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贼-第5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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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将军不杀之恩。”成廉叩谢恩。
吕布看了张辽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心知他尚未消气,也是,换了自己,恐怕未必会比张辽强上多少,便打算将成廉拖出去,鞭三十,以缓和双方间的关系。然而不等他开口,张辽反倒先行出言:“前时突围,吾部两百余人,今尚余百人,皆骁勇善战,以一当十,将军予我千人,谋定可为将军争取至少半个月的时间。”
他这是铁了心要脱离我……
吕布知道张辽心里对他颇多不满,其实他又何尝不是?
两人的出身决定了各自的立场,吕布生于平民之家,少失父母,无牵无挂,他人在哪里,哪里就是他的家,天下何处都可去得。而张辽则是雁mén豪族张氏子弟,根在并州,以前身在西都,统领禁军,是为朝廷效力,或许没什么,如今逃奔出京,与随吕布1ang迹天涯相比,他当然更倾向于投奔河朔霸主盖俊,这是二人最根本的矛盾。
同样是出身的原因,张辽对他有敬无畏,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合作者,而非君臣。其他还有很多,比如xìng格,比如对待事物的看法等等等等……
不过,吕布对张辽有种种不满,却不代表想要放弃他。张辽出身士族,少读兵书数万言,年十八,为郡贼曹掾,短短一年间率郡兵平马贼、寇盗、胡匪十数股,成为北疆赫赫有名的少年勇士。年十九为州吏,东击黑山,西御屠各,屡斩匪、胡酋,同时也显1ù出卓越的军事才华。丁原继任并州刺史,甚见亲信,令其典领重兵。
张辽之后随丁原南下,得大将军何进商议,只是他奉命回乡募兵,归来时,何进败,丁原亡,面对京师错综复杂的局面,只好依附吕布。然而,金子就是金子,总是会光的,董卓很快对青睐有加,以二十二岁之龄官拜骑都尉。今年,董卓败亡,张辽旋即又被王允拔为羽林中郎将,这时,他才年仅二十四岁。
吕布很清楚自己出身不高,根基浅薄,凭借着勇武,身边倒是聚集了一批猛士悍夫,但若论及人才,也就张辽一人而已,如何舍得把他留下?
可是另一方面,张辽又是最佳的守关人选,且心意已决……
“就这样吧……”良久,吕布回道,声音显得无比疲惫。
翌日,吕布jīng简人马,留给张辽一千七百人,其中数百原峣关士卒尽被留下,这些人虽然都是边地悍勇之士,若能驭之,足以使大军增加数成战斗力,可惜,吕布没有时间收编他们为己用,他这便要南下,届时深入敌境,实不宜携带身边,徒增变数。
吕布大军一共才只有五千三百多人,一下子拨出一千七百人,本部只剩下三千六百余人,人数暴跌三成还多,实力看似削弱不少,不过要说到真正的战斗力,反而隐隐有所上升,毕竟,赢兵、弱卒都剔除了。而且,士卒jīng简过后,机动力大为提升,大军也不再1uan象丛生,指挥起来更加得心应手了,令他有如臂使指的感觉。
张辽站在关上,看着吕军渐行渐远,神情略显惆怅。这支吕军是支新军,但却是以并州人为主干搭建起来的。别看他平日暴躁,动辄伤人,到底是朝夕相处数载,沙场并肩作战的同袍,怎么会没感情……
张辽咬咬牙,强迫自己收回目光,转过身,目视北方……
他要无牵无挂的投奔盖俊,那么,就兑现诺言,在这里守上半个月吧……
第四百零四章 国运之战
第四百零四章国运之战
随着韩遂一声令下,环长安而立,绵绵数十里的大营立时为之一空,军旅四出,其中南下一路约有三万之众,步卒行走中间,骑为左右翼,或单骑,或跨双马,甚是jīng锐,这支南路军的领,正是左将军牛辅,扬威将军程宜。
大军顺官道而下,直抵杜陵县,杜陵先前遭吕布洗劫,颇伤元气,留军数百,据城而守,随即兵分两路,牛辅、程宜将马步两万东渡浐水,进军霸上、蓝田,防卫霸水下游一线,而中郎将李傕则奉命率兵一万,继续南下。长安方已知扼守南方要道的峣关落入吕布之手,李傕此行往南,便是要击破峣关,与武关的李méng取得联系。
李傕回望甲器jīng良的步骑大军,踌躇满志,这几年,他过得不甚如意,而今终于得以独领一军,自然是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董军之中,猛士如云,悍将如雨,要多少就有多少,但能称得上智勇兼备者,却是寥寥无几,李傕,绝对算一个。
只是,盖俊一直是董卓的最大威胁,没有之一,李傕随牛辅长期镇守河东,监视北方,由于盖俊实力雄厚,兵强马壮,董军对上这等庞然大物,全面落入下风,先是惨败,再是龟缩,李傕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机会建立功勋。几年来,看着樊稠、李méng等人纷纷独当一面,说实话,李傕心里是既羡慕又不服,他觉得自己比他们更有资格。
而后,李傕正过身,瞭望远方天地之尽头,吕布不往别处走,偏偏向南,真可谓自寻死路耳。这厮趁1uan杀出长安时,身边不过数百残兵败将,峣关依山而建,地势险要,且有大兵驻守,其绝无强攻下的可能,多半是用诈取得关隘。
吕布实力低微,纵然有峣关为其倚仗,李傕又如何会放在眼里?他认为大军进至峣关城下,定是一蹴而就。吕布乃杀死董卓的罪魁祸,若能取得他的项上人头,必可尽揽士卒心……
大军沿着浐水而行,到达河之尽头,峣关业已历历在目,所谓峣者,山险高绝也,无须刻意观察周围地形,单从字面上就能感受到峣关之险阻。
与此同时,天空开始飘下零星小雨,不一刻,就变得密集起来,李傕抬头仰望yīn霾的天空,低声咒骂了一句,命亲卫去请卜者,推算何时开战为上。因为董卓本人好神道,每战必卜,巫术遂流行于董军之中,诸将多有信者,李傕就是其中之一。
卜者到来后很快给出结论,今日不宜动刀兵。卜者与其说能天能感应,料定吉凶祸福,不如说懂得察言观sè,见机行事,哪怕不通兵事,也知雨天出战,乃是大忌。
李傕点点头,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厚赏绢数匹。董卓前时为解决钱粮之急,熔钱更铸小钱,与其说它是钱,不是说是铜片更为恰当一些,导致关中物价飞涨,原本一石米年景好时数十钱,年景稍差时则过百,随着小钱流通,一石米暴增数百上千倍,值数万钱,一下子把三辅地区打回以物易物的时代。现如今,绢布,才是硬通货,可与金银并列。
关上,吕字大旗飘扬,张辽冒雨伫立旗下,他之所以悬挂吕字大旗,当然有着他的理由,吕布不在峣关的消息绝不能让对方察觉,否则对方若知吕布南下,定会不顾一切,急攻峣关,到时莫说半个月,恐怕连十天也守不住。张辽故布mí局,只能瞒得了一时,但他本就没有期望太多,能多瞒一天算一天。
董军显然没有冒雨抢关的意思,张辽心神不由一松,这一天,便算应付过去了。
越日,天空依然乌云密布,却不在下雨,无碍攻城,李傕在十数员战将的拥簇下策马出营,在这个任人唯亲的时代,李傕自也不例外,麾下将领,大半为族亲,如从弟李応、李桓,兄长子李利、兄次子李暹等皆掌重兵。不过任人唯亲,也是要有一定本钱的,倘若宗族无人,拿什么任用?所幸北地李氏向来自称飞将军李广之后,家族世代军旅,带兵打仗,正是他们所擅长也。
在这一众宗亲之中,李傕最看好的,是从小养在身边的侄子李利,此子骁勇有谋,完全就是他年轻时候的样子,而他的独子李式,今年已经十六岁,还是不成器,每每想到,就不由大动肝火。
论述宗亲,外甥胡封是李傕怎么也绕不开的,这小子才干无疑更在李利之上,当初不投他,反入盖俊军中。他的选择是正确的,短短七八年的时间,就爬到了将军之位,比他这个当舅舅的强多了,他才升任中郎将几天?姐姐近年来每次写信,只在开头简单问候几句,而后通篇都是在向他炫耀儿子如何如何有出息,直令他哭笑不得。
胡封极得盖俊喜爱,宠信不下庞德,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不然何以二十郎当岁就拜将军?放眼整个天下,不满而立为将军者,也就胡封、庞德二人而已。
董卓死后,李傕坚决反对北归河朔,主张反攻长安,不仅董军诸将看不懂,李氏族人也猜不透他的心思,胡封少失父爱,李傕悉心抚养,两人情同父子,投盖俊,借助胡封的关系,必得重用,何以反其道而行之?其实李傕当初的想法很简单,大丈夫,适逢1uan世,何能委于他人?与其置身河朔,做个偏将,不如放手一搏,成,则立不世之功业,不成,也无妨,只要不是战死于沙场,便无须担忧xìng命,胡封为人素来重情,无论何种情况,都会一力保下他。既无后路之忧,李傕没有道理不拼上一拼。
李傕骑马来到关前,微微昂起头,望着关上被雨水浸湿后,卷曲垂着的大旗,冷冷一笑,峣关守兵衣甲斑驳,就像这面旗帜一样,萎靡不振,不堪一击。念及此,李傕深吸一口气,纵声呼道:“吕布小儿,我李稚然来也出来答话……”
聚在张辽身边的士卒纷纷看向他,张辽微微皱起眉头,说道:“无须理会。”张辽面如平湖,显得很是淡定,心中,则不像表面这般平静,吹起一阵阵bo澜。领兵之人竟然是李傕,对他来说算是最坏的消息了,此人地位在董军中虽不甚高,却是董军屈一指的良将,他宁愿面对董越之流,牛辅之属,也不愿意面对李傕。
李傕等了片刻也不见吕布出来,面现狐疑之sè,又喝道:“此时开关投降,我还可留你全尸,若是执mí不悟,待我攻破峣关,必将让你尝尝世间最酷烈的刑罚……”
张辽心知不宜再让对方继续呱噪下去,令左右cao大黄弩shè之。汉军之所以横行天下数百年,多来其力,大黄弩从一石至十石乃至以上不等,昔年飞将军李广jīng于此道,辄shè杀匈奴勇士,素为匈奴人所畏。张辽部曲二人所开者,皆十石大黄力弩,十石弩又曰黄肩弩,顾名思义,于肩膺之间,杀人百步之外,无坚不摧,无往不利。
随着二人扣动弩机,两点寒芒从关上飞出,径直袭向李傕。
“中郎小心……”
“小心……”
砰砰连声闷响,挡在李傕面前的部曲亲卫被两支弩箭同时击中xiong口,翻身折落下马。亲卫无一不是李傕所亲厚者,身上披的是鱼鳞jīng甲,最善抵挡箭矢,其虽中两箭,只有其一破甲,入rou寸许,并无大碍,倒是坠马这一下,摔到脖颈,着实伤的不轻。
李応、李利等人一拥而上,将李傕拖出大黄弩的shè程外。
“吕布小儿,居然暗箭伤人……”李傕咬牙切齿,目光如炬,恨不得立刻飞上城头,将吕布杀死。谓左右道:“三天,我给你们三天时间,给我拿下峣关”
“诺。”
“咚……”
天地间,突然传来一声炸响,似闷雷,似鼓声,分不清楚。
“咚……咚……咚……”
连续的巨响,崔天裂地,这一次分清楚了,是战鼓声……
张辽接过亲卫递来的重达八十余斤的大双戟,即双锋大戟,一挥间,火hua四溅,青砖铺的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刻痕。
“中郎威武……”部曲亲卫纷纷高呼。
张辽倒拖铁戟走到关墙边,看着关外黑压压涌来的董军,继而顾看四下,周遭士卒面孔上,或畏惧、或担忧、或紧张、或兴奋,不一而足。张辽缓缓开口道:“擂鼓,备战……”
猛烈而狂躁的战鼓声霎时间压下城外的鼓声,气1ang翻腾,直冲云霄……——
霸水西,枳道大营。
太尉马日磾、大鸿胪赵岐逢营不入,径直返回长安,前将军董越、杨烈将军麴胜得知后不由面面相觑,看样子,大战已是不可避免。他们心里其实很清楚,盖俊气势汹汹而来,对长安可谓志在必得,绝无掉头返回的可能。不过,人嘛,总有侥幸心理,他们想,马日磾身为盖俊的老师,也许真能说服他……事实证明,这只是妄想。
董越是前将军,名义上比杨烈将军麴胜要高,但说到底军中看的是实力,他只有两万人,而麴胜手握三万大军,又有韩遂在背后鼎力支持,这样的结果是,他反被麴胜压下一头。所幸,大敌临近,双方必须jīng诚团结,方可共度难关,是以,麴胜对他还算尊重。可做决定的终究是麴胜,固也征求他的意见,却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麴胜虽然不能接受董越坐在他上面,可他同样没有谋夺主将席位的意思,说到底,那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位子,没有必要为了它惹董越不满。因此,中军大帐就形成了一副怪异的场面,麴胜、董越各自带着麾下将领,分别坐于左右,主位则空着……
韩军、董军皆出自西凉,军中多羌胡,风气粗放,不类中原,最直观的印象是,数十员将领,只有不到半数之人束,余者皆效法羌胡,披于脑后,这般无疑更加自在。另外,亦不好跪坐蒲席,而喜坐胡椅,所谓胡椅,即后世之马扎也。
麴胜曲tuǐ躬身坐在小椅子上,目光时而望向对面董军诸将,时而低头观看地图,右手搁置案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书案,稍显寂静的帐中,这声响略微有些刺耳。
此刻,帐内的气氛,沉闷而压抑,一方面,是众人对盖俊感到畏惧,战无不胜之名可不是说笑的,盖俊是真的打遍天下无敌手,和这种人对决沙场,谁要说不怕,不是白痴就是无脑之人。另一方面,他们现今的处境很艰难。防守长安东方之敌,历来以霸水以东阻敌最佳,新丰、骊山、霸陵等地,都是比较理想的防守之地,换句话说,一旦被敌人欺到霸水,就几乎等于是宣告长安失守。
这道理,无论是汉军将领,抑或董军将领,人人都懂,奈何两军围攻长安时,盖俊已然过河,率领大军一路疾驰杀来,等到己方顺利攻克西都,却不想盖俊亦闪电般拿下新丰、骊山,二地一失,再企图死守霸陵,无疑是属于找死的行为,万般无奈下,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