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贼-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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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届时……你不会怪我吧?”
“毕竟……那可是乱世啊!”
“临走前……就为你再弹一曲你最喜欢听的《秋风词》吧。”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伴随着低沉而忧伤的清唱,琴声淙淙铮铮而合之,悠扬婉转,声闻青山。
“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你怎地不听?”
一个陈家守墓人的声音陡然而起,把盖俊拉回现实,他不满地看过去,顿时一惊,双眼射出异样光芒,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豁然而起,以致平日视若珍宝的“悦己”摔落在地也毫无察觉。
“我……只想来看看他……”说话的少女年约十八九,淡素色长袍紧紧裹住娇躯,面似桃花眉如柳叶,美目婉如清扬,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点点泪珠,楚楚可怜的立在那。
“你是何等身份?公尚即使长埋地下,也有大族早卒女郎与其冥婚、合葬。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
少女听罢身形摇摇欲坠,悲泣而返。
“师姐……”盖俊情不自禁的轻呼。这少女与前世暗恋之人仿佛一个模子刻出,他自从来到这个时代,由于不知道的原因连梦中也无法回到前世,自然隔绝了对她的想念,唯一一次梦到她还是身着古装,而眼前这位少女无论衣着还是打扮与梦中分毫无差。
心脏剧烈的跳动几乎使他无法呼吸,猛然发觉原来他对她的思念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淡,相反更加炽烈,只是被埋藏在心底最深处,也许碰不到眼前少女,他一辈子也无法触发这份思念,而他偏偏碰到了。
“天意吗?”
少女越走越远,眼看就要不见,盖俊骤然清醒,踉跄着追去,连“悦己”也不要了,留下诸陈家守墓人面面相觑。
“这少女是公尚的——”
盖俊方才被摄住心神,直到追出甚远才堪堪反应过来,略一踌躇,止住脚步。
“怎么办?我该不该追上去?”
盖俊一番天人交战,咬了咬牙,又加快了脚步,转过一道盘山路,就见少女搂着一个孩童坐在大杉树下失声痛哭,那孩童一边陪着哭泣一边口呼阿姐。
似是听到了脚步声,她泪眼朦胧的看向他。
“我是公尚好友……”
“公尚……”少女轻声呢喃,目光迷离,表情哀婉。
“他临终前我就在身边。”
“他……他可说了什么?”少女迫不及待的问出,眼中满是期盼以及……惶恐。
“嗯。说了你们之间的往事。”
“陈郎君……”少女闻言泣不成声。
第五十八章 皇后
盖俊坐到一旁,任少女痛哭发泄,可是迟迟不见她收止,怕其哭坏了身子,便开口劝道:“公尚地下有灵,若得知你这样哭泣,恐怕不会开心。wWw.再说你不为你自己,也该为你弟弟想想,孩童体弱,禁不住大悲伤。”
少女看向阿弟,见他紧紧依着自己,眼睛都哭肿了,急忙擦擦脸上泪水,拥住他道:“阿弟莫哭,是阿姐不好……”
男童约八九岁大小,用稚嫩的声音说道:“阿姐不哭,我就不哭。”
盖俊看着这童子,想起了远方的阿妹,一晃,都快两年不见了。
少女哄好了弟弟,转向盖俊道:“未敢请教郎君尊姓大名?”
盖俊回道:“余姓盖名俊,字子英,敦煌人,和公尚同为太学生。”
“射虎灭蝗盖子英?”
男童亮晶晶的眸子不停闪动着,少女眼中也迸出一丝异色。
盖俊不由感慨万千,前世他可没得到过这般待遇,甚至为了博她一顾,一头扎进了陌生的古琴世界。
“你未曾嫁人?”盖俊早就注意到了少女的发式,分明还是未嫁之女,记得陈嶷说过两人同岁,她今年已经双十年华,在这个时代绝对算得上大龄剩女了。这不免又勾起了他的回忆,记得初次见面时,她恰恰二十,而他和如今一样年十八,是初入大学的毛头小子。
少女面露苦笑。一来她忘不掉陈嶷,二来父母早亡,要照顾幼弟,三来也是最重要的,她相貌固然美丽无双,然其娼家出身,连平民也不愿娶之为妻,只得给人作妾,她心气甚高,接受不了,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盖俊犹豫着道:“你四处漂泊,居无定所,带着弟弟多有不便,将他留在家里也不行……”
少女搂紧弟弟,这些她哪会不知,她绝不希望阿弟一辈子混迹于娼家,有时候她想随便给一个小吏或商贾做妾算了,心里又有些不甘心。
“我与公尚是知交好友,他生前唯一牵挂的就是你,若你嫁人了还好,你如今还是独身,我不能视而不见,不如你随我回京都好了……”
少女姐弟眼眸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盖俊使出杀手锏:“太学学子三万余,乃是全天下的读书圣地,从里面不知走出了多少公卿将相,在那里居住你弟弟定可受到良好的教育。”
一听有书读,童子眼巴巴望向阿姐。
在少女眼中,弟弟的前途比什么都重要,她嫁给吏、商,不说弟弟会不会受到不公乃至虐待,就算夫家待他好,受到教育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
少女拉着弟弟拜谢道:“盖郎君大恩,无以为报,唯有为奴为婢——”
盖俊强扶起姐弟俩,语气急促的说道:“快快打住!我与公尚,死友也!你莫不是要嫌我于不义?真从你言,你叫我以后有何面目再见公尚?”死友者,至死不相负。太学曾有一对学子,一名张劭字元伯,汝南人,一名范式字巨卿,山阳人,交情深笃,后张劭一病不起,不久身故,千里之外的范式忽然梦见友死,素车白马,号哭赶来,时会葬者千人,咸为挥涕。世人敬佩范、张相交之情,赞为死友。今盖、陈两人,自可称死友。
盖俊又道:“我有一琴留于山上,待取回我们就走。”言讫转身急急上山。
少女张了张嘴,她多么期盼随盖俊一同前去,站在陈嶷墓前好好倾诉这些年内心的苦楚。
童子拉着她,仰着头道:“阿姐,他要是做我姐夫该有多好啊!”
在公尚长眠之地说这等浑话,少女心里气苦,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只是听了他后面的话,手却是怎么也落不下来。“他是天下有名的大英雄,看谁敢再轻视我们——”见姐姐怒极要打他,童子赶忙闭上嘴,露出一副怯怕的模样。
少女一把抱住弟弟,哽咽道:“阿弟莫怕,是阿姐不好,是阿姐没用……”
童子嘴一咧,呜呜哭道:“阿姐你别哭呀……”
盖俊回到陈嶷墓前,对陈家人投来的好奇目光视而不见,静静地立在碑前,心道:“公尚,你魂牵梦挂之人我找到了,她至今还未嫁人,不知听到这个消息,你是开心还是难过?”
“她……和我前世暗恋的对象一模一样,真是造化弄人啊!”
“我……决定将她姐弟接回京师。”
“我……会好好照顾她们的。”
“只是……我……该怎样面对她呢?”
“公尚……我走了!”
盖俊满腹心事的回来,望着姐弟俩脸上又染泪痕,心道:“怎地又哭了?”
他不便细问,唯有故作不知,带着二人缓缓下了山,刚刚取回马车,那边少女也驾牛车载着弟弟过来会合,他心里惊讶不已,这牛车可不就是来时路上碰见的那辆吗。
少女姐弟父母早亡,家里还有些亲戚在,加上她是歌舞团顶梁柱,想要离开自然不是一件小事,然而为了弟弟的未来,她决心甚坚,即便和家族决裂也在所不惜。
盖俊远远躲开是非地,少女身份极为敏感,弄出些风言风语就不好了,虽然这事早晚都会被人知晓。
过了约一个时辰,少女一脸疲惫的领着弟弟赶回,盖俊没有开口相问,掀开车帘让二人入内,狠狠一甩鞭子,马儿吃痛拽着车子飞奔向西南方。
本来他早有打算回程往北走,去青州拜望郑玄,在经学方面,他是马融诸弟子中成就最高者,然而有了车内姐弟这道意外插曲,他只得作罢。来时从兖州过,按原路回就无必要了,是以决定从西南方的豫州返京。
他年纪不大,已经到过了凉州、司隶、并州、兖州、徐州,再加上这回的豫州,大汉十三州他游历近半,而且为了以后做准备,路途城池、山岭、道路等都有留心,以“地利”论,他领先了何止一大步?
路上闲谈,他对少女有了更深的了解,她姓卞,名薇,等……等等……
卞……
娼家……
我靠,卞皇后?
曹操的妻子武宣卞皇后?
她跟着我,自是不能再与曹操成亲,那……魏文帝曹丕、黄须儿曹彰、才高八斗曹植怎么办?
曹操长子曹昂为了他的风流债死去,再无三子,唯剩下一个称象的曹冲还算才能颇佳,但他出生甚晚,又早夭。曹操没有一个成才的儿子,打下了一大片基业又能如何?
曹阿瞒……
我真不是故意的……
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
或许……花心的你会找一个美女取代卞薇的地位,说不准会给你生几个好儿子呢。
第五十九章 北方奇男子
要从徐州进入豫州,横跨豫州南北的沛国是怎么也绕不开的,曹操家乡就在沛国谯县。wWw.
去岁,宋皇后被中常侍王甫恶言中伤,忧郁而死,其父不其乡侯宋酆及兄弟并被诛杀,曹操从妹夫强侯宋奇也在此列,他受此牵连,从坐失官,此刻正在家中。
盖俊“做贼心虚”,为了避开谯县,绕道北方,进入陈国,仿佛怕曹操后面追来,一路快马加鞭直趋颍川。
颍川是豫州大郡,有户二十六万余,口一百四十万,仅次于汝南、陈国,《史记》记载“颍川、南阳,夏人之居也。夏人政尚忠朴;犹有先王之遗风。颍川敦愿”。《汉书》也写“颍川、南阳,本夏禹之国。又因其距离京师仅五百里,交通之中枢所在,当地豪族众多,人才辈出。党人领袖“八骏”,颍川占其三。
盖俊对颍川更多的印象还是来自于前世记忆。在三国那段历史中大放光彩的人物如曹操集团的荀彧、荀攸、郭嘉、钟繇、钟会、陈群、戏志才,袁绍集团的辛评、郭图、荀谌等等皆为颍川人,可谓天下诸郡人才之冠。
颍阴荀氏居第近在眼前,以他的身份登门拜访自是可以,然其素来与他们无交情,冒然登门多有不妥,唯有遗憾错过,驾着马车入颍阴城中,顶着高挂正中的红日,来到一间装饰雅致的酒肆。
“子英、子英……”
盖俊正准备跳下马车,忽而听见有人唤他,顺声望去,便看到何颙从一辆车上下来,向他挥手。
“大兄?”
何颙说道;“先前我还怕认错人,原来真是子英。公尚病逝,可惜我当时未在京中,不然必为送行——子英这是从徐州回来?”去年末经过盖俊的介绍,陈嶷开始和袁绍等人接触,何颙也曾见过他一面,对他的才华大加赞赏。
盖俊心中陡然一痛,答曰“是。”问道:“大兄这是去哪?”
何颙回道:“去拜访荀慈明。”
荀爽字慈明,“荀氏八龙”中排行第六,若以才学论,则数第一,有“荀氏八龙,慈明无双”的评赞。
盖俊问道:“闻荀君为躲避党锢之祸,隐迹汉水间,人莫能查,难道他回家了吗?”
何颙笑道:“此是为掩人之耳目,其实慈明一直在家中。”
盖俊失笑。说的也是,何颙也是通缉犯,不照样招摇过市,谁敢抓他?
“来,子英,我们进去边喝边谈。”
“大兄先请。”
何颙看看盖俊背后马车,点头进了酒肆。
盖俊掀开车帘,对其内姐弟道:“我遇到一位兄长,你们也一起来吧。”
“不……必了。”卞薇踌躇地道,能被盖子英称为兄长的人,必是名士之流无疑,她怎么可能不紧张,以至于手上用劲过猛,捏得弟弟卞秉直喊手疼。
盖俊笑着说道:“无妨,大兄不是外人。况且留你们在车中挨饿,我哪里吃得下饭。”
卞秉可怜兮兮看着阿姐,就差没把“我饿”两个字写在脸上。
弟弟一撒娇,她就没了办法,勉强点头同意。
卞秉一声欢呼,扑入盖俊怀中,盖俊伸手把他抱下车。
卞薇边下车边斥道:“你怎地这般惫懒,下车也用人抱。”
卞秉吐了吐舌头,躲在盖俊身后冲卞薇做鬼脸,气得她眉头紧皱。
盖俊哑然一笑,一路行来,卞秉看他对其姐弟二人极好,有求必应,自然生了亲近之心,甚至偷偷叫他姐夫,让他心里喜愁难辨。说实话与蔡珪比起来,他喜欢卞秉多一些,倒不是说厚此薄彼,而是蔡珪自幼受到儒家教育,无论做什么都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可爱固然可爱,却少了一份童真。卞秉则和幼时阿妹盖缭一般爱玩爱闹,更讨人喜欢。
盖俊携着姐弟二人来到何颙所在酒席,后者见此二人不由一怔。他自持身份没有询问,盖俊也不解释,不停吩咐酒保上酒上菜。
盖俊和何颙交杯把盏,谈起太平道借着今年瘟疫横行,大肆收买人心,忧心忡忡。
卞秉童言无忌地辩道:“大贤良师是好人。”
“住口。”卞薇懂得并不比弟弟多,不过她知道弟弟不该说话。
盖俊、何颙没有在意,而是相视无语,是啊,在平民百姓心里,张角可不就是好人吗,只是这个“好人”对朝廷的威胁太大了。
就在这沉默的挡儿,两个少年谈笑着并肩走入酒肆,坐在角落的盖俊看过去,眼眸顿时为之一亮,两人身材适中,相貌俊美,尤其左方那一人,他只有十七八岁年纪,容貌风仪之佳,盖俊自认阅人无数,无有过者,就算陈嶷也比不上,要知道过去陈嶷可是太学著名的美男子,不知勾去了多少大家闺秀的心。
何颙、卞薇姐弟也看到了二人,莫不瞩目。
两少年坐在离他们不远的食案,旁若无人的谈论起畅谈天下大事,美少年与另一人口若悬河相比,说话不多,但每每一言中的,切中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