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许之地-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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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又说:“无缘无故的……做什么好人?”
许书砚闻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凤眼倏而拉长,唇边一抹佻达的笑,“你又误会了,我可从没说我是个好人,我当然有我的企图。”
殷渔立刻换上警觉的眼神,“你想干什么?”
“你要是和女朋友分手,就能早点知道。要是不分手,那就晚点知道。选一个?”
他目瞪口呆。
许书砚似乎并不着急,像是信口抛出的玩笑话,说罢递去一个含笑的眼风就大步走远了。
果然是个看不明白的人。
*
殷渔和女朋友夏娆约好了两点见。
他提前先去商场买了条镀白金手链,光滑简洁的链子中间嵌有一枚糖果形状的密镶仿水晶链坠。
柜台导购一边为他展示手链上可调校大小的搭扣设计,一边逗他,是给妈妈买的?给妹妹买的?给女朋友买的?
殷渔从没独自挑选女性饰品,也从没被别人这样机关枪似地追问。商场冷气足,可他低头支支吾吾的,憋出了一身汗。接过包装好的礼品盒,他逃也似地飞奔出去,站在太阳底下才终于长舒一口气。
他掂了掂手里的宝蓝色方形小盒,却不觉得喜悦。
后来茫茫然地赶到学校外面的奶茶店,在一片八卦的闲话声中,被夏娆紧紧抱住。
走天然萌系路线的小女朋友,身姿娇小轻盈,像一只黄眉柳莺扑棱棱地飞来。迎着众人的目光,他紧张得不敢乱动。夏娆娇嗔地叫道:“你也抱抱我呀!”
殷渔这才后知后觉地搂紧她。
脑子里却停留在那天被许书砚箍住时,失神的片刻。
那时因为挣脱不开,看见地上自己的影子被彻底收进他的影子里,心脏猛跳了几下,生出不如就此沉溺的错觉。
傻了。
殷渔回过神,像是抵御这缕莫名侵袭的杂念一般,揉揉夏娆的头顶,温柔说了声“生日快乐”。
夏娆兴奋地仰头看他,嗓音清甜:“下午开家长会,没课。你先陪我剪头发,然后我们去照大头贴,好吗?”
“好。”
她抬手来挽他胳膊的时候,纤嫩的腕子上一只质地细糯的翡翠玉镯晃了他满眼。
殷渔捉住,“新镯子?真漂亮!”
夏娆目光闪躲,捋了捋耳根后的发丝,“……林洋送的。”
“林洋?他回来了?”
“回来了,还说晚上过来吃饭。”
不知为什么,殷渔突然不想拿出衣兜里的礼品盒了。
*
因为这个消息,一整个下午,殷渔脸上写满了明明白白的不痛快。夏娆小心翼翼地不敢触他逆鳞,看他没有照相的心思,主动提出陪他去网吧打DOTA。
她委屈咬唇的样子,让殷渔心有不忍。
他们过去是N市六中的同学,一起玩的圈子里有六、七个人,林洋曾经也是其中一员。他是林氏集团的独子,林家的势力虽不及殷家,但这几年生意红红火火,也算富甲一方。
林洋仗义豪爽,人缘好,但他总爱给殷渔下绊子,还乐此不疲。
他十四岁那年被家里安排去加拿大上学,走前宣布要办件好事,便在告别party上,联合一大群人极力撺掇殷渔接受夏娆。
结果那晚他们还真就稀里糊涂地开始交往。
如今林洋回来,明知夏娆是他女朋友,还送她一只价格不菲的翡翠玉镯,怎么看都来意不善。
偏偏夏娆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很好控制。
不过后来殷渔在酒店大堂见到林洋,倒没有想象中的火药味。大概在国外呆久了,他甚至主动上前抱了抱殷渔。
于是殷渔也客套起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林洋眯着眼睛笑,说:“酒后飙车,还撞了人,保释后被强行遣返。是不是很衰?”
衰?
这种黑历史要是放在别人身上,藏着掖着都来不及。可林洋毫不在意地当作一桩笑谈,倒让殷渔隐隐生出些羡慕。
不过林洋很快打破了他的羡慕,倾身在他耳边低语:“因为我背后有林氏做靠山,我是货真价实的,至于你嘛……”
殷渔咬紧后槽牙,心底窜起一股无名火。
他不能发作。
林洋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一圈,看了看光亮如镜的大理石地板,瞧了瞧悬于头顶的枝形水晶大吊灯,对着墙体上豪华精致的欧式浮雕连声赞叹:“禧景酒店!了不起!你们殷氏的酒店,很有腔调!”
“你们殷氏”几个音被他咬得很重,惹得旁人纷纷看来。
殷渔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
可他不能发作。
一瞬间他很泄气,忽然想起无论什么时候都举重若轻,仿佛尽在掌握的许书砚。
如果是他,会怎么做?
☆、他的目的(下)
许书砚在下午的政治课上做数学,在语文课上做理综,洋洋洒洒地做到晚上,连晚餐也忘了吃,竟然不知不觉消灭了几套试卷。
好学生的共同特点是,做一件事能够百分百专注。
所以衣兜里的手机持续震动了许久,他才慢吞吞地拿起来看。
这通电话是许岩打来的,许书砚微微蹙眉,心想他应该知道上课时间不能打电话。
会不会有急事?
还在犹豫,刹那间视界陷入一片黑暗。
教室里“是不是学校停电了”的询问声此起彼伏地织成一片,老师匆忙走出去,耳畔掀起一阵阵小规模的声浪。
接连有手机屏幕亮起,莹蓝色、幽绿色和亮白色的光团四处晃动。
许书砚趁乱接起电话,许岩在线那头如释重负地说:“哎,你别生气,真的是特殊情况。你小妈坐公交钱包被偷了,没钥匙进屋,我现在在苏州出差,后天才回来。过去帮忙开开门好吗?”
“……行。”他稳当地回答,“你让她等会儿。”
*
夜凉如水。
许书砚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的窗边,窗户拉开小缝,晚风捎带秋意,灌了他一头一脸。
车厢里的人头挨挨挤挤遮挡了光线,窗外的街灯一影一影地掠过。他在窗框上支起修长的胳膊,以手支额,闲闲地看着。
这城市脚步杂沓,笑与哭编出故事,人人都在用力铺排。他一人置身事外,寂寞陡然。
非常的无聊。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想一些不相关的。
比如今晚老师意外的好说话,才几分钟就宣布全班放学回家。爽快。
比如赵小颖得知他从学校大老远的打的过来,歉疚得不行,非要让他带点水果回家。麻烦。
比如中午当自己说出“我是有企图的”几个字,殷渔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惶。
想到他,许书砚不禁弯起眼角。
有趣。
要问有什么企图。
当然是,上他啊。
*
公交车缓缓进站,许书砚算着还有五站才到家。
他计划回家后继续完成昨晚在Topder揽下的活,若顺利搞定,能拿到几百美金的报酬。不过那个活并不轻松,昨天用动态规划处理……殷渔?!
关窗的一刹,许书砚抬眸望去,商场侧面的玻璃门外,殷渔狂躁地来回走动,不住往里面的首饰柜台打量。
他在干什么?
车身晃动了一下。
许书砚这才注意到,公交车关上车门正要启动开走。他迅速起身,艰难地拨开人群,大叫道:“哎——麻烦开开后门!”
跳下车,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殷渔身后,一掌拍过去,把他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你……你怎么来了?”抬头看去时,殷渔双眼泛红,像头受伤的野兽,眉间的暴戾与不忿还来不及收起。
许书砚笑眯眯地背起手,下巴朝商场里面扬了扬,“打劫找不到同伙啊?”
“我……”嘴张了张,他欲言又止地垂头,伸手亮出一只宝蓝色礼品盒,泄气地说,“我想退掉它。”
许书砚打开盖子,拎出那条小巧的手链,暗忖他眼光还不错,就是款式太简单了,怕是入不了小女生的眼。又见他已经换上一脸累累垂垂的沮丧,忍不住揶揄:“终于分手了?”
“喂!”殷渔不满地高声抗议,想脱口而出些什么,话临到嘴边又咽回去。
两个人的肚子同时叫了一声。
面面相觑,俱是一愣,才发现同是天涯空腹人。
“走,去吃点东西。”许书砚说着,手臂自然地搭上殷渔的肩。
*
“是,禧景酒店是我找的,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不过就想让殷家看看,他们眼中草芥不如的野种活得潇洒自在。谁会想到突然冒出个林洋!”
“谁都没动筷子,就看他一个人骂骂咧咧地嫌饭菜不干净,死活非把经理叫来。那个经理我认识,是我爸的手下。”
“他林洋就是存心找茬!人家经理都让步说重新上一桌,可他偏不答应!非拽着经理要把我爸叫来!他谁啊?天皇老子?我真他妈……”
说到激动处,殷渔啪地把筷子拍桌上。
许书砚若有所思地呷一口茶,“看你样子不像打架了。”
“我没和他打,我……我……”
殷渔跑了。
不是他怂,要换在别的地方,他早一把椅子抡过去。但他不愿在禧景酒店惹麻烦,不愿把这种破事捅到殷仲樊面前。
九点一过,浓郁夜色中,路边的烧烤大排档愈发热闹起来。
方形矮桌上摆了一盘烤肉串,一盘烤蔬菜,面上刷了薄酱,洒了孜然末和芝麻粒,看着蔫,香味却异常勾人。殷渔还要了一瓶可乐和一份炒河粉。许书砚拎来的水果放在一旁,只要了壶茉莉花茶,才八块钱,也闻不出个味,他却品得入神。
殷渔脱了外套挂在椅背上,衬衫袖子高高挽起,化悲愤为食量囫囵扫光那两盘烤串,又埋头大吃河粉。
头顶上的灯泡撑起一片光亮,四周的人声渐起,笑浪扑来,他们只顾吃喝,倒显得冷冷清清。
黄色灯光在殷渔鼻梁和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许书砚看了半晌,出声道:“他不可能把你爸叫过来,只是在虚张声势。因为他笃定你吃这套,就顺手挖个坑,而你确实没让他失望,居然乖乖跳下去。”
殷渔怔了怔,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
“你爸爸是殷氏总裁,他能叫得动吗?也不动动脑子。”
“我……”
“不是都说了吗,打狗要在背地里打,哪能跟无赖比下限呢。”
殷渔收起筷子,眼中恨恨的,“林洋一直这副德行,我倒不意外。只不过他们……”
“他们”是指殷渔过往交好的那群人,全是六中的。他在实验中学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认识几个,也因为上次开殷仲樊的玩笑被他打跑了,所以对六中这帮人挺重视。
可惜他们没一个站出来为他说话。
几年感情一朝丧,他齿冷,却没流露出不舍。
许书砚想到什么,抿唇笑了,“你女朋友没跟着一起跑出来?”
“她才不会跟我跑。”一想到夏娆手腕上的玉镯,殷渔气就不打一处来,“我也不怕告诉你,有天晚上我们喝多了,他们非要我们亲一个,还说亲了就得在一起。她脸皮薄,当时都快哭了,我怕她真哭啊,那不成我欺负她了?于是我们就在一起了。现在回头看,简直像个笑话!”
“我知道他们怕林洋。林洋不在就没事,回来了他们都得跟他走。走就走喽,我才不稀罕!”殷渔说着,将炒河粉一扫而光。又要了一打烤生蚝,招呼许书砚,“你看都是我在说,你既不说,也不吃,一壶茶喝了一个晚上,好像我招待不周似的。这一打,都是你的!”
“谁让你招待了,我们AA。”
“谁让你AA了,他们一大桌子都是我出的钱,这么些鸡毛蒜皮的你也来抢!”殷渔佯怒,拔高了调门。见许书砚不再争辩,盯着他抓起生蚝的修长手指,勾勾嘴角邪笑,“哎,我知道这东西对男人有好处,你看着虚,特意给你点的。”
许书砚手中一顿,“食补不比药补,都是说的玄。”
“就跟你试过似的。”
“……好,我吃就是了。”川式风味的烤生蚝,面上盘着蒜蓉红椒圈,葱花和粉丝,五颜六色看着颇喜庆。许书砚用筷子拨进嘴里,壳放回盘中,面上驻着一丝轻笑。
殷渔怎么看都觉得这笑不怀好意,可又说不出不好在哪里。
一打吃完,许书砚端起茶盏啜饮小口,暗自思量这生蚝要是真管用,将来可有的你受。
*
夜晚的街头比起白天,热闹不减半分,灯光绚烂,明暗交织,行人像海里的游鱼一样往来穿梭。
许书砚和殷渔便是其中的两条。
许书砚身长肩阔,一手放进裤兜,一手提着水果袋子,边走边觑向身旁的殷渔。他这顿饭吃痛快了,眼下摸着肚皮不时打个饱嗝,看似心满意足,可眸光却黯淡。
他聒噪了一整晚,絮絮叨叨念着与林洋,与他六中旧友的旧事,许书砚知道,他就是舍不得。
说不定先前那点豪气干云也是苦苦支撑。
只会用拳头武装自己的脆弱,却对大部分困难束手无策,爱逞能,还要强作不在乎,小孩子一样。倒是叫人愈发怜爱了。
“给。”许书砚提起塑料袋碰了碰殷渔。
他“嗯”地反应过来,不解地看去。
“这是家里人晚上带给我的,送你。用那条链子交换。”
殷渔手指一拨,看清袋子里装着葡萄和苹果,笑了,“你倒挺会算账,一点水果就想换件首饰。”
“不讹你,改天我也送你一串链子。”
“我一个大老爷们……”
“就是老爷们戴的。”
殷渔还是很困惑,掏出那只宝蓝色小盒,“可我给你,你也戴不了。”
“我正好有个妹妹,虽然还小,但可以等长大了再送她。反正这是不能退的,你拿回家,看着也心烦。”
这理由说得通,殷渔犹犹豫豫地递去盒子。
但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等她妹妹长大了,哪里还看得上多年前的一条破链子,他这是何必。
于是下意识还想说些反驳的话:“可……”
“真是,”许书砚打断他,嘴角衔着无奈的笑轻轻摇了摇头,而看去的眼中好似凝着片深潭,直叫殷渔心里像是打翻了船,七上八下的。
“我好不容易找到个不错的理由还被你挑刺,想送你东西怎么这么难。”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