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和他的傅先生-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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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白也是这时才发现,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穿着鞋套,甚至连姚章自己也穿着。
场务便指了指天花板,解释说:“上头的要求。这是老楼,值钱着呢,又不好打扫,每天那么多人进进出出难免踩脏。许哥你看那儿,条条款款都贴着呢,不许不穿鞋套、不许随地乱扔垃圾、所有物品轻拿轻放什么的,据说这房子的主人来头不小,导演好不容易才借到的。”
许白望了眼门背后,果然有张纸贴着,于是便回头对助理说:“小姜,你也去找两双鞋套来,我们一人一双。”
场务忙拦着:“许哥你不用,你是男主角,天天在这儿拍戏,进进出出的,用不着跟我们一样穿鞋套。”
“今天不一样嘛,还没开始拍呢。”许白微笑。
这时,姚章过来了,场务也就不敢再继续侃八卦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许白化妆的时候,又不小心从几位化妆师嘴里听到了八卦。
其实许白真不是有意要听,实在是他身为一个妖怪,耳力出众。那几个化妆师小姑娘聚在角落里一边八卦一边整理东西,自以为说话声音已经很轻了,可还是一句不落地传到了许白耳朵里。
“嗳,你们知道这是谁的房子吗?四海娱乐的大老板!”
“是叶大少啊?听说我们这部戏最大的投资商就是四海娱乐,那不就是许影帝的东家吗。”
“我看呐,许影帝跟叶大少才比较登对,顾知不行呢……”
“你们别瞎说了,不是叶大少。”
“不是叶大少?那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啊,不过上次叶大少不是亲口说过吗?四海娱乐的boss另有其人,他这总经理其实就是给别人打工的。”
“能让叶大少替他打工,这幕后大老板得多牛逼啊……”
几位化妆师小姐随即进入了花样猜猜乐时间,瞬间就已经编出了许多豪门故事。
不过关于她们说的事情,许白倒是知道一点。从去年开始他也购入了四海娱乐的一点股权,算是公司给他的一点福利,所以他如今也可以接触到一些决策层的消息了。
可据他所知,那位真正的大老板一直在国外,从来没有来过公司。除了叶大少,可能都没人知道他姓甚名谁,长什么模样。
八卦归八卦,剧组的一切仍旧照常运转。
在《北里街9号》这个故事中,主人公沈青书是个饱读诗书的大家少爷。他爱国、有一腔热血,时常在报纸上发表文章,还参加了一个由许多进步青年组成的西亭诗社,共同交流救国之道。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在某天早上变了,他死了。
记忆停留在他从楼顶坠地的刹那,鲜血从他的后脑勺蔓延开来,他躺在血泊中,看着蔚蓝的天空中,一架飞机飞过。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从楼顶坠下的,也忘了坠楼之前一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然后一睁眼,他就回到了九天前。
时间逆流,但空荡荡的楼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也再不能走出北里街九号。他被困在了这了,而此后的每一天,都有人前来拜访。这些人里有他父亲的好友,有西亭诗社的社员,有沈青书的同学,有邻居,等等。
九天,十三个拜访者,一栋小洋楼,一个渐渐拼凑出的真相,构成了《北里街九号》的整个故事。
第一场戏是许白的独角戏,拍的就是沈青书死而复生,重回九天前的场景。整个片段时长三分钟,只有一句台词。
一般来说,导演为求个开门红,第一场戏会安排比较简单的,容易过。可这段戏并不简单,姚导为此拉着许白练了很久,念叨了无数遍“你已经死了你已经死了”,才放过他。如果不是知道姚导的脾气,许白一定觉得这是在整他。
“小许,放轻松,姚章这老家伙就喜欢给你们年轻人出难题。他上一部戏的第一场戏足足拍了十来遍才过,你别有压力。”饰演沈青书老师的是全组年龄最大、资历最老的一位老戏骨翁仲,也就只有他敢当面埋汰姚章。
许白扶着翁仲在一旁坐下,笑笑说:“没关系,万事开头难嘛。那我去准备了,翁老。”
“去吧去吧。”翁仲很喜欢许白这样的年轻人,随和、没有大明星架子,嘴角总挂着微笑的样子看着是有点散漫,可接触下来又发现还挺上进的,肯吃苦。
这时,饰演诗社社员之一的杜泽宇跑过来,拿着剧本谦虚地向翁仲讨教。
翁仲看了看他批注写了挺多但纸张还崭新白皙的剧本,随意地摆摆手,笑呵呵道:“还是先看小许的吧,你也看看,有好处。”
“哦。”杜泽宇有些不乐意,但又不好再说什么,于是便留在翁仲身边一起等待开拍。
“电影《北里街9号》第一场第一次,Action!”
温暖的午后,阳光照进朱红的窗子。墨绿的爬山虎从窗棂处探出一小节嫩芽,它的影子落在窗边的圆形小茶几上,与白色瓷瓶里插着的海棠花相映成趣。
茶几旁还坐着一个青年,一半坐在阴影里,一半在阳光下。他穿着黑色的中山装,扣子扣到最上面一个,拿着书的手骨节分明,每一个指甲都修剪得很干净。然而他歪斜的坐姿却将这份严谨稍稍冲淡,让人不由将目光落在他年轻的脸上。
他大约是看书看累了,就这么睡着了,头一歪,整张脸就都暴露在温和日光里。
这是一张极俊的脸,头发后撩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因为睡着,一双剑眉稍稍敛去了往日的锋锐,英挺的鼻梁亦柔和许多。他的唇色是淡的,与阳光一样淡,唇形却是极好看的,微微透着一丝性感。
镜头在他的脸上稍作停留,忽然,他似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蹙了蹙眉。梦在加深,他拿着书的手慢慢收紧,好似在梦里挣扎着。
这种挣扎是短暂的,因为下一秒,他就忽然睁开眼来,像一个断了呼吸的溺水者,大口地喘着粗气。
蓝色的线装书,被他握成了卷儿。他低着头猛喘了一口气,谁都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又能从他微微颤抖的手和肩膀看出他的惊恐。
然后,他在地板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这里是他的家,他还在屋里。
他猛地惊醒,抬头四顾,目光匆匆、匆匆地扫过四周熟悉的景物,一缕茫然悄悄在他眼中扩大。
他这是……怎么了?
鲜血、飞机、坠落的风,一一在他脑海中浮现,他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蓦地站起来,有一股冲动想要冲出去。
可他要去哪儿呢?
他又忘了。
阳光,在地上投下他的身影,他站在风穿过的客厅里,喃喃道:“我……死了吗?”
忽然,大门口传来“笃笃”的敲门声:“沈先生在家吗?”
“好!过!”姚章激动地拍着大腿,周围一圈围着的打光师等等也都露出了笑容。开头那么顺利,总是好的。
许白摆摆手,微微笑一笑,那属于沈青书的气息便瞬间消散了。
翁老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转过头去问杜泽宇:“小杜啊,你刚刚要问我什么来着?”
杜泽宇:“……没什么,翁老。”
拍戏继续,许白戏份多,几乎没有什么休息的机会。好在这部戏基本没有什么动作戏,台词也并不冗长,许白又时常坐在翁老身边请教,所以进展还算顺利。
只是天公不作美,拍到第二天下午,忽然下雨了。
“天气预报他妈的总是骗我!”姚章骂骂咧咧地跑进屋里,怒摔剧本。摔了之后才想起这是人家的古董房,万一把地板砸穿了他可赔不起,于是又飞快把剧本捡了起来。
不得已,姚章只好先拍室内的戏份。
可不一会儿,外面开始电闪雷鸣,他的镜头里一会儿一道闪电劈过,这老天爷给他打的光,实在不咋地。
“不拍了不拍了,今天提早收工!都把东西收拾好啊,别磕着碰着了!”姚章拿个喇叭大喊。
许白却没急着走,他喜欢待在拍摄现场感受气氛,这能帮他更好地代入角色。而且今天正好大家收工早,人一走,楼里就空了,那些被人声掩盖的沧桑感和充满意趣的古韵,便又从小洋楼的各个角落里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跟姚章打了声招呼,许白也没卸妆,也没换衣服,仍作沈青书的打扮在楼里慢慢地走。
他想象着自己就是沈青书,他会在午后坐在窗边晒着太阳看书。
他会在这样的下雨天泡一杯咖啡,倚在门口看微雨中的海棠花,遥想远方的战火。
他会在书房里奋笔疾书,笔杆子就是他的枪。
很快,姚章把其他人都支走了,没有谁再去打扰许白。男主角这么努力,姚章只有开心的份儿。
姜生也搬了个小马扎坐到了大门口,一边玩手机一边等许白。因为低着头,他也没有看到雨停后,许白一个人晃着晃着从楼里晃了出来。
许白看到了院墙上的一扇侧门,它在海棠花的掩映之下,上面还挂了许多绿色的藤蔓。这是一扇很小的铁门,门上的铜锁都已经生锈了,看着许多年都没用过。
铁门后面是……隔壁人家?
这两户人家以前关系应该挺好的吧,居然还在这里开了一扇门,不知道隔壁住着谁呢。如此出神地想了一会儿,许白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傻,便又转身离开了。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嘎吱”的开门声。那像是铁门在时间的长河里发出的一声呐喊,门上的枯叶被震落了,尘埃也随着点滴的雨水渗入泥土,寓意着新的开始。
许白惊讶地回头,目光落在走进来的那个人身上,怔住。
这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大约三十来岁,凤目,薄唇,头发微长但柔顺有光泽。他的右手提着一个很有年代感的皮箱子,左手的臂弯里搭着件铁灰色风衣,身上则穿着极为考究的西装三件套,胸口的口袋里别着一支钢笔,平整的领口没有一丝褶皱。
他还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细细的银链子从镜架上荡下来,弯出一个优雅的弧度。
对,优雅。
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气度沉稳,又雍容华贵,让人很容易便想到晚上的月亮。那副眼镜就是云遮月,将他那双仿佛有着许多故事的眼眸藏在后面。
可他又是冷的,神情是冷的,推门的那只骨节分明的白皙的手,有着骨瓷一样的美和冷感。
这样的打扮,在这样的一栋老宅里,很容易就让人模糊了时间的概念。
“可以让一让吗?你挡着我了。”他要比许白高一些,低头看向他时,那银色的链子微微晃动着,在雨后初晴的阳光下晕开一丝迷离的光泽。
许白的心神在那一刹那有些微的荡漾,这种荡漾无关别的,只在于不管是人还是妖都有的对美的一种向往。此时此刻许白相信了,这世上就有那么一种人,不去评判他的五官,仅凭第一眼的气质就能让你目眩神迷。
第3章 艳压
好在许白不是一个为色所迷的妖怪,在初时的恍神后,他连忙追上那个男人,问:“请问你是谁?”
男人却一点都没搭理他,他站在小楼前,目光仔细描摹着它布满了时间创痕的瓦片,还有那仿佛还掬着百年烟云的窗棂,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模糊不真切。
这是一个雨后,海棠花瓣落了一地,有一种哀婉的美。
眼前的一切就像一副画,一副只存在于时间缝隙中的画,让许白舍不得去打破。
这时,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穿着背带小西装的少年急匆匆从那扇小铁门里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着:“先生你等等我啊!”
许白心里有个猜测,于是他往前一步把少年拦下,友善地问:“你好,这里是私宅,不允许外人擅闯。请问你们是……”
少年长着一张很漂亮的杏眼,头发微卷,发色偏浅,鼻梁两侧还长了一些可爱的小雀斑。他眨眨眼,说:“这里就是我家先生的家啊,这一栋和隔壁一栋,都是!”
果然。
许白回头看向那个男人,这人就是传说中的幕后大老板?这可真是,颜值碾压全公司啊。
“你就是那个在先生家里拍戏的大明星吗?”少年对许白忽然表现出极大的好奇心来,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然后得出一个结论:“你没有我家先生好看欸。”
许白:“……”
做人其实不需要这么诚实,少年。
“阿烟,不得无礼。”男人转过头来,语气严厉。
被唤作阿烟的少年便吐了吐舌头,跟许白老老实实地说了声“对不起”,不过一转眼他又没心没肺地笑起来,临走时还跟许白挥了挥手。
他们从小铁门来,又从小铁门回去,好像只是单纯来这里看一眼。而那个男人除了刚开始那句“让一让”,一句话都没跟许白说过。
美人是可以有点个性的,许白心平气和地想。
回家的车上,许白思考着要不要把碰到大老板的事情跟朱子毅汇报一下,最后还是作罢了。像大老板那样低调且不易接近的人,肯定也不希望跟他们产生什么瓜葛。
何必自讨没趣。
倒是助理姜生对于惊鸿一瞥的那两个人保持了极大的好奇心,许白没告诉他那是大老板,剧组里藏不住秘密,万一惹来麻烦就不好了。
姜生也就是三分钟热度,不一会儿又想起另外一茬来,趁着等红灯的档口给许白手机上发来一个帖子。
许白点开一看——最帅妖怪大赛。
什么鬼?
许白一边往下滑,一边听姜生说:“君君理发店的老板搞的,说要紧跟时代,调节一下妖口普遍老龄化的紧张气氛,顺便帮他的理发店招揽点生意。但是榜单上居然没有许哥你,这太不公正了!我去跟他投诉,你知道他对我说什么吗许哥?他竟然对我说建国以后出生的小妖怪都不能上榜!”
建国以后的都不能上榜?这又是什么鬼?
“这是赤裸裸的歧视!”
下班高峰此起彼伏的汽笛声和姜生的控诉重叠着传入许白耳中,他直接把页面拉到底,看到了一个名字——傅西棠。
傅西棠?这又是哪个老妖怪?
他又往下拉了拉,却没有看到傅西棠的照片。所有排入榜单的妖怪都有照片,可就这个傅西棠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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