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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汉贼-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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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勋来到府寺门口,深深吸一口气,步履放慢,正了正衣冠,神色凝重地踏入其内。
    他才就任长史一职不久,不太了解郡太守张昭为人,只知他乃阉党出身,但听郡里百姓私底下的评论,其人除了贪财一些似乎并无其他劣迹。这年头出来当官,不贪才是另类。
    太守张昭迎出,拉着盖勋手臂热情地道:“盖长史来了,快进来。”
    “明府。”盖勋简单问候一声,随着太守入了正堂,方才落座便马上把儿子的话重复一遍,之后又纵论古今,引经据典,加强说服力,可惜太守始终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盖勋不由焦急起来,话不自觉的重了许多:“时下有人言宦官四处卖官惑乱国家,所以上苍才降下灾难惩之。”说的就是你的靠山。
    “你……”太守拍案而起,怒视盖勋。
    盖勋视而不见,继续道:“不久陛下会拿人开刀,以应上苍警示。”别以为你跑得了。
    “……”
    “明府如能消除蝗灾,岂不驳了这传言。”我的方法会帮你渡过难关。
    “……”
    “况且若引得陛下关注,平步青云易也。”做官为了什么?无非名利二字。
    “……”
    太守张昭脸上由红转白,又由白转为常色,终心平气和的坐回位子,陷入沉思。陛下关不关注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中常侍赵忠,如今正值他困难之际,虽无性命之忧却也焦头烂额,倘若盖勋所提灭蝗方法有效,不就帮了常侍大忙吗?到时……
    片刻正色道:“盖长史所言不无道理,可在晚间试上一试,若行之有效,此为郡中百姓之福,天下百姓之福。”
    盖勋取得太守同意后马上组织人手,又命人把盖俊叫来,这个办法是他想出来的,一些细节离他不得。
    当晚田边燃起熊熊大火,捕杀蝗虫不计其数。
    证明此法可行,盖勋马上前往陇县拜见凉州刺史。
    西汉初设十三州刺史部时,州的刺史原是朝廷派遣的监察官,对郡国长吏有省察举劾之权,但无权黜退。刺史平时“巡行所部郡国”,“岁尽”则“诣京师奏事”。因为“居无常治”所以无治所。西汉末及王莽时曾改称刺史为州牧,州牧实掌一州生杀大权。东汉初复改为刺史,可此时刺史权力已较西汉时大得多,只要“有所劾奏,便加退免”。刺史并从此“治有定处”,号称“外台”,俨然成为郡守、国相的上司。虽然刺史秩仅六百石而太守、国相多为二千石。
    盖勋绕了几道关才见到人,两人同为六百石官员,地位却有如天壤之别。
    凉州刺史姓刘名虔,四十余岁,身高面瘦,为人耿直,嫉恶如仇,加之汉室宗亲出身,地位超然,在凉州声望极高,权力也大,诸太守见他无不战战兢兢。
    看到盖勋毫不畏惧的站在他面前,刘虔暗暗点头,邀之入座。
    听罢盖勋所言,刘虔皱眉道:“盖长史所法真个可行?这种事可要慎重再慎重。”
    “岂敢谎骗,明使君若不快些,头功便被阉党夺了。”
    “我们还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吧。”刘虔是打定了主意不见兔子不撒鹰。
    盖勋无奈,他敢和太守张昭抗礼,冷嘲、热讽、甚至威胁,对宗室名臣刘虔则毫无办法。
    深夜,陇县郊外冒出冲天大火。
    第二天,一封奏章以快马送往京都雒阳。
第十九章 福祸?
    一阵敲门声传入耳中,赵忠睁开睡眼,只觉怒气狂飙,不是说了谁也不见吗?聋了?
    “进来!”
    语气冷得仿佛能够结成冰。
    “常侍。”
    亲信总管小心翼翼进来。
    “何事?”赵忠略瘦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耐。也难怪,这些天公卿们就像疯了似的专咬他,他就想不明白了,天灾与他何干?好不容易挨到休沐日出得宫来,不想回到家里也不安宁,外面那几百人是白痴吗?这种非常时期居然还敢堵在大门口求官,就不怕落人口实?这才在卧房假寐一会儿又被惊醒,便是泥人也气着火了。
    “汉阳太守张昭来信。”
    赵忠面无表情,等待下文。
    “信中说他有灭蝗之法,目下汉阳郡蝗虫为之一空。”
    亲信总管乃赵忠最信任的人,一些不打紧的信他可先行观看,并拣些重要的事禀上,不然赵忠五日才回一趟家,而每日足有数十封来信,欲以一人之力过目所有信件那是妄想。
    “为之一空?谬言,不过有点意思,继续……”
    “此法乃郡长史盖勋之子盖俊所出,刺史刘虔已知晓了,他预计刘虔的奏章最多三日、快则半日便会到达京师。”
    赵忠习惯性地眯起细长双眼,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习惯。
    亲信总管静静伫在一侧等候。
    半响赵忠问道:“你认为呢?”
    “明日常侍入宫前就会知晓此法是否可行。”
    “万一刘虔奏章今日到达京师怎办?”
    亲信总管露出一丝冷笑,“想让奏章晚到几日还不容易。”
    “嗯……你退下吧。事若成,记你一功。”赵忠伸伸腰,斜躺回塌上。
    “诺。”
    洛阳北宫,西苑。
    西苑初时规模和建制均不显眼,经东汉历代荒唐之主努力,如今这西苑园囿处处,渠湖环绕,美不胜收。
    置身于宛若仙境般的御花园,刘宏无心观景,只有满腹抱怨。他都打算惩处贪官酷吏了,这帮子士人怎地还不消停,难不成他们以为可以逼迫自己杀了常侍们?
    “陛下,赵常侍来了。”中常侍曹节轻声道。曹节字汉丰,南阳新野人。其是魏郡人,世吏二千石,由于出身不凡,举止优雅,年岁虽高气派不减。汉代却是与后世不同,官宦家庭子弟入宫为阉人者比比皆是,他们大多受过良好教育,不然仅凭皇帝宠信如何能与士人、外戚对抗并占据上风?赵忠别看相貌普通,亦为甘陵望族出身。
    刘宏大拇指轻轻揉弄着印堂,有气无力道:“公孝归来了?正好,你和汉丰去一趟崇德殿,帮吾问问公卿大臣蝗灾一事。”皇帝私底下一般不称朕而称吾、我。
    赵忠听说让他去应付士人,头皮一阵发麻,忙从袖中拿出奏章,大声道:“陛下,汉阳郡太守张昭献灭蝗之法。”
    曹节眼眸不由一亮。
    “灭蝗之法?我记得张汉阳是你举荐的吧?”刘宏接过奏章,一目十行匆匆看罢,“盖元固?这人甫一入京掀起好大声势,不愧是马季长的得意弟子,他外放汉阳了吗?”张昭没有独据功劳,因为根本没必要,他身为一郡之长,无论是谁献策,他的功劳都是最大的,还会博得识人的名声。
    “是。”
    “盖俊?盛传射虎救父的西州健儿吧?呵呵,此子不仅能武,也有机智,这父子俩……”刘宏对此法心动不假,可也有些顾忌,遂问二人:“蝗是天灾,捕杀宜否?”
    曹节怒道:“陛下岂可轻信妄言,当今天下太平,哪来德政不修?我看他们是活腻了。”曹节此话绝非恐吓,士人对他可谓又怕又恨,只敢背地里骂骂他,盖因他做出的事实在太过惊人,他先是与王甫等劫持太后,诛杀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后同侯览收捕李膺、杜密等党人百余人下狱处死,其诛杀、流徙、囚禁的达六、七百人,堪为党人第一大苦主。
    赵忠附和道:“曹常侍所言极是。”
    刘宏一想是啊,倘若信了,岂不承认自己是昏君了?
    “诏公卿朝会。”
    “诺。”
    皇帝的旨意传达得很快,不出一个时辰公卿们已经站在大殿上议论纷纷,他们尚不清楚陛下为何突然下诏相招。
    司徒杨赐六旬年纪,须发皆白,长髯飘飘。他出身于弘农杨氏,算上他已是三世三公,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流大门阀。他乃当今陛下之师,众人争相向他询问,杨赐摇头表示不知。
    “陛下驾到……”
    刘宏在虎贲、羽林引领下步入大殿。
    “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轰隆一声,殿内齐刷刷地跪拜,之后各就各位。
    “今天就议一议蝗灾吧?”刘宏两袖一甩,跪坐于上,声若洪钟充满无上威严,这并非他声音大,而是殿内设计使然。
    皇帝这一问可谓捅了马蜂窝,这个说某人乱国,那个说陛下需修德,另个又说此乃刀兵之象,整个朝堂仿佛一瞬间变成了闹市。
    刘宏脸色一点点下沉,耐心渐失,眼见大臣越说越欢,怒喝道:“够了……闭嘴……”
    大殿立时安静下来。
    “某人乱国?哪个某人?是说朕身边的常侍吗?”
    公卿大臣目无表情,虽然不敢开口称是,但眼神中流露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蝗灾波及数州,你等不思良法只会逞口舌之争。”越说越气,刘宏举起手中奏章挥舞着道:“汉阳太守张昭献灭蝗之法,知道提拔他于微末之中的是谁吗?就是你们口中的某人。”
    此语一出,众臣大惊。
    “总算出了口恶气。”赵忠面色凝重,眼仁却泛着笑,其余常侍也尽皆大悦。
    太尉刘宽人如其名,为人宽厚仁和,他慢条细理地接过奏章,观罢递给司徒杨赐,后者边看边想,“为何不见刘凉州的奏章?其中可有龌龊?”紧随其后的司空刘逸也是这般想。
    刘宏发觉底下有几名臣子欲言又止,冷笑道:“赵常侍亲验后才呈上来,断然无假。”
    有议郎梗着脖子道:“蝗乃天灾,陛下需……”
    “虎贲将何在?再有妖言惑众者,给我拖出去斩了。”
    “……”
    望着鸦雀无声的大臣们,刘宏冷冷一哼,甩袖离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久久无言。
    散朝后,司空刘逸步出大殿,谓左右道:“此福兮?祸兮?”
    太尉刘宽一旁笑道:“仆以为百姓有救便是福。”
    “只怕阉人往后更加猖狂。”司徒杨赐忧心忡忡。
    公卿们为宦官得势暗暗发愁,作为此事的始作俑者则躲在汉阳官舍悠闲自在。
    微风轻拂,立时春色满园。
    盖俊坐于豆棚瓜架之下,弹奏一曲《尧畅》,曲音气势磅礴,激荡悠扬又不乏悲怆沧桑。
    盖胤一袭褐衫,手持铁剑伴舞,剑势大开大合,纵横无滞,恢弘无边的气象荡漾开来。
    一曲终了,院中响起啪啪掌声。
    “族祖。”盖胤收剑见礼。
    “好一曲《尧畅》,好一手剑舞。”盖勋一身风尘仆仆走来,大笑着对盖俊道:“我儿天赋着实惊人,三年竟抵我十年功,悦己便是送你又有何妨?”
    “阿父此言当真?”盖俊大喜,手中之琴早就无法满足他的需要,他馋悦己不知多久了。
    “还会骗你不成。”盖勋来到儿子身边,正觉口渴,从案上拿来酒壶为自己斟上一杯。自盖俊射虎,他认为儿子长大了,便许他当自己的面饮酒,只是不时还会提醒他少饮为妙。
    连下三杯总算解了渴,盖勋心知儿子关心蝗灾,说道:“郡里白天驱赶,晚上捕杀,飞蝗再不成气候,凉州其他郡县蝗灾也得到了遏制,只是……时有人言杀虫太多,恐伤天和。”
    “一派胡言。”盖俊气笑了,都懒得反驳。
    “确是一派胡言。”
    “蝗灾以除,儿想去拜见阎世伯。”盖俊之所以名传天下,皆因阎忠推崇,按理他早就该去拜访,然而面对汹汹蝗祸,作为献策者,父亲又是具体负责执行之人,断离他不得,是以入冀县以来几乎从未出过城,正好借此机会外出散散心。
    盖勋一拍额头,苦笑道:“近来忙得昏天暗地,竟然忘记告诉你阎兄已然出仕。”
    “什么时候的事?”
    “年初,我抵达汉阳之时正是他起程进京之日。”
    “原来如此,真是可惜。”盖俊摇头叹息。古代交通不便、通讯不便,一经为官,数年十数年不归者比比皆是,这时错过,再相见却不知是何年月了。
    父子又聊片刻,盖勋便起身回房,一连奔波半月有余,便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送离父亲,盖俊转过身目视盖胤:“手痒难耐,练练?”
    盖胤颇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盖俊咬牙切齿道:“莫要狂傲,总有一天会让你尝尝输的滋味。”事实上他早已非吴下阿蒙……不知吕蒙这时出生没有,暂且借用一下。自认为以如今武艺打个三国龙套应无太大问题,可和盖胤比试还是十战十输,并且始终看不到赢的希望。天可怜见,作为凉州乃至天下最著名的少年英雄,单挑居然打不过自家马夫,不知他那些崇拜者听了作何感想?虽说盖胤早已不干马夫有一阵了。
    两人各取了竹刀,摆开架势摇指对方。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盖俊深知其中道理,是以抢先出手,一个垫步直突,刹那间竹刀以临对方心口,招式又快又狠,丝毫看不出切磋的意味,仿若真个拼命搏杀。
    以盖胤的实力亦不得不后退一步,避开锋芒,继而挥刀斜挑。
    盖俊逼他退让,顺势变招,改刺为劈。
    “砰……”
    两刀相撞,盖胤再退一步。并不是说盖俊臂力已超越他,只是他失了先手,才会被动。
    一朝得志,盖俊强忍下手臂不适,趁盖胤再退之际连连强攻,不过盖胤每次都能准且切在竹刀的薄弱点,一一化解了之。
    眼见攻他不下,盖俊忽横移向右侧,荡开竹刀的同时腾空而起疾斩向他的脖颈。
    盖胤挥臂横甩,堪堪抵住来刀,两人身体都是一震,各自散开。
    盖俊身体后飘,双脚方一落回地面,猛然扭腰借着力道单手握柄突刺对方咽喉,只见一道绿光闪过,快似雷霆。
    盖胤旋身避让,挥刀直斩,快疾狠辣。
    盖俊手腕一抖,剑尖一拐再刺向盖胤的咽喉。
    两败俱伤的招式。
    盖俊确实变了,他不再惧怕。
    勇气虽佳,然而武艺终究不及,随着盖胤一刀斩断他手中竹刃,此次比试宣布告终。
    “按小族叔的说法,第多少场胜来着?”
    “……”
第二十章 离别
    封关内侯,拜童子郎。
    这便是盖俊从此次蝗灾中得到的利益,此时距他献策已有两月之久。令他哭笑不得的是,在这场波及大汉国半壁江山的蝗灾中冲锋陷阵的不是那些号称以天下为己任的士人,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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