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凶猛-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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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汽车走了。等高晋他们进了胡同,我便从副食店出来,骑上搁在居委会门口的自行车沿着北小街奋力骑去。
在“演乐胡同”口追上了那辆公共汽车,然后一直隐在骑车的人群中尾随。过了“禄米仓”站,我看到她在公共汽车的后排座上坐下。她和很多人一起在北京站口下了车,然后上了长安街,上了一辆1路公共汽车。我跟着这辆1路车经过东单、王府井、天安门和西单,看到北京饭店新楼前扒在铁栅栏上看自动门开合的外地人,广场上飘扬的国旗和照相的人群,那时姚锦云还没有架车冲撞人群,广场上没有设置任何围栏和隔离墩。
我经过电报大楼时,大楼上的自鸣钟正敲12响:“庆丰包子铺”门前有很多人在排队买包子:“长安戏院”刚散了一场电影人群拥挤着占了半条马路,人们谈论着西哈努克亲王的风采。那天晴空万里,我一路骑车心旷神怡。
她在“工会大楼”站下了车,沿着林荫道往前走,我放慢骑速,在大街上与她遥遥平行。
她拐进了楼区,我径直骑向木樨地大桥,拐上了三里河路,经过玉渊潭公园门口,从中国科学院大楼下骑过“二机部”,经财政部和中国人民银行总行楼前骑到她家楼前捏闸停住。她正好刚从另一条路到达,进了楼门。
我抽了一支烟,把自行车锁在一家礼堂门口,上了楼,楼内走廊空无一人。我用万能钥匙捅开了她家的门。经过她父母房间时撩门帘看了一眼,里边没人。她刚脱了裙子,穿着内衣坐在床边换拖鞋,见到我突然闯进,吃一惊,都没想起做任何遮掩动作。
我热血沸腾地向她走去,表情异常庄严。
她只来得及短促地叫了一声,就被我一个纵身扑倒在床上。她使足全身力气和我搏斗,我扭不住她便挥拳向她脸上猛击,她的胸罩带子被我扯断了,半裸着身子,后来她忽然停止了挣扎,忍受着问我:
“你觉得这样有劲么?”
我没理她,办完了我要干的事站在地上对她说:“你活该!”然后转身摔门而去。
我带着满足的狞笑在日光强烈的大街上缓缓地骑着车,两只脚像鸭子似往外撇着,用脚后跟一下下蹬着链条松驰的轮子。我眼前跳动着她被我打肿的眼睛和嘴唇以及她蓬乱,像刺猬似的根根竖起的头发。
路上的人都看我。我回家照镜子,发现脖子上、脸颊上有被她的指甲挠出的血道子,摸上去火烧火燎的疼。
就让她恨我吧,我一边往伤口涂着红药水一边想,但她会永远记住我的!那个夏天我还能记住的一件事就是在工人体育馆游泳池跳水。我从来没从高台往下跳过水。我上了十米跳台,往下一看,立刻感到头晕目眩。我顺着梯子下到七米跳台,仍感到下面游泳池如渊深邃和狭小。
我站在五米跳台上,看着一碧如洗的晴空,真想与它融为一体,在它的无垠中消逝,让任何人都无处去觅我的形踪,就像我从来没来过这个世界。会有人为我伤心么?我伤心地想。我闭着眼睛往前一跃,两脚猛地悬空,身体无可挽回地坠向水平“呼”的一声便失踪了,在一片雅雀无声和万念俱寂中我“砰”地浅落在水面。水浪以有力的冲击扑打着我,在我全身一朵朵炸开,一股股刀子般锋利的水柱刺入我的鼻腔,耳廓和柔软的腹部,如遭凌迟,顷刻彻底吞没了我,用刺骨的冰凉和无边柔情接纳了我,拥抱了我。我在清澈透明的池底翻滚、爬行,惊恐地挥臂蹬腿,想摸着、踩着什么紧硬结实的东西,可手足所到之处,毕业是一片温情脉脉的空虚。能感到它们沉甸甸、柔韧的存在,可聚散无形,一把抓去,又眼睁睁地看着它们从指缝中泻出、溜走。
阳光投在水底的光环,明晃晃地耀人眼目。
我麻木迟钝地游向岸边。当我撑着池边准备爬上岸时,我看到那个曾挨过我们痛殴的同志穿着游泳裤站在我面前。他抬起一个脚丫踩在我脸上,用力往下一踹,我便摔回池中。
他和几个同伴在岸上来回逡巡,只要我在某处露头,他们便把我踹下去。看得出来,这游戏使他们很开心,很兴奋。每当我狼狈地掉回水里,他们便哈哈大笑,只有我那个同学始终咬牙切齿地盯着我,不断地发出一连串出凶狠的咒骂。
他们使的力量越来越猛,我的脸、肩头都被踢红了。我筋疲力尽地在池中游着,接二连三从跳台上跳下来的人不断在我身后左右溅起高高的水花,“扑通”、“扑通”的落水声此伏彼起。我开始不停地喝水,屡次到水下又挣扎着浮出。他们没有一点罢手的样子,看到我总不靠岸,便咋呼着要下水灌我,有几个人已经把腿伸进了水池中。
我抽抽嗒嗒地哭了,边游边绝望地无声饮泣。(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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