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万户侯-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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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半年,找捉刀人似乎早了点。只是鲜于叔明恨外甥不求上进,早就心存不满,突听此话,也就把平时的怨气都借故发了出来。
“无风不起浪!若不是他平时不检点,这流言怎会满天飞,再者,他如果不曾说过,那这流言怎么不说别人?”
李清慢慢走到张仇身边,向他使个眼色道:“少爷,你想想,关于乡试你都说了哪些话?”
张仇并不是蠢到家,自然明白李清的意思,他酒后乱言,也忘了自己说过什么,但李清已经给了他一个梯子,他只须顺着上爬便是。
“我、我想起来了!好象在和朋友喝酒时,戏言有谁知道今年乡试的题目,我愿出高价购买,这明明只是玩笑之语,怎么会传成这样!”
“哼!不刻苦攻读,却想投机取巧,凭你这副德行,若中了乡试,真是老天无眼了。”鲜于叔明口气虽然还严厉,但话已经缓和了许多,毕竟是家丑,能掩则掩吧!
“也是我不好,硬要他考个什么举人。”一旁的鲜于仲通终于发话,他道:“我本想保仇儿一个前程,又怕人说我任人唯亲,才让他去考举人,早知会有这等麻烦,我就不提此言了。”
按唐制,他确实可以荫一子为官,但以荫获得的官将来都做不大,所以他的两个儿子都不愿受荫,只想自己考上功名,博个科班出身,鲜于仲通便想把这个名额给他外甥。
鲜于叔明冷笑一声道:“算了吧!他那种人若做了官,下面的百姓不知会遭多大的罪,此事我反对。”
“二老爷错了!”李清挺直身子,走到他面前,淡淡一笑道:“张公子是有些荒唐,但他却无大恶,你们可听说过他有欺男霸女、强占土地的恶行?也没有虐待下人、敲诈勒索的劣迹,他虽好青楼,但也是公平买卖,并无薄幸之名,只能说他不守小节,不惜名声,这和沉溺于酒中之人其实也并无区别,再者他为人仗义,不求回报,不少黄童白叟都受过他的恩惠,这等上上品质二老爷怎么就视而不见?我想他若为吏,有了正事,被官律约束,自然会收心,不会再象这样整日无所事事,浪荡于外。相反,若听之任之,他只会愈加颓废,早晚会走上邪路,鲜于爷爷,你来评评我说得可有道理?”
他刚才听鲜于叔明话说得太满,恐怕就算被自己说动心,也拉不下面子,于是他话锋一转,把球轻轻踢到老爷子的脚下,当前只能用老爷子才能压下鲜于叔明。
鲜于仲通暗暗点头称赞,此人身份低微,在仪容威严的兄弟面前,还能如此心机敏捷,娓娓道来,学识、见识、胆略样样不差,不用他倒真的可惜了。
老爷子听了李清的话,又看了看远远跪着的张仇,模样儿也委实可怜,他不由心疼起自己的女儿,嫁给张家真是委屈了,这张仇是女儿唯一的儿子,就算冲女儿的面也得帮他一把。
“叔明,李小哥说得有理,这事你就别反对了,让你大哥来安排吧!”他又对鲜于仲通道:“仇儿既考过了童生,也就可以了,别再为难他了,先帮他安个役职,待尉官有空缺时再补上,找点事给他做,也省得他整日游手好闲。”——
鲜于仲通,名向,字仲通;鲜于叔明,名晋,字叔明。历史上他们字比名有名得多,所以本书就用他们的字代替名。
第十五章 辞职
“公子,你真的要走了吗?”小雨的眼睛通红,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自昨晚公子回来告诉他要走的消息,小雨哭了一夜,四个月时间不长,但却是她最快乐的时光,可是,刚刚品到的幸福滋味,却又化作泡影,既然是镜中花,那它为何又要出现?
李清放下行李,深深地吸了口气,一把按住她肩膀道:“昨晚我就给你说过,你再安心在这里呆几年,等我小有成就,一定回来还你自由之身,这是一个承诺,明白吗?”
“可是!”小雨仰着泪脸,分手在即,她再也压抑不住离别的哀伤。
李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道:“好好保重!”他一咬牙,推开小雨,拎起行李大步走出院门,两个小厮急上前接过。
小雨冲出房间,倚在院门上死命地盯着李清的背影,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
“李公子!”她唇边哀哀地喊出了声。
昨夜,鲜于家既定下张仇的前程,那他李清也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本来是一年的合同,却不到半年便结束了。
张仇要返回仪陇,李清自然也要跟去,东西都放上马车,张仇早钻进车厢躲避烈日,李清只最后再留恋地望了望这个无比庞大的鲜于府。
突然,所有的仆人都低下了头,退到一边,大老爷鲜于仲通缓步走下台阶,对李清笑道:“我听张仇说,你回张府就要辞去西席之职,可是真的?”
李清点点头。
“那你想过以后要做什么?”
李清又摇摇头。
鲜于仲通沉吟片刻道:“我在成都的生意颇大,我请你来替我做执事,每月四十贯钱,年末双料,你可愿干?”
每月四十贯,一年就五百多贯,这相当于今天五十万的年薪,是何其诱人,但李清还是微微一笑道:“大老爷心意,李清感激,只是我想自己做点事,这久为人下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大老爷可理解?”
他实在渴望自由,渴望能放开拳脚踢打自己的天空,再多的钱也是为别人打工,他不干!
鲜于仲通遗憾地笑了笑道:“我还给严先生说,你需要出去磨练几年,也好,你非凡品,早晚会有大成。”他从袖中取出一简道:“这是严先生送你的,你既不及向他告辞,那以后就常来看看他。”
李清打开,一张素白的纸简,淡淡一行字:“鸿鹄高飞,一举千里”,墨香犹存,他突然体会到了这个严厉先生背后的温情,李清眼中发酸,微微合上,半晌,他才把书简放进怀中道:“请转告严先生,我将来若有所成,皆种因于他。”
“还有这个”鲜于仲通又递过来一只银戒道:“以此为凭,有难处尽管来找我。”
“鲜于先生爱护,李清也铭记于心!”
马车缓缓开动,李清一一挥手道别,就在马车转弯的瞬间,他突然看见,在一道墙边现出了一条长长的身影,枯瘦如竹篙,形单影孤,正凝视着他的马车消失在远方。
“先生!”李清扑到窗前,向他挥手道别,眼鼻发酸,泪水涌进了他的眼眶。
......
“你要辞职?”张员外惊讶得嘴都合不拢,按约定若李清做不满一年,可是要向他赔十贯钱。
“两位舅老爷都答应少爷可以不用再考乡试,即如此,我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所以我决定辞职。”
“可是—”张员外刚想提十贯钱之事,却感觉自己的大腿一阵巨痛,竟是张夫人在他腿上狠狠揪了一把。
“这个老杀才,人家有大恩于儿子,他却念念不忘那个狗屁契约。”张夫人眼睛有些黯然,舍不得李清走,但她也明白,她是无论如何都留不下李清了。
“张才!”
张才应声而入,他已换成管家的行头,几月不见,脸上倒添了些老练。
“去!你去帐房支五两银子来。”张夫人从身边的描金小箱里取出一支象牙签,递给张才,看得张员外咽了口唾沫,至张福被赶走后,他彻底大权旁落,连上街听书喝茶都要向夫人伸手。
张才很快端了个盘子上来,张夫人把银子递给李清道:“这是你这半年的工钱,是你应该拿的,别的我就不多给你了,好男儿当志在四方,仪陇太小,不是你应呆的地方。”
李清默默地接过银子,来唐朝才短短半年,他就接触了这么多的人和事,仿佛已经度过几年,他心情复杂,躬身长施一礼道:“老爷、夫人,那我就走了。”
张仇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想和他道别,也不可能,李清摇了摇头,拔腿欲走,仿佛听见后面有人在叫他,细一看,却是张才急匆匆地跑上来。
“李公子”张才气喘吁吁地递上个小布囊道:“这里面是五百文钱,是我和荷花的一点心意,不多,但请你收下。”
“多谢了!”李清笑着接过钱,又问道:“你们成亲了吗?”
张才点点头,嘴角却露出一丝苦涩:“她、她好象并没有多大改变。”
李清明白他的意思,拍拍他肩膀笑道:“最后教你一招:两口子是衣裳的两片襟,孩子就是钮子,你明白吗?”李清说完,哈哈大笑而去,留下个恍然大悟的张才。
出了张府大门,外面明晃晃的,阳光有些刺眼,李清突然意识到,晚饭和住宿都没有着落了,自己走时潇洒,可是现实问题却一样都没考虑,甚至还没有想好自己将来做什么?他心中突然泛起一阵苦涩,自己拒绝鲜于仲通的高薪是不是有些傻了。
手上只有五两银子,还有张才送的五百文钱,其他什么都没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李清叹了口气,向别离桥迈步走去。
坐在桥上,他沉思片刻,唯今之计,只能先做个小买卖,贩贱卖贵,积下资本,就象那算命的爷孙一样,想到算命的老人,又想起他对自己所言:“将来从商,必得大富。”
李清苦笑一声,在鲜于府时,自己还想过通过科举步入仕途,可到头来还是走上商路,这老爷子果然算得准,也不知他在不在,也好再替自己再算一命,指条明路。
他站起身来,打手帘向桥下望去,却见他们爷孙摆摊的地方,早围了一大群人,还有人不时赶去围观。李清心下一惊,急忙向围观处跑去。
不等跑到近前,李清就见围观的人表情各异,怜悯的有、叹息的有、笑容暧昧的也有,有几个混混还哄笑道:“小娘子,咱还年轻,跟咱走,岂不更快活!”
他心中更惊,急扳开一条缝挤了进去,只见那个小娘坐在算命人常坐的高凳上,低着头,眼盯着鞋尖,青丝上却插了个草标儿,旁边有一牌,牌上只有四个触目惊心的鲜红大字:卖身葬祖!
“那瞎老头死了?”李清的脑中一片混乱,这时小娘面前蹲着个黑胖油腻的中年男子,正从下向上细看她的容颜,眼中的色相已经无法掩饰,他喉咙咽下一口唾沫道:“这三贯钱贵了些,二贯钱咱们就成交!”
小娘却轻轻地摇了摇头,坚定道:“我爷爷一生孤苦,只想给他葬个好地方,先生不愿就算了。”
“三贯?”那男子喃喃道,他又围着小娘转了一圈,眼睛细细的审视她各处身段和脖颈上肤色,最后点点头咬牙道:“三贯就三贯,咱们成交!”
第十六章 义助
小娘抬起头来,绝望地看着这个即将把自己买走的丑陋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凄苦,那男人正要去拔她头上的草标,却听一声炸雷在耳边响起:“且慢!”
声到人到,一只蒲扇般的巴掌拍开他的禄爪,高壮的身影一步突插过来,将他与小娘生生的隔开,自然就是李清,他尚在犹豫,却蓦然看见她眼中的凄苦,血涌上头顶,再也忍不住。
“你是谁!”
那黑胖男人倒退一步,惊讶地望着李清,又望了望小娘,却见她绝望的眼中竟生出一道异彩来。
“你休管我是谁,她谁也不卖!”李清恶恨恨地盯着他,两只斗大的拳头捏得紧紧的。
那男人恼羞成怒,用劲猛推李清,“老子已经谈好价格,你这贼厮鸟来多什么事!”
话音刚落,一只拳头突然由小变大,‘砰!’地砸在他的鼻梁上,黑胖男人大叫一声,跌跌撞撞退了几步,捂着脸蹲下,眼泪鼻涕一齐流出,围观人群一阵大乱。
李清回身一把夺下小娘头上的草标,揉捏得粉碎,恨道:“多少钱也不卖!”他抓起小娘的手腕,分开人群向外大步走去,那男人怒吼一声,起身扑上来,不料却被围观人群死死地挡住,眼睁睁地看着他俩走远。
跑到一个小巷口,他才急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落到这个地步?”
小娘鼻孔煽了煽,眼圈渐渐红了起来,她直直地望着李清,呜咽声蓦然响起,索性伏在墙上嚎啕大哭起来。
“我爷爷被惊马撞死了,找不到人,也无钱安葬,已经四天了,再不葬就坏了,我、我没有办法啊!”
“别哭!别哭!咱们回去再说,好不好!”几个路人诧异地望着他俩,看那架势,似乎又要围观上来,急得李清满脸通红,低声央求小娘安静下来。
“走吧!”小娘把眼泪抹掉,卖身没卖出去,又不放心家里情况,她思前想后,只有先将这个出手阔绰的男子带回家,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一路走来,李清已经知道她的名字叫帘儿,自幼是个弃婴,是他爷爷在长安东市的一个破帘子下捡的,因而得名,家里没有亲人,就爷孙俩相依为命。
帘儿的家在东门外,李清跟她走过一条窄巷,满眼流泪正拼命扇火炉的妇人,围聚摆龙门阵的半老男人,一群光屁股的小孩,已经发绿的小水潭,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臭味,穿过这片密密麻麻的黄泥屋,帘儿手指最边上三间东倒西歪屋道:“公子,前面就是我家。”
还未近前,远远就见残破发白的木板门在风中摇曳摔打,传来刺耳的‘吱嘎’声,一条骨瘦的黄狗早闻到主人的气息,汪汪地跑迎上来,在她脚边没命的撒欢打转,帘儿爱怜地拍拍它的头,从怀中取出半块麻饼,塞进了它的嘴里,黄狗衔着饼‘呜呜—’两声,一溜烟便不见了踪影。
院子用树枝围了个小小的篱笆,里面种了些菜,虽然简陋,但院子里却扫得干干净净,院角种有一棵参天的柿树,枝叶繁盛,也不知长了多少年,树下拴了匹马,蹄边堆些干草,还有一只破烂的瓦瓮盛了半瓮清水,李清虽不识马,但见这匹马精神萎靡,毛色杂乱,通身长满了癞痢,显然是匹劣马。
“就是它把爷爷撞死的,主人没找到。”帘儿眼睛一红,急急跑进小屋,屋里更是空空荡荡,一张破桌子,桌子上方吊只灰黑色的瓦罐,在屋角有一块木板,木板下用一堆石头垫着,瞎老头的尸首就直挺挺的躺在木板上,天气始热,体色已经隐隐发绿。
“这尸体已经发绿,你怎么还不让他入土?”李清急得直吼,眼睛四处乱扫,那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