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万户侯-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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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一群香客中步行向山上去了。
或许是老君也知道喝酒比捉鬼重要,只让张旺爬了不到百步,便送来一个擅捉鬼的老道,这老道五短身材,面色焦黄,长有一撮山羊胡,正是李清初入唐朝的引路人,孔方道人是也,经年不见,他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腿跑得更细了些,这些年他他云游四方,依旧装鬼弄神,骗些银米聊生,近来义宾县淘金热起,他也乘鹤前来凑兴,暂挂单在老君山,这日他正要下山进城,却无意中发现了猎物。
孔方道人久历江湖,炼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早在百步外就看见了心急气喘的张旺,见他一身管家打扮,即不拿香、也不背袋,两手空空,便微微一笑,从背囊中取出了吃饭的家伙,半闭着双眼,负手站在路旁守株待兔。
‘叮铃’一声,招魂铃将张旺的视线引了过来,张旺不由放慢了脚步,上下打量这个道士,只见他背对自己,目视云端,一袭黑色的道袍在山间云雾中颇有几分仙气,仿佛是那过路的仙人,在回忆老君旧事。但真正使张旺感兴趣的,却是他手执一柄黑色的三界招魂幡,幡顶是一具羊头白骨,金边彩络,正面是绣有两行六个白色的大字,‘我是谁、鬼知道。’字字醒目刺眼,让人回味悠长。
张旺似被那招魂幡慑去了魂魄,不由自主走上前来,他正要开口,却被那道士伸手止住,从紫金葫芦里倒出一粒火红色丹丸,头也不回便递给他道:“去吧!服下这颗三清丹,你身上邪气可消。”
张旺接过,佩服得五俯投地,‘高人啦!’人家看都不看自己,便知道自己身上带有邪气,这邪气一定是那老余传染的。
“小的斗胆问一句,不知仙长法号,在哪座名观出家?”
老道回头,淡淡打量一下张旺道:“凡人只知名利二字,哪知名利只是过眼云烟,我笑看白云苍狗数百年,早忘了我是谁,或许天便是我的号,地就是我的观。”
张旺眼睛都听直了,心中顿生求仙之念,恨不得立刻剥去俗衣凡裤,换上天师道袍,跟这仙长去天地间遨游一番,不过他忽然又想起今晚还有花酒未喝,这天师道袍就且缓几日再穿吧!
“仙长,我家府中闹鬼,正需仙长这样的高人出手,不知仙长可愿意下凡走一番。”
孔方心中着实得意,又瞥了一眼张旺的脸色,见他恭敬得似乎过了头,倘若自己再抖两道仙气,恐怕他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了,反倒坏了事,不如见好就收,想到此,孔方微微笑道:“下凡?我现在可不就在凡间么?也罢!历炼人间八十难,脱去一具臭皮囊,你前面带路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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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儿蹲在墙角轻扇小炉,罐子里的药‘咕咕’作响,她一边煎药,一边不安地望着天色,太阳已经西斜,眼看就要到黄昏,张旺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她又抬头看了看昏昏而睡的李清,心中开始有些焦急,早上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又变得昏昏沉沉。
这时,前院传来飞快的脚步声,帘儿一下子站起来,向正在院中收被子的小雨道:“小雨,你去看看是不是张旺回来了。”
过一会儿小雨跑回来道:“是!后面还跟着个老道。”
帘儿大喜,丢下扇子便跑出门去,客厅里果然坐了个老道士,见帘儿进来,孔方忙起身施一礼道:“无量寿福,贫道孔方见过夫人。”
他对张旺云山雾罩,那不过是拉生意的手段,一旦生意到手,
从云端上跳下来,否则东家会羞于谈钱,甚至连晚饭有着落了,神仙嘛!自然是餐风饮露,还要吃什么饭。
他一路上以传授仙术为诱饵,早从张旺口中将这家人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得知竟然是县令府上闹鬼,又见这县令夫人年纪不大,孔方心中便有了几分轻视,随即狮子大口便渐渐张开。
帘儿打量了一下孔方道人,见他身量矮小,两只绿豆眼滴溜溜乱转,脸上的笑容透出几分虚伪,身上的道袍倒是光鲜,却掩饰不住他满身的铜臭,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道长肯来替我府上驱邪,我这里多谢了,只要道长真有本事替我家老爷驱了邪,我定会重重酬谢!”
“这个、这个报酬之事晚些再说,只是我跟张管家来得急,又替县令大人担心,因而连午饭都顾不上吃,不知是否可以先。
“晚饭我自然会安排,不如道长先来看看我家老爷究竟有没有中邪。”
孔方见对方心急,心中更是得意,刚刚想好的价码立刻又翻了个倍,他呵呵笑道:“夫人放心,我进府之时就已仔细观察过,贵府确实有邪气,而且是水中之邪,夫人,我说得有对?”
帘儿瞥了一眼张旺,见他站在门口心神不宁,眼睛不时瞅着外面,便对孔方道人淡淡道:“你说得对,我家老爷的病是和水有关,既然道长未吃晚饭,那也不急这一时,道长先去吃了晚饭再说。”
她唤来宋妹,命她先带孔方道人去吃饭,自己则又回来李清房内,坐在床边呆呆地望着他,她伸手抚摩他的脸,用深澈的、温柔的同时也是探询般的眼光细细审视他的脸庞,来弥补自己平时的不敢细看,他宽大的脸上泛着红光,象晴空的的早晨,他的眼睛轻轻闭合,露出幸福、又快活的神情,而那笔直高挺的鼻梁、那棱角分明的嘴唇,显得他刚强出众,在这个时候,帘儿觉得他是天下最俊美的男子,帘儿慢慢地将脸枕在他宽阔的胸前,听他均匀而有力的心跳。
半晌,她抬起头来,挺直了腰,起身便向快步厨房走去。
天已经黑了,月亮皎洁,将大地洒满了银辉,在内宅的小院里已安放了一张桌子,桌上香烛符纸一应俱全,酒足饭饱的孔方道人开始驱邪捉鬼,只见他披头散发,黑色的道袍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他跳着象蛤蟆一样的步子,左手舞动招魂幡,右手轻摇招魂铃,两只绿豆眼放射出炯炯的蓝光,直盯着县令大人的屋子,口中念念有词,不时发出一阵夜般的怪叫,象是在招魂上身,但更象在抒发内心的悔恨。
刚才他开出了生平的最高价,三十贯,不料县令夫人竟眼都不眨一下,答应了,孔方道人此时的心象蚁噬般痛苦,仿佛他自己倒中了邪,早知道自己就开价六十贯、不!一百贯。
他的动作越来越疯狂,并且开始变形,象一只抽筋的猩猩,帽子甩掉了,桌上的香烛打翻了,手中的招魂幡只剩一根光杆,幡儿被宋妹的几个孩子拾去垫了狗窝,就在孔方道人悔恨得几乎要撞墙之际,他将叫嚷声终于将李清吵醒了。
李清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伸手却抓了空,帘儿不在身边,他只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叫声,却隐隐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他的细细想了想,渐渐地,眼中露出一丝讶色,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想到的答案,再也顾不得身子虚弱,一把甩开被子,赤着脚、踉踉跄跄向门口走去。
帘儿正站在门口看这个道人的表演,只要有一线希望驱去李清体内的邪气,花多少钱她都不在乎,她忽然若有感,一回头,却见李清站在她的身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院子里的道人。
“公子,你怎么光着脚?快!快上床去。”
李清仿佛没有听见,他冲出门大喊一声:“孔方老道,是你么?”
第八十四章 海家的把柄(一)
道做梦也没想到,堂堂的义宾县县令竟然就是自己从,他张大了嘴,两只绿豆眼变成了核桃,僵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仿佛真中邪一般,李清对他了解甚深,自有替他驱邪的高招,他随手抓过一把铜钱,往孔方道人面前一撒,铜钱落地叮当作响,仿佛如来的木鱼儿敲响,立刻便使孔方魂魄归窍。
“我要良田千亩,家财万贯、还要道观一座,美女若干。
一时间,孔方道人的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呵呵!他是县令,是一县的父母官啊!
“李清,你不是在张府吗?怎么到了此地,还、还。他大脑里乱成一团,仿佛遇到了平生最不可思议之事,竟说不下去。
“说来话长,老道,你又在捉鬼么?”李清看了看满地的香烛纸马,回头向帘儿望去。
帘儿已经替他把鞋子拿来,又将袍子给他披上,有些惊讶地问道:“公子,他是我请来驱邪的,我不知道你们竟然认识。”
李清笑笑点点头,“孔方老道是我的故人,只是他捉鬼的手段还不如我,你先把他带下去,好好安顿了。”
他又回头对孔方道:“我以为你早得道升天了,现在看来,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不过既然遇到了我,好歹得续一点香火情,你先在我府中住下,我过些日子再安排你。”
孔方道人大喜,草草收拾一下便跟帘儿去了,远远还听见他的声音,“你家李郎的老底我都知道,若你肯再加五贯钱,我就全告诉你。
“我的老底?”李清哈哈一笑,长长伸了下腰,仿佛真被孔方驱走了邪气,只觉浑身神清气爽,忽然听见肚中一阵乱叫,便连声嚷道:“开饭!开饭!吃饱了再说。”
李清刚端起饭碗,门房来却报,“王县丞来访”,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王昌龄的笑声,“喝酒也不叫我一声么?”声到人到,他已经大步迈进了门,李清连忙起身苦笑道:“差点就死在这酒上,哪还敢再喝?”
王昌龄接过小雨递来的碗筷,谢了一声,坐下便道:“每天喝醉的人成千上万,却没听说有几个象你一样掉进江中的,可见事情在人而不在酒,只是喝酒须慎言,不要连自己结交了匪人都不知道。”
李清心中诧异,这王昌龄向来是直肠子一根,今儿怎么也绕起了迷宫?他说的匪人,难道是指王兵各不成?
“先生恐怕有些言过其实,那王兵各不过是我的故人,见面喝一杯酒又有何妨,怎谈得上结交匪人?”
“言过其实?”王昌龄冷笑一声,朝门口招了招手,“你进来说话!”
李清顺他手望去,却见张奕溟满脸尴尬地出现在门口,见县丞叫他,张奕溟只得硬了头皮走进来,先向李清躬身施一礼道:“恭贺大人身体康复!”
李清瞥了他一眼,眉头一皱道:“算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这。眼一瞪道:“你快说,他昨晚在酒桌上答应了什么?”
万般无奈,张奕溟只得呐呐道:“大人在酒桌上答应了那王帮主,允许他在义宾县开分舵收纳帮众。”
“我几时答应过他?咦!你刚才叫他什么?王帮主?”
张奕溟苦笑一声道:“大人当时叫他帮主长帮主短的,还要硬拉人家结拜兄弟,现在倒全忘了,那个王兵各可不就是岷帮帮主吗?”
“你说什么?”李清被惊得目瞪口呆,王兵各竟然就是岷帮的帮主,他头脑一阵糊涂,看来自己真是醉得不轻,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他摸了摸后脑勺,尴尬地笑笑道:“我真答应他在义宾县开帮立派了?”
“不仅如此,大人还戳血入酒,和他拜了把子。”
李清偷偷地搓捏一下食指,那里有一道很深的血口子,火辣辣地疼痛,他还以为是在江里弄的,不料竟是为了拜把子,顿时心痛不已,拜把子一滴就够了,割这么大个口子,老子的血啊!这是谁干的?
他恼火地朝张奕溟望去,张奕溟的嘴角抽动一下,就象挨了主人训的狗儿,两只招风耳立刻耷拉下来,灰溜溜地站到门口。
王昌龄心中着实郁闷,好容易赶走峨眉堂这只狼,偏又放进了岷帮这头虎,这以后就别想再有太平日子了。
“阳明此举实在荒唐,若有人在朝廷上奏你一本,你这顶还没戴热的官帽铁定得丢掉,你可知道,两年前。
他引经据典地苦口相劝,李清却一个
听进去,“原来他竟是岷帮帮主,还和老子拜了把子倒有趣了,明天最好再请他来家里吃顿饭,这样好的机会,不牢牢抓住才真是可惜了。”。
次日一早,李清便命张旺给王兵各送去请柬,王兵各住在公明坊的悦来客栈,义宾县城狭小,只一盏茶的工夫,张旺便送信回来,却见围墙转弯处站了一老一少两个妇人,皆身着粗衣布裙,面有菜色,年轻妇人牵着两个小孩,正用糖饼哄他们安静,而老妇人则扶着墙探头向处大门处窥望。
张旺心中奇怪,连连回头打量她们,走到府门口,却又见两名男子正向门房解释什么,从背影看去,两人的身材皆高大肥胖,仿佛是孪生兄弟,但一人的头发已经花白,显然他们是一对父子,张旺却觉得那年轻的有些眼熟,便绕个弯从侧面望去,两只黑黝黝的大鼻孔顿时映入他的眼帘,
“海大少!是你吗?”
张旺立刻便认出了他,正是从前常跑来向李清借钱的海中天,旁边老的,自然就是海中天的父亲海明,‘盐雪泥’事件后,海澜便已经发现他们父子与李清有勾结,但一直隐忍至今,直到最近,海澜才寻一个借口将他们赶出了海家。
一家人四处漂泊,无家可归,好容易才打听到李清在义宾县为官,便一路寻来,此时他们父子二人正向门房解释他们是李大人的旧人,但那门房却半信半疑,这些天老爷的旧人实在太多,却没有一个长得象样的,这二人,只看他们的体形,恐怕又是骗吃骗喝的主。
海中天正解释得口干舌躁,却听见有人叫他的花名,一回头也看到了张旺,喜得他几乎要跳起来,
“你不是张旺吗?快替我给李清说一声,说我有要事找他。”
“你只有要钱,哪有什么要事,”张旺心中冷笑,但脸上却堆起笑容道:“二位请稍等,我这就去禀报老爷。”
李清听说是海家父子找他,心中便隐隐猜到,他们此来,定是带来了对海家不利的消息,立刻吩咐门房放他们二人进来,海中天犹如被圈养的马,这门房一放他,他一头便冲了进来,一路东张西望,早忘了从前李清对他的威逼之事,院子里晾晒着官服,海中天摸着它便不肯再放手,啧啧称赞:“大哥年纪轻轻就做了县令,真是羡慕死小弟了。”说完,他便抖开官服,往自己身上比划大小,看他那架势,恐怕是想将官服套在自己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