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药_巫哲-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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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的A2的本儿。”程恪说。
“我靠,你考个大货本儿干嘛啊?”陈庆非常吃惊。
“好玩。”程恪说。
“是挺好玩的……”陈庆把车钥匙拿出来放到了桌上,“小心点儿开,这车是客户的,昨天刚喷完漆。”
“嗯。”程恪点了点头。
陈庆拿过杯子喝了口酒,又夹了一块排骨咔咔咬着。
程恪正琢磨着要怎么开口才不会显得太突兀,陈庆看着他笑了笑:“其实我知道你今天这是为什么。”
“嗯?”程恪看了他一眼。
“你要不是想问我三哥的事儿,”陈庆说,“这辈子你都不可能叫我上你家吃饭。”
“别说得这么绝对。”程恪说。
“就是这么绝对,”陈庆说,“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吧,我跟你,不是一路人,你嘴上不说是你有教养,但你心里头肯定看不上我,你跟三哥也一样,不是一路人。”
程恪没出声。
“不过你不会看不起他,”陈庆说,“他跟我们不同,严格来说,也不是一路人,只是不小心碰上了。”
程恪笑了笑,陈庆也并不是所有时候都傻。
“所以你就直说吧,不用绕弯,我们街面儿上混的,有话都明说,”陈庆说,“但能不能说到一块儿去,我就不保证了。”
“江予夺总这样吗?”程恪问。
“哪样?突然打人吗?”陈庆皱了皱眉,“我不是说了么,他好几年都没这样了,以前也就打过我一次。”
“他打你了?”程恪问。
“嗯,”陈庆点点头,“那天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以为他玩手机呢,就过去拍了他一下,结果就被打了,不过打了几下他就停了。”
程恪想起来江予夺今天胳膊砸在床垫上的那一下,如果没有这个空档。
“他这是……为什么?”程恪又问。
陈庆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埋头吃着菜。
“我今天一大早就被他一顿揍,”程恪说,“我总得知道为什么吧?”
“有什么为什么的,”陈庆叹了口气,“他每天都绷着神经,不然有什么危险没发现怎么办,太紧张了就会误伤呗。”
程恪没有说话,感觉陈庆这解释说合理也没有哪儿不对的,但又觉得肯定不是这么回事。
“会有什么危险?”程恪问,“跟他小时候的事儿有关吗?”
陈庆抬起了头:“他跟你说过他小时候的事儿吗?”
“提过几句,”程恪说,“没说太详细。”
陈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我也不能多说。”
“你知道很多吗?”程恪又问。
“我跟他认识都多少年了,”陈庆说,“从他来这儿我就认识他了。”
程恪给他杯子里倒满了酒:“那他小时候……”
“我不会告诉你的,”陈庆说,“真的,别问我,我一个字儿也不会告诉你。”
程恪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又问了一句:“那‘他们’是谁?他是不是觉得有人在跟踪他?”
“觉得?”陈庆皱了皱眉,“什么叫觉得啊!本来就是啊!”
程恪愣住了,是真的有人在跟踪江予夺?
他一直觉得江予夺在这件事上不太正常,是自己判断失误了?
“你看到过吗?”程恪问,“那些跟踪他的人?”
陈庆看着他,又夹了一块排骨,一边嚼一边像是在沉思,一直到把排骨咽下去了,才说了一句:“没有。”
程恪再次愣住了。
“你也知道,我这人,不是这块儿料,”陈庆说,“要没有三哥,我被人打了都不知道多少回了,我根本发现不了什么危险。”
“你从来没看到过有人跟踪他,”程恪说,“那你为什么会相信有人跟踪他?”
“你是不是傻子啊?”陈庆瞪着他。
“……大概是吧。”程恪对于自己被陈庆下了这么一个结论非常无奈。
“他身上的伤!你看不到吗?”陈庆继续瞪着他,“每次他发现不对,都会受伤!你没见过吗!这片儿还有谁能敢这么没完没了地找他麻烦?又有几个人能这么随便就能伤他啊!”
程恪沉默了一会儿:“那他受伤,你看到过吗?”
“废话,看到过啊。”陈庆说。
“被跟踪他的人伤着,你看到过吗?”程恪又问了一遍。
“没有,”陈庆有些不耐烦,“我都说了我没见过那些人……不是,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程恪咬了咬牙,“江予夺是不是精神上有什么问题?”
“我操?”陈庆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把筷子一摔,“我他妈看你才有神经病!而且病得不轻!”
第30章
说实在的; 看到陈庆摔筷而起时真心实意的愤怒; 程恪是很感动的。
江予夺说过,朋友是很重的。
陈庆是他的朋友; 果然对得起他的这份“重”。
程恪没有体会过这样的份量; 他没有这样的朋友; 在他最难的时候,他曾经的朋友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这边儿; 而是整齐划一地成了程怿的朋友; 唯一还跟他维持着以前的关系没有变化的,只有一个严格说来不算朋友的许丁。
所以就算现在江予夺认下了他这个朋友; 在跟陈庆面对相同的情况时; 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陈庆这样; 为了江予夺拍案而起。
“我发现你这种人挺逗的,”陈庆指着他,“就那么不盼人好么?你才认识他多久?我认识了他多少年?你这倒好,张嘴一句神经病就这么轻松?你他妈骂谁呢!”
“不是神经病; ”程恪纠正陈庆; “是……”
“我管你是不是神经病,”陈庆打断他; “我看你就特别像个神经病!”
“对不起。”程恪只能道歉,陈庆这样的情绪之下; 什么解释估计都听不进去了。
“三哥拿你当朋友; ”陈庆还是指着他,对不起这三个字对于陈庆这样的人来说大概都不比不上谁咳嗽一声引人注意的; “怕你出事,还专门让大斌那几个跟着你,你背地里就他妈这么看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程恪叹了口气,“我只是想弄清到底怎么回事儿,毕竟我今天差点儿让他打废了。”
“那你废了吗!”陈庆说。
“他要没停下呢?”程恪也把筷子拍到了桌上,“你被他打过,你知道他下手有多重!我就是把他当朋友才会问你!这要换一个人,我直接报个警就完事了!我他妈才不管这么多!”
陈庆皱着眉又盯了他一会儿,语气没有了之前的冲劲儿,但也依旧不太爽:“我发现你们这些有钱人平时是不是吃饱了就挺闲的,就这么简单一个事儿,愣能想出一套十万个为什么来。”
程恪给予陈庆倒了酒:“就当我们关心朋友的方式不同吧。”
“我提醒你一句,”陈庆说,“你可别在三哥跟前儿这么关心他,你这种关心方式属于找抽型。”
“嗯,”程恪点点头,“你俩多大的时候认识的?”
“他十岁还是十一岁吧,”陈庆喝了口酒,“我大他两岁,不过那会儿我还没他高呢。”
“……你现在也没他高。”程恪说。
“你会不会聊天儿啊?”陈庆啧了一声,“你比他高吗?”
“差不多吧,反正我没比他矮。”程恪笑了笑。
“很了不起吗?”陈庆说,“你有本事跟八撇比比去啊,他一米九多,你们一米八几算个屁啊。”
“嗯,也是,”程恪为了阻止陈庆继续跑题,点了点头,把话题又拉了回来,“他说他是孤儿?”
“没错,他来的时候就一个人,也没行李,”陈庆说,“不过带着钱,得有个两三百的,那会儿挺巨款的了,比你强,就现在这年代了还为了一百块钱掏垃圾桶。”
滚蛋!
“啊。”程恪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那是挺有钱的。”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死心塌地跟着他吗。”陈庆说。
“为什么?”程恪问。
“他救了我一条命,”陈庆说,“我俩第一次认识就是他从河里把我捞上来。”
“这样啊……”程恪愣了愣。
“我跟你说,我小时候挺没用的……当然,现在也没多大用,”陈庆拿了块骨头啃着,“小时候我总被欺负,比我大点儿的小混混,我打不过吧,嘴还挺欠,反正就总挨打。”
“你就不能闭嘴老实点儿吗?”程恪说。
“不能,我也是有血性的!”陈庆咔地咬碎了骨头,“那天他们玩大了,拿块石头拴我身上把我扔河里了。”
“我操?”程恪有些不敢相信,“不怕出人命吗?”
“怕个屁,”陈庆说,“你是本地人吧,你不知道这片儿就这七八年才发展起来的吗,以前这片儿有个屁啊,老码头那块儿听说还是以前的坟场呢。”
“那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程恪说。
“反正就是真死了,也没人知道,大晚上的,”陈庆说,“那时又没监控,那会儿街上打死了人也就那样,好几起死了人的案子现在都没破呢。”
这个程恪倒是知道,而且其中一起还是个灭门惨案,老妈每次提起来都会阿弥陀佛。
“那是江予夺把你捞起来的?”程恪问。
“嗯,”陈庆点头,“那会儿刚入秋,还不是特别冷,他就睡桥边,看见了。”
程恪没说话,刚入秋的晚上,不是特别冷也挺冷的了,一个十岁的小孩儿,睡在桥边。
“我那时就特别佩服他两点,”陈庆竖起两根手指,“一是镇定,那帮人把老子沉塘以后还在边儿上看我冒泡呢,换个人肯定又喊又叫要不就是跑了,他是从岸边悄悄下水潜过去的,愣是没让人发现。”
程恪看着他点了点头。
“二,”陈庆晃了晃两根手指,夹起一块排骨放到嘴里,“他真他妈能憋气啊!我操,这辈子我见过的最能憋的就是他了。”
“那你不也挺能憋的吗?”程恪说。
“不,他在水底下把石头给解开了,然后把我顶到水面上,”陈庆说,“我能喘气儿,在水面上能扑腾,他一直在下头,跟他妈放风筝一样把我往下游扯了能有几百米才上的岸。”
“一般溺水的人容易乱抓,这样他也安全一些,”程恪说,只是一想到那时的江予夺只有十岁,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而且这样他也不会被岸上的人发现吧?”
“你说对了,”陈庆指了指他,“聪明,难怪三哥喜欢你,他那时就特别小心了,怕有人发现他。”
程恪轻轻叹了口气。
“我从那次起,就认定这个老大了,”陈庆说,“三哥是我见过的最有范儿的老大。”
“为什么叫他三哥?”程恪问。
“他姓江嘛,三工江,懂吧,跟二马冯一样,”陈庆说,“我就叫他三哥了,街面儿上混,总得有个名号。”
程恪笑了笑。
陈庆酒量一般,喝了点儿红酒也能兴奋起来,说了不少江予夺小时候的事儿,他怎么跟人斗狠,怎么去了卢茜那儿干活,怎么帮了一个又一个小兄弟。
但不得不说,陈庆并不是个完整的傻子,他嘴很严,哪怕是在说兴奋了的状态下,江予夺遇到他之前的那些事,他依然是一个字儿都没有提。
“那时这片儿挺乱的,打架的,收保护费的,”陈庆啧啧着,“群魔乱舞,百家争鸣,朝花夕拾……三哥也没说自己是老大,但就是谁也不敢惹他,论单挑,没有人是他对手。”
“嗯。”程恪点点头,能听得出来陈庆对江予夺是五体投地。
“那时还有个说法,传得还挺神,”陈庆笑得嘎嘎的,“他们说,老三没有痛觉神经,不怕疼。”
“真的吗?”程恪问。
“屁呢,不过他很能忍疼是真的,非常能忍。”陈庆说。
也许不仅仅是能忍,有时候疼痛是会被忽略的。
一桌菜基本都被陈庆吃了,程恪看着把最后一口菜汤都喝光的陈庆,有些想不通他是怎么能保持劈柴一般的身段的。
“行了,我今天也说了不少了,”陈庆抹抹嘴,“三哥说了,这阵儿你有什么事儿就找我,他估计不好意思见你,毕竟弄伤你了。”
“没事儿。”程恪说。
“我走了,”陈庆拿出手机,“加个好友,我把地址发给你,你明天把车帮我开过去吧,九点之前啊,晚了我会被领班骂成渣子。”
“嗯。”程恪拿起手机,跟陈庆加了好友,看了看陈庆发过来的地址,“汽车美容店啊?我说你怎么成天换着车开呢。”
陈庆笑了起来:“你要想开个什么车过瘾就跟我说,我跟客户都熟,借用个一天两天都没问题的。”
“我没有开车的瘾。”程恪笑笑。
“我走了,”陈庆起身穿上外套往门口走,“有句话我还得说一下。”
“嗯。”程恪应着。
“三哥不是神经病,”陈庆说,“他要真是神经病,这片儿的人还能这么怕他么?”
“嗯。”程恪点了点头。
“好好休息,”陈庆打开门,又指了指眼角,“那个伤你注意着点儿,如果有什么不对的你跟我说,我妈在医院有熟人,带你去看看。”
“好的。”程恪说。
陈庆走的时候依旧是一甩门,震得窗户都跟着响。
程恪叹了口气,站在桌子旁边,愣了一会儿之后拿了个最大号的垃圾袋,把餐盒什么的都扫了进去,然后有些后悔,要没用盘子把菜再装出来,这会儿就算收拾完了。
瞎讲究什么呢,还得洗碗。
他慢吞吞地把盘子收拾到厨房水池里,看来应该买个洗碗机了。
但就算要买个洗碗机,也不能马上解决眼前这几个盘子。
程恪从早上起就提不起什么劲,这会儿听着陈庆没什么重点地说了一晚上江予夺,只觉得更乱更没头绪更提不起劲了。
他看了一会儿,把盘子扔进了垃圾袋里。
行了,收拾完了。
反正盘子还有多的,而且平时也就吃个方便面,根本用不上。
程恪洗了个澡,肩膀上已经结痂的伤口被水一冲,又有些刺痛,他往上面随便喷了点儿酒精,回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漫漫长夜,如何打发。
他拿起投影仪的遥控器,想看个电影,但在按下去的那一瞬间又把遥控器放下了,他想起了昨天晚上的山村老尸,后背有些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