倒影混杂在夜幕下,隐藏住了他眼睛里的湿润。
姜玄问:“你是不是怕你妈知道咱俩已经分开,她受不了?”
陈林吐出一口烟来,说:“你想太多。”
姜玄拇指和食指一伸,把陈林手上的烟捏过来,放进嘴里抽了一下,说:“我是觉得她已经知道了。”
陈林抬头惊诧地看着姜玄。姜玄继续说:“我给你那张卡绑的是我手机号,我今天下午除了我公司和老傅小仇他们俩,我就没收着别的短信。那你说你妈用什么买的?那她要是觉得咱俩还在一块儿,老太太也不至于这么见外,是吧?”
陈林说:“那万一她就是不想用呢?”
姜玄把烟塞回陈林嘴里,看着他抽了一口,才说:“那也有可能。”
陈林皱着眉,骂了句:“靠。”他看着栈道上浅黄色的灯光映照在湖面冻得厚厚的冰层上,长在北方的人都知道,那下面会是缓缓流动的湖水。
陈林问姜玄:“冰下面的水能照进太阳光吗?”
姜玄说:“能啊。就是折射比较厉害。”
陈林点点头,把烟头一扔,踩在脚底下碾灭了。
姜玄拍拍他肩膀,说:“阿姨还在上面等着呢,回去吧。”陈林点点头。他抬脚正要走,就看见姜玄蹲地上把烟头捡了起来,陈林问:“你捡它干吗啊?”
俩人走了几步到门口,姜玄一伸手把烟头扔进垃圾箱里,说:“不能随地乱扔啊。”
陈林被他逗得乐了,笑着摇摇头,一缕头发从耳后滑下来,坠在他唇角。

五十四(中)
一晚上陈林话都不多,他似乎兴致不高,晚饭都没吃几口,但碍于陈曼在场,他还是乐呵呵地陪着陈曼吃饭聊天、逛街买菜。姜玄陪着他们,时而跟在后面,时而夹在中间,像是他们的亲人,又像是个转换器,强行让两个不匹配的插头和插座相遇。
等到了家,陈曼已经有些疲惫,冲了个澡就回屋去了。时间虽然只是晚上八九点钟,但这个小城已经沉寂,一如往昔。过年的热闹仿佛只维持了一天有余,在新年的第一个夜晚来临之际,一切恢复了往日的沉闷与乏味。
姜玄收拾好冰箱进到屋里,就看到陈林已经换好睡衣躺在床上,手上捧着本书坐在那看。姜玄走上前去,小声问他:“你要睡了吗?”陈林点点头。姜玄于是掏出自己的电脑来,坐在桌边对着电脑做自己的事情。
姜玄沉默着建模绘图,手上的一个项目年前刚有进展,他想着年后回去增加一些新的测试和设计,就着手边的文件资料小幅修改实验。他做的全神贯注,等到弄完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他揉了揉眼睛又随手关了电脑,一抬头却发现,陈林已经躺下了。
他们之间隔了几步的距离,大约是此前太过于醉心于手中的事物,姜玄不自觉地将对方当作了这室内寻常不过的摆设。但他对此并无意外。在长久的共同生活之中,他们已经将彼此放入生命的范围之内,这样的共处既非首次、在当下看来也必然不会是最后一次——他们可是连如何分开都还没有商量过——因此他才全无异样,一如往常一般自然而然地忽略了陈林是在何时倒下入睡的。
姜玄轻手轻脚地把电脑收好,又小心翼翼的把椅子放回原位,把披在肩上的外套摘掉,起身搭在椅背上。接着,他俯下身把陈林放在床角的书拾起来,顺手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他翻身上了床。
陈林果然留下一半的位置给他,床铺里加了一张厚毛毯,姜玄抓起毯子披在肩上,把自己卷成一个蛹。他抬手关了床头灯,这才拉起羽绒被盖在身上。夜色深沉,天空泛着橘色透过窗子洒进来,姜玄侧过头去,看到陈林把头缩在被子底下,只露出个鼻尖来。姜玄伸出手去,把紧紧盖住他下半张脸的毛毯向下扯了扯,露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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