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简潜水史-第3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来者不善,傅云星也不计较。他双手合十,对那人念几句阿弥陀佛。
“不说话是吧,没问题。我知道你不过是这条证据链上的一个节点,好戏还在后头。急什么呢,跳出来帮谁挡灾?”
男人依然不说话,脚下步子移动,朝傅云星走去。傅神棍抬眉,左撇子,年龄三十五岁左右。常年穿深色衣服,稍微高低肩。灰衬衣牛仔裤,偏好运动鞋。这倒是和范宇介绍的犯罪剖绘师给出的画像基本符合。
但这人绝不是最近几起命案的幕后黑手,倒似古代死士的现代版。他身后,必定有需要保护的角色。敢拿钱买命,怕是权势双收者。
傅云星叹口气,他没想着将对方策反。既然走上犯罪的道路,估摸也从未想过要回头。只是傅大师稍有顾虑,他回头瞧一眼古大圣慈寺的牌匾,金字耀眼,恢弘大气。
他暗道,罪过罪过。
远处天际划下一道闪电,蜘蛛网般劈开天幕。城市霓虹灯今夜多数罢工,唯剩几盏亮在雨夜中,势单力薄。
轰隆的雷声雨声风声交织,水雾扑面而来,令傅云星半眯眼。他纤长的睫毛上挂了几颗水珠,瞧着世界还有点旖旎。
傅云星从兜里掏出布条,嘴咬着一端,另一端往手上缠。这玩意许久没用过,追溯到上次还是毕业综合格斗那天。别人都戴拳套,就他不喜欢。嫌重。
明早还上班,可不能满手血污去诵经。职业操守还是有。
“可能你这种人没什么信仰,不信佛神基督安拉之类,也不信邪教,走上极端就难免容易反社会。不怪你,各有各的苦衷。但我不会放过你,否则对不起死去那些人。”
傅云星一步步走进雨帘,从阴影走进光亮处。他的轮廓逐渐清晰,雨水顺着脸颊坠到下颌。T恤贴在身上,勾勒一身漂亮肌肉。
高空俯瞰,雨线成锥型往下落,落到地面乍破四溅。
“说句题外话,没信仰,但得尊重别人的信仰。”
傅云星音量不大,刚好是男人能听到的程度。
“第一佛前不作恶。毕竟身语意业不造恶,不恼世间诸有情。正念观知欲境空,无益之苦当远离。你血洒佛门,怕是污了我司大门。”
“第二佛前不做爱。贪爱淫欲甚鄙秽,能生苦恼丧天趣。戒色戒欲,佛门规矩。上回还有对男女在佛堂苟合,被我逮个正着。”
傅云星声音懒懒的,说到这儿竟有些笑意。
“男的萎没萎我不知道,一个电话送派出所去。还好我司宽宏大量,没赏他们官司吃。你看这小说真害人,寻刺激上哪儿不好,偏偏是佛门圣地。”
“如果你今天有幸从我手上逃出,以后可别犯类似错误。”
“你他妈别废话!”
男人遽然一声爆呵,亮出匕首刀刃飞奔而来。脚下水花乱溅,一声声踏在空寂的夜里。
傅云星将巧缠好布带,他盯着男人笑。笑容阴森,眼底冰凉。
“耐心点嘛,还没说完呢。”
“这第三个忠告,混江湖的都知道,单人不进庙。至于为什么,你现在就能知道了。”
风声凛冽,电闪雷鸣。咆哮雷公在半空噼里啪啦一阵怒吼,惊得城市内大半车辆警报声四起。
白光照亮傅云星的脸,没漏掉他嘴角冷笑。男人举着匕首扑来时,傅云星双手成拳,避也不避地迎了上去。
“昨天雨太大,半夜是被雷声吵醒的。以后你睡觉记得关窗户,我进去时卧室就跟进水似的。”
陈燕西端着早餐走进餐厅,雨后空气舒爽,夏季炎热褪去不少。
金何坤洗漱完毕,拿了两套衣服过来。
“你半夜进我房间。”
“重申,我是被雷惊醒。爬起来关闭所有窗户,外加断电,生活常识行吧。”
“哦,常识。”金何坤走近他,捏着陈燕西下巴左右看看,“黑眼圈青成这样,你就一晚都没怎么睡。唬谁呢,老师。”
陈燕西莫名红耳朵,“你他妈爱信不信!”
“信信信,你就是说成梦游我也全权支持。”金何坤懒得拆穿他,提着衬衣怼在陈燕西跟前,“来,选一套。”
陈燕西后退几步,“干什么。”
金何坤眨眼,“穿啊,难不成你今天出门裸奔。”
“我们是要去见编辑,好歹对方是个人。身在都市,能不能有点礼仪自觉。”
陈老师嘴里叼着三明治,觉得招惹金何坤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坤爷这人,生活仪式感爆棚。讲究,精致,不做作。干干净净的男人味,阳刚气十足。稳稳当当地介于糙汉子与娘炮之间,俗话就是男女通吃那一款。
陈燕西不怎么爱打扮,因老辗转世界各地。没有灰头土脸的日子里,拾掇拾掇也就一件卫衣或T恤打天下。
两人合用鞋柜,金何坤占去大半,皮鞋运动鞋款式不一。陈燕西倒好,除了偶尔回来买几款当季皮鞋,剩下全是运动鞋或人字拖。
陈老师说了,出海得穿人字拖,方便。就是经常拖没了,人还在。
活在都市里嘛,运动鞋的场子。皮鞋真心不舒服,他也不爱穿西装。勒得慌,难受。
金何坤不止一次唾弃陈燕西的衣橱鞋柜,上回抽空趁着老师不在家,里里外外“大扫除”。香水洗发露沐浴露换全套,衣服裤子鞋子买新款。
陈燕西说不上多感动,只问:“嗳坤爷,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抢银行了,这他妈给我栽赃呢。”
“咱片区直走五百米再过几条街,就是警局。现在自首还来得及。”
金何坤气得七窍冒烟,当晚将陈燕西抵在衣柜上做了不下八回。滑动推拉门撞得哐哐响,新衣服散落一地,白色液体沾在上边,说不出的浪荡。
彼时金何坤贴在陈燕西耳边直念,老师,老师。这才叫栽“赃”。
你可得记好了,是谁把你弄这么“脏”。
陈燕西斜盯着他,又气又沉迷。实在捱不住爱海中的甜言蜜语,手里抓着件衬衣,上面还有残留的大吉岭味道。清冽且朦胧。
“你约的稿子,你约的编辑,要我去干什么。”
陈燕西随意拿过其中一件咖色丝绸衬衣,搭在椅背上。
“先吃饭,出门再换衣服。”
金何坤老实坐下,喝着清咖,“里面有几张你的照片,为保护你的肖像权,怎么也得你亲自现场确认、点头,我们才敢展示出来。”
“肖像权?”陈燕西咽下三明治,咕噜咕噜吞着牛奶,“都他妈是千年狐狸,别跟我在这儿扯聊斋。”
“你说就你朋友圈、微博、INS还有那些杂七杂八的社交软件,哪里没有我的照片。啊,连沙发挺尸这种丑照都有,你经过我同意了么。”
“慢点儿吃,太急不易消化。”金何坤抬手朝他点点,“都是生活照,你要不爽你也可以发我的。说起来,老师你没发过我照片。”
陈燕西冷笑,“你以为自己还是十几二十出头的愣青呢,有意思么。”
“那不就结了,你觉得没意思,我觉得还行。你不发我发,挺ok的。”
金何坤不在意细节,又不是非得全天下昭告他俩是一对儿,才有安全感。坤爷自认道行八千丈,能对他形成威胁的男人还没出现。
陈燕西点头,解决掉早餐擦擦嘴。
“那你说吧,这次哪个杂志跟你约稿。主题是什么。”
“暂时保密,”金何坤卖关子,“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陈燕西抿着唇与他对视片刻,干脆起身推开椅子。他拿上衬衣回房间收拾,没有再多问。
金何坤笑着看他背影,两人偶尔心照不宣的默契,不问不答却不恼的相处模式。
他是真喜欢。
作为合格现代青年,时间管理、经济管理、情绪管理等一系列“管理”表格,显得尤为重要。金何坤浸淫已久,愣是把陈燕西往日乱七八糟的作息时间,修改到焕然一新。
吃完早餐,读书看报听新闻。陈燕西刷着潜水视频,金何坤居然在听耶鲁大学金融市场公开课。美名其曰拓展知识面,其实是出门吹逼的素材。
时值八点半,坤爷关掉笔记本,将一条死咸鱼般的陈燕西拖出门。从二环驱车前往一环某CBD,不堵车大概二十分钟。
九点约在一家咖啡厅,金何坤时间观念很强,没有特殊情况绝不迟到。搞得陈燕西真有点“非我族类”的意思。
说是编辑,不如讲是负责人。到底要干什么,陈燕西没怎么上心听。只是说起有关他的照片时,陈老师瞥一眼,发觉不止几张。特写、背影、陆上、海下,貌似占了几十张。
还都。。。。。。挺好看的嗨。
陈燕西不自恋,不过确实好看。帅得很不一样,舒舒服服少年感。他粗略扫几眼,点头答应他们随意用。
见面结束,陈燕西被唐浓一个电话叫去工作室。金何坤与负责人顺道,有事要办。
金何坤把车钥匙交给陈老师,“等会儿开车注意安全,别太快。”
“嗯知道,”陈燕西刚走几步,又转身,“哎那要是我先结束,要不要我过来接你。”
“还是。。。。。。电话联系?”
金何坤挥手,“今天我晚归,你早点回家。”
陈燕西撇嘴点点头,吹着口哨走了。负责人笑着拍拍金何坤肩膀,“这就是你男友啊。”
“很不错,感情真好。”
“还没成,”金何坤思及陈燕西,不由得弯唇,“目前实习阶段,争取年底转正吧。”
金何坤暗道糟糕,才刚与陈燕西分开,怎就开始想他了。
负责人吃一肚子狗粮,无奈招手,“赶紧走吧,坤哥。展场那边一堆事儿,等你场控啊!”
实则并非什么杂志约稿,这次,金何坤办摄影展。
过两天是他生日。
人生清单上有一条目标:三十岁举办个人摄影展。
主题叫“人间降落”。
“现在,拆这里。”
金何坤站在空旷的平层展厅里,四周木屑横飞,声音嘈杂。
“对,再把这个最大的相片挂上。往高,往高,再中间点!”
负责人递杯水,“这会不会有点太招摇了。”
“不会。”
金何坤盯着那张照片,语气笃定。
“我要所有进入展厅的人,一眼就能看见他。”
照片上,陈燕西如游鱼坠海,身姿迷人。千万条光线穿进海里,将他笼罩。下方是无边白沙陆地,鱼群风暴逡巡而过。这片海里,斑驳陆离。
无垠蔚蓝,陈燕西孤独却无所畏惧。
似下潜,又似降落。
——
“*”
注:
“单人不进庙”:是说一个人投宿轻易不要去庙里头去。
因为在中国古代,很多寺庙不真的是寺庙,有很多贼人冒充和尚,在山林或野外盖一个庙,害人性命,谋取钱财。
明代短篇小说集“三言二拍”、《水浒传》中,有很多类似桥段。
能看出和尚不一定真的是出家人。
这里傅云星引用这句话,是指他提醒那位嫌疑犯,自己不是什么真和尚。踢铁板了。
其实估计对方也清楚。
完整的古谚语为:一人不进庙,二人不看井,三人不抬树。
第三十七章
“金何坤,你跟我说清楚。生日又是怎么回事?!”
“还装,继续装,啊!咱俩刚认识那会儿,去年冬天,你就过了一次生日。来来来,咱们看看外边太阳,再瞅一眼今天的温度。夏日炎炎啊,亲。”
“哄我很好玩是吧!”
陈燕西听闻金何坤的个人摄影展,理由是生日list。起初陈老师还挺支持,点头说好没问题,肯定准时参加。
几分钟后回过味儿,察觉这事有蹊跷。陈燕西不至于老年痴呆提前,他可清清楚楚记得“卡片”那件事。
当时金何坤正在场控,对讲机里频道混杂。他指挥工人抬相框,还得查看最终灯光效果。完了问陈老师:“有这事吗,我怎么不记得。”
还真人五人六,道貌岸然。
“关键词,卡片。”陈燕西咬牙切齿,“你他妈成天四五不着调,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哦——那个啊——”
金何坤偷笑着摸了摸下巴,开始强词夺理,“我当时打电话提及生日,其实不是我的。是我妈一老同学,张女士送礼喜欢叫我作参考。没办法,品味独特。”
“估计老师只听个边角料,误以为是我生日。”
陈燕西已感觉灵魂的飞升,一字一句道,“那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否认。”
“聊天嘛,”金何坤十分狗腿地呵呵笑两声,“当时想泡你,就干脆顺着你说的做咯。”
“天大地大,老师最大嘛。”
陈燕西:“。。。。。。”
有种,真你妈,太有种了这王八羔子。
“金何坤,”陈老师身心俱疲地捏捏鼻梁,呼出口气,“今晚你随便找个桥洞将就吧,啊。咱们这关系,暂时先掰了。过不下去,真的过不下去。”
金何坤:“那个,老师。。。。。。”
咱不能再商量商量?
陈燕西怒吼:“给老子写检查!一万字!用脚写!”
神他妈“我不过生日”、神他妈“生日之前,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神他妈的生日礼物。陈燕西严重怀疑自从遇上金何坤,他智力水平是不是已趋近类人猿。
金何坤不是毛猴基因变异,他才是。
金何坤盯着被暴力挂断的电话,眨眨眼,还挺无辜。
“这不你说要给我过生日,我怎么好意思拒绝。。。。。。”
他转身叫来负责人。
“小刘来一下。”
小刘:“坤哥,啥事儿。”
“来,对讲机给你,图纸给你。最后总效果今晚我来验收就行,你再去买点吃的喝的犒劳师傅们,资金从预算里划。有事再叫我,在上面咖啡厅。”
金何坤有条不紊地交待下去,拿着手机转身要走。
小刘捧着对讲机和图纸,慌张喊一声,“哎坤哥,你累啦,干嘛去。”
“写检查,”金何坤挥手,“一万字!”
大工程啊。
当晚坤爷忙活到凌晨两点,总效果预览完毕时,叫住一名帮忙在现场拆装简易棚的师傅。
“您会开锁吗。”
师傅满头雾水:“不会。”
“技术难度不高,就是直接砸锁那种,毁灭级。我出门没带钥匙,您等会儿帮我个忙。明早我再联系商家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