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万户侯-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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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的天色总是亮得很迟,当几缕阳光射进窗纸,帘儿闭目伏在李清身上,脸上的满足之意尚未消退。
李清温柔地摩挲她光滑的脊背,凝视着自己地娇妻,准确的说,帘儿今年还不到十九岁,可是她已经承担起整个家庭的重担,从小的磨练使她比所谓的年纪更加成熟。李清忽然想到崔翘之托,原本担心她会受不了这个刺激。但她有了孩子后,对童年的不幸几乎淡忘。知不知道真相,已经无甚大碍。
“帘儿,你还在想自己地亲生父母吗?”
帘儿‘恩!’了一声,慢慢睁开迷醉的眼睛,先看了看孩儿,见她还在熟睡之中,这才回头望了望丈夫,懒洋洋道:“李郎。你说什么?”
“我在问,你想知道自己亲生父母的消息吗?”
帘儿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原本是很想知道,想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想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可自从有了你和孩子后,我对他们已经看淡了,知道又能怎样,难道还能补回我的过去吗?若他们过得不好,你自然会出手相助,我又何必多问?”
她轻轻一笑,竟不再追问李清说此话的原由,起身穿好了衣服,又俯身一手抱起孩子,一手拍了拍李清的脸哄道:“你后日便要上任了,趁这几日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不打扰你了,找小雨和惊雁说话去。”
李清知道妻子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她怎会听不懂自己的言外之意,却一笑走之,看来帘儿是并不想认崔翘了,李清暗暗叹息,可怜的崔翘,既然帘儿没有此心,他又怎能强拉这门亲!
身体虽然疲惫,但李清横竖也睡不着,便胡乱套上一件衣服,斜靠在床头思量昨夜发生之事,很明显,这是李林甫针对韦坚甚至太子的一个新举动,而且极可能是得到了李隆基地指示,从李隆基的布局便可看出,他现在在走最后一步,找到废太子地理由,李清其实已经猜到昨晚韦坚去会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太子,李亨这个蠢货,怎么就看不出他父亲地布局,就算要废太子也需找个借口,为堵天下人之口,李隆基这块遮羞布还是要的,如果他这段时间小心翼翼,不让李隆基抓到把柄,这个太子一时就废不了,再利用各种手段削弱李隆基的决心,未必不能保住他的太子之位,可此人偏偏就是沉不住气,要自掘坟墓,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李清再也躺不下去,又披件厚袍慢慢走到院子里,春寒料峭,院墙上的瓦片上还可以看见白霜,清冷的阳光仿佛四十岁男人的爱情,表面光鲜,其实却无半点热度。
但寒冷空气却让李清的头脑变得异常清晰、冷静,事实上李亨也并没有走到绝路,还有那么一线生机,李林甫既然可以把白说成黑,那他李亨只要把黑说成白便可,关键就看他能否把握得住,不能方寸大乱,更不能失去理智,只要能拖到后天,自己所下地棋就能激活。
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丫鬟匆匆跑进院子,一眼看见李清,急忙施一礼,双手递上一份名帖禀报道:“老爷,外间有个姓杨地官要见老爷,现在客堂里等,这是他的名刺。”
“姓杨的?难道是杨国忠不成?”李清接过名刺,打开里面的内容,只见左下方写有七个字:吏部侍郎杨慎矜。
“杨慎矜?”李清拿着名刺愣住了,并不是他不该来,而是他不应该在此时来找自己。
“快将他带到我外书房去!”
杨慎矜在此时来决不是为了闲聊***,一定有大事,“告诉他我马上就来!”
李清一转身便回到房内,他的头发还披散着,衣服也松松垮垮,这样去见客人,尤其是杨慎矜那样高雅之士,更是失礼。
帘儿和小雨都不在,伺候的丫鬟也被自己轰走了,李清无奈,只得自己将头发挽了个髻,再寻一顶硬幞头戴上,差差遮住了丑,又换了件衣服,取湿帕子在脸上干搓两把,这才奔前院而去。
今日的杨慎矜和往
不同,他往日出门必收拾得整整齐齐,细节处一丝不日他也颇为萎靡,戴一顶双翅帽,帽下发稍凌乱,想必也是随意一挽便匆匆出门,绸衫的背面皱巴巴的,显不出他挺拔的身躯,倒有点象科场失意的老举人,尤其是一双眼睛,眼圈乌黑,眼袋已若隐若现,这是一夜未眠的结果。
此刻,他正端着茶杯慢慢喝茶,目光却不是扫向窗外,显得有些心事重重,有杨慎矜有一种莫明的危机感,李林甫手上倒了两任太子,新太子又岂容他,还有那幕后的皇帝,‘狡兔死,走狗烹。’扳倒李亨,下一个就该是他李林甫了,而李隆基最擅长的手段是先除边再刨根,这个边既然就是他杨慎矜、王:。
让杨慎矜心中不安的,还有另一件事,他是吏部侍郎,掌握着百官升迁的钥匙,昨天下午,他收到一份奇怪的述职报告,是益州刺史郭虚己写来,在述职报告中他不仅写了刺史任内的回顾,还写了对剑南节度使任职的憧憬,但剑南节度使是章仇兼琼,怎么会轮到郭虚己来规划,杨慎矜立刻意识到,这是郭虚己无意中泄露了即将发生的任命,章仇兼琼一定是要进京了。
他今天来找李清就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再寻一条出路。按他地推断,李清任户部侍郎就是李隆基为筹建章仇党而垫下的最重要一块基石,危机已迫在眉睫,自己若不去努力争取,只会落一个悲惨的命运。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李清大步走进来,拱手呵呵笑道:“杨侍郎要上门。怎不打声招呼,让李清好有所准备,实在是怠慢了,但千万莫怪,要怪就怪你自己。”
“我长你几岁,你称我一声杨兄便可。咱们都是侍郎,杨侍郎、李侍郎,叫起来怪别扭。”
杨慎矜纠正了李清的叫法,也向他回施一礼笑道:“早就想登门拜访,今天正好休息,便来看看贤弟。”
“来!杨兄请坐下说话。”
虽然二人关系的进展似乎有点干柴遇烈火之速,但彼此都心里明白,以后官场上户、吏两部少不了会磕磕碰碰,私交好一点,对双方都有好处。至于杨慎矜是相国党的骨干,李清压根就不在乎此事。官场上只有永恒的利益,而无永恒的敌人。
杨慎矜坐下。品了口茶,忽然神秘一笑,道:“我没猜错地话,杨国忠那件弹劾官商的烂尾案是贤弟做的吗?”
他见李清脸色平淡,眼皮连跳都不跳,心中也不禁暗暗佩服他沉得住气,又补充申明道:“我为官近十五年,平生唯一一次被人施以老拳。便是杨国忠那厮所为,别看我与他都身处相国党。但他实在是我最恨之人,这一点,我无须讳言。”
李清淡淡一笑,他不紧不慢道:“那不知杨兄又凭什么判断杨国忠那件烂尾案是我所为?”
杨慎矜身子微微向前倾,他比手画足对李清道:“我只从两点便可推断出是贤弟所为,一是杨国忠那份弹劾奏折的本意,他所谓弹劾官商其实就是针对你为发,既然你是他的真正目标,你怎么可能不反击,这是一;
二是反击的手段,从你解决南诏问题、从上次杜有邻案、从你夺取石堡城,诸般种种,你这一系列手段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你喜欢借刀杀人,而这次杨国忠地手段又是同出一辙,仅此两条,我怎么会想不到是你所为。”
李清仰天哈哈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他话题一转,又笑道:“那杨兄今天来找我是何事,不会只是为一个杨国忠的烂尾案那样简单吧!”
“自然不是此事。”
杨慎矜笑容一敛,忽地肃然道:“贤弟可知,李相国昨晚已经抓住太子的把柄,太子被废也就是今明两天的事,难道贤弟没有想法吗?”
“我会有什么想法?”李清哑然笑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自然是支持皇上的决定,倒是杨大哥将此大事草率泄露给我,若被相国知道,恐怕会对杨大哥不利。”
杨慎矜摇了摇头,“眼看祸在眉睫,我还在乎什么,古人云,‘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你以为李相国还能荣耀到几时,还有我,更是会先被牵连,所以我来找贤弟,也是想博个前途。”
李清不语,半天才缓缓道:“杨大哥是太高看我了吧!再者,吏部侍郎向户部侍郎求前程,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我并非是想向贤弟求前程。”
杨慎矜紧紧地盯着李清,一字一句道:“我想拜访章仇大人,特来求贤弟替我引见。”。
李林甫的奏折尚未进宫,太子在崇仁坊私会外戚的消息便已传遍了朝野,气氛骤紧,使天宝五年的上元节蒙上一层肃杀之气,正月十六,百官尚在假期,但官员间高潮,串联、结盟、试探、勾心,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忧心和疑虑,担心自己地前途,担忧大唐政局的走向,但更多是在猜测太子被废后地权力再分配。
整个大唐的位高权重者,家家都门庭若市,前来拜见地中、下品小官都排了长队。
但也有几户是安静的,甚至门可落雀,高力士的府第便是其中之一,这主要是他常年在宫,实难见他一面,所以等也是白等。
可这天下午,高力士的府前缓缓走来一人,正是新任户部侍郎李清。
他上了台阶,从怀中取出名刺对门房笑道:“我知道大将军一定在府上,请你转告他,就说李清来访,”
第二百零二章 步步设局
清在高力士的小客堂等了约一刻钟,方闻木屐悠闲而响声,又过了半天,才见宽身禅衣的高力士拍着手上散泥笑呵呵走入,“让李侍郎久等了。”
李清起身,上前一步施礼道:“打扰大将军休息,实在是抱歉!”
“李侍郎不必客气,请坐!”
高力士自己先坐下,又端起茶杯品茗一口,悠悠笑道:“李侍郎怎么会知道老夫今天在家?”
“下官其实不知。”
高力士一怔,只听李清又歉然道:“下官其实只想试一试,便押准了,但大将军肯见我,着实让下官感动。”
“你不必感动。”高力士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意,“老夫休息一日不易,一般不见人,只是你行事屡屡出人意表,便动心想见你一见,结果还是出人意料。”
李清急起身再长施一礼:“李清行事唐突,请大将军莫怪。”
高力士摆了摆手,淡淡笑道:“老夫看人只有一个原则,态度决定一切,卑躬曲膝也好、胆大妄为也好,那只是表象,并不重要,老夫所说的态度是内在的东西”
说到此,高力士又喝了口茶,却在杯盖上吐出两片碧绿舒展的茶叶,他指了指这两片茶叶微微笑道:“就如老夫喝的这茶,播州云雾茶,市场上的价格只是中上。但老夫独喜此茶,它大小恰如雀舌,旗枪交错,摇曳沉浮碧水之中,品茗时舌尖稍觉茶韵清苦,再细细品尝,回味之中略有甘甜,那种淡淡地滋味。浅尝最为甘美、之象顾山紫笋之流,位居茶之极品,名声不可谓不高,价钱也是天价,但它已经不是茶,它已经被名声所累。沾了太多的市侩。
所以老夫一直以为,看人如看茶,凡事过度反而乏味,世间利禄荣辱来来往往,惟有淡泊才能宁静、才能致远,而李侍郎就是这播州云雾茶,非名门世家,名声不显,却能知荣而退、知辱而进,这。就是我接待你的原因。”
李清默默地听他说完,却苦笑一声道:“可我今天却不淡泊。我是为太子之事而来。”
“我知道,若非太子之事。你又何必来找我,只是我实话告诉你,一个字‘难!’”
高力士负手走了几步,仰望着墙上的松下弈棋图,眼中闪过一道黯然之色,“皇上决心已下,非我所能说动,连王忠嗣愿以官爵来都无济于事。你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就别费心了。没有用的。”
李清却淡淡一笑,“那庆王呢?他能否说动皇上?”
高力士眼中的黯然忽然变成了厉芒,他的眼睛渐渐眯成一条缝,回头不可置信地看了李清一眼,缓缓坐了下来,高力士一直不相信永王竟会如此短视,在最关键地时候,他的家人说出大逆不道之言,将他在皇上心中的低调形象破坏无遗,高力士开始以为这是庆王所构,但随后的证人证言却证明这是真的,皇上当即便取消了上元夜和永王共进晚膳的计划,很明显,他对永王极为不满。
而现在,高力士对太子又忽然有了一分信心,是地,他也不甘心,毕竟他在李亨身上下了太多的血本。
过了半天,低头沉思的高力士方徐徐道:“说吧!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救太子一次。”
李清早已胸有成竹,他微微笑道:“我只想求大将军说动皇上,给太子一个辩白的机会。”
“然后呢?”高力士紧盯着李清,他要知道他的全盘计划,评估它的可行性,再决定自己是否配合他。
“然后么?然后就是正月十八,我已安排妥当!”道。
“正月十八?”王李俶!’他长长地松了口气,向李清投去一道赞许的目光。
李清摸了摸青黝黝的下巴,和高力士会意一笑,在他笑容里却又藏了几分含而不露的锋芒,那是他地还未走出的第三步棋……
从高力士府里出来,李清转身又去了位于永兴坊地小校场,这里就是他从前做东宫侍卫长时练功的地方,而现在却是广平王李俶操练兵马所在。
今天是正月十六,是各皇孙最后冲刺之时,各家皆戒备森严,惟恐被对手探知底细,李俶也不例外,上百名东宫侍卫和他王府地侍卫将小校场严密监控。
今天当值侍卫长正是李清从前的副手,李惊雁的二哥李虎枪,此刻,他坐在台阶上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荔非兄弟对小王爷的指导,起初的嫉妒和轻蔑早已被敬佩所替代。
荔非兄弟所教授的东西没有什么华丽的阵法,也没有什么谦谦君子之风,完全是极其实用、简练的战场撕杀,以杀死敌人为唯一要务。
而他们手下地三百骑兵,就仿佛是地狱里杀出的冥军,铁盔、铁甲、铁面具,面具下只露两只冰冷地眼睛,不带一丝人的气息,仅三百铁骑就仿佛三万大军,弥漫着无边的杀气。
“头!你看谁来了?”
一东宫侍卫忽然指着校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