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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部分

汉贼-第3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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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狗子是汝南人,今年二十,家曾有田地数亩,几年前阿父卒得急病,所费甚多,然而却无人愿意借钱给他家,非是他家信誉不好,盖因所有人都得到了当地豪族陈氏的警告。被逼无奈,吴家只能贱卖田产给陈氏,起先是一亩、两亩……直到卖光。阿父最终还是死了,吴狗子为了母、妹不致饿死,投身陈家为奴。去年,大疫肆虐,阿母偶感风寒,陈家认为她染得是瘟疫,毫不犹豫将他一家三口驱赶进深山,阿母病死了,阿妹被狼吃了,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人。他恨陈家,恨这世道,年初他加入太平道,杀光了陈氏一族。太平道告诉他,天下最坏的人是皇帝,所以他现在要去杀皇帝。
    看着袭来的弩雨,吴狗子想起了几年前那场蝗灾,当时,真是铺天盖地啊!整个村子都动员起来,不分日夜用火烧用坑埋,才勉强遏制住蝗灾,据说这种方法是一个叫盖子英的人明的,还因此封了侯,吴狗子想不明白和他差不多大的盖子英怎么会那么聪明。
    “呃啊……”
    “呃啊……”
    同伴不停的倒下,弩箭入肉入骨声在耳边环绕,滚烫的鲜血溅了他一脸一身,吴狗子怕得牙齿打颤,脚步却是又加快了几分。
    “噗噗……”
    吴狗子脚步一僵,低头看了看胸前数个血洞,一阵天旋地转,栽倒地上。无数的同伴踩着他的身体继续前进,很疼、很疼,尤其是踩到伤口的时候,他想大喊“别踩我,我还没死。”却现自己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吴狗子口鼻溢血,眼中灰蒙蒙一片,心想:“天,不是蓝色的吗,怎么会这么黄呢?天……黄天……”他忽而想起了太平道中流传甚广的一句话,鼓足最后一口气吼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汉军的弩阵太猛烈了,黄巾军已有不支之象,从吴狗子身边经过的一个黄巾兵本欲转身逃离这可怕的噩梦之地,听了他的话喃喃自语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这次有更多的人听到,皆呼:“苍天……已死……”
    “苍天……已死……”
    “黄天……当立……”
    先是几十人,而后几百人,再是几千人,最后数万黄巾众瞪着猩红的眼睛、喊着激昂的口号直面箭雨,扯腿飞奔,充满一往无前的悲壮。苍天不是指上苍,而是大汉。国家让他们一无所有,生不如死,它早就应该死了。只有太平道、唯有太平道才能够解救天下百姓。大贤良师说过:他会建立一个永远“太平”之国,那里无等级之分、无上下之别、无律法劳役、无剥削欺压、无疾病天灾。
    大贤良师是神人,他所说必然无假!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第一百二十二章 许县之战(中)
    “黄巾的气势上来了。“佑军司马皇甫郦站在队列之前,蓦然拔刀而出,敲击钩攘,扯着嗓子嘶吼道:“汉军……威武……汉军……威武……”
    “汉军……威武……”
    “汉军……威武……”
    “咚咚咚!威武!威武!威武……”
    万余汉军步卒或矛戟撞地,或刀盾相击,或跺脚相合。
    “咚咚咚!威武!威武!威武……”
    最后每一声“威武”汉军皆向前迈进一步,朝阳下,刀矛铠盾泛着冷冷幽光,予人以无尽的压抑。
    汉军前军令旗使面向中军,挥舞玄色小旗,表示即将接战。
    数息之后,双方狠狠撞上,瞬间出的剧烈声响甚至一度盖过了双方的军鼓声。
    汉军阵势严谨,以长矛、长戟、弓弩压制黄巾军,刀盾手趁隙杀敌,步步为营,机械似的朝前推进,仿佛不杀光敌人就永远不会停歇下来。汉军全身罩甲,堪称铁壁钢墙,黄巾每一次欲图反攻,都会撞得头破血流,狼狈而退,这也意味着上千条人命永远的消逝于这一片旷野。
    皇甫郦率领着部曲搏杀在第一线,马矟刺中第五还是第六人时,对手胸口破开一个大洞,却死死抓着不放,黄巾众乘机围攻上来,有刀,有戟,但更多的是农具铁钁,铁锸等。
    皇甫郦虽有部曲拼死相护,头部仍然挨了一铁锸,耳中“嗡”的一声,一阵天旋地转,从马上跌落。身侧皇甫族人不等他落地,一把抱住就向后跑,背后挨了三刀才磕磕绊绊将皇甫郦带出险境。
    皇甫郦晃了晃脑袋爬起,铁锸属于钝器,他又戴了厚重的头盔,满脸鲜血看着吓人,实则无甚要紧。目光一转,见族弟躺在地上面如金纸,一动不动,已然气绝身亡。皇甫郦悲痛欲绝,也不令医吏包扎一番,狰狞着一张血脸重新向蛾贼。
    “挡我者死!”
    皇甫郦有部曲抵挡来自左右的压力,他只需应付前面即可,一把宝刀连劈带砍,无人能阻。
    黄巾军败而不乱,一退再退后,忽然从中裂开,迅猛的扑向两侧,两万黄巾甲士浮现汉军眼底,当真是玄甲耀目,黄旗绛天。弩箭如雨,铺天盖地,汉军应对不足,死伤甚重。汉军依靠弩阵纵横数百年,所向无敌,今天也尝到了以前无数敌人曾经品尝过的滋味。
    皇甫郦脸色血污,狼狈不堪,要不是急中生智用两具死尸护住身体,绝无幸免。面对移动铁墙似的黄巾甲士,他两个大步钻回军阵,不一刻两大钢铁怪兽咆哮着交织到一起。
    “波贼真狠呐……”长史梁衍忽而开口道。
    皇甫嵩点点头,波才此举分明是想以杂兵隔绝两翼骑兵,中军决胜。
    “报……中郎,前军前部、左部、右部皆舞赤色小旗告急。”
    赤色代表敌人攻势甚急,皇甫嵩施令道:“令……佐军司马上官宏率两部往援。”
    “诺。”
    上官宏是皇甫嵩的学生,出自汉阳大族上官氏,文武双全。他接到命令后,命两千士卒绞弦上箭,直驱前线,到达作战位置。号角一长一短,汉军左、右、前三部同时后退,上官宏部接替而上,弩箭威,黄巾军身上的铁札甲纸糊的一般,丝毫抵挡不住弩矢之利,被扫倒一大片,攻势受阻。汉军前军借机稳住了阵脚,不仅回到原位,还起了猛烈反攻,重新取得战场主动权。
    “报……中郎,右翼右部舞苍色小旗警报。”
    苍色表示敌人人数过多,不过还未到坚持不住的地步,皇甫嵩这次没有派出援军,只是命参军事们多了一份关注。
    半个时辰,开战整整半个时辰,长史梁衍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大战场,正待开口,号角声蓦然响起,飘荡在原野之上,苍凉而悠长。
    傅燮始终在耐心等待良机,眼见黄巾军左部与汉军激战正酣,防线有所松动,立刻率领麾下铁骑以风驰电掣般的度扑上去。中原历来不是盛产马匹之地,黄巾军没有和骑兵对战的经验,面对排山倒海而来,连大地都吓得颤抖的铁甲精骑,完全懵了,茫然的举着刀戟农具,不知该如何应对。
    “放箭……放箭……”黄巾将领歇斯底里的嚎道。一旦让铁骑杀入身无寸甲的黄巾阵中,将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黄巾军士哆哆嗦嗦举起弓,或直射、或仰射,沥沥拉拉只有数百之箭。临阵不过三,在倒下数十骑后,傅燮率领的铁甲骑兵率先轰上黄巾左翼。不久之后,另一侧麴义业已动攻击。
    两支汉骑仿佛开了闸的钢铁洪流,在黄巾军阵中肆虐,疯狂打击,一波接着一波,无止无休。骑军冲击阵势严谨,铁甲长矛组成的精锐也许会碰得头破血流,然而杀阵势松散,装备简陋的蛾贼却是手到擒来。身无甲具的黄巾军妄图以血肉之躯硬抗铁骑,初时以巨大的伤亡为代价,还能勉强抵挡一阵,时间一久,黄巾军伤亡及其惨重,阵势被割得四分五裂。
    “这就是汉国的边郡骑兵?凉州骑兵?”黄巾黑脸将领周行吞了吞唾液,脸上沾满汗水,仿佛被雨淋过。
    波才眉头紧锁,朱儁手下也有骑兵,出自三河地区和北军五校中的胡骑,数目在三千左右,虽然不多,仍旧给人数以十万计的黄巾军造成巨大损失。
    “波帅,怎么办?”周行焦急地道。
    波才咬着牙说道:“传令……再上一万甲士。”
    “波帅……”
    “汉军只有万余步卒,再精锐又岂能以一敌三?不要管对方骑兵,直击中军。只要能够击破中军,擒杀皇甫嵩,付出再大的代价都值得,哪怕全军覆没,哪怕我波才掉了脑袋。皇甫嵩一死,朱儁必亡,汉国短期内再无此等规模的军队,足够我太平道将豫、兖、徐三州连成一片,并打通冀州、荆州。那时,我太平道才算真正有资格和汉国相抗衡。快去……”
    黄巾军之变化尽收皇甫嵩眼底,心知波才这是要拼命了。波才军实力强悍,出预计,不宜硬拼,当先行撤退,另寻他法,以计取胜为佳。
    “报……”斥候一路小跑来到皇甫嵩身前,单膝跪地道:“禀中郎,盖司马遣人求见。”
    “盖司马?盖子英?他赶到了?”皇甫嵩已有退走之心,没想到盖俊这时到达。“快快带来见我。”
    “见过皇甫中郎。恕某甲胄在身,不能行礼。”一个身披铁甲的年轻军士抱拳道。
    皇甫祚与参军事皆怒目而视,这人太失礼了,知尊卑否?
    皇甫嵩笑了,若真心想跪拜,怎么都能拜下去,多半是不愿吧?自称某而非下官,可知他身份定在屯长以下,也许仅是一介小卒,这傲气可够大的了。窥一斑而知全豹,盖子英麾下士兵怕是个个桀骜不驯,鼻孔朝天,除了“盖射虎”无人可以御服。
    皇甫嵩肚量极大,没有在乎对方的失礼,问道:“盖司马现今在何处?”
    “盖司马已率两千八百骑绕向敌后。”
    两千八百骑?我记得是命他募两千人吧?皇甫嵩哭笑不得,这个盖子英又开始自作主张了,且胃口还不小,竟是想一口吃掉蛾贼十万雄兵,也不怕撑破了肚囊?哼,既然他有如此豪气,我就为其拖住蛾贼,看“盖射虎”到底能不能一战而收全功。”
    “擂鼓……全军动进攻。”
第一百二十三章 许县之战(下)
    胡封绕了一大圈,回到盖俊军临时驻扎地,此地位于黄巾背后约二十余里,皇甫嵩若知盖俊是先到达此处才派人去通知,说不得又要大骂他自作主张。
    “任波才用兵如神,也绝想不到自己背后会有一支数千人的铁骑吧?击破波才军,等于是打断豫州黄巾的双腿,后面就好办了。”
    盖俊伫立于小土坡上,目及远方。
    两千余骑士散落身后,或整理武器、或聚众闲聊、或合目养神,甚至有人干脆拿出博具,呼朋唤友赌上几手。军中历来禁赌,不过因为军旅娱乐甚少,屡禁不绝。盖俊对赌博深恶痛绝,但他终究没有出面禁止,士卒们崇拜他、信任他,愿意追随他走出凉州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有些人也许一辈子也无法再返回家乡,他又怎忍心剥夺他们仅剩下的一丁点娱乐呢。
    汉军与黄巾军猛烈厮杀,从上午打到日昳,双方虽然损失惨重,却都没有收手的意思,反而攻势更猛,喊杀声之大,身在数十里之外的盖俊都能清晰地听到。
    盖俊抬头看看渐偏的日头,谓立于身侧的庞德道:“令明,你去传令,让大家收收心,两刻钟后出赶赴战场。”
    “诺。”庞德转身一溜小跑,边跑边呼:“兄弟们,精神精神,要开战了……”
    此语一出,整理武器的停下动作,聚众闲聊的闭上嘴巴,合目养神的睁开眸子,赌博的那些人纷纷收起博具,怠惰散漫的气息为止一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郁的萧肃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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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县之战,伏尸四野,血流成河,唯有用惨烈二字形容。
    傅燮率领的汉骑杀人杀到手软,死尸残肢遍地都是,战马四蹄几无立锥之地,大大影响了骑队的冲锋。黄巾左翼终是不堪反复折磨摧残,一崩而溃,狼奔豕突逃离战场。人皆有从众心理,不出一刻钟,右军亦步其后尘,这下中军甲士也慌了。
    “波帅……”
    波才一脸平静,充耳不闻,解下腰间佩刀,端于胸前,“唰”的一声拔出,一柄漆黑如墨的长刀浮现于众人眼底,刀身阴森如冥,似乎缠绕着一缕不详的气息。周行顿觉周身一冷,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不只是他,周围波才的亲卫们皆是面带惧色。
    “波、波帅……”
    “吾胜矣!”
    波才大喝一声,亲率三百甲骑、上万亲卫甲士直击汉军。这万人并非起义后招揽的贫民、流民,他们全部是信仰太平道多年的狂热教徒,斗志高昂、纪律严明、武力强悍、装备精良,实乃太平道核心力量,亦是波才赖以抗衡汉军的本钱,一经出击,顿时打得汉军节节后退。汉军本非这般不济,然而苦战整整一日,气力心态都已疲惫不堪,自然抵挡不住。黄巾军受此激励,不仅残存的两万中军甲士稳住了,那些逃跑的无甲黄巾军也开始三三两两返回。
    皇甫郦身上伤了五六处,失血极多,被部曲亲信强行抬回中军,他一直出入战场前线,情绪紧绷,如今一歇下来,心态不免失衡,舞着手臂嚎道:“这个盖子英究竟什么时候到?再不来他就要为我等收尸了!”
    长史梁衍和众参军事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皇甫嵩没有怪侄儿的失态,重重压力之下,他没疯已是万幸。面对庞大的黄巾军,汉军毫无疑问处于弱势,最正确的做法是先行撤退另寻他法破敌,避免无谓浪战,而今盖俊绕到敌后,逼得汉军不得不与强势的黄巾军硬碰硬。
    皇甫嵩虽然心里清楚盖俊越晚到达战场击败敌人的几率就越高,但这是以本方汉军每时每刻都增添伤亡为代价。
    太平道能否立足于河南,成败在此一举!
    波才没有像别的统帅那样躲在后面,反而一手持戟,一手执刀,身处先登,亲自搏杀。黄巾甲士见主将不避危险,亲身陷阵,无不士气振奋,一路相随,生死不弃。猛攻之下,汉军精疲力竭,再难保持阵型,双方士卒互相纠缠,狠命死斗。
    “直冲牙纛……”
    波才大声呼喝,长戟横挥,扫倒一大片,策马冲入敌群。亲卫护卫左右,舍生忘死,为他抵挡来自两旁的攻击。汉军虽不知他就是黄巾主将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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