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宇宙粒子-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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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世光心里空空的,风灌满他的耳朵他的黑色短袖,风和日丽的天气总是弥漫着腥甜的血气味,他嗅着这种味道渐渐变得习惯,然后再也分不清血腥味和花香。电饭煲女孩慷慨赠送的60万人民币绑在机车后座上,莫世光突然起了某种念头。
白天的元刺老街从来都是熙熙攘攘的,即使已有许多人于此丧命,但人杀人总是杀不完的,人们逃窜人们追赶,像一场黑道电影,在追逐中,总会有无辜行人无辜小贩来来往往,给主要人物们添加障碍添加趣味。
莫世光停好车,打开钱箱,里面码着整整齐齐的百元钞票。他把打开的钱箱绑在自己的座位前,然后缓慢行驶,一边扬起手朝身后撒钞票。风吹着一张一张纸钞,在街道上肆意乱飞,人们惊叫,放下手中的水果刀,放下冰淇淋,放下情人的手,放下怒火,开始争抢随风而来的人民币,还有什么会比从天而降的金钱更重要呢?或是趁着仇人放下防备去捡钱时给他一刀,抢走他全部钱财,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开心的呢?
有人吹口哨,大声冲还在撒钱的莫世光说,小伙子可以啊,你哪来这么多钱呀?
妹子送的,莫世光也大声回他。
哪个妹子?
莫世光想了会儿,好像叫雷采风。
在后来的几个小时里,雷采风就这么火了,有知乎账号的就踊跃跑到知乎那条“如何评价元刺的雷采风”问题下回答,连带着莫世光也火了。人们追逐莫世光的身影,拍下他单手骑机车一边撒钱的画面,迎着光线,偶尔一侧头,即使面无表情,人们仍然能感觉到他的温暖帅气和迷人。可当时莫世光什么都没想,他沿着老街一路撒到元刺一小的十字路口,钱还剩一点儿。
刘正宥那会儿也在那儿,他坐在马路边的红栏杆上抽烟,看起来有点忧郁,戴着一顶黑白网格棒球帽,不知道在想什么。莫世光一个急刹车停在刘正宥面前,还按了好几声喇叭,声音刺耳得不行。
你有病啊?刘正宥说。
莫世光从钱箱里摸出一沓钞票,扔给刘正宥,他说,拿去嗨。
刘正宥微愣,你哪来的?
妹子送的。
可以啊,刘正宥笑了一下,然后从烟盒里掏出一把烟夹在手上,他又说,早就想试试了。他用打火机点燃手里的钞票,又用这把烧着的钞票点燃嘴里的八支烟。爽,他说。
会玩,莫世光说。
刘正宥抽了两口,就有点受不了了,他丢掉六支烟,只留一支在指缝里,另一支递给莫世光。他摘下自己的棒球帽,棒球帽上的白色格子染了其他颜色,乌红色的。
习天死了,刘正宥说。
莫世光狠狠抽了一口烟,没说话。
我刚才和他在网吧开黑,有几个人闯进来,拿着刀,说什么别怕,我们只砍小学生,他们还真的就只杀小学生,那些小学生一直在尖叫。习天有点怕,就拉着我说别打了,我们赶紧跑吧,我说怕毛,我晋级赛呢,别挂机,都快赢了。要是当时我走就好了。那几个人逛了一圈,发现没有小学生了,就又说我们随便点人了啊,就杀了这么点儿一点都不尽兴。然后点到了我,我们那会儿团战,马上就要赢了,我就没理他们。他们快走到我旁边的时候,习天冲上去了,抄起电脑键盘就砸过去,也没人帮他,网吧的人都还在打游戏。习天打架很猛,比他在lol里猛多了,他反杀了两个,我去救他的时候,他已经快死了。我杀了最后一个人,抢了他的刀把他捅得稀巴烂。
刘正宥的眼睛突然有点痒,他揉了揉继续说,习天流了好多血,他躺在一滩血里问我赢了吗?
莫世光张了张嘴,吐出一口烟,他轻声问,你赢了吗?
不知道,刘正宥说,电脑给我扔了,砸在那三个人的脑袋上。
他尸体呢?
放我哥诊所里了,我看见他我就想哭,我不想哭,我就出来逛逛了。刘正宥把烟头吐出去,歪歪地戴上帽子,他问莫世光,真奇怪,好端端的,怎么成这样了?到处都在杀人。
莫世光愣了会,说,谁知道呢。
莫世艾就是这个时候到的,她从出租车下来,穿着浅蓝色的裙子,像个娇俏的少女。她笑得天真烂漫,和刘正宥打招呼。刘正宥冲她笑了一下,笑得挺勉强,至少莫世光看出来了。
莫世艾说,我想去找爸妈,这里太恐怖了。
去,莫世光说,你先去。
刘正宥从红栏杆跳下来,他说,我也想回家。
刘正宥去马路对面找了一辆没有人的雪弗兰,白色的车身溅满大面积的鲜血,车门也打开着,车钥匙还挂在上面。莫世艾坐到副驾驶,上车前她问莫世光,你不去吗?你要去做什么?
莫世光握着自己的机车钥匙,说,我找个人,你找到爸妈打电话给我。
刘正宥降下车窗,侧头凝视他,六哥?一边的莫世艾好奇地问,六哥?六哥是谁?
莫世光没说话,他掏出手机,准备给年斯年打电话。
有的时候,灾难总是降临得让人措手不及,即使是在罪恶已经泛滥成灾的当下,也突如其来得像道雷电,一瞬间就劈在眉心上。
一辆水泥运输车从另一头驶来,它以一种奇异的速度拐弯,然后像头猛兽一头撞向还未起步的雪弗兰,雪弗兰变得如同一张纸片,整个车身扭曲变形,仿佛坠落的飞鸟翻滚着被狠狠碾压在建筑物上。
莫世光脑内的某片区域轰地炸开了,冰冷的凉意从地底钻进脚心直冲心脏,他开始喘不过气来。莫世光僵硬地走过去,两边是欢闹的人群,他们惊呼这辆运输车开得真快,也感叹雪弗兰的脆弱。
有个混血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把握住莫世光的手,莫世光突然停住脚步,他捏紧这个混血干燥的手心,力气很大,年斯年的手背都泛白了。他几次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眼睛也没有眨过一次。
等他终于眨了一次眼睛,也没有一滴泪水流出来。
第39章 39
道牙上的血泊鲜红得刺目,粘稠的液体一直淌到街道中心。年斯年看见血泊边有几根断手指,一团干枯的毛发,一只断了跟的枚红色高跟鞋,还有一本摊开的书,皱巴巴的。年斯年把书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和血水,然后坐在莫世光身旁。莫世光呆坐在那只枚红色高跟鞋附近的道牙上,那块道牙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血腥的东西,只有几片落下来的树叶。他指缝间的香烟烧了一大半,也没见他抽一口,长长的烟蒂飘着一缕缕白雾,猩红的火光在炫目的阳光下变得萎靡,像个发霉的怪东西。
有几声喘息从旁边巷子口里传来,声音一开始很小很克制,后来越叫越放`浪,但周围没有一个人去关注那个地方,因为他们都在做着自己曾经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儿。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遭毫不在意,没有什么比自己更值得关心的了,就像巷子里旁若无人苟合的青年男女。
只有年斯年在意起来,他先是合上书本,视线顺着莫世光凌乱的头发,到纤长的睫毛,他看到那两扇脆弱的睫毛有着轻微的颤动,在眼睑留下似有若无的痕迹。香烟已经快烧到莫世光的手指头了,年斯年把手放上去,轻轻推开那支只剩黄色烟屁股的烟,接着他又收回自己的手。年斯年又看了眼巷子口,他本想去制止一下巷口里的俩人,让他们小点声,他觉得他们的声音和行为对此刻的莫世光来说,是一种亵渎。莫世光那么安静,坐在树荫下,沐浴于日光中,即使他看起来那么难过,也仍然透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像一个悲伤的朝圣者。一个朝圣者,我却是他的信徒,年斯年这么想着。
然后巷子口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突然断电的电视机。年斯年偏过头去,只来得及看到欧回野的背影,他双手沾满血,右手握着一把细长的棍刀,刀尖在日光下熠熠生辉。29摄氏度的气温,他还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像一个阴鸷的死神,背着沉重的黑色大镰刀,从巷子口缓缓离开。
年斯年转回头,随手摊开捡来的书,扉页上写着——
是她指引我写出这笨拙的诗歌,是她在我的字里行间银铃一般嬉笑。
他又翻开两页,有一张插图,是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叟,下面配字写着朝圣者,他突然笑了,他看了眼莫世光,你比朝圣者年轻,他在心里说。
莫世光忽然站起来,大步朝他的机车走去,年斯年顾不上那本书,随手扔在地上,他追上去,他问莫世光,你去哪里?现在很危险,你一个人不安全。
莫世光从机车座上猛地抓起□□,冷冰冰的枪口抵着年斯年的眉心。年斯年的视线穿过莫世光的手臂,望着后者的发丝,他弯起嘴角笑,说,你长高了,都和我一样高了。
莫世光紧紧握住枪柄,几根手指动了下,忽然嘭地一声,莫世光扣响了扳机,高速旋转的子弹擦着年斯年的耳梢击中后方一名犯罪分子。年斯年按下莫世光有点抖的手臂,直视后者的眼睛,他说,我不想你死。
那会儿是日头最猛烈的时刻,年斯年却觉得有点冷,他看着莫世光一言不发地离开,骑着已经不鲜艳的机车,在血浆、尸体和废墟中艰难地穿梭。接着他听见有音乐响了起来,是十字街口中心的宇宙粒子乐队,一头金发的主唱阿绿抱着吉他,在唱一首《Don’t Break My Heart》。
年斯年找了辆被遗弃的汽车,他把驾驶员的尸体拖出来扔在街边,踩下油门追寻莫世光的路线。他碾过破碎的尸体,让他们更加破碎,对拦在大马路的狂欢者们更是毫不留情,直接撞飞他们。莫世光是往北开的,年斯年猜他一定是去找他的父母了。
年斯年猜的没错,莫世光的机车就停在县政府大楼门口,年斯年没进去,他坐在汽车里,等莫世光出来。
政府大楼和平常散发的气息有点不太一样,浑身上下透着古怪,太寂静了。政府大楼背后是一座矮山,茂密的树叶摇摇晃晃。大门两旁停着许多车辆,可没有任何人进出的迹象,大门往下点是政府广场,常日里那儿总会有人坐在树荫下乘凉,或是在日头不那么晒的时候,打羽毛球,骑单车。可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像放假的校园,毫无生机,只有一两只鸟,在地上啄来啄去。
等莫世光出来的时候,已临近黄昏,年斯年坐在阶梯上,吹吹风,抽抽烟。莫世光看上去很疲倦,年斯年说,过来坐。莫世光看了他一眼,坐下后,年斯年又说,你知道这个宇宙为什么不完整吗?你肯定不知道。这个宇宙是你姐的,她去过的地方才会有生命,她喜欢上网,所以网络是活的,但网络背后是不是活人就不一定了。元刺是她的家,她在这里出生,在这里生活,这里的生命力最鲜活。
她死了,莫世光忽然开口了,我爸妈也死了。
所有人都会死,年斯年说。
你没有。
我会死,只是死期比较长。
过了一会儿,年斯年又开始重复那句话,他对莫世光说,我问你,你跟我走吗?我不想你死。
莫世光说,我想死。
注:那本朝圣者的书是《莱伯维茨的赞歌》
第40章 40
二零一五年五月二日,这天是星期六,距离立夏还有四天。
夜间七点三十分下了一场小雨,凉凉的雨水把白天的热气洗走了,透明的雨线从深蓝的苍穹缓缓坠落,溅起碎玉般的声音,泥点随着水花飞扬到欧回野的球鞋和裤腿上。欧回野打着一把红色的雨伞,锋利的棍刀被雨水冲得干干净净,刀面布满了晶莹剔透的小水珠,小水珠倒映着街边的霓虹灯,五彩斑斓。
末日狂欢者们还在举行他们的派对,在雨中歌唱,在等雨停。有一小团人围在长桌前玩天黑请闭眼,桌上点着三支红蜡烛,罩着乳白色的灯罩,火光映着他们鬼气森森的脸,全是发自内心的笑颜。
还穿着小丑装的夏千千邀请过路的欧回野加入他们,她说她想玩四角游戏,还差一个人。欧回野说,没听过。夏千千说,就是灵异游戏,很简单的,招鬼的。
有鬼吗?欧回野问她。
不知道呀,得试试了才知道,你要不要来?
欧回野说,招鬼游戏一般得十二点玩吧?现在才八点。
我这不是事先找人嘛,到了十二点我上哪找人去。夏千千突然瞥到欧回野手中的棍刀,她说,你拿把刀干嘛?砍西瓜吗?
欧回野的咽喉动了动,看了眼周围,他说,你和谁?
啊?夏千千反应过来了,就我,何云捷,还有他男朋友,就差你了。
欧回野说我参加。
在那群玩天黑请闭眼的人中,欧回野看见了安修文,还有田舟程和他的妹妹田恬恬,田恬恬是法官,安修文是杀手,他正在努力摆脱自己嫌疑,但还是被票出去了。欧回野在另一边注意到何云捷,他在吃榴莲蛋糕,他男朋友坐在一旁玩手机,他们偶尔说说话,偶尔自己玩自己的,欧回野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也不想知道。
欧回野的红雨伞和棍刀摆在一起,棍刀的刀鞘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他就拿棍刀切西瓜,分一片给夏千千。欧回野说,夏千千你不和他们玩?
夏千千咬着西瓜,给我再切个火龙果谢谢偶像,又说,我不会玩天黑请闭眼,我就想玩四角游戏,看看到底有没有网上说的那么玄乎。
万一真招出鬼你怎么办?
要不死要不疯要不啥也没有,玩灵异游戏不都这样吗,夏千千抬头看了看天空,她说,我们啊,明天就全死光了,还怕鬼吗。
欧回野把火龙果切成两半,再给夏千千递了个勺子,他说,我这刀今天捅了人,还没来得及洗。
夏千千笑出声,没事,我今天还吃人肉了。
好吃吗?
也就那样吧,肉都那样,夏千千把西瓜皮和火龙果皮丢进垃圾桶,用纸巾擦了擦嘴,侧过身去注视欧回野。所有人都变得好奇怪,她说,杀人放火,强`奸轮`奸,我今天看到好多人在大街上啪啪啪,吃人肉,大白天跳裸`体舞,你说他们到底想干嘛?
不知道。
会不会是有某种东西给了他们勇气?夏千千说,我认识一个人,特别自卑阴沉孤僻的一个妹子,刚才跟她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