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口有光-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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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俩还没断?人家不是拒绝你了么?”
“这个约定是拒绝之前的事儿,老早了,总得说话算话吧。”
“这么大的事,是能互送人情的东西吗?”
“何景阳肯定还等我的消息呢,要不让他报和我一个地方的,不是一个学校也行。”
“你是为难他。你但凡提了,他肯定顺着你啊。就为着你想和人家在一起,报一堆明知道考不上的学校,白白耽误功夫,你过意得去?”
当局者迷。黄晋一说,关唯才意识到自己这个愿望有多自私和不现实。
志愿截止的日期一天天近了,他十万个纠结地给何景阳打了个电话。
没想到何景阳大惊,“啊!我都忘了这事了,直接按老师说的报的,表都交了,都报到云州了。”
关唯听了,险些落下泪来。他知道何景阳肯定不会忘,这么说,无非是给自己一个心安。
可他还偏偏只能假装信了,把自己要报的几个念给何景阳听,说也许最后就被云大录取了呢,咱们至少还在一个地儿。
“你好好考你的,你要成心往低了考就为迁就我,我还能有脸见你吗?”何景阳有些急,怕关唯一时发疯成心考砸,“再说,我可不会一辈子呆在云州。你听到没?”
“听,到,了。”关唯沮丧地答。觉得何景阳这是当真狠下心来,要坚决贯彻落实那句“咱俩也就只能到这儿了”,心里难过,却无计可施。
高考前三天,学校放假了,让各人在家调整状态。
紧张了几个月忽然放空,看书做题都成了可有可无的事。关唯翻来覆去地想何景阳,想听他的声音,想和他说说话,想得心焦。
终于鼓起勇气想了一大堆要说的话才去打电话,何妈却说他和同学去青城看考场了,会住在那儿,考完才回来。
挂了电话,关唯冲进卫生间开了淋浴,默念着何景阳的名字,想象着他的手抚过自己全身,停在顶点,轻轻握了上去,缓缓撸动。直到喷涌而出的白浊,在水流下稀释开来,最终不见。
第54章 表白去
从高考结束到发榜之间的这段日子,主要用来进行各种以告别为主题的聚会。
同班的、不同班但是处得好的、某个小团体的……形形□□的告别都要着着急急赶在成绩揭晓之前。
因为一旦揭晓,落榜的人就可能未必愿意出现在聚会场合了。
朱保平不感兴趣,认为是虚度时日。连给学校留的联系电话都是关唯家的,早早地就陪他爸外出采风了。
黄晋笃定自己能走第一志愿,办了张省图书馆的借书证,一头扎进去恶补金庸古龙,成天不见人。
刘泉做好了参军的准备,报名填表等政审体检……大概要到九月份才能有个定论,所以最热衷于这些闲杂事宜。
只有关唯惴惴不安:要么可能录到北京或上海,远离何景阳。要么可能录到云大,他自己倒是暗藏几分欣喜,但只怕父母失望,更怕何景阳误会自己故意放水。
拒绝了黄晋的图书馆之邀,关唯整天呆在家里等电话响,同时也有了大把的闲散时光,考虑该拿何景阳怎么办。
这份感情他原本已经由于无望或无助而消减退却,当做是少年时期一个不合时宜的梦,抱了自生自灭的想法。
即便在张飞那件事发生之后,他已经认定了何景阳也是喜欢自己的,却也只是心知肚明,并不打算再续前缘。
但是从束水镇台球厅走到汽车站的路上,他想不出该怎么劝说何景阳回去上学,却受了张飞启发,想到了自己将来可以回去陪他。
虽然在他和何景阳表明心迹之后,结果出乎意料,但这个想法更主要的意义,是让关唯意识到了对于以后还能和何景阳在一起的可能性,自己有多么渴望。
哪怕就陪他在束水镇呆着,哪怕身边都是台球厅里进进出出的那些人,只要能看到他,就都可以接受。
我想和他在一起——关唯心里默念——即便他说过“只能到这儿”,我也要去试试。
朱保平他们同学不就是约好一起上大学么,以后还是会在一起啊。
毕竟时过境迁,我们都不再是青涩稚嫩的高中生。总有一些事情,可以重新选择,再做决定吧?
朱保平的通知书到了,关唯代他去领。回去的路上,按照朱保平走之前的叮嘱,拐到旧画室给老师报了个喜。
老师也不意外,说知道朱保平就有十分把握。正说着话,进来两个男生,老师高兴地招呼,说:“朱保平到西美了,你们将来多联系着,以后就是同行。”
俩人一听也挺高兴,说还以为他也会考到北京。又听说朱保平还在外面漂着,就问关唯能不能联系到他。关唯把自己家的电话号码写了,又留了对方的,说有什么事情他能帮忙转达。
从画室出来等公交,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刚刚那两个男生也出来了。俩人说笑得正热闹,也没注意到关唯,径直走了过去。其中一个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另一个瞪着眼睛看了他半天,又憋不住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拿手里卷着的一个纸筒打过去,打完又伸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动作亲昵而……暧昧。
关唯陡然意识到这俩人是谁,不由自主跟了过去。
俩人大概是打算要去吃饭,站在路口商量了一会儿,意见不统一,开始石头剪子布。输了的那个悻悻然往左边走,赢了的那个却只笑着不动,等另一个要走下路牙子了,才伸手拽着他往右边去。
关唯看着十分酸楚,想起和何景阳去青城县里的那次,俩人还打算自己约个会,结果没约成,也再没有第二次了。
回了家,他把朱保平的喜讯报给黄晋,黄晋没一会儿就跑了过来,要看看通知书。
关唯等黄晋看完,扭扭捏捏地说他今天遇到朱保平旧画室的那两个男生了,“就是处对象的那两个,也都考到一个学校了,感情真好!”关唯一脸羡慕。
“你什么意思啊?”黄晋一脸愕然。
“我也想象他们那样儿。”关唯鼓起勇气,把过去半年当中,他和何景阳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和自己深思熟虑之后的想法说给黄晋,“他也喜欢我,真的。”
黄晋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大概看完快有一集了,才问他:“俩男的怎么在一起啊?就这样儿能一直到老?象咱们爸妈那样儿买个房子住一起?将来有一个要结婚,另一个怎么办?”
听了黄晋几句问话,关唯才发现自己那点儿“深思熟虑”简直跟没思虑过没什么两样儿。
“我没想过那么远,我就是不想和他分开。朱保平他们同学肯定也会一直在一起。要不,我问问?我有他俩电话,给朱保平留的。”关唯红着脸说完这句话,觉得自己又流氓又幼稚,不好意思看黄晋。
“别问,别让人知道。就算他答应,你俩也只能当是先谈场恋爱,自己心里得知道这对象并不合适,迟早要掰。”黄晋一点儿也不想谈这个话题,问关唯,“朱保平啥时候回来?能赶上你生日不?”
“差不多,他也得准备开学的东西呢。”问人的计划被黄晋否了,关唯怅然若失,但又觉得黄晋说得有道理,别让人知道。
就这么熬了许多天之后,关唯也终于接到学校电话,说通知书到了。
拿到通知书的那一瞬间,关唯心底有墙轰然坍塌。一直以来,他靠着这堵墙,隔开了对青中、大通铺的思念,对何景阳的思念,也隔开了种种期待、失望和迷茫,撑到现在,总算有了个结果,不用再坚持。
贪恋他的笑,他的声音,他的味道,他的拥抱,与他有关的一切。“想和他在一起”的念头,在墙倒的瞬间,如星火燎原般逐渐势不可挡,在关唯脑中盘桓不去。
虽然他回答不出黄晋的那一串问题,不知道俩人怎么就算在一起,但考虑这个问题的前提,是何景阳不会拒绝他。
否则就都没有意义。
想到这些,想马上见到何景阳,求他一个答复的念头越发如野草般疯长,让关唯一刻都不愿再等下去。
他给家里留了张纸条,和通知书一起压在写字台的玻璃板下面,把钱包塞进军挎包里就往外跑。到门口想起来告黄晋一声。
黄晋听到关唯的好消息也很兴奋,他让关唯等着,说这就联系刘泉过来找他。
关唯拒绝了,说自己要出门几天,回来再联系。
黄晋不满地问:“朱保平明天可是就回来了啊,你要去束水镇找何景阳?”
关唯不敢答,又不愿意否认,捏着电话不说话。
黄晋只好叮嘱他路上小心,不要睡着了丢了东西,有任何事情先给他们打电话,别管几点。
关唯鼻子发酸,同时暗暗下定决心:见了何景阳要好好谈谈。他要不愿意给个回应,坚持“只能到这儿了”,那就“到这儿”。继续做朋友也好,象黄晋他们这样无话不谈,甚至更亲密。他要愿意给个回应,我就要比张飞对李玉还要好地对他,不管将来去哪儿,都要和他在一起。
第二次从云州到束水镇,关唯轻车熟路。
上回去得太晚,拦了辆三轮车。这回他走得早,坐上了去束水镇的汽车。
只是没想到上了省道一路堵车,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等到了束水镇,竟比上次坐三轮也早不到哪儿去。
上次去何景阳家,他虽说是被何景阳从汽车站领回去的。但一是晚上天黑了,二是饿得前心贴后背一直在啃烧饼,根本没看路。所以这次关唯一下车就主动随波逐流,跟着人群进了镇里主街上。
好在束水镇不大,跟小杂货店的老板打听,人家从门外面吼了个正在街上闲逛的小孩儿,让领到何老板家去。
小孩一听要找何景阳,殷勤得不得了,马上表示说这个点儿在家可找不着他,肯定在汽修店呐。于是又从镇上往镇外去。
出了镇子,基本都是顺着公路在走。关唯一边享受着迎面吹来的夹着煤灰黄土的风,一边设想着和何景阳见面的场景:会哭还是会笑?或者捶一拳踹一脚?不不,他都已经是拿到大学通知书的人了,应该有更为含蓄得体的表达方式,那么——就云淡风轻地说一句“何景阳,你好!”吧。
高考结束第二天,何景阳就搬到了汽修店去住。过去三年,比小说都出人意料的高中生活,把他抛向巅峰又扔到谷底,最终险些失去前行的动力。
对于考个什么样的学校,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期待。打起精神扑腾一番,不过是为着陪他心心念念惦记着的那个人去实现许的那个愿。
虽然那个愿,本来也实现不了。
在家人眼里,他本是个小混混,有几年忽然成了好学生,还去了青中这种重点高中。忽然又不是好学生了,也都处变不惊,随他去。何爸的说法是,反正就这一个儿子,将来能接了汽修店别倒闭就行。如果能扩成大汽修厂,那就是他的造化了。
本着这个人生小目标,何景阳开始跟着师兄们正儿八经地打下手,做起了学徒工。
汽修厂从外面看门面不大,就两间房,一间宽敞点儿,挖了个车道主修汽车,另外一间主修摩托、三轮车什么的。
但里面别有洞天,大院子里带一大片空地,能放三、四辆车,还有几间老屋和一颗老梅树。
何景阳拾掇开其中一间睡觉,搬来被褥就住下了。又嫌离镇上的澡堂子太远,从院里水管上接了根蛇皮管,口上加了个龙头,扔进另一间空屋子里,弄了个简易浴室。
师兄们听说他要在汽修店扎根,都觉得可惜了,说不是青中回来的高材生么咋不去上大学?何景阳笑骂:“快别这么说,让人听了笑话死呀。”
何景阳从小在店里长大,拿着工具当玩具,学徒工生涯比起高三生活来简直轻松极了。每天闲着大把的时间,就搜罗了一大堆螺帽、钉子、弹簧之类的东西,加上车间里四处废弃了的小铁件们,隔三岔五焊一个小玩意儿出来。
一开始是什么弹弓、小算盘、简易自行车,后来竟焊出一个虽然简陋但有顶有盖还有四个车辘轳的小汽车来,有个师兄拿着这六角螺帽做轱辘的汽车跟对象显摆,对象说还想要一朵花,何景阳的思路一下打开,陆续成功地焊出了玫瑰、戒指、项坠、钥匙扣……
直到废弃的零部件很快供不应求,他才暂停了这条自学成才的艺术大师之路,闭关几天之后,开始积攒材料,准备成就一件大作品。
这件大作品,师兄们也都见过,只是围观半天也看不出个什么来:一截长长的木头板子,上面用铁片做了九个隔断。虽然何大师说这只是作品的冰山一角,但可以预见成品也漂亮不到哪儿去——又不能送姑娘又不能挂钥匙串上,当摆设吧还有点儿愣,偏偏何大师还拿他当个宝,谁也不让碰,摆在自个儿小屋里桌子上,隔三岔五端出来加工一下,美不滋儿地欣赏半天。
何爸也见过这东西,本来想多问几句,但想到儿子曾经创下混混变高材生的奇迹,这不起眼的东西将来是不是也有可能成了啥宝物,忍住没问。
只是背地里叮嘱徒弟们看着点儿:他肯安安稳稳呆在店里学技术,不是整天跟着摩托帮们在外面疯跑,这是个好事儿。但就怕状态不稳定,别给修炼得走火入魔了,再把人家送来修的车上的好部件给拆了。这事儿高材生何景阳干不出来,艺术家何大师可能也干不出来,小混子何景阳可干得出来。
师兄们听了纷纷点头称是。
第55章 艺术人生
何景阳的艺术人生就在这么个满是防备和不理解的逆境下努力成长着,而他那件大作品,也慢慢丰满起来。先是几个隔断上都陆续加了两个小方块,后来又做了个小条桌,墩在第三条隔断上。
师兄们偶尔也过来捧个人场,问这分别都是啥?何大师说隔断上的小方块竟然是叠起来的被子以及上面摞着一个枕头时,有个师兄惊奇地说,小时候挺聪明的个孩子,这是上学上成傻子了?
那个把汽车拿给对象显摆过的师兄则表示,可以让他对象帮忙用小花布缝上几套小被褥摆上去,也比这铁疙瘩好看。何景阳说好意我心领了,但这是爷们儿的窝,就得有刚性。你弄小花布上去,膈应谁呢?
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