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你走-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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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明明大家都喝得不多,偏偏有人像醉了那般耍起了酒疯。
一个师兄抱着脑袋闷头大哭,这一哭传染了旁边的人。梁屿眼睁睁看着另外几个师兄砸了酒瓶,玻璃瓶碎裂的声响就像个开关,原本郁郁寡欢的师兄登时就变了个样,有的开启话痨模式,有的拼命劝酒,有的干脆跑到一旁干呕。
场面顿时变得兵荒马乱,梁屿看得目瞪口呆。
新上任的会长有条不紊地处理这些事,跟老板赔礼道歉,安排人照顾呕吐的师兄以及安抚剩下那几位。
梁屿作为大一新生,就在座位上干坐着。有位师姐让他帮忙递瓶水,然后对他宽慰地笑了笑,说别介意,师兄们刚退下来,大四了压力比较大,心里正不痛快呢。
梁屿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师姐见他始终拘束,又笑道,师兄们平常不这样,今天是心里憋了事。
什么事啊,旁边有人问道。
师姐八卦地用手挡着嘴巴,压低声音道,无非就是感情或工作呗,那位师兄刚分手,那位师兄找工作碰壁,那一位,听说他女朋友要回老家工作,可是师兄想下来。
梁屿问,怎么不一起走或一起留。
师姐笑眯眯地看着他,说,你说得倒轻巧,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有没有那么简单的事,梁屿不知道,他只是忽然发现,大学生活除了无聊,原来还有许多奇怪的人或事。
例如,大学里的人酒量都挺差的,半瓶啤酒下肚就被撂倒了。
偶尔他会有强烈的冲动,把每天发生的大事小事事无巨细跟谢潮声描述一番。他想向谢潮声展示他每天面对的一切,以及离开他以后看到的那个有点孤独、有点奇怪、至今仍未能准确定义的小小世界。
但是谢潮声太忙了,他们上次煲电话粥还是一周前的事,谢潮声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想他的话,梁屿暗暗记下了一笔,他发誓哪天一定要讨回来。
某天梁屿在衣服口袋翻出走的那天谢潮声给他的信。当时因为谢潮声说“别人写的”,于是他随手塞进口袋,一点看的兴趣也没有,再加上刚入学事情多,久而久之便把这件事给忘了。
信封皱巴巴,信里面鼓鼓的。梁屿拆开信封,里面有三个信纸折叠成的小小四方块,但不知为何纸张摸上去格外的厚。梁屿打开其中一张,细看才发现端倪——这不是单独的一张信纸,而是由两张信纸粘起来合成一张,所以纸张才会厚一些。
第一张信纸写了两个字,是他的名字,梁屿。
接着打开第二张,依旧是两张信纸粘在一起,上面空空如也。
第三张上面写了三个字,是谢潮声的名字。
梁屿噌的一下站起来,他还不至于认不出谢潮声的字迹。将信纸塞进抽屉,抓起手机就往宿舍外跑。
走廊人来人往,不是个打电话的好地方。他攥紧手机,匆匆下了楼。经过宿舍楼下好几对抱在一起难舍难分的情侣,梁屿目不斜视,一心往操场方向快步地走,最后小跑起来。
夜晚的操场比白天更热闹,夜跑的同学不计其数,草坪上卿卿我我的情侣也数不胜数。梁屿气结,他居然忘了这一茬。夜晚就是情侣的温床,不管去哪都是碍眼的情侣。
不想就这么白跑一趟,梁屿直接上了跑道走到操场中央,挑了个人少安静的位置坐下,拨出谢潮声的号码。
铃声响了好久才被接通,梁屿仰头望着夜空寥寥无几的星星,听到电话那头谢潮声略带沙哑的一声“喂”,脸上不自觉浮现出笑意:“你在做什么?”
“等我一下。”谢潮声那边有点嘈杂,梁屿听到抽水马桶的声响,紧接着声音变小,谢潮声呼吸变得急促,他似乎捂着手机走到很远的地方才接听。
“可以了,”谢潮声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敏锐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么?”梁屿故意呛回去,谢潮声无奈地笑笑,说:“不是这个意思,我担心你可以吗?”
“担心我什么,担心我跑了?”梁屿调侃道,嘴角配合地上扬。虽然知道周围没有人在看他,但他还是低下头,掩饰嘴边抑制不住的笑意,像个怀揣幸福的小偷。
谢潮声说:“这我不担心,我比较担心我又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高兴了。”
“不高兴的地方多了去了,”梁屿哼了一声,随即宽宏大量地表示,“我不跟你计较罢了。”
“是吗?”谢潮声的声音染上笑意,“那要谢谢宝贝大人有大量?”
梁屿眯起眼睛,不自觉挺直了背,像一只审视主人的猫,语气轻飘飘道:“最近嘴那么甜?”
谢潮声轻咳几声,而后笑道:“只是最近吗,难道以前的不甜?不过你的,一直都很甜。”
梁屿脸一红,谢潮声适时停顿的地方让人浮想联翩。他把头埋进膝盖里,轻斥一句“你扯哪去了”。
谢潮声又再说了几句外人非礼勿听的话,梁屿脑袋埋得更低了,耳朵红得彻底。另一只手使劲扒拉着头发,以此消弭无端生出的羞耻与焦躁。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挂电话了。”梁屿半真半假地恐吓,谢潮声着急地蹦出一句“别挂”,然后放软了声调:“宝贝别挂,陪我聊聊天。”
梁屿摸了摸又红又烫的耳朵,问:“你想聊什么?”
“跟我聊聊你的大学生活,”谢潮声笑道,“食堂饭菜吃得惯么?宿管阿姨会不会很凶?上次你说社团里遇到很多奇奇怪怪的人,还没有说完呢。”
“那好,上次说到哪了我想想。”梁屿调整了坐姿,盘腿坐在草坪上,开始给谢潮声讲述社团里的趣事、同学间的奇葩事以及大学生活里其他鸡零狗碎、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告诉谢潮声食堂二楼的小炒特别好吃,校门口有位只卖玫瑰花的老爷爷,宿管阿姨翻来覆去听的岁月金曲。
他向谢潮声展示离开他以后所看到的那个有点新奇的小小世界,讲述那些生活里微不足道的小事。这是他即将面临的广袤世界里小小的一角,尽管他还没意识到,这会是一片怎样宽广而无垠的天地。
或许在他的认知里,他的世界很小很小,他从不认为自己走了多远的地方。不管去到那,他的世界始终停留在那个走几步路就能到尽头、遍布他们爱的痕迹的小窝。
最后聊到手机发烫,梁屿也觉得口干舌燥才停下来。他问谢潮声今天怎么有时间聊这么久,谢潮声说,因为我想你了。
梁屿立即眉开眼笑,下一秒又觉得自己不够矜持,敛了笑容问道,你说真的?不许骗我。
谢潮声很认真地说,没有骗你,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你。
好,那我信你这一回。梁屿伸了个懒腰,操场上情侣逐渐散去,夜晚又再变成他和谢潮声两个人的。
我也想你了,梁屿小声说道,不止今天,每天都特别想。
谢潮声说,我知道。再等等我,等一等我好不好。
后半句话谢潮声没有说出口,一旦说出口好像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现在是晚上11:54分,他在一个富丽堂皇的酒店外面,在其中一处花坛旁边站着,过去的四十多分钟里,酒店门口的保安一直警惕地盯着他,生怕他闹事或者突然耍酒疯。
谢潮声很想对保安大哥解释,他不是来闹事的,虽然他浑身酒气且身上又脏又臭,领带解到一半,西裤上全是污秽物,整个人看上去邋遢到不行。
今天晚上他被委任接待一个重要客户,席间喝得有点多,红的白的全都被灌了一遍。散场后送走客户,他又折返回酒店,跑去卫生间里吐了个昏天暗地。
梁屿打电话来,他刚吐完,裤子、鞋面上全是呕吐物。他很庆幸这时候意识还算清醒,说话不至于口齿不清,时间也很充足,可以让他和爱人聊很久的电话。
于是他拎着西装外套,在酒店外面寻了个隐蔽角落,和梁屿聊了四十多分钟的电话,一直聊到手机严重发烫,电量告急。
挂电话前梁屿对他说晚安,说今晚要做个好梦,声音软糯,甜进心坎,谢潮声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梁屿窝在他怀里乖巧温顺的模样。那时候每晚他都抱着他的男孩,闻着他身上和自己一样的沐浴露香气,沉沉睡去。
谢潮声无比怀念那些时候。
前几天他看着工资条和银行卡余额,心里涌出一个好笑的念头,也许他这辈子都不能发达了。不是第一天才知道这个事实,但他第一次生出不管怎样都要将梁屿牢牢握住的想法。
无论贫穷或富有,无论健康或疾病,无论顺境或逆境,他都想抓住这个人。
以前不懂的结婚誓词,现在他能听懂了。
回到家,谢潮声收到梁屿发来的一张照片,那是送他去报到那天给他的那封信。梁屿接连追问这是什么,为什么有一张信纸是空白的。
谢潮声笑了,扯掉松松垮垮的领带,直接在地板上坐了下来。他给梁屿发一长串的语音,告诉他这是从前爱慕他的人给他写的情信,现在属于原物归还。
梁屿又问为什么要用另一张信纸粘住,摆明了不想让他看。
谢潮声说就是不想让你看。
梁屿说老师你真霸道。然后他又发来一句,我最喜欢你了,所以别担心。后面跟着一个俏皮的笑脸。
梁屿没注意到他又喊老师了,谢潮声将那句语音听了很多遍,渐渐在脑海里描摹出他的男孩眉头轻蹙、冲他抱怨的模样。但是他知道,他的男孩很快就会再次展露笑颜,用力地撞进他怀里,索要一个大大的拥抱。
笨蛋,谢潮声心想,哪怕用另一张纸遮住,他也不会让梁屿接触到别人给他写的情书。所以被粘住的那张纸,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就等着这个小笨蛋慢慢发现好了。
谢潮声早就把曾经替杨芮保管的信原封不动还回去,那时候杨芮对谢潮声说,我不过陪梁屿吃了顿饭,他就把他喜欢你的事告诉给我听,怎么会有那么容易相信别人、那么傻的人。
我知道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聊一聊你。他是真的很喜欢你。
谢潮声说,我知道啊。
他比谁都清楚,所以他不会再放手了。
第六十三章 晚安
梁屿参加的社团是旅游协会,起初他并不想参加什么社团组织,扛不住舍友无休止的念叨和怂恿,一时心软就把报名表给填了。根据现任会长的说词,旅游协会的宗旨是助力我市文旅产业发展、培养旅游人才云云。往简单直白了说,就是培养导游。
不止梁屿傻眼了,舍友也傻眼了。他们单纯地以为旅游协会就是组织大伙儿一起去玩。师兄师姐们笑得一脸高深莫测,说协会的确会组织出游,但培养导游也是必须的,毕竟这是写进社团成立申报书的借口。
于是每个周末,梁屿都被拉去市里各个景点转悠。某个周六傍晚,当他们在返程的公交车里被挤得像罐头里的沙丁鱼,舍友苦着脸跟他道歉,说没想到会这样。
梁屿一愣,然后笑着说没关系。舍友很激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以后大家就是兄弟,要不要回去拜个把子。
梁屿在拥挤的公交车里一边被晃得头昏脑涨,一边笑得停不下来。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想在宿舍群嘲笑一波舍友的老土,当他看到置顶的对话框,敛了笑容,眼神蓦地变得柔软起来。
上一条微信是在半个小时前,他跟谢潮声说他上车了,再往上是他拍的景点照片,还有路上各种见闻和趣事。例如“景区的糍粑超级好吃,下次你来我带你去吃”,又例如“舍友差点摔成狗啃屎,我很不厚道地笑了”。
那个小小对话框就是他每天的日记本,他所有细微的情绪变化、无处发泄的牢骚以及没有意义的碎碎念,全都记录在上面。
舍友无意中瞥到他的微信置顶,问,这是哪个老师,你们关系那么好?
梁屿笑了笑,摁灭屏幕,很认真地向舍友解释,他不是我的老师。
不是老师为什么备注是老师?舍友不解。
梁屿说,以前是,但是现在不是了。
公交车报站声响起,舍友没有继续问下去。梁屿仔细琢磨了一下,如果舍友接着问他不是老师那是什么,他该怎么回答。他跟谢潮声的关系很明确,毋庸置疑,但是要不要对外公布,这还是他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他有种立刻给谢潮声打电话、好好讨论一下这件事是否必要的冲动。
但是不行,谢潮声还在工作。
他的男朋友最近很忙很忙,忙得跟他聊着电话就能睡过去。忙得日夜颠倒三餐混乱,经常凌晨三四点才回他信息。回答“吃饭没有”这个问题,一会儿说吃了,一个小时后打过去却听到吸溜泡面的声音。
梁屿很生气,他想知道谢潮声到底在做什么。然而谢潮声总能扯开话题,脱口而出的情话虽然怎么听怎么刻意敷衍,但梁屿总是很没出息地就被糊弄过去,耳根子在谢潮声给他灌的迷魂汤和蜜糖水里泡得软乎乎,很容易就被哄得找不着北。
大学生活已经步入正轨,跟师兄师姐们混得久了,耳濡目染下,梁屿知道哪些老师期末最严格,知道系主任最爱突击查寝,也逐渐养成了必修课选逃、选修课必逃的习惯。
一个学期过去,他们旅游协会还没有组织过出游,倒是梁屿把市里各个风景区博物馆美术馆等地方逛得很熟。要是让他规划一日游,他立马能安排好几种不同路线。
当然仅限于路线,每次观赏他都是走马观花,各个景点的资料也都是囫囵吞枣。他最熟悉的还是各种不起眼的小吃和玩意。例如从市博物馆出来,拐进一条小巷子,里面就有各种好吃的。植物园下一站有个跳蚤市场,每逢周三能在那里淘到不少新奇玩意。
某个周末杨芮过来找他玩,他很有义气地陪逛陪聊陪吃饭。虽然也象征性地去标志性景区走了一圈,但杨芮嫌闷,走到半路他们就折返了。
去跳蚤市场的路上,杨芮将散乱的长发随意扎了个马尾,梁屿欠揍地来了句,原来你留长头发了,你不扎头发我都没发现。
杨芮白了他一眼,说,你个小没良心的,约了你好几次了现在才肯出来。
梁屿心虚地抓了抓头发,面对好友的质问,只笼统地说自己最近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