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凡事-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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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什么鬼?
于锦乐抓着防盗网栏杆沉默地打量了他一圈,随后转身迅速跳下窗台,匆匆套了个拖鞋连钥匙都没拎就往下跑,也没提前喊边想等着,生怕惊动了他下楼就找不见人了。
所幸赶到的时候那货还在。
边小爷性格高调坦荡,高兴的时候要全校都知道,愤怒的时候哪怕被人传成渣也要不管不顾地落前女友面子,于锦乐以为自己够了解他了,可直到现在,他才惊讶地发现,这个状态下的边想,太陌生。
当初失恋也不见他这样过。
刚才离得远了,胡子拉茬在阴影的渲染下效果那是翻倍的凸显,现在走近了一看,边小爷虽然颓势不减,但依然衣着整洁鞋袜整齐的,头发是刚修剪过的青皮茬子不用说,没有所谓乱不乱的说法,可他那小臂上衬衫袖口的折子分明也都是算好了来折的!左右高度分离不差,那形象可比刚起床还穿着大裤衩顶着乌糟糟的鸟窝头跑下来的于锦乐要齐整多了。
于锦乐:“……”
然后他就听到边想说:
“乐乐,我没家了。”
平地雷响,于锦乐脑里“嗡”地一声,当下只觉得那句话听起来既矫情又刺耳。
周六晚上,边想早早睡去。
第二天一早在生物钟作用下五点半准时睁眼,一觉起来整个人精神气爽通体舒畅,他伸了个懒腰,挠着脑袋瓜子打了个呵欠。
屋内一片静悄悄,时间还有点儿早,这个时间段的鮀城虽然还不到冻人的地步,但节气摆在那儿,五点多外头还是一片灰蒙。周日时间,沈昀佳不用像工作日一样早早起来张罗早饭,这种安静是他所熟识的生活轨迹,没有任何突兀和不妥。
他呆坐了一会儿就当在醒神,恍惚间记起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不得了的噩梦,梦见他爸怀里抱着一个小不点对他说:“小想,你佳姨为我生了个儿子,你瞧,这是我们老边家的小宝贝儿。”
笑了笑,这么荒唐的梦,大概是因为最近真累得狠了。
他调整了一下就起身洗漱,完了换上运动服一如既往地下楼跑步锻炼。
依然是压腿拉筋后按照惯例沿着小区外围来上四五圈,完了又到社区广场上,在一群太极大爷和广场舞大妈的朝气蓬勃中爬上单杠吊了三十分钟引体向上。
期间还跟路过的三位大爷四位大妈打了招呼。
六点多回家,等他洗完澡出来,沈昀佳已经起来了。
以及,他爸。
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厨房有人在走动,伴着锅碗瓢盆的声音,就听到他爸说,“以后都我来吧,你就别折腾了,需要什么也别乱跑,我今天就让明婶过来,在家里帮忙一阵,你自己注意身子要紧。”
边想一下僵在了原地。
沈昀佳笑着接道:“那你要我成天在家干啥呢?就躺着啊?哪有那么娇气!”
他爸又说:“这会儿胎象还不稳,你注意着点就是!躺着就躺着了,你就该从现在就好好养好身子,其他的就交给我了。”
接着又是沈昀佳一声刻意压低但清晰依然的娇嗔,说还早呢,就他爸在大惊小怪。
发尾有水滑过,“啪嗒”一声滴落在地——
边想猛地抠紧了脖子上的毛巾,小臂上青筋凸浮。
他看到了什么?
他又听到了什么?
接着,他又听到他爸说:“今后家务杂活什么的找明婶过来,我再让人帮忙找找专业的月嫂什么的,总之咱们的孩子没有让他受委屈的理!”
所以……昨晚,不是他在做梦?
他爸是个顾家的男人,尤其正值男人最富魅力的黄金时期这几年里,外界各种形形色色的诱惑绝对不少,他不敢说他爸在外头没逢场作戏过,但他却能肯定,他爸一心系在这个家上,戏是戏,家是家,前者散了就是散,后者才是生活的倚靠,两者绝对不会混淆。
可他爸又分明是个霸道内敛的男人,这种男人强势又□□,能扛事、负责任、有担当,他凭着一己之力撑起整个边家,把家人都纳入羽翼下密密地圈起来护着,可通常这种男人又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大男人主义。
沈昀佳进门的这几年,边想就没见他主动在家里帮着做过什么家务,平常喝完水杯子都就地放着,更别说下厨做饭了。有时候肚子饿了半夜起来找东西吃,也就是胡乱翻点现成的零嘴就着红酒随便填一下肚子就完事。
可现在,他爸居然说以后家里的早饭都他来?
哦,还说他们的孩子不能受委屈。
他们的,孩子。
翻江倒海的情绪在他体内乱冲乱撞,他得耗尽全部心力攥紧了拳头才能制止自己不管不顾地闯进去。
指甲嵌入掌心,那入肉三分的疼痛尚不足以媲美他此刻心头上千万分之一的迸发。
厨房里的说话声停了一会儿,接着,边想又听到他爸说:
“要不我先把小想送走几天?”
那一瞬间,边想几乎目眦欲裂!
他将毛巾狠狠地掼到了地上,发泄性地踢翻了旁边的椅子,随后冲出了家门。
大门被带得“乓”一声巨响,响彻楼层的动静大得惊人,等他爸跟沈昀佳从厨房里赶出来,早不见他踪影。
第120章 “乐乐,我没家了。”
他夺门而出的那股劲儿将大门砸出了惊天动地的气势,不管不顾地埋头前冲,把边振华的喝声和沈昀佳的喊声都远远地抛在了后头,路还是他每天上下走个四五六遍都不嫌多的那条,可偏生这会儿楼梯间里灰扑扑的楼梯泛了黄的墙映在眼里都成了天旋地转的扭曲线条,他就像闯进了陌生空间的外来者,惶恐之下只能本能地乱窜。
楼下打完太极收摊准备回家的一群大爷见着他风一样地去又复返,笑呵呵地朝他挥手打招呼:“小想今天的晨练时间比往日长了啊?”
他居然还能回头胡乱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可跑到一半突然就停下来了。
他透不过气。
鮀城新的一天堪堪伊始,没有阴潮天气的十二月一派春和景明的生机勃勃,花是红的树是绿的,可当晨间清新甜美的空气从鼻腔钻进去,沿着咽喉来到气管时,就突然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停滞不前了,那团东西无形无色,看不见摸不着,可就是不上不下地卡在了那地儿。
新鲜的氧气进不去,废弃的二氧化碳又出不来,供给赶不上消耗,穷途末路般的狂奔中,心肺供氧严重不足,他喘得不行,实在是难受得紧了,不由得张大了嘴辅助呼吸,大口大口地汲取空气,每呼吸一下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量。
然而效果杯水车薪。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往那儿跑,头脑乱糟糟的一坨,半点思绪都扯不出来,唯独知道鮀城十二月温婉得过分晨风居然也能刮得人双眼刺痛。
他想问他爸,它是他们的儿子,那他呢?
那个叫边想的,又是个什么东西?
它受不得委屈,那他呢?
什么又叫先把小想送走几天?
这难道不是他的家吗?
活到如今十八年岁,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心如刀绞,吸进体内的空气,似乎每一口都带着明晃晃的锋利刀刃,一片又一片,摧锋陷坚地剜在了他的肺上、他的心上,那是一种入骨三分尤不足以形容的疼。
太疼了,他想,自己吸进去的到底是刀子还是空气啊?
他看到他爸的转变,也看到了自己变得尴尬的地位。
以后,他爸跟沈昀佳,就要有“他们的孩子”了。
他们的家,圆满了。
可是,他呢?他就该是那个该被送走了的小想吗?
他糊成了一团浆糊的大脑中隐隐约约地浮现一条线,沿着线头,他似乎前所未有地认清了自己的处境。
原来,这就是他小时候一直担心的继母与异母弟妹的问题。
如今,终究是“实现”了。
他怎么会那么天真呢?天真到居然会相信沈昀佳承诺的不会要自己的孩子?
她年轻、漂亮,最重要的是聪明,以前老边心如磐石打定主意不续弦的时候,她不也有办法钻到身边来了?有这种心机,又何愁进一步摆平他这个半小不大的愣头小子?
怕不是连因为他这个拖油瓶跟娘家反目都是假的!
就像老边之于他,她娘家那边,才是跟她血浓于水的骨头之情!
他们家的关系就像一个天平,边振华是中轴,边想跟沈昀佳分居两端,她跟边振华有夫妻之谊,边想跟边振华有血缘之亲,当二者完全平衡时,他们边家就能达到一个全然和睦的理想状态。
可如今,随着她肚子里那个“它”的到来,这个平衡关系也算是不攻自破了。
本来她跟边振华的夫妻关系,就是少了这么一丝撕扯不断的血缘上的羁绊,这点羁绊放在以前是边想的优势,可现在又加成在了沈昀佳身上,天平的倾斜是必然的,他想,她这回总算是圆满了罢!
这些一步步的有预谋,是真让他觉得愤怒与恶心。
没有沈昀佳,他爸还是他爸,那么一个庄重严肃,沉稳可靠的男人,他自小尊敬、畏怵又孺慕的一个男人,他教会了自己什么叫责任,还教会了他什么叫一个男人的担当,像这种男人,又怎么可能会自打脸地不要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人总容易下意识地为自己最亲近的人找借口,以为自己的“错眼”找台阶找借口——
既然不是他爸的问题,那必然是外人的问题。
如果没有沈昀佳……
如、果、没、有、沈、昀、佳!
他抹了一把脸,阴郁又凶狠地瞪着前方。
如果没有沈昀佳,他又如何会成到如今没有容身之处的境地!
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那是又狠又准!先是攻略他爸,进来这个家后,再是他,通关打怪那样,而如今,时机成熟了,她便是圆满了。
如此这般,沈昀佳的面目在边想眼里前所未有地变得扭曲又可憎。
裤兜里手机一直在响,他一拿出来就看到屏幕上面不断闪烁着的他爸的号码,心烦意乱的当下,唯一的反应就是毫不犹豫地按掉。
还找他干什么呢?不是要把他送走吗?他自己走了不正好成全了他们?
他怒气冲冲地跑了一路,哪怕没有目标不知道要上哪儿,也知道离那个家得越远越好。
一路奔来,沿途人声鼎沸车水马龙:豆浆摊边有小孩儿喜滋滋地从父母手里接过甜腻腻的豆浆;背着球拍的同龄人三两成群地跟他擦脚而过,笑闹声洋洋洒洒地铺了一路;路边的大榕树上还有鸟叫虫鸣延绵起伏,日和风霁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明媚而美好。
美好得仿佛就是梦一场。
边想突然就茫然了起来。
他要去哪儿?他该去哪儿?他又能去哪儿?
昨天对王菁菁家事侃侃而谈的人是他,如今跟着跑出来无处可去的人也是他。站在局外他有多冷静淡定,现在就入了局就有多慌不择路。
是的,理智告诉他,他远远落不到伦理片里那些读书温饱都成问题的拖油瓶境地,他爸是什么身份?他要体面,要脸,家庭的和睦就是他的政治资本之一,光是这点,他就有无数法子能从他爸那边挖到自己需要的东西,王菁菁那种几乎要为学费生活费发愁的烦恼远轮不上他。
然而,情感却告诉他,他爸不再只属于他了。失去主心骨的巨大恐惧尤胜世界崩塌,昨晚听到消息他尚且能鸵鸟心态企图蒙混,可一早他爸那句“把小想送走”效果简直可以媲美核弹,须臾之间就把他仅存的一点点微末的期盼都炸得个尸骨无存。
他想,回头去了学校,自己会不会也成为众人私底下饭后茶歇的谈资?
他向前几大步踉跄,像个耗尽了电量的电动玩具公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档一档慢慢地降下来,直到最后完全静止。
他整个人呆愣在路边。
他是被小白蹭着裤腿的瘙痒感唤回神的,他这才发现自己不分方向地乱窜,最后竟然是停在了于锦乐家小区的门外。
小区大门是这只“山大王”的领地国界线,它时不时会出来溜达着巡视一圈,它现在是众人养着的公家猫了,鲜素结合,干湿任选,不再是只靠边想的猫粮来存活小可怜了,可它分明又是认得他的,边陲重地巡视完,顺路还便捡回了个爸爸。
这只流浪猫有着惊人的生命力与强大的痊愈力,它感受到了来自人类的善意,便颠颠地露出了它最柔软的肚皮与肉垫,又傻乎乎地给人送上门想当一只自来猫,可惜却受了一记闭门羹——于锦乐拒绝带它回家。
可它在遭受了人类明明白白的拒绝后,又能很快调整好自己,在于锦乐罪恶感还没消失前,它似乎已经恢复如常地该吃吃该喝喝,继续它的山大王之位了。
聪明的小家伙,既然能看透于锦乐对它发自内心的喜爱,难道就不记恨他对自己的拒绝吗?
边想蹲在它的窝前,看着它在里头圈成一团猫饼,不由地想。
外头阳光正好,这傻猫也不知怎么回事,不去晒晒太阳到处溜达,就出去大门外捡了个大活人后就回它阴暗的窝继续猫着睡觉了。
这窝还是他给它搭的,最开始于锦乐拿着鞋盒铺了件旧衣服就拿来给它当屋子了,可沿海地区夏天台风多发,那鞋盒用了不到几天就碰上台风过境直接给刮跑了,当时正好边想家那边有人搞装修,他跑到人家准备处理掉的废料里挑挑拣拣,最后捡了几块大小合适的,亲自拎着锤子钉子过来给它当了回奴才。
“你乐乐爹疼你,我总不能亏待你,是不?”他戳着它的猫头说。
这傻猫,到底是胆大包天还是认准了他不会伤它呢?被这样戳着居然都能纹丝不动地呼呼大睡。
边小爷人正郁卒着,看它睡得这般无忧无虑心无旁骛,心理一下就不平衡了,他继续戳戳它的猫头在它耳边叨叨:
“你倒是睡得舒服,你就好了,每天只管吃饭睡觉晒太阳,还有你乐乐爹疼你,什么时候也能来个人,把我捡回家就好咯——”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
“边想……?”
边想心想,眼下这种状态,到底是不该遇上熟人的。
他不知道自己盯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