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燕-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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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晚风略带一丝凉意,吹得闷头工作了一天的谢堂燕脑袋清明。
夏夜安静,昏黄的路灯连成一道通往远方的线。
谢堂燕颇为享受独处的时刻,他闭上眼睛,微风拂过额角的碎发,像一只柔软的手抚平他的疲惫。
过了约二十分钟,摄影棚传来嘈杂的声音,谢堂燕睁眼,看到方庭珩挥手和他的同事们告别。
朝他走来的方庭珩,腰背挺拔,体态优美,清俊雅致的长相,唇角噙着温柔的笑,一双漂亮的眼睛,反射着路灯温暖的光。
谢堂燕心中一片妥帖,有什么更深刻、更明晰的感觉浮上来,冒了个泡儿。
“想我了吗?”谢堂燕问。
“想了。”方庭珩弯腰趴在车窗上,捞过谢堂燕的脖子轻柔地吻上,“每分每刻都想。”
第52章 通宵要不得
谈起周六加班的心情,谢堂燕就两个字,后悔。
特别后悔。
勉强提着心气儿与合作伙伴扯皮,挂掉电话谢堂燕满脑子嗡嗡的,仿若有一口大钟在他耳边狠狠敲了一下。他揉了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埋入无边无际的文件之海中。
一切为了恋爱,而且,老板不努力怎么压榨员工。
谢堂燕是夜猫子属性,以前的休假他能通宵泡在酒吧,看文件也是一样,越到晚上越精神。
日头西斜,傍晚降临,门被敲响,谢堂燕聚精会神的在文件上写写画画:“放那吧。”
“放哪?”熟悉的声音传来。
谢堂燕笔尖微顿,抬起头来,眼中冷淡的光泽显而易见的柔和下来:“你怎么来了?”
“今儿拍了两个广告,回来的路上看到卖棒棒鸡的,买了一份无骨鸡爪一份棒棒鸡。”方庭珩将饭盒放在茶几上,“林哥给我发了两个本子,我想着你肯定想不起来吃饭,刚好吃完饭一起工作。”
沉迷工作的谢堂燕本来没觉得饿,看到浸泡在红油辣汤中的无骨鸡爪,喉头微动,咽下口水,放下中性笔,拿两个一次性纸杯接温水:“现在四月底,《战地医生》是不是该进入宣传期了?”
“嗯。”方庭珩说,“他们叫我来着,我还在考虑。”
“考虑什么?”谢堂燕将水杯递给他,“你是主角,不去像话吗?”
方庭珩耸肩,接过水杯喝了一口,顺手把饭盒放进微波炉热一下:“我应下了一个全员的记者会和两个自媒体访谈。”
“你决定吧,不想去就不去了。”谢堂燕瞥见他眼尾的倦意,猜测道,“是不是不太喜欢剧组里的人?”
“我什么时候喜欢过。”方庭珩抬了一下手,“算啦,工作嘛,都这样。”
谢堂燕了然,他坐在沙发上,掰开一次性筷子:“你应该是到了瓶颈期,挨过这阵就好了。”他分析道,“你前面两年太忙,一部接着一部拍,没有喘息的时间,直奔影帝的位置去,现在爱情事业双丰收,你情绪不高很正常。”
微波炉“叮”的一声,方庭珩拿出无骨鸡爪放在茶几上:“你有过这种情况吗?”
谢堂燕打开饭盒,喷香的鸡爪引得他垂涎,他夹起一个鸡爪咬了一口:“有过。”烫得呲牙咧嘴地吃完一个鸡爪,他端起纸杯喝水,“在我第一个项目成功后,我没去庆功宴,跑到郊区别墅房顶上躺了一晚上,差点没被蚊子吸干。”
方庭珩笑起来,把棒棒鸡盒子放进微波炉:“悟出什么人生哲理了?”
“没什么哲理,就一条。”谢堂燕偏头看向方庭珩,黑亮的眼珠若浩瀚星河,“我很牛批。所以,你是影帝,你很牛批,咱俩加起来,牛批双雄。”
方庭珩被谢堂燕的“人生哲理”笑得够呛,他从微波炉肚子里掏出棒棒鸡盒子,挤坐到谢堂燕身旁:“我是很牛批。”那么多人追谢堂燕,大胆有之,羞涩有之,美艳有之,清纯有之,他方庭珩愣是抱得燕子归,他不牛批谁牛批。
“排个名,你天下第二,我天下第一。”谢堂燕嘴上跑火车,他收住话头,免得自己吹得停不下来,“吃饭,鸡爪要凉了。”
然后他们就通宵了。
实打实的通宵,一点儿水分没有。
谢堂燕一晚上看了八份文件,凌晨六点走出办公室,他看天花板上都是星星。
方庭珩把两个十来万字的剧本刷了一遍,中途困得不行,躺沙发上窝了一觉。
七点,城市开始苏醒。
谢堂燕异常亢奋,把车扔在地下车库,随手打个车去吃早餐。
方庭珩晕晕乎乎地跟在他身后,努力撑开眼皮:“去哪?”
“吃饭。”谢堂燕说,“带你去吃老胡同。”他对司机说,“师傅,前面往东拐。”
“好嘞。”司机是个健谈的人,“小兄弟去哪玩了?”
“通宵打游戏。”谢堂燕信口胡编,“我这哥们儿熬傻了已经。”
熬傻了的方庭珩靠在谢堂燕肩膀上不想说话。
到了胡同口,谢堂燕推门下车,把方庭珩拽下来,递给司机五十块钱:“谢谢师傅。”
“客气了。”司机一脚油门,向着东方,消失在日出的晨光中。
枝头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没完,青石台阶上趴着一只懒懒散散的三花猫,尾巴打个弯儿来回晃动。方庭珩强打起精神,赶上谢堂燕的步伐,钻进一个小门。
入眼是人声鼎沸的小院儿,谢堂燕捡了个空桌坐下,抬声喊:“阿婆,这里。”
“哎,来啦。”一个精神矍铄,头发花白的老婆婆迈着小碎步走过来,“好久不见你来。”
“工作比较忙。”谢堂燕解释说,“两碗馄饨,两个油饼,一碟辣椒。”
“好。”老婆婆点头记下,“送你一根油条哦。”
“谢谢阿婆。”谢堂燕眉梢挂着柔软的笑意,小声对方庭珩说,“你身上有现金吗?”
“有的。”方庭珩掏出钱包。
谢堂燕在里面数了十五块递给老婆婆:“给您。”
老婆婆收下钱,笑眯眯地转身离开。
小院儿里摆放了六张桌子,时不时有食客进来,打包或堂食,蒸包子、炸油条、豆腐脑、煮馄饨,腾腾的蒸汽混杂着食客的说笑声,清晨的光线将院子笼罩,仿若人间烟火与活力全数在这一个院子中展现。
两碗馄饨端上来,有些烫,谢堂燕将醋和辣椒加进去,把油饼撕成一块一块的放进去泡一下,趁着没泡软捞出来,塞进嘴里,里软外酥,酸辣可口。方庭珩学着谢堂燕的模样,好吃得差点把舌头吞进去。
谢堂燕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这儿我都没带别人来过。”
“好吃。”方庭珩看着谢堂燕,金色的阳光给谢堂燕毛绒绒的脑袋勾了个边,他无缘无故地笑起来,瓶颈期的郁闷一扫而空,“我要是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谢堂燕低头吃馄饨,狼吞虎咽,吃完,他呼出一口热气:“好饱。”
不是他有意回避那句话,他借着吃馄饨的劲儿才忍下去回应——其实我早就认识你了,笨蛋。
吃完早餐,谢堂燕困了。
打个车回到家里,两个人刷个牙,在床上睡到下午六点。
“叮铃铃。”
闹钟响起,谢堂燕恼怒地翻个身,咕哝半天不肯起床。
方庭珩让这种死亡作息折腾得够呛,他脸朝下趴在枕头上,慢悠悠地说:“要出发了——”
“嗯——”谢堂燕应声虫一样哼道。
“叮铃铃”
闹钟执着地响第二遍。
“叮叮当当当当咚。”
手机响起,谢堂燕扑腾半天抓住手机:“喂——”
“谢董,在哪呢?”韦宽的声音传来,“我们马上到机场啦。”
“在……”谢堂燕生锈的脑袋转起来,“在去机场的路上。”
“你说话的声音有枕头味儿。”韦宽敏锐地说。
“没有。”谢堂燕清清嗓子,“你听错了。”
“……”韦宽觉得谢老板骗人越来越不走心了。
“马上到,挂了。”谢堂燕坐起来,穿上拖鞋,揉揉鸟窝般的脑袋,去盥洗室泼了把凉水清醒。
谢堂燕洗漱好,方庭珩慢腾腾地挪进浴室,刷牙洗脸敷面膜。
是的,方庭珩仍然觉得自己没白回来。
吃的喝的由行政那边准备,谢堂燕和方庭珩什么都没带,打车去机场。
为什么不开车?
停车费多贵啊。
到达机场航站楼,谢堂燕看到穿着休闲服的韦宽、冉蔚和何羽婕。
“晁恩去取票了。”欧阳晴端着三杯咖啡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端四杯咖啡的小伙子,“这是我助理,魏宪。”
“谢董好。”魏宪说。
“你好。”谢堂燕接过两杯咖啡,递给方庭珩一杯,找个位置坐下,打开咖啡杯加糖加奶,“不好意思,刚起,不想喝太苦的。”
“听晁恩说,您通宵了?”韦宽问。
“是啊。”谢堂燕活动了一下颈椎,“灵感来了挡不住。”
“辛苦。”何羽婕说,她是个独身主义者,没有带家属。
李晁恩从远处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男的,欧阳晴对谢堂燕说:“介绍一下,那是我先生,王代双。”
李晁恩把机票分发给每个人,说:“多谢王先生帮忙。”
王代双说:“客气了,小事,多谢你们平时对欧阳的照顾。”
多出来的一张机票,李晁恩收起来,说:“我姐姐去买汉堡了,等会儿来。”
李晁恩的姐姐李晁媛拿着汉堡走过来时,并肩一起的是韦宽的助理何彬。
“人到齐了,走吧。”冉蔚拍手。
十个人,六男四女,正好五个标间住得下。
谢堂燕开口:“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方庭珩。”
方庭珩说:“你们好。”
八个人对方庭珩友好的微笑,王代双诧异了一瞬,随即面色缓和。
两个小时飞机,落地已然晚上十点,一起吃个晚饭,包车去华山脚下。
华山,奇险天下第一山,海拔约两千一百米,古人有云“自古华山一条道”,可谓天险。
站在华山脚下,向上仰望刀割斧凿般锋利的山峰,韦宽怂了:“真、真的要爬上去啊?”
“不爬,我们坐缆车上去。”欧阳晴温温柔柔地说,“然后走下来。”
“???????????”
就连谢堂燕也一脸懵逼地看向欧阳晴,他之前不是这么交代的啊。
第53章 日出可以接吻吗【完】
欧阳晴绝对在报复他。
谢堂燕挠挠头,默默把锅扣到自己头上,确实怪自己心血来潮突然袭击,让欧阳晴加班好几个晚上,可不得暗搓搓地出出气。
谢堂燕:对不起,我错了,下次还敢。
夜色漆黑,十个人排队在站台吹着冷冷的寒风等缆车来。
其实华山的缆车下午七点就停了,现在纯粹是加钱开后门。
有钱能使鬼推磨。
“晴姐,咱们的具体行程是什么?”韦宽问。
“半山腰有个酒店,我们住一晚,四点起来吃早饭,然后爬到山顶看日出。”欧阳晴瞥了谢堂燕一眼,“符合谢董的要求吗?”
“符合符合。”谢堂燕苦兮兮地搓手哈气。
方庭珩看他耍宝,将谢堂燕的手拢进手心暖着,小声问:“你是不是欺负晴姐了?”
谢堂燕凑到他耳边控诉:“怪谁?”
说话的功夫,缆车来了,一辆缆车坐四个人,员工们自觉地把最后一辆缆车让给热恋期的老板,拒绝狗粮,人人有责。
谢堂燕趴在窗边看了一会儿,没趣儿的收回视线。
黑沉沉的夜,山脉起伏的轮廓犹如巨龙盘踞,一片一片的森林渲染成大块大块深浅交杂的色斑。月如银盘,悬挂于天幕,周围星子如河流反射的光点,或汇聚或分散。时不时有云朵遮蔽,仿若小船行驶其中。
方庭珩坐在谢堂燕对面,盯着谢老板半晌没动弹。
谢堂燕警觉地说:“你别打坏主意,缆车会翻的。”
“我没有。”方庭珩一口否认。
信你有鬼,谢堂燕转移话题,讲起自己的过去:“我外婆家在岐城,小时候的事情我很多都记不清了,就记得一件事。”他抿唇,冒出一个笑,“我妈学自行车,她让我坐在自行车前面的横杠上。我没扶稳,差点掉下来,我妈吓了一跳。我没哭,她哭得像个花脸猫。”
方庭珩安静地听着,眼珠里是温柔的流光。
“后来我爸不得不买个蛋糕哄她。”谢堂燕的语气怀念极了,这是他第一次在方庭珩面前提起父母生前的旧时光,“我折了一颗星星送给她,她才破涕为笑。傻兮兮的。”谢堂燕捻了一下指尖,继续说,“从那时候,我就在想,我的伴侣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这让我想起我爸妈。”方庭珩说,“我妈妈是侦察兵,一次训练受伤,被送到我爸爸手底下诊治。她倔强得很,还没好全就着急出院,被我爸爸训了一顿。然后她就看上我爸爸了,类似于……”方庭珩转换语气,活灵活现地模仿,“男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谢堂燕让他的语气逗得直乐:“霸道军官的俏军医。”
“差不多。”方庭珩耸肩,“你少看点乱七八糟的小说。”
“明明是你推荐给我的。”谢堂燕拽回话题,“然后呢?”
“得罪,不是,引起一个侦察兵的注意的后果挺……那啥的。”方庭珩说,“尤其是我妈突然蹿出来打退一个医闹之后,我爸简直惊呆了。他给我讲这个故事至少五遍,我妈如何神兵天降打退了两个持刀的人。”
谢堂燕听着有趣,起码比外面黑咕隆咚的景色有趣多了,他问:“然后你爸就芳心暗许了?”
“半推半就吧。”方庭珩舌尖抵着上颚发出“啧”的一声,“他是个很没有原则的人,第二天买了一束鲜花送部队去了,写了一张明信片‘南宫教官,谈恋爱吗?’,没眼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你这个死缠烂打的劲儿遗传谁了。”谢堂燕说。
“什么死缠烂打,难道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吗?”方庭珩一语道破本质。
“……”谢堂燕心虚地闭上嘴巴。
缆车晃晃悠悠到达半山腰,谢堂燕忙不迭地跳出车厢,接过王代双递来的零食包:“谢谢。”
“四点半餐厅集合。”欧阳晴说。
“好嘞。”众人应道,然后四散开来各找各的房间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