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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部分

三邻-第168部分

小说: 三邻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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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卧室只有一盏昏黄的壁灯亮着,原本一家四口睡的床上,少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温馨的卧室里也少了一丝暖意。
  “爸爸,爸爸一个人在外面睡,好可怜哦……”邱正陵到底讲义气,见爸爸落难,毫不犹豫的仗义出手为他求情。
  于是紧闭的房门一开,卷着被褥的邱粤惊喜地抬起头,刚喊了一声“老婆……”却只看到穿了小熊睡衣的大儿子被推了出来,与他大眼瞪小眼,厚重的房门在小孩身后缓缓阖上,恢复刚才纹丝不动的冷漠。
  父子俩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也不知交流出了什么对策,邱粤拍了拍大儿子的小小肩膀,对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邱正气沉丹田,陵酝酿了一下情绪,可惜他最近过得顺风顺水,一点委屈也没受过,干嚎了几声,除了元气充沛的音量,丝毫不现悲伤愁楚,眼泪更是挤不出一滴,嚎了两三下,卧室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小家伙便无趣地放弃了哀兵政策,愧疚地对邱粤道:“爸爸,我哭不出来……”
  卧室里的昝三邻有过前车之鉴,不再为邱正陵的假意啼哭而心软,他把小正彦搂在怀里,下巴抵在他不甚茂盛的发顶上,小家伙身体不如他哥哥强壮,连头发是稀疏淡黄,不似邱正陵一脑袋乌黑浓密的头发,很好的继承了邱粤的基因。
  “爸爸……”昝三邻搂得他有点紧,小家伙不太舒服了,稍稍挪了挪位置。
  “乖,睡觉……”昝三邻亲了亲小儿子的额头,他并没有那么生邱粤的气,在爱情的面前,谁没存个私心,耍个小心机?况且枕边人对他的心,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还一如既往的真诚,昝三邻没有理由因为陈年旧事而对他判决无期徒刑。
  他虽然不曾对袁天哲抱过一丝遐想,毕竟那时的他,情感还没开窍,但对袁天哲,确实存有一定的感激与好感,当年他被宋俊楠欺负时,他替他教训了他,他月事疼痛时,他给他买止痛药,教师节买礼物时,他陪他一同去选,甚至进学生会的机会,也是他让出来的……
  如果当初袁天哲没有让出学生会的名额,或许,他与邱粤就不可能进展得那么顺利,又如果,袁天善不曾把同父异母的弟弟丢去国外,谁知道会有什么故事诞生呢?
  天底下的聚合分离,可不就是由无数个“如果”组建而成的么?
  可“如果”终归是“如果”,早在昝三邻放任邱粤牵起他的手的时候,心里眼中,乃至他的一生,唯邱粤一人而已。
  昝三邻心潮起伏,一时半刻无法入眠,小正彦也一样,他扭了几次身子,后来溜下了床,昝三邻以为他起夜,哪料小家伙也抱着自己的小枕头朝门口走去,只是他身量太矮,不管手伸得再长,脚垫得再高,也够不上门柄,悉悉索索的在门口摸了半天,大概是累了,索性躺在门口,蜷着身子枕着小抱枕打地铺了。
  昝三邻又好气又好笑,心里难免也有一丝丝的失落,两个爸爸在儿子们的天秤上,重量显然是较为偏向邱粤的。
  这也无可厚非,幼儿时期的小孩,总把最能解决问题的亲人当成偶像崇拜,邱粤从来不限制大儿子在幼儿园的调皮捣蛋,甚至给大儿子出馊主意,怎么制服不听话的小伙伴,他陪小儿子下棋、拆九连环、玩魔方……却总是引导为主,每次不会赢太多,却没一次会输。
  昝三邻则不然,他会批评恶作剧的大儿子,不许他这样,也不准他那样,更不能欺负其他的同龄人!而玩复杂的魔方时,常常不得要领,没少输给小儿子,他在邱粤的跟前,显然是衬托红花的那一丛绿叶。
  下了床,昝三邻小心翼翼地抱起小儿子,小正彦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轻轻喊了一声“爸爸”,声音软软糯糯的,迷途羔羊一样,昝三邻亲了亲他的小脸颊,脚步顿了顿,还是拨开了插销,扭开了反锁的锁销。
  于是一家四口又睡在了一起,只是夫夫中间躺了两个儿子,显示一方的气还没有彻底消散,一方还需好好解决问题。
  这场冷战持续到了寒假的到来,昝三邻考完最后一科时,驱车去了邱寒石的府邸接小儿子,一家四口从雾都回来的第二天,邱寒石就派人把小正彦接走了。
  “爸爸,小红帽,小红帽来了!”小正彦一见昝三邻,指着窗外兴奋地对昝三邻道。
  一旁的邱夫人慌忙点点头,两颊一片嫣红,神经质地掰着花瓣,一瓣又一瓣的丢弃在桌面上,嘴里念道:“柏步丽,柏步丽……”
  昝三邻大吃一惊,迟疑地跑到窗外,白雪覆盖了整个天地,天空是银灰色的,树上是白玉色的,地上,是白茫茫的一片,若非栏杆上印了几个大大的鸟爪印,昝三邻绝非相信那只远在大洋彼岸的不祥鸟,真的追来了。
  还有,为什么连邱夫人也知晓不祥鸟的名字?不是说50年前,不祥鸟就已经灭绝了么?
  这个问题,邱寒石也不能回答,早在几年前,他就从妻子的口中听过“柏步丽”的存在了,只是他无缘目睹,每一次妻子指着方位给他看时,什么也没有,便一直将传说中的“柏步丽”当成是妻子的胡话,直至今天,小正彦也一本正经地对他说,他的朋友找上来了……
  昝三邻震惊得无以伦比,他不知道邱夫人怎么跟这只不祥鸟也结下不解之缘,他只知道,雾都离帝都千千万万公里,隔着辽阔的大洋、连绵的山脉、无际的原野,广袤无垠的沙漠,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密密麻麻的人群……
  时隔两周,它便征服了远程,依约来到了小正彦的面前了!
  虽然知道不能迷信,可此刻的昝三邻不得不有所顾忌,它会不会像传说中的那样,要把厄运带来,还把小正彦的灵魂化作不祥鸟?
  邱粤得到消息后,不得不放下手上的文件,坐上阿伟的车直奔邱寒石的府邸,虽然只是半个小时的车程,但下雪天,道路拥堵,阿伟花了一半的时间,才把邱粤送到目的地。
  这一个小时里,邱粤思虑了许多,渐渐心里有了普,抱起兴奋的小儿子时,从他的脖子里取下了一块巧克力豆一般大小的墨玉玉坠,玉坠是邱寒石挑的,上等的和田墨玉,有避邪功效,可装饰的绳子里也挂着一管白色的不明物,那是邱夫人串上去的,以前昝三邻还曾问过邱粤,那块不明物体是什么,邱粤也没细究,如今大家仔细看了,才发现是一节飞禽趾骨。
  按大家的猜测,那块装饰品应该来自于柏步丽的趾骨,被邱夫人拾走了,才引来了它的出现,直至把脚趾当成了装饰,串在玉坠上,才让小正彦有了这番奇遇。
  至于窗外的那只柏步丽,应该是把趾骨当成了罗盘,一路追寻过来的……
  昝三邻胸口涌起了一股反胃,消化了的食物堵住喉咙里,他脸色灰白,欲吐不能,想到小儿子戴着一节骨头这么多时日,与它同睡同住,便心疼得几欲窒息,如果玉坠不是长辈所送,他一直把墨玉连同白骨一起砸个稀巴烂,埋入百尺的土层里,让它们永不见白日!
  所幸邱氏父子的想法与他的一样,可是小正彦自小聪慧睿智,大人们的话却是听得明明白白,也看出了大人们对他朋友抱有敬畏之情,于是第一次闹了脾性,哭得伤心欲绝,不准任何人砸了他的墨玉与趾骨。
  小正彦哭得肝肠寸断,昝三邻五内如焚,抱着小儿子怎么哄也不停,自己反倒被他哭慌了心神,眼睛湿润润的,几乎陪着他一起掉眼泪。
  邱粤在教育上秉承的是民主思想,在昝三邻的心软下,在邱寒石的沉默里,在邱夫人的祈求中,他没收了玉坠,放入了保险箱里,只等小正彦彻底遗忘了它,再拿去销毁。
  经此一役,什么冷战烟消云散了,昝三邻最愧疚的就是小正彦,小儿子太安静了,安静得几乎让所有人以为他不需要人陪伴,才把飞来的不祥鸟当做了朋友,与之交流,与之诉说。
  也经此一役,邱寒石再也没留下小正彦,一则祸端是自家夫人造成的,二则,昝三邻也放了寒假,于情于理,他也不该霸占他们亲子互动的时间。
  一直到新年到来,昝三邻几乎与小正彦寸步不离,他也再不曾见过不祥鸟出现,也没有听小正彦朝他兴奋的吵嚷小红帽,只是小儿子更加老成了,话也更少了,有时候昝三邻与他说话,他连单音词也吝以回应了。
  昝三邻怅然若失,不知该怎样促进与小儿子的亲密,也不知该如何改善父子俩的相处模式,他私底下寻问过了燕园研究儿童心理学的研究生,对方给了很多方案分析小正彦的这类情况,昝三邻总觉得有所偏颇,不能对号入座。倒是邱正陵放了寒假,整日里上跳下窜,与附近的孩童玩成了一块,有时磕伤了手脚,有时满脸热汗,却还惦记着明天该玩什么游戏,要找谁算账。
  除夕那晚,一家四口又去了邱湘的府邸,与一大家子记不住人名的亲戚吃了一餐表面看起来其乐融融的年夜饭,饭后玩牌的玩牌,聊天的聊天,看春晚的看春晚,只有一群不知疲惫的小孩扎在外头的雪堆里玩闹。
  小正彦安静的坐在邱茴的膝盖上,昝三邻远远的看着,一边与陈启亮漫无目的的聊着天,每年的除夕夜,陈启亮定然是第一个跟他拜年的人。
  聊了约莫半个小时,有电话插入,昝三邻与陈启亮打了声招呼,接了插入的来电,居然是安康打来的。
  “新年快乐!”昝三邻见是安康,脸上的笑意也深了,每年总能听到旧时同学的声音,与他们聊着近况,回忆一下似水的流年,昝三邻满足于这样的现世安稳。
  “三哥!”不料确实安康带着着急的哭腔传来,“怎么办?小杰……小杰可能要出事了!”
  
  第199章
  
  关于这段记忆,昝三邻的意识一直处于恍惚的状态; 脑袋嗡嗡一片空白,心绪堵了一团杂乱无序的乱麻,无法理清到底是个什么章法。
  他依稀记得让人去订飞往春城的航班; 被告知最快的一班航班是次日的六点半,彼时正值雨雪交加恶劣的天气; 即便马上有航班,也只能取消飞行。所以邱湘虽然有人脉可以联系到空管部门,可这么莫测的天气,邱湘也不敢让昝三邻冒险上机。
  H市的安康也遇到类似的难题; 当晚没有航班飞机,许多长途大巴也停运,可是就算辗转去了春城,他也只知道陆杰去支教的小山村叫长息村,至于长息村怎么走; 春城地图上根本没有标出这个地名; 更不知打从哪个方向走才准确。
  昝三邻只记得那一夜焦急地辗转到半夜; 满脑全是陆杰的身影,一时还是他初入高中时稚嫩可爱的面容,对他一口“三哥,三哥”的喊,眉角洋溢着张扬的青春,一时却是高三时,他呆呆的站在教学楼下,淋着寒雨回头朝他笑,落寞的笑里是死寂的孤独、凄怆、无助……
  陆杰以为终此一生能与喜欢的人过一辈子,心里眼里只有往后快乐的日子,直至在残酷的现实跟前摔个头破血流,才幡然悔悟,那些上苍赐予你虚假的幸福,不过是黄粱一梦,只为度过往后冗长的余生。
  可是没有那个人的余生又太长,那么多的日日夜夜,孤身一人,怎么承载得住太重的伤悲?他等不到敲开幸福之门的时刻,因为死神已先一步抵达。
  昝三邻抱着小正彦窝在床上迷迷糊糊之际,邱粤喊醒了他,说特警已经把人送往了医院,只是情况不乐观,让亲属做好心理准备。
  邱粤叹息着,其实陆杰的情况何止不乐观?只是他担心昝三邻知道真相后,可能坚持不了到达春城,才没把掌握的实情告知昝三邻。
  彼时天公作美,安安静静的夜空将祥和带给了千家万户,一架私家飞机悄然滑过了帝都漆黑的碧空,落到临市机场时,天还没大亮,一早候着的陈启亮急忙登了机,见了已经红肿了眼角的昝三邻,心底的悲伤倏然更甚,却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句宽慰的话也说不出,转身落座时,悄悄转过头揩去眼角的湿润。
  天蒙蒙亮时,等在H市机场的安康与吴凰也登上了这架飞机,昝三邻见安康鼻子红通通的,知道他是个性情中人,一定哭了一宿,不敌粤地的寒流,感了风寒了。
  昝三邻也是个性情中人,想起凶多吉少的陆杰,眼眶一热,鼻子抽了一下,安康今早接了陆杰爸爸打来的电话,听到噩耗时,人踉跄着,差点昏阙过去,被吴凰安慰了许久,才平稳了情绪,如今被昝三邻一引,抽噎了一声,悲从中来,眼里哗哗的朝下流淌,两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两个小时后,飞机抵达了春城,一行几人下飞机时,安康看着邱粤抱着的一两岁的小孩,眉目与他极为相似,不由瞪大了眼睛,没由来的说了一句:“高承业也做了爸爸……”鼻子又是一酸,忙拿出纸巾擤了一下鼻子。
  小正彦也被昝三邻带了出来,他不吵不闹,又坐在最前排,身边有萍姐与陈汪洋照顾着,原502室的人也在悲伤之中,丝毫没有留意到他的存在。
  陈启亮沉着脸,看了一眼兀自沉浸在悲伤中的昝三邻,又看了一眼小心翼翼把小孩递给下属照顾的邱粤,陈启亮藏在袖口里紧握做拳的手松了又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眸里两簇怒火明明灭灭,却隐忍着没有发作。
  这个四季如春的城市,是陆杰上了四年大学的地方,毕业之后,他依照父母的意愿留在了这里,只是没有寻找与本专业相关的单位就业,而是自我放逐,去了某座偏僻的小山村做了个小学老师,那是个贫穷而落后的山村,通往小镇只有一条陡峭的山路,崎岖的山路坡陡坎深,山路十八弯,如同羊肠小道,人稍有不慎便会滚落山崖,死无葬身之地,故名“长息村”,村民十天半月才赶集一次,不是十万火急,外人绝不会踏入此村一步。
  一行人再也没机会见到陆杰工作了半年的山村,他们在市委某副秘书长的指引下驱车四五个小时才抵达一个小县城,尔后又有一拨本地官员接见,有自以为聪明的人提议先吃饭,被市委某副秘书长训斥了一顿,大家才惶惶然引路。
  再下车时,昝三邻看着挂起的牌子写着“安息驿馆”四个字,顿时如遭霹雳,浑身抖索个不停,嘴里先是喃喃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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