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米之炊-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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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从来没有跟我睡过一张床……要命,我以前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她自嘲似的笑笑,才抬起眼来看周望:“爸爸催我了,他让我别唱歌了,这个年纪就该收拾收拾结婚过日子,他喜欢你,觉得你能干,周望,你会和我结婚吗?”
周望看着她,慢慢垂下眼帘,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对不起……”
第40章
'低咒'
周瞭等那两人走后才离开茶楼,他一时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吴锦是不能去见的了,看样子已经跟段沂源达成了某种协议,只能先回酒店。
他拦了的士,路上心神不宁,并未发现有车跟在后头。
在车上他试过给弟弟打电话,没有通,他不知道那时候周望正在开车往古城去,手机调了静音。
午间的酒店大厅没什么人,周瞭步伐匆忙,正好电梯停在一楼,他上前摁开,才迈进一步去,就被人从身后推搡,避无可避地进了电梯。
他回头,段沂源正眼神冷漠地看着他。
“沂源哥。”他不知道自己笑的自不自然,“那么巧啊。”
段沂源让人陌生的脸终于柔和下来,朝周瞭微笑:“我在茶楼外头看见你,还担心认错,特意跟上来,没想到真的是你,来X市出差吗?”
“嗯。”周瞭点点头,“你呢?”
“也是公事。”
电梯这时候也到了楼层,周瞭往外走了一步,手挡着感应门,回过头看段沂源:
“沂源哥……也住这里吗?”
段沂源朝他走过来,在他条件反射要躲开的时候揽住了他的肩膀:“我刚到,索性和你一起住吧,你定的应该是标间?”
“是标间没错,但是我有同事可能晚些时候会过来,给他留的。”
“是吗?你们公司周末还派人出差啊。”
“哈……有加班费的。”
周瞭尽可能镇定站在段沂源前头打开门,段沂源跟在他身后,在合上门之前翻转了吊牌,露了“请勿打扰”的那一面。
“空气不太好,我开窗透透气吧。”周瞭刚说完,段沂源的手就从背后伸过来,碰到了周瞭的脸,这次他迅速避开了。厚重窗帘投不得几许光亮,周瞭却看清了段沂源脸上似笑非笑让人发怵的表情。
“周瞭,你都听见了吧?”
他后退一步:“什么?”
“你最不拿手的就是撒谎,别退……再退要到床上去了。”段沂源慢悠悠地逼近他,“你听见了多少?”
周瞭只是警惕地看着他。
“好吧,换个问题,你现在在想什么?”
“……”
“我不知道周望跟你说了什么,应该是关于四年前那桩案子吧?是,我当年没能把他救出来,这里头也许窝藏了私心,周望现在要追究这件事也让我很头疼,可我悔过了,我不应该试图夺走你重要的亲人。”他说着,伸手想摸摸周瞭的脸:“我请求你的原谅。”
“我在想……”周瞭这次没有躲,而是僵硬地站在原地:“我在想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段沂源,像个无赖一样说些拙劣的谎话,你不该是这样的。”
段沂源的手停在半空,眼睛半眯起来。
“或者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我一直错看了。”
段沂源将眼镜摘下来,捏了捏鼻梁,再抬起头的时候,那张温润有礼的脸瞬间变了,有些上挑的丹凤眼和偏薄的嘴唇让他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温厚,这时候看来更加邪戾。
“我最近觉得厌倦了。”他声线平稳地说着:“如果不是你的话,周瞭,我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有什么是我得不到的呢?我犯的最大错误就是,我本身是一个生活在世俗中的人,却想要去追求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伸手用指背碰了碰周瞭的脸颊,眼里不可抑制地显出深情:“可怎么办呢,我就是栽你身上了,迄今为止求而不得的痛苦和越来越多的麻烦,这些足够让我觉得厌倦了,但是我还没办法放弃,或许也不会有那一天。”
“我不想把你让给任何人,就算毁掉你也好。”
“别偷听,偷听不像你该做的事,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就是了。”
“我的……周瞭啊……”
段沂源那仿佛低咒一般的耳语凑近,周瞭抬手打开了他。
他以为段沂源会发怒,这间房里的空气似乎都已经到达了临界点,但是对方没有,倒让他有些意外。
“那就从当年那件案子说起。”周瞭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阳光照进来能看见扬起的尘埃。
他转过身,看着段沂源。
摘下眼镜的律师神情轻松,好像前一秒那种恶劣的表情从未出现过,他在椅子上坐下来,把倒置在桌上的茶杯拿起来看了看,似乎满意清洁度,便从风衣内袋里掏出一只茶包,丢了进去。
“周瞭,给我泡杯茶吧。”他将杯子推出去些,抬头看向周瞭。
周瞭只好走过去开了饮水机,在桌对面坐下。
“你问,我答。”段沂源盯着电源灯,开口道。
“当时公安局翻出周望的拘留记录,关于他们找人麻烦的那件事,本来应该没有案底,那是你做的吗?”
“嗯。”
“……举报陶陶跟周望电话联系的人?”
“是我。”
周瞭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一审和二审李远的父母都没有出庭?”
“我给了他们钱,说那是周望私了的费用,如果他们放弃上诉的话。然后让他们将诉讼权移交了检察院,打发他们回老家。”
“为什么、要让他们放弃上诉?”
段沂源抬头看他,漆黑的瞳仁深不见底,那本来是双很好看的眼睛,但是周瞭只觉得浑身冰冷。
“水烧开了,该泡茶了。”他又推了推杯子,
周瞭几乎是咬着牙泡好那杯茶,递给段沂源。
律师双手捂着茶杯,垂下眼睑盯住那还残留漩涡的水面,他常年戴着眼镜,这一秒露出的睫毛和眼睑却很柔软漂亮。他眨了眨眼,觉得视线不清,又被热茶的雾气笼着,就像他并不能确定接下来要对周瞭说的话,会不会让他后悔。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段沂源,你他妈疯了。
“因为整件案子的前期,我是在帮助李远的父母收集资料和取证,我不能让他们知道,其实我是周望的律师,而且打发他们走,更有利于我控制所有事情。”
“而且我要告诉你的是,周瞭,你要听仔细了,你弟弟之所以对我穷追不舍,甚至动用了百里家的势力对吴锦施压,那是因为吴锦手上有足以毁灭我的证据。”
“李远的死不是医疗事故,是我拔了他的呼吸管。”
周瞭觉得自己好像耳鸣了,段沂源说的每一个字都硬生生敲在他的耳膜上,包括对方张合的嘴型,甚至段沂源每一丝神情映射在他的视网膜都令他感到熟悉,但他却觉得根本听不懂对方说了什么。
那是段沂源,他们认识了那么多年,他曾经对这个男人抱以了最真挚的感激和敬意,像对待兄长那样承接他的恩惠、哪怕艰辛也坚持回报以谢意,他曾经认为这是非常珍贵的感情,哪怕最终得知段沂源的所有意图都是他不能接受的,他也在尽可能地忍耐,做不出决绝的了断。
他以为段沂源总有一天会放弃,因为已经十一年了,这个男人紧密地参与他的生活,却得不到结果已经十一年了,他在厌烦和偶尔的同情中,祈祷对方能够放弃,却原来,是他低估了那个人的用情。
段沂源一瞬不瞬地看着周瞭,看他深爱的青年在接受到巨大震惊后简直称得上扭曲的脸,那脸上或许有一闪而逝的悲悯,但是接下来却不可避免地跌入万劫不复的憎恨。
周瞭抓过那杯还滚烫着的热茶,狠狠砸向段沂源,开水滚过他的手和段沂源光洁的额角,这种灼痛没有让他停下来,反而激发了下一波怒火。
他抓过段沂源的衣领,用尽全力朝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揍下去,两人从椅子上跌到地毯上,很快血腥味就盖过了那不知名的茶香。
“为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段沂源?!”
段沂源受了他几拳,终于伸手挡住了他的拳头,偏头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抬起头直视周瞭:“我不能把你让给别人。”
“这就是你的理由吗?你杀人的理由?!小望差一点就死了!你想害死他!”
“李远不死,刑量的转圜空间就太大了……我一开始并没有打算下死手,判决的可能性有很多种,死刑是可能性最小的。”
周瞭眼里已经滚出泪来,面目狰狞,段沂源抓紧他的手,反身将他压到地上,但周瞭毕竟是盛怒中的人,浑身的劲儿都用上了,段沂源艰难地掐住他的右肩,拽住手臂将他整个人翻过去,只听“咔嗒”一声,周瞭的右臂垂软下来,段沂源骑在他的腰上,俯下’身将脸埋进他的肩膀。
周瞭咬着牙,冷汗因为剧痛布满额头,他终于没了力气,死人一样趴在散发不洁气味的地毯上。
段沂源伸手过来摸摸他的眼睛,顿了顿,说:“别哭。”
“段沂源……”他一张嘴就尝到发咸的眼泪,心里更是痛得不行,“我永远都不会爱上你,我巴不得你去死。”
“我知道。”埋在他肩膀上的人点点头:“但我要你陪着我,我如果死了,你也不能独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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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殊死'
周望看着百里宣,看她姣好面容和温润哀伤的目光,他才发现自己似乎从未好好看过这个女人,哪怕这四年一直是她陪在自己身边。
他只会认认真真地去看一个人,他甚至不知道这种专注的期限,那看上去没有尽头,或者说他也从未设想过尽头。
“百里,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大概是因为回到了这里,回到了这座存在着那个人的城市,他身体里那些不自控的东西都蠢蠢欲动起来。
百里宣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期待。
“可以,你要问我什么?”
“如果我们有血缘关系,你还会想让我和你结婚吗?”
看样子百里宣根本没想到周望会问这么个奇怪的问题,她皱起眉,思索了一阵,还是放弃般地回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问这个?我跟你……我们在大学之前从未见过面,我的爸妈也没可能……”
“不。”周望打断她,耐心解释,他好像钻进了死胡同,真心实意想得一个答案,“你的爸妈只有你一个女儿,你不用怀疑,我只是,只是假设。不过我希望你认真地假设一下。”
百里宣顺从地在脑海中做了假设,而后犹豫地说:“应该不会,我虽然没有考虑过,但如果近亲结婚我就完全没可能要孩子了……”
“如果我们本来就不可能有孩子呢?”
百里宣疑惑地看向他,她的眼里有微光闪动,像是要触及真相,同时她说道:“我也会放弃,乱伦是……”她蓦然停住,然后从床上慢慢起身,不可置信到嗓音都有些嘶哑。
“周望,不……不可能,你什么意思?”
百里宣觉得自己没有看错,有一瞬间,周望脸上的神情近乎残忍。
“不管你想到了什么,没错,那就是我的处境。”
青年声音低沉沙哑,百里宣记得与周望在校园初识之时,周望的声音比现在清澈的多,但是到美国之后,周望抽烟越发凶狠起来,完全不顾嗓子,在将百里宣带上崭新的音乐道路后,他却毫不留念地抽身离开了。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百里宣想起了自己决定回国时的考量,她以为让周望重回故土,能够获得一个有利于两人感情发展的安稳环境,如果仍旧行不通,她也无能为力了。
可是——
可是此时此刻周望的眼里,重新燃起了那种让她一见倾心的光亮,像是暗色的火舌,不动声色地翻滚,要将一切舔舐殆尽。
百里宣突然恍悟,为什么周望愿意跟她一起走,也愿意跟她一起回来。她曾经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安排,周望是那个顺从她的人,但没想到,周望才是一切的操控者。
“我是你的棋子吗?”百里宣几近嘶哑。
周望垂着眼帘,与其说是不敢看百里宣的眼睛,他大概更不敢看那个女人眼中映照的自己。
“你是我曾经选择的一条路,用来逃跑。”
“啪!”
百里宣扬手给了周望一耳光。
“你这个卑鄙的懦夫。”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我本来可以骂你龌龊,不知廉耻,乱伦背德,但比这些更恶心的是,你居然以为我是一条可以逃生的路?”
周望脸颊火辣辣的,但他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他的五感早就退化了,在离开周瞭的那一天他已经等同于一具行尸走肉,哪怕如今回来,那些感受疼痛的能力,也不过是刚刚苏醒。
他看向百里宣,他明白对于这个女人来说自己是个罪不可赦的人,甚至也可以说,他一早就明白,但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犯下罪,本就是因为,他对她没有真正的怜悯之心。
他能给百里宣的最郑重的道歉,就是让百里宣知道,一切的开始和一切的结束都是因为什么,让百里宣认清周望到底是谁,这样的话,这个女人对他的所有爱意和恨意才不会那么复杂,她很多年后才能轻松地耸着肩说:“谁年轻的时候没爱过人渣呢。”
他得给她解脱。
百里宣的最后一颗眼泪掉到自己的手背上,她才抬起手擦了擦脸。
“你走吧。”百里宣说,“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你这种将来会死在烂泥里的同性恋乱伦者,你注定得不到幸福。”
周望慢慢站起身。
毕竟他跟百里宣共同生活过四年,不说再见的默契还是有的。
周望走到门口,手刚刚放到门把上的时候,百里宣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周瞭知道吗?”
周望回过头,犹豫了一秒。
“知道。”他说。
“那就好。”百里宣笑了一下,“那就证明他是一个比你还不如的懦夫,你们就一块儿死在烂泥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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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望从百里家冲出来,一边奔跑一边拨打周瞭的手机。
「你们就一块儿死在烂泥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