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许之地-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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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子里还是个老派的读书人——学习就该有学习的样子。
所以和殷渔一起做题的时候,他向来心无旁骛。倒是前者总趁他半途去厕所时偷偷跟着,然后求他用手。
“不。”许书砚不假思索地拒绝,眼风却扫到他那处撑起的弧度。
“求你。”他哀求,鼻尖掠过许书砚后颈的皮。肤。有清冽的草香,混合干燥木料味,这是什么沐浴露?
双眼微睁,殷渔看见肩上的衣领边缘一截深色牙印。
他扒开纯棉衣料,看见完整的。
有点明白为什么动物总爱圈占领地,依靠在植物和土地上留下独有的气味分辨。
他也是动物,这个中括号一般的“占有标记”,形状不赖。
“进去。”
殷渔回神,发现许书砚不知什么时候洗好了手,修长手指有水滴下,凝结指尖。他变深的眸色让人害怕。
厕所没人,但不代表会一直没人,这个殷渔也知道,所以按道理,是该去隔间。
可他不想讲道理了,他已经后悔,“不然……不然还是回去……”
许书砚不说话,只是笑,步步逼近他。
像猎人靠近落入捕兽夹的兔子。
*
电信学院有固定的教室自习,周围坐着的都是平时一起上课的人,彼此眼熟。
偶尔有人溜到靠窗最后一排问许书砚题目,瞟过他身边的那位,深褐色头发,刘海只够遮去一半额头,两侧剃了铲青,瞪着书本上的“短期均衡分析”和“长期均衡分析”一脸苦大仇深。
漂亮的脸。
殷渔的长相是妈妈级的长辈最爱的那一种,大眼睛高鼻梁,明亮乖巧,笑容无邪,容易激发人的母爱,不禁去想“这是哪家的弟弟好可爱”,甚至没事找事地担心“太瘦了,要多吃一点啊”。
许书砚有时笑他以后要是混不开,可以去当小白脸。
殷渔反感他这么揶揄自己,伸长胳膊不停嚷着明明你比较白。
许书砚像天边的月亮,清光皎皎,冷入肌骨。
自习一个多月,当众他们从没说过话,连离开的时间都不同,所有人都只当殷渔是找错教室的外系学生。
不过教室之外——
厕所隔间,楼顶天台,实验机房。
殷渔被许书砚开发彻底,哪里是软肋,哪里是隔靴搔痒,力道轻重的差异,他最了解。
他们互相索取,互相需要,仿佛用身。体反复确认了才能安心。
当然没忘记期末考的重头戏,仅仅“绩点拿不到3暑假就分开过”这一条足够让殷渔马力全开。
社团活动也没放下,美协改头换面后一派欣欣向荣。被顶上的会长勤勤恳恳,把社团打理得井井有条。
有一点殷渔始终转不过弯,凝聚力和号召力哪里来的?
“暑假去联系画廊或者你们殷氏的酒店,请他们提供场地,让你举办一场公益画展。项目最好是国内的,和人有关,比如关爱‘渐冻人’,或者聚焦留守儿童。”
“作秀?”
晚自习后,照例是殷渔去找提前离开的许书砚,两人沿着人工湖散步。
许书砚听他这么问,绽出个清风朗月的笑,“不,做真正的公益,画展后,邀请各大媒体跟踪采访,扩大影响面。”
“嗯。”
“不是还让你组织了两个内部团队吗?画展一结束,你们就联系校学生会的文艺部和宣传部,无偿提供宣传和设计上的帮助。但是对外,一律只说你们过去学习校级学生组织的先进经验。”
“那……要是做出点什么,功劳不是全都拱手让给别人了?”
“图的不就是让他们开心吗?等到明年这个时候,学生会主席团公开竞聘,你就去报名。原则上大二不能参加,但你知道……”
殷渔恍然大悟,“凡事都有例外!”
渐渐起了湖风,在水面上掀起细细的碎浪。
两人挨得近,但不敢有更多的动作,没多久就折回苍郁的香樟大道。
☆、挑战
Chobits暑期集训的前两天,殷渔给他们打扫了机房。
他实在看不下去,一开门就是灾难现场。
客厅摆放四张拼接的黑色方桌,每张面积不小,凑成一块就占去了一半的地方。桌上被显示器键盘笔筒餐巾纸,书和打印机挤满,青灰色地板砖上也到处是书,间或散落薯片包装袋,吃空的泡面碗和还剩一半的饼干盒。
空了将近两个月,所有物品都覆上一层灰。
封闭空间的空气停止流动,混合着咸香辛辣又捎带甜腻的复杂气味。
殷渔掩住口鼻,不可置信地瞪着许书砚。
“至于吗殷少爷?”许书砚好笑地走到他座位边,把带来的两摞A4纸和几本书放在桌上。
啪——
阳光下尘埃飞扬四散。
眼看他用手随意抹一把电脑椅,还没坐下,殷渔忍无可忍地大叫:“你给我站着!”
许书砚双腿一绷,没敢动。
殷渔气呼呼地擦洗桌椅,收拾房间垃圾,敞开门窗给室内通风。
边打扫边念叨:“你们四个,就没一个人动手?亏你们住的下去。”
“一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要不明天请个阿姨打扫好了。”许书砚用手撑头,饶有兴致地看向弯腰系垃圾袋的殷渔。
他的身段不像一般男生那样僵硬,腿打直了弯腰,可以轻易摸到鞋尖。眼下他伸手捡拾地上的废纸团,衣摆上移,露出棕色皮带和一小块皮肤。
许书砚打了个响指,对殷渔勾勾指头。
殷渔不明所以地走来,一脸困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掐住腰。
许书砚就是喜欢他细腻光滑的手感,看着紧实,摸着又有弹性。
“嗯……别躲。”他沉醉地哼哼,手上捏个不停,撩起殷渔的T恤头往里钻。
“停停停!门还开着……”殷渔头皮发麻,挥动双手奋力挣脱,“要命啊!”
“你这天天熬夜也不运动,体力还他妈那么好……说来就来,连个缓冲都没有……”
许书砚其实就想抱抱他,听他这么一说,反倒促狭心起,猛地一用力,殷渔重心不稳跌坐在他大。腿上。
他趁机搂。抱住,“都说了不要讲脏话,要惩罚。”
不过殷渔后仰的时候,胳膊连带撞倒显示器,稀里哗啦四台全倒了。
殷渔可算找到借口,嚷着“又乱了又乱了”赶紧跳起来,暗忖惩罚个蛋啊,昨晚陪你折腾到半夜,现在还来,实在吃不消。
手脚并用地溜到对桌去,愣住了,他疑惑地抬头:“这台是你开的?”
苏糖的显示器亮着,屏幕上是账号密码的输入框。
许书砚眼珠子转了转,露出个无辜的表情,修长的手指敲了敲下巴,“开错了。”
*
苏糖总往电脑传照片这件事,是孟想告诉许书砚的。
Chobits四个人,苏糖唯独对孟想亲近些,带着点“我们都是老实人”的惺惺相惜,训练机房里两人的座位也挨着。
那个大雨滂沱的傍晚许书砚离开后,十一点多苏糖居然来了。
她板着脸,一言不发地把手机连上电脑。孟想看她那一脸“旁人勿扰”,只好咽回询问的话,瞄了眼她的显示器。
她在传照片,因为没点开大图,只看到图片导入文件夹的等待状态。仔细看看,每张图片都黑乎乎的,莫非是今晚拍的?
“看什么?”苏糖眼神锐利地扫来。
孟想挠挠头,“传照片啊?”
“嗯。”
“好像拍糊了。”
苏糖没搭腔,传完了收起手机。
孟想隐约记得,她那款手机是以拍照摄像功能强大著称。
留心之后,孟想注意到苏糖每周会往电脑传两、三次照片。这么频繁,要么她的手机存储量不够,要么那些照片是不能随便让别人看见的。
根据她每次传输的时间来看,显然不是前者。也就是说,她一直在偷拍。
孟想不是喜欢八卦嚼舌的人,偷拍不偷拍和他都没关系,他并不好奇。然而有天凌晨他起夜去厕所,路过苏糖的座位时,见她多点了几下,打开了大图。
他震惊地看到了许书砚。
那张照片上是许书砚匆匆下楼的背影,天天坐一块儿敲键盘,化成灰他都认得。苏糖听到身后的动静,马上关掉图片,孟想也边揉眼睛边打哈欠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左思右想,孟想还是告诉了许书砚,不过角度和当事人心想的有偏差。
孟想担忧地说:“苏糖很可能暗恋你,而且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许书砚哭笑不得,要说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对他有非分之想的女性,苏糖肯定算一个。
而且看她撞破自己和殷渔后的反应,许书砚甚至觉得,她好像很厌恶。
那为什么偷拍?
准备整理好了发匿名长贴到网上吗?
难不成自己欣赏?
他想不通,而苏糖也从未露出任何马脚,只好暂且按下不表,彼此心照不宣。
原本今天过来除了放东西,也想看看能不能入侵她的电脑。但开机后才想起,这样会在她机器的系统日志里留下踪迹,于是作罢。
*
训练开始后,许书砚又恢复了没日没夜的忙碌。
这一回殷渔也没闲着。
他要去联系可以提供场地的画廊。
殷氏的酒店就别想了,那家人不会同意。至于画廊,他一个也不认识,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殷野。
殷渔愁得在床。上翻了几个滚。
暑假他搬到许书砚这,嫌床太小,施展不开,就换了张大的。许书砚一周只回来一两次,倒也不怕被他榨干。
新床是简单的原木设计,底下有四个大抽屉,带床头板。许书砚爱看书,殷渔在床头板一侧装了三层结实的搁板,顶上那层放台灯,下两层都放书。
还买了张浅色的波斯羊毛地毯放床前,他都想好了,脱下的衣物随意扔在地毯上,能省不少事。
在家具城看样板间的时候,那张豪华大床。上放了七个枕头,一般用不了那么多,但殷渔都买下来了,还把枕芯枕套全装好,逐一垫在腰下感受。
他做的时候习惯垫枕头,所以一定要挑个最舒服的。
导购那会儿怂恿殷渔装个田园风大卧室,被他一句“又不是自己家,能住就行了”拒绝。不过还是兴致勃勃地买了几盆绿植放窗台上,每天细心地浇水。
买床那天殷野派了个司机跟着,殷渔订好床,他们负责搬运,而他溜到超市去,认真听超市大妈介绍:
“我们这款旋转拖把非常先进,这个桶是双驱动,包你冲得干干净净。而且你拖地,不用弯腰呀!小伙子,买给妈妈吗?很好用的!”
于是他开开心心地扛着旋转拖把走了。
坐出租车等绿灯的时候,看见街边的菜市场,他又琢磨哪天过去转转,虽然还不会做菜。
没有什么大的野心,殷渔就想这样和许书砚过一辈子。
要是能实现,被他榨干也认了。
从来没有这么喜欢一个人,他觉得,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这样想着,殷渔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通红的耳尖暴露了他的羞怯。
醒醒!醒醒!
他拍着脸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神情沮丧。
他想满足许书砚的期望。说来说去,他也觉得自己没用,永远在依靠殷野。
那么这一次,殷渔决定靠自己。
*
这天上午殷渔约许岩在广式酒楼喝早茶。
不管之前见过多少次,殷渔都忍不住默叹许书砚和他老爹长得真像,一色细长的眉眼,眼角内双,非常文气。
就是许岩在儿子面前总畏畏缩缩的,倒不似许书砚那样风骨清举。
不对,风骨清举是表象。
许书砚的本质,是个流。氓。
出门前意外接到喻明朗的电话,逮住殷渔一通不着调的胡侃。
殷渔觉得他似乎藏着什么。果然,几分钟后,喻明朗沉不住气了,得意洋洋地宣告明天要和男朋友去泰国度假。
“男朋友?谁啊?”
“就……群里认识的。”喻明朗吞吞吐吐,似乎那人不便表明身份。随后他话锋一转,情绪又高昂起来,“对我可好了,特别温柔,很在乎我的感受。哎,年纪大有年纪大的好处啊。”
殷渔抓住重点,“年纪大?多少岁了?”
“……四……三、四十?”
“三、四十?!喻明朗,你疯啦?他结婚了吧?”
喻明朗底气不足,“嗯……哎,你别着急,他和他老婆早分居了。而且我们肯定不会长久,每次都做了保护措施,没事。”
“那他是做什么的?”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看他挺忙的,走哪都带笔记本电脑。不过只要我有需要,他就立马放下一切过来和我happy啦!”
听着线那头快活的大笑,殷渔先前那点担忧烟消云散,笑着“嘁”了一声。
“我会记得给你带礼物。”
“行行,不打扰你逍遥快活。”
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可殷渔顾不上细想,他整个大脑被画展占据,又理不出一丝头绪。
因为他毫无想法。
“没想法?你是活动发起人,怎么能没想法?”听殷渔说出心里话,许岩顿时头大了,虾饺还没送到嘴里,先放下筷子为他痛陈利弊,“画廊需要赚钱,你这个活动是公益性的,从这点看,愿接手的就不多。所以你得突出亮点,比如画展的规模大规格高,请到国内外众多知名画家助阵。要不然,就是有愿为你下血本的投资方。总之,只要画廊能从中获利,他们就愿意跟你合作。”
“我和许……”下意识搬出许书砚,殷渔随即意识到,依赖人的毛病现在就得改,否则枉费了他的苦心,于是硬着头皮改口,“咳,我想的是,先接洽一位专业策展人,联系一些大型公益组织。主题暂时定为关爱自闭症儿童……要不范围大一点,特殊儿童群体。”
殷渔没有吃东西的胃口,一鼓作气把之前和许书砚商量的全说出来。
许岩一边听,一边小口咀嚼,不时点头。
他是美院老师,也是职业画家,在国内外办过多次画展,不面对许书砚时,总是风度翩翩。他穿藏蓝色丝绸衬衫,浆过的袖口,戴金边眼镜,头发抹了发油梳得齐整。
听了殷渔的计划,许岩用纸巾擦擦嘴,扶了扶镜框,“策展人我可以帮你找,但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