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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部分

浮世升沉-第62部分

小说: 浮世升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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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而又诞生于月华之中,轻掀白衣下摆跪在白月祠堂之前,轻轻挽起年却升的袖子,在那狰狞的鞭痕上洒上清凉的药粉,一边温言道:“疼了就说一声。”
  可年却升来不及说话,那视野又转到了一间客栈,年却升才因为怨灵作乱吐出一口淤血,姜冬沉表情万分无奈,一边坐下顺他的背一边道:“知道你嘴硬,却需要人陪。”
  接着是木兮桥上的相拥,闭上眼之后又坐在枕梦山的巨石上,听见当时的自己万分委屈地低声道:“我……我差点以为,要再见不到哥哥了……”
  还是年少心性,一个小梦就伤心的不行。年却升又见初到千欢渡,一首《车遥遥篇》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笔落之时忽然从桌上摔落了一盏灯,景色转到姜冬沉的房间,四周漆黑一片,角落里缠绵亲吻。一双眼睛氤氲水雾,吻完,又见随君湖。年却升正失魂落魄,只听后面一声气的不行的喊话:“你到底要不要对我负责!”
  千回梦转,再见到吵过架之后的初经情事,酒惹人醉,人惹心醉。事毕后姜冬沉整个人都倦懒的不行,歪在年却升怀里,面色红红地拒绝道:“不沐浴了……”
  离家南下,北上被捕,那一切撕裂般的剧痛被回忆淡化,可一同尝过的松子糖却甜的鲜明。回忆走尽,仍是站在清荣树木之间,大地与树干是干净的暖棕,洋洋千里树叶青绿纷纷。叶间透出金黄,映在白衣少年身上。他本是落荒而逃,忽而转回身来。
  年却升想唤一声哥哥,却是无能为力,又想向他笑笑,可是连嘴角也牵不起来了。
  姜冬沉挥手,林间无风,白衣广袖却是纷乱飘摇,衣袖一落,年却升的眼角,也跟着落下一滴泪来。
  未出眼角,忽已成冰。
  然后那人消失在黑暗中,伴着他听到的最后一声。
  “再见,阿升。”
  星汐正往杯里倒着茶水,忽然手腕一晃,茶水洒了满桌。
  然后他放下茶壶,静道:“浔郎。”
  星汐几乎从来没有叫过浔郎的名字,闻声,浔郎微微一怔,问道:“你叫我?”
  星汐没有回答,站起身披上外衣,边系扣边走向浔郎道:“我该走了。”
  浔郎放下书册,微一皱眉道:“去哪?”
  星汐道:“找年却升,我现在不知道他在哪,但我在他身上做过联立,念个诀就能传送到他那里。我得赶在他生命体征尽数消失之前赶过去。”
  浔郎略一沉吟:“我和你一起。”
  星汐道:“联立传送不同于瞬移,只有我一个人能去。”说完又道,“我又不会有事,你跟着干什么?”
  浔郎道:“有点不放心你。”
  星汐笑道:“你得了吧,还有我摆不平的事不成?再说,我遇见你之前不也一个人到处跑,我出过什么事吗。”
  浔郎道:“那是以前。我不认识你的时候你爱怎么跑怎么跑,我不管你,但现在不行,你得带上我。”
  星汐啧了一声:“你他妈真把我当小孩儿了?”
  浔郎定定看着星汐,没出声。
  星汐别来目光,有点别扭道:“好吧我承认,我是挺想和你一起去的。我平心而论一下,跟你一块拌嘴挺开心。但是我没办法,你跟不来。”
  说完又好脾气地拍了拍浔郎的肩:“去我梦里找我吧,不跟你废话了,我得走了。”
  浔郎自知留不住他,便没在强留。只默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想着他会不会回头。
  又道门边,星汐果然转回身来,叫了一声:“浔郎。”
  浔郎道:“怎么?”
  星汐道:“等我回来去哪找你,千欢渡半山腰那个房子吗?”
  浔郎心中微微一动,啊了一声:“不去那,到时候梦里说吧。——你还知道回来找我?”
  星汐嘁了一声:“看你一个人可怜罢了。”
  说着他拉开门,门后不再是客栈缦回的走廊,而是如同星辰一般璀璨的白光,星汐一脚迈进,看了浔郎一眼道:“走了。”
  不等浔郎开口,星汐整个人已没入门中。接着门闭,整个屋中,只剩下浔郎一个人而已。
  他又静静地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然后回到方才的地方坐下,面无波澜地,执起方才扔在床面上的书册。
  可愣是半个时辰,都没翻动过一次书页。
  只有叹息。
  百里之外,仙都姜家。姜冬沉才从穆敛那边回到自己的房间,铺来一张信纸想要学年却升为他写一封小信。
  天就要黑了,姜冬沉以为年却升马上就会回来。
  可是笔沾墨时,尚未落笔。
  姜冬沉胸口挂着的长命锁,裂了。

  多久

  修仙界很少能有哪些事惹得口口相传,甚至传到民间去。可这次出了件大事,风浪愣是两三年才渐渐平息。姜冬沉走在街上,随处可以听见人们的谈论,说来道去,也不过就那几句。
  “多行不义必自毙。年家猖狂了这么些年,终于被尉迟家和林家联手端了,真是大快人心!”
  “果真如此!年家上下一个个为虎作伥,没一个好东西,死了活该。一个不留正正好,免得留下祸根,让那些余孽再跑出来祸害人!”
  听到这句,姜冬沉才蓦然站定置喙一句:“何以见得年家就没有纯明恪正之人。”
  那几人中看起来年龄最小的一个少年道:“这位公子,话不能这么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年家……”
  话没说完那少年就被一个男人拉走,呵斥道:“不要多言。”接着那男人向姜冬沉抱歉道:“师弟年少,口无遮掩,姜四公子不必在意。”
  待姜冬沉走远,那男人才向方才议论的那几人道:“那是姜家的四公子,以后若是见到他,不要当他的面说年家中人如何不好。”
  另一人道:“我知道他!听说年家有个从小被年风龄虐待的小公子,好像叫年却升,和这位姜四公子情同亲兄弟。年家灭族,那年却升也未能幸免,清尸那天姜冬沉把年家翻了个底朝天,可惜是连尸体都没找到。”
  “没找到,会不会没死?”
  “怎么可能!若是没死能不回来投靠姜家?你可知姜宗主和他的两位夫人待他有如亲生,年风龄一死,姜宗主立刻把年却升的名字写上族谱收为养子,派百名姜家弟子轮番去各地远游寻找年却升。姜冬沉也是,你没见他都一个人找了多少年了?前两年见人就问你可否见过黑衣男子名叫年却升,再把他五官相貌描述一遍。现在倒不这么问了。可能是因为也知道这人找不回来了,怎么问都没用,可他还是在找。年却升若没死,怎能不回来?”
  “是不是他们之间有什么嫌隙,年却升不想回来了?”
  说话那人当即挨了一记栗暴,被人驳斥道:“瞎猜猜什么!你不知道那两人好到什么地步。同床共寝!手背刺着一双星月法印。——方才过来的时候,你没见,一直亮着。好像是自那年却升失踪,他就一直开着灵力传护。一直坚持说年却升没死,要开灵力护他。还有,我外祖你们都知道吧。方圆百里,谁不知道他是出了名的银匠。年家刚出事的那年,姜冬沉去找我外祖修复一只开裂的长命锁。从脖子里摘下来的——你们猜怎么?那上面分明就刻着年却升的名字!你们想,把一个人的名字挂在心口,姜冬沉动的,应是男女之情了。”
  几个人叹了一声:“断袖啊,真不容易。”
  另有一人说道:“我还是觉得年却升没死,姜冬沉开的那个灵力传护,对他的灵力是会真真实实有所消耗的,——若年却升死了,灵护怎能传的出去?或许是重伤难行。你们可知,姜冬沉仿佛是灵力溃散了。”
  “灵力溃散?!”一个人惊道,“那他再这么执着,可是会死的呀!”
  最开始讲话的那个男人叹了口气,望向姜冬沉离去的方向,已不见人影了,低声道:“他未必不愿死,你看他如今,如此消沉,人也瘦癯。若不是他始终觉得年却升没死,只怕早就同他一块去了。”
  当年年家满门破灭之时,不可谓不惨烈。白月光失灵,结界尽数破碎。尸堆成山,血流成河。曾经骄矜高傲的年家弟子,有的被一剑穿心,有的则被斩断四肢,有的被割肉削骨。千种惨状,万般死法。在人们所谓的正义呼声中,刀光剑影下,亦有许多无辜的生命。
  又正值年少的青年男女,亦有技不如人的老人孩子。
  年家占地极广,一眼望去,地上满是凌乱纷杂的血脚印。
  以至鲤鱼池。满池清澈净水尽染,血红刺目,从前鲤鱼百许头,如今全成了白肚上翻的漂浮鱼尸。
  如同地狱。
  在一片刀刃割肉血浆迸破声中,有一位浑身衣袍雪白,滴血不沾的男子,穿过惨不忍睹的死尸和残肢,穿过声声惊悸的吆喝和惨叫,直走年风龄的书房。
  书房门口已无守卫,书房中人自知大势已去,正坐在书台高椅上,手中仍执着一卷法书,毕生的暴躁之气尽被压成淡然。
  书房门开,白衣男子闪身进入,负手执着长剑,略一颔首道:“许久不见,年侧主无恙。”
  年风龄放下法书,直对上男子的目光:“你果真没死,尉迟宿。”
  男子一笑:“尉迟宿死了,白宿活着。”
  年风龄也冷笑着:“你藏的倒深。”
  白宿道:“能听到年侧主的夸奖,是在下的荣幸。——恐怕连年却清都不曾听到过几句。”
  听见这句,帘后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
  白宿笑了一笑,走上前去将帘子撩开,帘后露出一个女人脂粉都盖不住的苍白的脸。见有人来,抓紧了手中的绢帕,嫣红的指甲在白绢上格外显眼,她像是失心疯,颤抖着尖叫着:“却清在哪……却清在哪……”
  年风龄也在听,可白宿从帘后走了出来,接着年风龄听到□□倒地的声音,再见到步伐徐徐走到自己面前的白宿。他剑上未有血痕,白衣也分毫不染,可年风龄却分明地看见,那半卷幽帘,已然染上了一道鲜血。
  年风龄已经顾不上为自己的夫人难过了,转头向白宿问道:“我儿子在哪。”
  “你儿子?”白宿失声笑道,“你还知道自己也有儿子?你在说谁,年却升还是年却清?”
  “却清,他在哪。”
  白宿不予回答,冷笑一声:“你派人去盯他,还准备在有什么不测的时候将他一举杀死之时,也可曾想过他是你儿子?”
  年风龄声音骤然拔高:“我问你却清在哪!”
  白宿看着他的眼睛,看似漫不经心地抛下一句:“死了。”
  年风龄向后退了一步。
  良久,他喃喃道:“好……好你……你在年家和却清共处了这么多年,他敬你如兄长……你可真是……好狠的心……”
  白宿道:“不及你万分之一。”
  年风龄睨向面前的白宿:“你可知这些年我用心良苦地教育他为人阴险是为了什么?我不知道年家将来要走到哪一步吗?我只希望他能决绝一点,在能脱离年家的时候转身就走,不要留恋于此。年家的末日来的太快了些,我派人盯他,甚至要让那些人在万不得已之时杀他,是不想他落于敌手!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你懂什么!”
  “你为了他好?”白宿嗤笑道,“你逼他做他不喜欢做的人,强加给他你对于别人的仇恨,你处处诋毁他不如这个、不如那个。到现在你逼他带人杀他兄长。他才十五岁,承担着别人三十五三十五四十五都承担不了的仇恨、内疚、愤怒、痛苦。生活要把他折磨成一个生不如死的人了,你有什么脸说,你为了他好?”
  年风龄却突然笑了:“却清没死,对不对?”
  白宿道:“与你何干。”
  年风龄道:“让我见见他。”
  白宿道:“他未必想见你。”
  年风龄轻叹了口气,问道:“你能否保证他安全。”
  白宿道:“若不能保证他安全,我不会将他藏起来。”
  年风龄似是放了心,又像是疯魔了一般,毫无征兆地大笑起来,笑得浑身都在颤抖,眼泪几乎也要落下来,他又道:“年却升那小子呢。”
  白宿没讲话,只漠然地看着这位年侧主,不语。
  年风龄便笑得越发肆意,好一阵,才停了停道:“能弄死他是你的本事,这么多年了,他终还是没死在我手里。——他应该恨我恨得入骨吧?”
  年风龄面上满是得意,似乎从年却升的恨中得到许多快感。白宿心觉讽刺,自然也为他悲哀,执剑直刺入年风龄心口,那笑声戛然而止。白宿趁他还未死透,还能听的清楚,无比冷锐地道:“恨你入骨的是年却清,年却升从没在意过他命里还有你这么个人。”
  正是了,无名小卒,何足挂齿。
  年风龄的表情骤然一变,还未来得及反驳,心口插入的剑陡然翻转,掏出一个血淋淋的血洞,他还未来得及闭上眼,就已彻底死透。
  白宿收剑,剑刃上血珠滑落,收回鞘中,利落干脆。
  他没在年风龄的书房多停留一刻,转身出了房门,穿过一道走廊向年风临的住处走去。
  但他其实并不想去那里,因为平心而论,他对这位年宗主,是敬大于恨的。
  只可惜。复仇这件事,一旦开始了,就没有停下来的道理。
  于是他还是轻轻推开了房间,没发出一点声响,轻的像从前任何一次来到这里。白宿在门口站定,仿佛在等年风临再交给他什么任务。
  回想起从前,年风龄是很放心把一些事交给尉迟宿去做的,比如说去给谁谁谁送个信,给哪个家族送新进的茶叶,去铸剑室看看什么上好的剑铸的如何,尉迟宿字写得好,偶尔还让他誊抄几份经书典籍。年风临其实很照顾他,几乎不让他去接触和尉迟家有关的人和事,只怕他会被奚落而难堪。宗主日理万机,还分了心思去关照一个孩子,年风临在这一点上,当真是仁至义尽了。
  可他没想到这孩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反叛。在年家遇人纵火的那天晚上,他格外担心自己这七年多分出来的心思都付之东流,又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背叛。所以在向年却清提出这个猜想时,显得分外无情。
  于年风临自己而言,他妻子早逝,两个儿子性子冷淡,对他恭敬地近乎生疏。而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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