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嫣然-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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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长子出继,养在跟前的小儿子又进府去伺候,要说不恨,郑三婶晓得那是自己骗自己。说完这句,郑三婶又笑了:“不过现在好了,儿女都懂事听话,就算是老二,我想他很快也能想清楚,再不后悔,再不恨了。”
“老二他,进府伺候那日起,就不再是我们的儿子了!”郑三叔这话让郑三婶差不多跳起来:“胡说,一日叫娘,终身是母,更何况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就算跟了主人,可现在已经全家出来了,他当然是我儿子!”
郑三婶说完这话,没有得到丈夫的回应,不由轻叹一声:“我晓得我对不起儿子,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难道现在还要儿子从我们身边离开吗?”
“关得住吗?关的住他的人,关不住他的心。他走也好,留也好,都只能任凭他了。儿子当日进府,我们就失去过他一次,现在,不过是另一次罢了。”郑三叔觉得自己说出这几句话,心都在滴血,可这是事实。
儿子送去伺候主人了,生死荣辱都捏在主人身上,自己哪能置喙一句?
郑三婶听的老伴这样说,忍不住又哭起来,郑三叔拍拍老伴的肩,一步步走向关着儿子的那间屋子。
第245章 立誓
屋子里点着灯;郑三叔在外头瞧了好久,这才拿来钥匙把门打开。听的开门声;郑二哥抬起头,见是自己的爹就叫了一声。
郑三叔走上前,看着儿子在在灯下瞧的书;满纸曲里拐弯的文字,不由拿过来翻翻就问:“我一直没问过你;你的外洋文字;是跟谁学的,还有广里的话?”
“三老爷一直想着做外洋货物的生意;常要往广里去,那时我还小,学话容易,就学会了。至于洋人的话,那是和外洋人打交道多了,总不能时时带着通译,慢慢地开始学外洋人的话,说的多了,就学会了。不过这外洋人的文字,倒是有些难学。后来就……”
郑二哥想起过去,接着一笑:“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到现在我都只能听懂会说会看,但要写出来,还差了些。”
“你一个奴才秧子,能学会这些,很了不得了!”郑三叔的话让郑二哥的眉微微一皱,奴才秧子这样的话,郑三叔从来都是忌讳从来都不肯说的,郑家是侯府家生子,一生下来,就有主人,生死荣辱都操于主人身上。
“别这样瞧着我,我不说,并不是我不知道。老二啊,你七岁那年进府服侍,后来跟了三老爷,做了他身边得力的人。你所有的,都是你自己拼来的,我这个爹,什么都没给你!”
这话?郑二哥的眉不由皱起,接着郑二哥就摇头:“爹爹和娘生的儿子,儿子就记得生养之恩!”
“是啊,生养之恩!”郑三叔说了这么一句就再没说话,郑三婶在外头听到这句,忍不住又落泪了,可又不敢上前去说,因为儿子和丈夫都各有各的主意,自己的意愿,是微不足道的。
此刻郑三婶只是在门外看着儿子,眼都不眨地看着儿子,生怕下一个眨眼,儿子就消失不见。
“爹爹,我,儿子从没怪过你们!”郑二哥过了很久才说了这么一句。
郑三叔笑了笑:“你和你妹妹都是好孩子,都不曾怪过我们。儿啊,我生的你的人,关的住你的人,可是管不了你的心,关不了你的心。从此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我们就当,就当你七岁之后入府,死在府里头了。”
说完郑三叔就急急往外走,生怕再停留的久一些,就会后悔,就会舍不得放儿子走。郑三婶看见丈夫出来,已经哭着去打他:“你怎能舍得,怎能舍得?”
郑三叔把老伴的手握住,眼里的泪又落下,舍不得又怎样?舍不得难道就能拘他在自己身边一辈子?拘的他再无笑颜?养孩子,是希望他过的好,而不是要他在自己身边,却见不到一丝笑容。
“爹,娘!”郑二哥追了出来,见爹娘在那相持而哭,叫了一声后就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给爹娘磕头。
郑三婶已经上前要把儿子拉起:“你不走了?是不是?”
郑二哥磕了九个头,这才对郑三婶道:“爹娘不肯认儿子,可儿子不会忘记爹娘的。”
“你这还是要走!”郑三婶声音更加哽咽,看着儿子万分不舍。
“爹爹从来教儿子,都教儿子不做负心的儿子。儿子和爱丽丝有誓言,儿子不会辜负。爹娘这边,等儿子安顿好了,会把爹娘接去广州。”郑二哥继续往下说。
郑三婶觉得自己的心都碎成一片片了:“这样的女子,哪能做我郑家主母?哪能去祭祀祖宗?”
“不要说什么祖宗不祖宗的话了。让他走吧!”郑三叔打断郑三婶的问话,声音哽咽不已,终究还是绕不开侯府家生子这个坎去,纵然举家出来,却不能不提到这件事。
郑二哥低头,又要给郑三叔夫妻磕头。郑三叔拦住他:“走吧,走吧,走了,就不要回来!”
“儿子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记得,儿子姓郑,这是爹爹教儿子的,虽然有主人,虽然生死荣辱都在主人手里,但我们还是有自己的姓的,我们姓郑!”郑二哥的话让郑三叔再次泪流满面:“你既然选择了那个女子,就别再提姓郑不姓郑的话,走吧,走……”
郑三叔后面的话说的远没原先那样流畅,郑三婶只是在一边哭泣,这件事,做不得主。
“爹,娘!”嫣然的声音突然响起,郑三叔没有问自己女儿女婿为何突然来到,想是下人们见这里哭哭啼啼,就去把人请来。
“从此以后,你没有哥哥了。嫣然,你没哥哥了!”长子出继,现在郑二哥又要离开,嫣然就再没哥哥了。郑三婶哭的更伤心了。
容畦已经上前把郑二哥扶起:“舅兄先到我家去。嫣然,你在这里陪着岳父岳母!”这不消容畦说,嫣然都会在这里陪着郑三婶。
郑三婶瞧着儿子离去,趴在嫣然肩头就哭起来:“嫣然,嫣然,我的儿女缘怎么就这么浅?”
郑三叔夫妻共生三子一女,可现在,能够陪伴解忧的只有女儿,郑小弟还小,虽然聪明却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此时已经被吵醒,穿了一只鞋茫然地从房里走出来,睡眼惺忪地问:“爹,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方才我恍惚听见什么二哥,二哥去哪了?”
郑三婶把小儿子一把抱在怀里就哭起来,这更让郑小弟奇怪,嫣然弯腰对弟弟说:“姐姐和你说,从此以后,这个家,就要靠你支撑了,你会不会害怕?”
郑小弟摇头:“不会,来扬州前,祖父就和我说了,说二哥和别人不一样,要我快些读书,努力长大,以后,这边要我支撑!”
乖孩子,嫣然摸摸弟弟的头,郑小弟说完后又模糊不清地问郑三婶:“娘,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二哥他,为什么不见了?”
“这件事,等你长大了再慢慢告诉你。现在,你先去睡,明儿一早还要上学堂呢!”郑小弟的小眉头皱的很紧,郑三叔瞧瞧自己的小儿子,拍拍他的小脸:“你姐姐说的对,先去睡觉吧!”
“等我长大了,你们一定会告诉我吗?”郑小弟在得到肯定答案之后,这才进房去睡觉。看着小儿子的背影,郑三叔轻叹一声:“当初,老二进府的时候,比他还小呢。初进府时,还是挨了……”
郑三婶用手捂住嘴巴,又开始哭起来,郑三叔摇头,接着就对嫣然说:“你也回去吧。我撑的住。”
嫣然怎么能放心?吩咐秋兰回去和容畦说一声,让人关大门睡觉,自己在这里陪着爹娘。秋兰回去禀报之后,嫣然才扶了郑三婶进房,郑三婶一进了屋,就瘫坐在椅子上,一个字都没有说。
嫣然端给娘一杯茶,又拿着帕子擦着她额头上的汗和眼里的泪,郑三婶把女儿的手紧紧握住:“嫣然,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娘,您生养了我们,哪能叫贪心呢?”嫣然的回答并没让郑三婶满意,她只轻声叹息:“别说哄我的话了,嫣然,我心里明镜似的,我得到了这么多,又怎会不失去呢?”
凡得到一些,必要失去一些,这才叫公平公正。和郑家的气氛不一样,容家这边倒很安静,容畦带着郑二哥进了屋,吩咐丫鬟去厨房开一份夜宵过来,自己要和郑二哥好好地喝一杯。
郑二哥见容畦这样就笑一笑:“妹夫,你这是要劝我呢?爱丽丝,其实是个好女子,虽然胆子大了些,还……”
“她肯定是个好女子,不然的话,你也不会倾心了。”容畦拍拍郑二哥的肩膀,郑二哥苦笑一声:“我知道,爹娘要接纳她,是很难的,可我没想到这样难。不,或许,在一开始我就知道爹娘绝对不会接纳她,所以我才,才不肯接受她。”
“可是你心里一直有她,早就有她,不然的话,早在澳门时候你就能逃出来,不会和她进天主堂成亲,是不是?”
容畦的话一语道破郑二哥的心事,郑二哥端起酒杯:“是啊,事实就是如此,所谓的被迫云云,只是我自己骗自己,好让自己好受一些。其实,我就是个胆小鬼,什么都想得到,但什么都怕失去。”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容畦说了一句才道:“二哥,你晓得我是个商人,对我来说,这件事,是个好机会。”
郑二哥已经把杯中的酒喝干,任由容畦斟满就又端起杯子一仰脖就干了:“我也晓得,你的好机会是什么。妹夫,这些年在广州,我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果然在广州的经历不是白待的,容畦拍拍郑二哥的肩膀:“岳父不是一直都想光耀祖宗吗?二哥,这件事,足以说服他了,当我们成为扬州城里最大的商家,那就不止是容家的荣耀。”
我们,那是郑家和容家,而不仅仅是容家。郑二哥也笑了,端起杯子和容畦的酒杯一碰。
第246章 决定
嫣然劝了郑三婶半晚上,劝的郑三婶好容易歇下;嫣然也凑合着和衣在自己娘旁边胡乱睡了会儿。天刚明郑三婶就开始推嫣然:“赶紧起来吧!”
嫣然用手按一下头;打算继续躺下;郑三婶就来拉女儿:“赶紧起来;说起来,昨儿姑爷才回来呢;为了我们家的事就让姑爷这样忙;你啊;也别担心我们了。我和你爹,什么事没经过?赶紧的回去。”
嫣然睁开一只眼,接着又躺回去,含糊不清地问:“真的?”郑三婶已经拍拍女儿的背:“真的;嫣然,我想透了。你爹说的对,当初把你二哥送进府里头,就该当没这么个儿子了。他什么都是自己挣的,不是我们给的,就……”
说着郑三婶又忍不住掉几滴泪,忙用手捂住嘴,接着对女儿笑了:“娘什么时候骗过你。我和你爹会好好的,你弟弟还小呢,我们还有他呢!”
嫣然轻叹一声,伸开双手抱住郑三婶的胳膊,郑三婶拍拍女儿的手:“听话,回家去。你现在可不是孩子了,你是容家的当家主母,家里还有许多事等着你呢。别担心我和你爹。那么多的事都过来了,还怕什么?”
嫣然又嗯了一声,却还赖在郑三婶身上不肯起,郑三婶握住女儿的手腕,孩子大了,再不是小时候,爹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该放他们走了。
“听你娘的话,回去吧。和姑爷说,别为我们的事那么操心,你哥哥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以后,我们就当没这个儿子了!”郑三叔昨晚是和小儿子睡的,此刻听到郑三婶在房里这样说,也就推开门对女儿说。
“爹,娘,我……”嫣然的话再次被郑三叔打断:“回去吧,别挂着我们。难受是会难受,可日子久了,这难受就少了。”
嫣然站起身,但眼里还是有担心之色,郑三叔拍下女儿的肩:“赶紧回去吧。你爹我,好歹比你多活了二十多年呢,我们撑的住,赶紧回去吧。”
嫣然这才起身往外走,等女儿一离开,郑三婶就坐回椅上:“以后,就真的当没这个儿子了?”
郑三叔正提起壶倒茶,听了这话手就一抖,茶水泼了一桌子,郑三婶接过茶壶给丈夫倒了杯茶。郑三叔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不这样能怎样?难道为他伤心死了?我们可是还有别的儿女。闺女懂事听话孝顺,这是我们的福气,可不能因为这个,就要闺女一直挂着这边。更何况,还有小三呢。”
郑三婶久久不语,郑三叔直等到茶都凉了,也没把茶喝完,这些话,只能是自己安慰自己了。且等以后吧。
嫣然进到家门,陆婆子就迎上前来报:“奶奶,昨晚三爷和舅爷喝了差不多半晚上,怎么劝都不肯歇下,天快亮的时候,两边都醉了。不好挪动,只有放在椅上给他们盖上被子。”
嫣然不由微微摇头,想都知道二哥和丈夫昨晚定会喝醉的,一个是劝,另一个是心里不大痛快。好好的日子,怎会过成现在这样?嫣然快步走到容畦和郑二哥喝酒的那间屋子,一推开门就闻到好大一股冲天的酒味。
见嫣然用帕子遮一下口鼻,陆婆子又道:“原本想把三爷和舅爷都挪动出去好打扫,可……”嫣然摆手,示意陆婆子不要再说话,只是缓步走进屋子。
此时天色正明,一轮红日已经跃上半空,阳光照进屋里,正正照在郑二哥脸上。自己的二哥,是个多么英俊的男子。看着他的眼耳口鼻,嫣然有些自豪地想,接着又是一声轻叹,若不是二哥生的这样英俊,也不会面临这样大的麻烦。
嫣然让丫鬟们把残羹连着桌子一起抬出去,又让她们打来热水,绞了热手巾,给郑二哥和容畦挨个擦脸。
手巾才放到郑二哥脸上,郑二哥就睁开眼,看见面前的嫣然,郑二哥的眼眨一眨:“是嫣然啊,我还以为……”
“哥哥你酒醒了?”嫣然见郑二哥睁开眼,就把热手巾递给他,让他自己擦着。走到容畦旁边给容畦擦着脸,也是手巾一放到容畦脸上,容畦就睁开眼,等瞧见面前的人是妻子,容畦就继续放心睡去。
这让嫣然笑了笑,回头问郑二哥:“你和他,是不是在外面应酬时候,都不敢喝多?”
“不但不敢喝多,就算是却不过面子,被人灌多了,也要留着一丝清明,等回到自己屋里,才敢彻底睡下,不然的话……”
郑二哥把手巾丢进盆里,顺口和嫣然说着,说到后面郑二哥突然顿住,嫣然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