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我上铺的老攻-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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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生他那不识字的母亲天生与知识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稍微听到点风声,因为转户口不成,就被牵着鼻子签了合同,瞒着家里人把房子卖了。
到手的子儿没几个,小城镇里的房主也讹人,跑遍大半个城市就找着这间合适,没办法,哑巴吃黄连,硬着头皮买下呗。
之后唐子豪便过上吃饭还能闻见隔壁厕所屎尿味的生活。
那个老爹像是存心要火上浇油,在城里住了没多久就染上了酗酒的毛病。
唐子豪俨然成了家里的大人,万事都要操上一份心。
饺子包好的时候,唐爸在电视机面前睡得跟乌龟似的。
并不合身的棉袄把他整个笼着,眼看着脑袋就要从领子里面缩进去了。
唐子豪没空招呼他,自顾自端了最大的碗站在厨房的窗台上喝西北风。
从第三层楼俯瞰,可以看到街道上蚂蚁一样的行人。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男人的目光,他正朝这上面相望。
那人不像只是随便瞅瞅。
那最可能就追他到天涯海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仲二帮了。
“这是多久没寒暄,想我想得紧了?”唐子豪心想。
楼下那人几乎是惊惧地把眼睛移开了。
唐子豪鬼迷心窍地把他这种表现归根到自己的英明神武,志得意满地把注意力放在了另一件事情上。
母亲怎么来说也是女人,爱美这种性质与生俱来,两者不可分割。
可是她的舞蹈生涯从她十几岁时便宣告结束,乃至于生了他,她就再没跳过舞,她现在蹒跚的步履真和美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还有她的头发,硬是从青丝熬成了满头黑白不一的离丝乱线,到现在,“满头”也没了。剃了头,就是活脱脱一个中年教育者聪明绝顶的形象。
越想越气死人,她这一辈子,真是没安生过。
唐爸在外面吐词不清,“二娃,你给我出来。”
听不起不像是要寻仇。
“作甚?”唐子豪对着窗户大喊。
“你那手是怎么回事?”
“摔的。”
“你出来一下。”
“我的老爹,你自己不会进来吗?”
“唉,”唐爸叹了一口气,“随你吧,随你。”
“那我可谢谢你了。”
唐爸的手冻僵了,两根筷子拿到手里都打架,他这种状态,比外国人还不像中国人。
唐妈看得急了,试探性地帮他夹到了碗里。
然而好心当成驴肝肺,这换来的是一顿臭骂。
“你给我起开,臭不要脸的娘们。谁要吃你夹的东西。”
“我……”
“你什么你,唯小人和女子难养。”
唐子豪出了门,正听到他在胡乱寻章摘句,当即怒不可遏:“嚷什么嚷?还吃不吃了。吃饭就吃饭,你骂她干什么?我回来服侍你,就当自己是皇帝老儿了是吧?”
唐爸直接用手指把饺子捞进了嘴里。
他满嘴流油的时候还不忘赞美:“我儿子就是乖,这饺子真是香。”
“香不死你。”唐子豪一把搁了碗,“说吧,叫我回来干什么?”
唐爸的笑容瞬间凝而不动了。
唐子豪:“是哪个亲戚又西去了,还是哪位祖宗得了绝症?还是你们俩过不下去了要离婚?”
“哪有的事?”唐爸道。
“那你们大老远就让我回来吃个饭?”
唐爸盯了唐妈一眼。后者用自首的语气说:“你爸不知道,你别问他。是我,真是叫你回来吃个饭。”
唐子豪心里一颤,三从四德也不过如此了。
她因为那个女人的身份,从来低声下气地活着。在唐爸面前是这样,在他面前是这样,在别人面前也是这样。
她挑着两个菜筐子卖菜的时候,同行的看到城管的影子,老早就跑得一溜烟都不剩了。
只是她特别缺心眼地要等人家过来,痛心疾首地说上几十个“对不起”,再就着城管的怒目金刚扬长而去。
她永远是那种规规矩矩的女人,规矩得像是从竹简里走出来,带着一股子霉味和老气。
唐爸趁两人都没说话的时候恰如其分地抛出一个问题:“二娃,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来瞧瞧。”
唐子豪:“……日|你个鬼,我哪里有什么女朋友。”
“你们C外女生不是那么多吗?不打算选一个?”
“哎哟,老爹,真把你儿子当万人迷了。再多也没得我轮的,要么我看不惯她们,要么她们看不惯我,我是打算单身四年来着。”
高中不恋爱,是没跟上新时代。大学不恋爱,十有八|九是变态。
唐爸轻笑了一声。
唐子豪继续道:“女性朋友倒是有一个,改天我叫江兰提点东西过来给你俩打打牙祭,那些东西他们家都快吃吐了。”
唐妈立刻皱眉反驳:“老是拿人家女娃子的东西像什么?”
“不差那点,别死要面子了。哦,对了,周末我就回去了。”
唐爸:“怎么不多留一阵?”
“交的那点学费你不心疼?你想让我在家里待多久?真当大学是玩的了。周一从以色列回来的学姐开讲座,我去摸点飞黄腾达的技巧。”
唐妈听起来,“以色列”就跟“奥斯特洛夫斯基”一样,横竖都听不懂。
唐爸:“以色列真不是好混的,儿子你以后千万别去那种地方。”
“也是,我也不想落个死无全尸。”
“多学点,多学点以后就轻松了。”
“知道,不会像你那样。”唐子豪站起来,“我去洗碗。”
唐爸不醉不疯的时候,还算得上是个能聊天磨时间的慈父。
说起来,除了爱喝酒败家,其它地方,甩了他妈不知道几条街。
唐子豪小气候老拿左手吃饭,他妈看不惯,手把手让他改过来。
唐爸的想法别出心裁,非但不觉得有不妥当之处,还变着法子鼓励他多多锻炼左手。
这样一个在纠正,一个在顺推,经年日久,他练成了左右手并用的“绝技”。
小学他就靠这“绝技”赚钱,表演一次五毛。所以中午吃饭的时候他需得备两双筷子,还得在班主任的监视下左右齐扒。
看戏的人不少,赖账的也多。一天下来只有那几个不昧良心的心甘情愿消费。
东拼西凑一天两三块钱,可以打零花。
父亲还会乐器,电子琴口琴吉他竖笛,样样都来。
他写文章,发表在县城的早报上。
象棋也还行,围棋一般般。
归根结底,他这个爸,在不喝酒的情况下还是好的,特别是和大字不识的母亲比起来的时候。
可是他就他妈的那么要命,干啥不好要喝酒。
☆、铁路
吕易被叫停了两次,准确说是被亮了两次黄牌。
运动场几百双眼睛盯着他,除了几个同寝来滥竽充数加油打气的哥们,其他九五成都是慕名而来的女生。
沙坑里接连被球砸出大小不一的坑,然而没有一个是他的。
他手里现在抓着一个黑黢黢的球,预备着最后一次动作。
裁判把一打小旗子插|到领子里,抱着手臂看着他。
他已经无视了两次口令,裁判其实不介意让他出局。
向行旁若无人地走到他面前,轻声道:“吕易,你抽风呢。”
说话的时候,他注意到那些花痴的迷乱的眼神和几近疯狂的无声呐喊。与此同时,他集全身力量于脚尖,在吕易的脚背上狠狠碾了一脚。
“吕易,我知道你在看什么。”向行沉沉道:“咱几个放着大好时光不去逍遥,像傻逼一样来看你比赛,你他妈到底有没有良心,再这样我们可走了。”
吕易当机立断:“你走吧。”
向行:“……我真想揍你。”
吕易直起身,裁判和众女生的眼神也随之移动。
“真早想揍我,找个时间,一定奉陪。”
“那好,”向行一手指着他的鼻子,“我一定揍得你不认识你妈。”
花痴群众中倏地传出来一阵嘘声。裁判意识到情况不妙,三两下把向行给扒开了,又转过来对着吕易。
“你还扔不扔了?”
新生还年轻气躁,相互间磕磕碰碰起摩擦是常有的事。这裁判对此心知肚明,也没打算在辅导员那“报官”,当个睁眼瞎作罢。
吕易把球拿在手里掂了掂。
“扔。现在么?”
“嗯哼?”裁判把胸前的小旗子拽了出来。
“那我扔了。”
说话间,吕易以投篮的姿势把球掷了出去。
裁判还没来得及回复,到嘴边的话,硬是被空中那团黑色物体划出的一条惊人的弧线给堵住了。
仿佛一个世纪后,众人的眼神和或多或少的忐忑心情才随一声沉闷的响声跟球一起落了地。
吕易轻松地拍拍手,走人。
几个大胆的女生立刻猫追耗子似的围了上来。给他端茶送水,竟然还有给他买便当的。
蓝巧巧在寒风中哆嗦了一下:“卧槽,吕易这桃花也太好了吧。”
向行不屑一顾,撒腿跑了。
他们没屁事了,但这可把裁判难住了。
吕易扔了多远呢?嗯……反正是扔出了界,第一是没准了。但是有一个问题——他动作错了,大错特错。
如果以投篮球的姿势扔了个实心球,试问:那是不是相当于用吃饭的勺子挖耳屎?
但是鉴于这个耳屎实在挖得高明,裁判也不敢全盘否定。一方面,比赛细则中虽然没将掷球的动作列入考虑,但日常训练的时候这样的情况是绝对不允许的。
这边,吕易鬼神不惊地推掉了她们的好意,自行披了外套去吃饭。
路上一个瘦高的男生引起了他的注意——徐红。
人如其名,胜似寒冬腊月的日子里他穿了一套从头红到脚的运动服,还是不遮胳膊又露腿的那种。
徐红耷拉着脑袋走路,迎面和他撞上了。
“哎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吕易牵了下衣服:“没事。”
这小子深藏不露,十几分钟前他已经见证过了。
三千米,毫无悬念拿下第一,超校纪录二十多秒,甩了第二名四五百米。
整个系都站在他身后,举着系旗和花球为他助威呐喊。校园记者的镜头也聚焦在他身上,可能明天新鲜出炉的校报上就是他独占头条了。
只是碍于他这幅书生的模样和体子,吕易横竖寻不出一点马拉松爱好者的味道。
黑色框的眼镜架在他鼻梁上,有些不稳。徐红咳嗽几声便绕开吕易匆匆走了。
吕易把自己的金色眼睛框取下来擦了擦,莫名其妙地回了头。发现徐红夹着腿走路的动作,比流|产的母狗还要猥|琐。
食堂阿姨今天人品爆发,手没有抖,给吕易盛了冒尖的一盘金字塔。吃完起身时候柳依依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硬塞给他一杯咖啡。
买咖啡不是因为对吕易的口味考虑,只是单纯的贵,因为贵,以此收买别人的可能性就更大。
吕易愣地把咖啡接过来:“他回家去了。”
一语道破,他早知道柳依依是冲唐子豪来的。
“回家?回家干嘛?”
“有事,我不知道。”
“哦,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柳依依大大方方的,搞得吕易不知道怎么选择无视她。
“不知道,可能,下周吧。你找他什么事?”
“那个……跟他道歉。”柳依依凑过来了一点,“是我太那个啥了,我觉得这种事还是不能强求吧,我以后不会特地关注他了,也不会再去烦他。”
“哦。他也是野惯了,不会交流。”
“不会的不会的,是我,不怪他。对了,他走的时候有说什么吗?比如叫你们帮他做什么事之类的。我闲得很,可以出力。”
“不用了。”吕易微笑道:“寝室大扫除,你应该不会想来。他床单都懒得扔洗衣机里面洗,还想找人帮他换。”
“哦,这样啊。也不是懒,还挺……挺可爱。”
吕易:“……”
说者有没有意吕易不知道,但是听者是有心的。被一个不喜欢的人变相拒绝,却还把错因归结到自己身上,这可能是另一种变|态。
喜欢的人好也罢,坏也罢,做的事情对也罢,错也罢,到了某个人这里统统可以浓缩为一句:你是对的。
吕易都替她心慌。
“班长,你到底看上他哪点了?”
“……”柳依依一时词穷。
说来也是,唐子豪长得一般,吊儿郎当,学习极不用功,嘴还跟抹了敌敌畏一样特毒,乍一看除了个高腿长看得过去,真没什么值得喜欢的。
可是个高腿长的人多了去了,吕易就更胜一筹,相处了三年居然还没入她的法眼吗?
柳依依:“呃,这个你要我怎么说……这不就是一种,感觉?啊哈?”
“哦。”
“算了算了,不跟你扯了。等下出去玩,你不离校吧?要带东西吗?”
吕易晃了晃手里的咖啡:“他喜欢吃甜的。”
。
C外建校怎么说来也有半个多世纪,校园里遗留了些上世纪建筑的影子。
比如山下教学楼背后的那条横向旧铁路。
铁路横穿过校,在中间被一条公路截断,只有几百米长的半截若隐若现地在两边的绿草中。
晴天的时候格外看得清楚。
铁路一直延伸到教学区以外的一片“无人区”。天气好的时候,往往有小情侣手牵手走在铁路的两旁,一边留意脚下的路,一边笑逐颜开,是要把这条爱情中之路走得再远些。
吕易此时一个人,端着杯空咖啡,鬼使神差地游荡到了这里。
路的尽头有一片鲜嫩的绿意,阳光下朦胧不真切的空间下好像有一个人在等他。
他蹲了下来,用手在泥巴里画圈。
怎么说呢,其实他高一的时候就认识唐子豪了,而那货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原来在一个学校读过书。
那时候,气温38摄氏度的日子里,他们还站在太阳底下军训。一天可以晒掉一层皮。
唐子豪是他们连队的领队,日常对教官各种讨好,又是摆龙门阵又是称兄道弟的,一时间风头无两。
吕易在心里吐槽过无数次教官,认为他并不是“慧眼识珠”,要不然完全可以选择自己。
他自诩自己的动作比唐子豪标准了千倍万倍,可是教官就是看不到他。
吕易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