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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戏剧性死亡-第8部分

小说: 戏剧性死亡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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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那位小帅哥不来吗?”
  挤在队伍中间的小姑娘探头探脑地问道,人群骚动了一阵,排在最前面的客人身先士卒,趴在吧台上冲印桐眨了眨眼睛:“小老板,今天他来不来啊?”
  “谁?”
  印桐关闭了终端的收银界面,冗长的队伍中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客人都扬着头,兴致勃勃地等着他的答案。
  “就是那个,”排在第二位的老奶奶笑眯眯地比划着,“那个金头发灰眼睛的,玩考斯普雷的小伙子。”
  安祈啊……
  自从安祈开启了按天打卡的模式后,甜品屋里的客人十有**都成了他的颜粉,其支持率在姑娘们的圈子里节节攀升,几乎威胁到了Christie在店里的“吉祥物”宝座。
  不过这俩人连面都没见过,就像是刻意避开了对方到达的时间。
  印桐隐约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心下暗自计较着,面上却依旧笑着同常客们打了招呼:“我不知道安祈什么时候会来,但他今天估计不会缺席。”
  隔天一封的信都为了进门票提前了,安祈要是不来,他估计还会觉得奇怪。
  队伍里的小姑娘们发出戏谑的欢呼声,几个凑热的孩子也跟着有样学样,嗷嗷乱叫着蹦来跳去。店里一时间闹成一团,吵得印桐甚至听不见客人的点餐,不过餐饮类的服务行业一般都是这个样子,折腾成游乐场几乎是家常便饭。
  只要没人大哭大闹吵架掀桌子,他就能遵守“顾客是上帝”的服务宗旨。
  不过他今天的状态确实不大好。
  也许是因为Christie大清早的morning call,也许是因为昨天回家时淋了雨,印桐从早上起来就感到了一阵阵头痛,仿佛有个小妖精正在往他太阳穴上砸钉子。
  这会一吵起来效果更是明显,他几乎能感觉到一阵阵晕眩在他的意识里抽帧,镭射般的花纹在他的视野内炸开,就像手指落在光屏上的地方被埋下了一个个炸弹。
  噼里啪啦炸得不亦乐乎。
  “就要两杯柠檬水对吗?”
  他仔细辨别着菜单上的文字,努力维持着自己岌岌可危的好脾气。
  吧台对面高中生模样的小姑娘局促地点了点头,确认过订单后和橱窗边的好友打了个招呼,向对方跑了几步,却又慌慌张张地赶了回来。
  “还需要什么吗?”印桐问。
  小姑娘摇了摇头,她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游弋着视线露出一副赧然的神情:“小印先生是不是不舒服,”她一边问着,一边用露出袖子的手指点了点太阳穴,“我看到您一直皱着眉,好像头疼的样子。”
  “稍微有一点,”印桐礼貌地笑了笑,“昨天傍晚下了雨,回家的时候没带伞,可能感冒了。”
  “我也是!”小姑娘红着脸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她一边翻找着贴身的小包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着“最近的天气真是太糟糕了”,小巧的手指在包里的小物件中来回穿梭,带得化妆镜和口红撞出清脆的声音。
  “我带了感冒药,我记得还有一板的,为什么找不到了?”
  印桐尚未来得及想出推辞的话,便被一阵杂乱的掉落声打断了思绪,小姑娘包里细碎的东西噼里啪啦地掉了出来,连带着她要找的那板药,一同拥抱了木地板。
  印桐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
  他绕过吧台,蹲在地上任劳任怨地捡东西。包装完好的胶囊掉落在化妆镜旁,小巧的镜子已经碎了,裂开的镜面映出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个温婉的女人。
  她柔软的黑发松松地绑在一侧,柳叶眉下是一双剪水的秋瞳,羊脂玉般的脸颊上泛着健康的红晕,唇角轻勾着,好似晕开了一抹惑人的朱砂。
  她的眼睛弯着,含着笑,无机质的瞳孔像是莹润的琉璃。她安静地看着印桐方向,像是透过这个熟悉的身躯,看向某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她的薄唇轻启露出皓白的贝齿,上下开合勾勒出一个熟悉的字眼。
  【“桐桐。”】
  “小印先生?”
  截然不同的声线挥散了眼前的幻象,印桐一把抓住晃动的手,蓦地看清了小姑娘通红的脸。
  化妆镜和胶囊还握在他手心,眼前的少女也依旧是那副陌生的模样,客人们的哄笑声像是水壶中沸腾的气泡,一股脑地灌进印桐的耳畔。
  他松开手,露出一个满含歉意的微笑。
  “抱歉,”他扯着唇角笑了笑,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不那么僵硬,“药我收下了,镜子碎了,我会买一个新的给你。”
  涨红了脸的小姑娘胡乱地点着头,排队的人们哄笑着打趣,羞得她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冲去了朋友身边。印桐揉着太阳穴站起身,他的视野还有些晃,却隐约能辨析出眼前的一切依旧是往常(日常)的模样。
  面前的小情侣讨论着奶茶和甜点的款式,队伍中的老奶奶正笑眯眯地直播排队的盛况,年幼的孩子踮着脚去咬家长手里的棉花糖。阳光明媚而温暖,穿过街道两旁由电子光粒模拟出的行道树,落下大片柔和的微光。
  街对面的商场门口依旧围了一大群青少年,光屏上箱庭online的广告还在循环播放。印桐看到黑色的悬浮车停在马路对面的临时车位上,两个身穿军装的人拉开了后车门,露出座位上的年轻人漂亮的脸庞。
  他看见对方那双烟灰色的眸子,灰蒙蒙的,像是暴雨前的阴天一样。
  “小老板?”
  吧台前的客人叫了他的名字,印桐回过神,确定了光屏上的订单信息。
  排在队伍末尾的客人注意到了安祈的到来,人群渐渐骚动起来,低声惊呼和窃窃私语在甜品屋里挤作一团,聒噪得就像沸腾的开水。
  印桐没有抬头,嘈杂声毫不留情地撞击着他的太阳穴,余光中的景色渐次染上夕阳的红晕,他意识到有什么要开始了,在噩梦之后,在头疼之后。
  他将再次迎来无法逃离的幻觉。
  他早该想到的,接连不断的头疼并不是什么感冒的后遗症。
  他看到不远处残阳犹如被打翻的鸡尾酒,争先恐后地漫进冰冷的玻璃窗。橱窗里的毛绒玩具已经不再是白天里那副可爱的模样,它们卷曲的绒毛被染上深红色的血痂,柔软的肚子被剪开,露出里面乌黑的絮状物。
  店里的桌椅变成残破的碎片,凌乱的木屑还在被人肆意啃咬。方才还高声谈笑的客人们低垂着头,从喉咙里吐出嘶哑的气音,他们摇晃着,像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苟延残喘。
  冗长的队伍横陈在印桐眼前,它就像一条濒死的长蛇,艰难地蠕动着寻找果腹的食物。
  而后站在蛇头的客人,摇晃着腐烂的脑袋,抬起它空洞的眼眶,缓慢地对上了印桐的眼睛。


第11章 。幻觉
  所谓的“头痛”根本就不是感冒带来的,印桐想,这分明是幻觉产生的前兆。
  茜色的光晕里,他看见了一张腐烂的脸。
  吧台前的客人缓慢地抬起头,嘶哑的声音磨过砂砾般干涩的喉咙,带着一股腐烂的恶臭。
  他的脸色发灰,皮肤已经没有了正常人鲜活的血色,一只发黄的眼球艰难地对上印桐的眼睛,另一边的眼眶里空荡荡的,眼睑上还黏着干涸的黑血。
  “就……要这些……”
  它缓慢地吐出单调的字音,抬手点了点印桐的光屏。它枯瘦的指尖腐烂发黑,肮脏的肉屑里依稀可见嶙峋的白骨,污浊的粘液顺着他的胳膊溅在灰蒙蒙的吧台上,留下一滩黏腻的黑水。
  “就要……这些了……”
  客人苍白的皮肤扯动着,脸部下方裂开一条僵硬的弧线。
  他像是在笑。
  印桐收起漂浮在半空中的光屏,点了点头,垂眸念道:“下一位。”
  他试图忽视这种奇怪的场景,毕竟这场幻觉只是他潜意识造成的臆想,与现实世界的人和物毫无关联。他知道此刻的现实是什么样的,他只能强迫自己忽视眼前的丧尸,他不可能抡起凳子给对方开个瓢,毕竟在现实世界里,这些都是真实的活人。
  有病的只是我,产生幻觉的只有我。
  他不停地默念着这句话。
  然而吧台前的客人没有动,排在下一位的客人也没有动,它们像是失去了反应般喘着粗气,佝偻着身子挡住了夕阳的余晖。
  傍晚的甜品屋里一片漆黑。
  残存的夕阳只愿眷顾橱窗边狭小的窗台,它为巴掌大的木条镀上了一层金边,却吝啬于沾染店内污浊的空气。没有人交谈,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恶臭,吧台前的客人艰难地收回了手臂,印桐侧过身避开了它的视线,听到它说。
  “就要这些了……谢谢,班长……”
  “谢谢,班长……”
  黑暗有人重复道。
  “谢谢……班长……”
  “谢谢……班长……”
  “谢……谢班长……”
  “班……长……”
  片刻静默后喧嚣声四起,无数嘶哑的声音宛若着魔般重复着两个单调的字音,扭曲的语调带着莫名的欢快,宛若黑暗中的恶魔找到了新奇的玩具。
  嘈杂的语速逐步加快,不同的音色渐次清亮,它们弥散在黑暗里的每个角落,就像成千上百个人拥挤着撞进了印桐的店铺里。
  它们隐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用视线舔舐着他的躯体。
  无数声“班长”重复着堆叠着,纠缠着犹如一句咒语。
  直到清脆的门铃声骤然响起。
  刺骨的寒风涌动着吹散粘稠的空气,殷红的夕阳宛若一瓶沉睡多年的红酒,在门扉敞开的瞬间翻滚着覆盖冰冷的木地板。正对着吧台的门口走进了一位客人,他有着一双烟灰色的眼睛,看上去就像暴雨前阴仄的天空。
  印桐来不及收回视线,他隔着冗长的丧尸队伍看见进门的安祈,而后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
  咦?
  他听到心里有谁小声地惊呼着,那道声音细小且怯懦,就像个年幼的孩子。
  “他和别人,不一样?”那道声音说。
  安祈没有站到队伍里,他推开门,越过拥挤的人群走向吧台,眸子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和疑虑。
  他和别人不一样,他穿着一件奶白色的高领毛衣,外面搭了一件蓝白相间的运动校服,浅金色的发丝上挂着零星的汗珠,脸上还泛着跑动后的红晕。
  他看起来要比往常更年轻一些,就像个高中生。
  或者说,他看起来就像个人。
  “桐桐?”
  印桐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他轻轻地“啊”了一声,像是才回过神,努力地扯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开口打断了安祈的疑问:“你可以帮我看会店吗?”
  “我会把终端接到吧台上,”他一边说着一边握紧了自己发抖的手指,他的声音有些颤,藏在唇齿之间,僵硬地摩擦着干涩的喉咙。
  “就一会,给你添麻烦了,一小会就好。”
  ……
  甜品屋的后厨房在吧台后面,穿过自动感应的照片门,正对着工作中的烤箱。
  印桐坐在烤箱对面,他的手上沾满了面粉,眼睑微合着,纤长的睫羽就像是颤抖的蝉翼。
  烤箱里传来“叮”的提示音。
  完成任务后的烤箱光荣熄火,暖黄色的光晕散去,留下香喷喷的蛋糕胚安静地坐在模具里。印桐从思绪中回过神,戴上手套拉开烤箱。安祈从门口探出头,小心翼翼地眨了眨眼睛。
  “好香啊,”他轻声问,“我可以进来吗?”
  印桐没有回头。
  他的视线还停留在桌上的蛋糕胚上。金属模具正在等待冷却,沉睡在其中的蛋糕保持着完好的形状,焦黄的表皮蓬松柔软,兀自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他根本反应不过来,意识就像被拉成了一条直线,脑海里一片空白,太阳穴上尖锐的疼痛宛若心跳般震颤,仿佛下一秒就要和血管同归于尽。
  “头还疼吗?”
  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随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他隐约觉得安祈似乎说了什么,转过头时便试图以微笑回应。
  然而在安祈看来,这幅模样却显得格外可怜。
  他很难形容自己这一眼看到的到底是什么,只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猛撞了一下,痛楚瞬间漫进四肢百骸,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对印桐的记忆全停留在“甜”上,这个人在他记忆里就像颗小奶糖,仿佛遇到什么困难都不会被击倒,永远都温和而有力量。他应该是聪明的、无所畏惧的,能够将人从迷茫中剥离出来,能够挥散所有的阴霾。
  他应该是个“小英雄”。
  他本来就是个“小英雄”。
  然而真实和传言永远相隔着万水千山,从那个雨天印桐将他带进店里开始,他对安祈而言就不仅仅是一个姓名,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有喜怒哀乐的人。
  他会感觉到痛,也会感觉到恐惧。
  但这和他是个小英雄并不冲突。
  这些情绪只不过是真实的小标签,就像是垒在天平上的棉花糖,一点点倾斜,一点点加重了他在安祈心中的重要程度。
  它们顺着呼吸,沉甸甸地陷在他的心窝里。
  安祈垂下眸子,试图扬起一个正常的微笑。他能感觉到埋在捆缚带里的药剂扎进了他的手腕,冰冷的液体就像一条细小的虫子,顺着他的血管不停地往上钻。
  那些药剂会延缓他的思维,会拉长他的反应速度,它们以控制他的情绪为己任,如今却除了给他带来痛苦外什么用都没有。
  他依旧会感觉到愤怒,就像有密密麻麻千万只小虫子撕咬着他的心脏。
  可他无法挪开视线。
  “桐桐?”他竭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试图平稳地念出对方的名字,“你看看我好吗?”
  料理台边的印桐轻笑了一下,他说:“我看着你呢?我明明正看着你。”
  他的瞳孔闪烁了一下,依旧空茫得没有半分光彩。
  他就像还陷在那些幻觉里。可事实上在安祈进来的时候,他所看到的一切已经恢复了“正常”。
  间歇性登场的幻觉给印桐留下了一丝喘息的空余,没狠心得一口气改变他的世界观,让他从此以后在黄昏的地狱里安享晚年。
  从客人到桌椅,从时间到天气,存在于幻觉中的异常景象在蛋糕烤熟的瞬间撤退得一干二净,就像片刻前的一切,都像他做的梦一样。
  那些都是幻觉。
  移动终端上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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