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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部分

浮世升沉-第65部分

小说: 浮世升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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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穆敛三人与姜冬沉离得很远,穆敛只瞟过去一眼,看不出姜冬沉有什么异常。可小孩子对于大人的情绪都比较敏感,穆敛拍拍姜鹜的头:“你四师哥就是话少,从小就这样,不是凶。”
  可到走进穆敛发现自己错了,姜冬沉从小是话少,可始终是眉目温和的。即使不说话,也有人愿意上来与他交谈。很沉默,但也很乖很温驯,不像现在这般,目光冷漠疏离,话音也几分冰冻,行过礼道:“母亲。”
  又向姜鹜道:“师妹。”
  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不再笑了,不再温和近人,腰间的温玉形同虚设,东南枝也跟着几分冰冻。
  上一次见面明明还不是这样的,这才过去三个月,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明明喝醉之后哭的撕心裂肺之时,抬起眼时目光也柔软如同春水,为何如今面无悲喜,整个人都冷得仿佛积雪满峰呢。
  穆敛忍不住去摸了摸姜冬沉的手,——也是冰的。穆敛不露声色,一如既往地温声道:“舟车劳顿,你先回房间歇歇,母亲去给你熬点粥暖暖身子。天冷,你穿的这样薄,手冰得很。”
  姜冬沉目光动了动,还是没笑,低头嗯了一声,接着谢过。
  穆敛笑着,拍拍他的肩:“去吧,你有些瘦了,衣服都瞧出宽了。”
  姜冬沉看了看自己的家服,道:“还好,我不怎么觉得。”
  穆衣在一边看着,姜冬沉走后,穆敛向她道:“长姐,阿沉消沉得很。”
  “不是消沉。”穆衣道,“是厌世。”
  穆敛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只忧心道:“我怕他会接受不了。”
  姜冬沉走向自己的房间,半路被一名弟子叫住,那弟子道:“四公子,家主在书房叫您过去。”
  姜冬沉顿步,向那弟子点过头道了一句多谢,转身就向书房的方向离去了,那小弟子愣在原地,向身边的同伴道:“四公子今日好生奇怪。”
  同伴的弟子点了点头:“冷冰冰的。”
  他并不是刻意如此,哪怕习惯于沉默,他也应是淡淡柔和的温顺。只是如今,对于这世间的一切,他是真真实实地失了兴趣,漠不关心了。
  姜冬沉叩过书房的门,迈步进去后,行礼道:“父亲。”
  姜闻道正抄录一份法书,姜冬沉行过礼他就抬起头来,怔了一怔,迟疑了一声:“阿沉?”
  姜冬沉道:“冬沉在这。”
  姜闻道一皱眉:“你这是……这些日子你可曾照过镜子?”
  姜冬沉道:“不曾。”
  “……算了。”姜闻道挥过手,温声道,“你先坐,我有事告诉你。”
  姜冬沉在屋侧的一张小桌旁坐下,对面的墙上挂着一把剑,剑柄上是烫金的刻字,“风临”。
  年风临的剑,剑名便是他自己的名字。
  姜冬沉看了一眼,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目光回到他父亲身上。
  姜闻道把法书放到一边,语气难得全程轻柔,仿佛在抚摸一个人的伤口:“我听说一件事。”
  姜冬沉道:“父亲请讲。”
  “昨日我得到一个消息,白月光逃逸了。”
  姜冬沉不解:“何为逃逸?”
  “白月光身负灵契,也就是……阿升所设的灵契,将它定在方圆五里。抑其躁动,所以白月光是离不开年家的,各家只好派人驻守白月祠堂。就在昨日,白月光不见了。”
  姜冬沉一皱眉,意识到要听见什么不好的事情。
  姜闻道问道:“阿沉,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什么?”
  “灵契此物,以血为媒,以手画就。与契主灵力相通,契主之灵存则灵契灵存,契主之灵灭则灵契灵灭。”
  接着姜冬沉听到一句:
  “白月光的灵契,灭了。”

  相思不可尽

  除夕那日晚上,姜冬沉独自站在姜家幽暗的小桥上,看着远处遥遥飘起来的几盏云灯,忽然想起去年年却升说的要同他一起过往后每一个除夕的话来。然而手背的那枚法印,也是真真实实不会再点亮了。
  不知为何,想到年却升是于两日前才灵灭,姜冬沉心中便涌过一阵无处发泄的酸楚。
  他还是没来得及,赶上在年却升离世之前见到他。
  他本还活着,——在姜冬沉四处找他的这几个月,一直活着。那么他现在是撑不住了吗,这几个月里他过得怎么样呢。
  一想到年却升可能已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默默死去,姜冬沉就心疼的不行。
  尤其是在这样阖家欢乐的日子,偶尔响起一两声爆竹,提醒着姜冬沉,今日正是除夕。
  去年过了年从姜家回千欢渡,年却升和姜冬沉去镇上闲逛。一个小小的城镇,四处都是喜气洋洋的年味。小孩们拿着炮仗和零嘴在街上追逐打闹,年却升一只手负在身后,一只手有意无意地蹭着姜冬沉的袖子:“哥哥。”
  姜冬沉转头:“怎么?”
  年却升指了指路边草束上一串又一串艳红饱满的冰糖葫芦,眼里似乎闪着光,期待的不行。
  年却升那两天一直都有点不太开心,但不知为何。姜冬沉见他想吃冰糖葫芦,正好算哄了他高兴,便十分纵容道:“去买吧。”
  然后年却升就拿了最大最红的一串回来,糖风甩了好长,气派的不行。跑过的小孩看着年却升和那糖葫芦,脸上全是羡慕。年却升还逗他们:“想吃吗?”
  一群小孩以为要有好吃的了,高兴的不行,齐齐喊了一声:“想——!”
  年却升哈哈哈笑着走了,扔下一句:“那你们想吧。”
  走回来把糖葫芦递在姜冬沉面前,姜冬沉笑他:“欺负小孩,幼不幼稚。”
  年却升道:“哥哥你要主持公道吗?”
  姜冬沉摇头:“我不和傻子论短长。”
  年却升哼了一声:“我又是傻子了。”
  但他还是把糖葫芦凑到姜冬沉嘴边,姜冬沉看着那长的要飞上天的糖风有点发愁,抿抿嘴道:“这……我怎么咬?”
  年却升道:“当然是先把糖风咬下来啦。”
  姜冬沉迟疑道:“这么长呢,你认真的?”
  年却升想了想:“你咬一半我咬一半。”
  姜冬沉点头,把那冰凉清甜的薄薄糖风咬下一半,含在嘴里。年却升把剩下一半咬下来后,还是把糖葫芦递到姜冬沉眼前。
  姜冬沉咬下一颗晶莹剔透的山楂果,咬在唇间,殷红得可爱。年却升看得出了神,不自觉往前凑了凑,忽然一顿,张张嘴,问道:“甜不甜?”
  现在想起来,当初年却升可能是想吻自己,不过那时两人还未说透,这份欢喜还是年却升心里的一个秘密,不敢公之于众,又退了回去。姜冬沉浑然不知自己在年却升眼里是怎样一幅动人场景,点头道:“甜呀。”
  年却升早已心猿意马,怕再看下去会做错事,转过头咬了一口糖葫芦,评论道:“还有点酸。”
  姜冬沉不及讲话,先前被欺负的一群小孩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把小炮,一个接一个地往年却升脚下扔。年却升是很怕这种一惊一乍的东西的,吓得往姜冬沉身后躲躲躲,姜冬沉站着没动,任他藏,嘴上却在取笑:“啊,遭报应了?”
  年却升求救:“哥哥救命。”
  姜冬沉问道:“还欺负小孩子吗?”
  年却升忙道:“再也不了。”
  姜冬沉就大发慈悲帮了忙,把小朋友们都唤过来,蹲下身替年却升道了歉,最后从袖中掏出了一把糖,一个人发了几颗,小朋友们就欢天喜地地谢过,四处跑开去了。
  远处又传来接二连三的炮音,姜冬沉想着往事,不自觉就笑了起来,很是温柔。冲淡了这段日子来在他身上已习以为常的冰冷。姜鹜正拿着云灯跑来,看见她熟悉的四师哥,立马迎上去,叫道:“四师哥!来和我一起放云灯吗?”
  姜冬沉转过头,脸上笑意未收,看着手里拿着云灯一脸期待的小姑娘,还是点了头。
  姜鹜欢呼了一声,跑去把云灯放在姜冬沉手里,又叫着跑开了:“二夫人哪里还有很多云灯,我去拿过来——太好了!今年我的云灯肯定是飞得最高的!”
  无忧无虑的年纪,放一个云灯就能开心一晚上的日子,姜冬沉是再体会不到了。
  如果年却升来和他一起放,那应该也可以开心一晚上。
  云灯高高地飞起之时,暖红的灯火飘摇着洒满半边夜空。小姑娘开心的不行,又喊又跳的,外面有风,脸都冻红了。接着笑着向姜冬沉道:“四师哥,你快许个愿啊!”
  姜冬沉点头,望向透入云层已小的像星星一般地云灯,双手合十万分虔诚地道:“回来吧。”
  ·
  可他没有。
  除夕没有,初一没有,上元没有,端午七夕,中秋重阳,都没有。
  这一年唯一让姜冬沉得到一点慰藉的事,便是在年却升十九岁生辰那日,一直毫无动静的灵力传护,忽然漏了一点灵力出去。
  姜冬沉一直都相信的,年却升不会死。
  他那么神通广大,什么事都能找出解决的办法,这样厉害的一个人,怎么会死呢。
  只是可能因为某种原因,他回不来罢了。
  姜冬沉仍是一个人四处游历,天南地北地找他。还是厌世疏离,面无悲喜。来来往往。向许多人询问打探,一无所获。久而久之,人们有关于年却升和姜冬沉的故事就四处流传起来,传成多种版本,一版比一版离奇。
  有人说年却升满门惨灭,离开仙都去修仙问道等将来回来一仇雪恨,姜冬沉劝他不要这么做,年却升就一气之下不告而别,留的姜冬沉苦苦追寻。——这是男子间的版本。
  亦有人说年却升本就是死了,姜冬沉始终不敢承认,执念太深,无法放下,因而修炼心入魔障。——这是修佛释之道间的版本。
  亦有什么什么因爱生恨、单面相思;或是两位少年萍水相逢,两厢情愿,终抵不过世间分分合合,一位家破人亡,一位四处寻觅几年无果,却仍坚信他还活着,不肯放弃。但这几个版本到最后无一例外被加了好结局。——这是歌舞楼馆中听着风流故事长大的歌妓舞女间的版本。
  原慈便是听了宵春楼的歌妓这样说的,听了之后也没说什么,心想不过是少女们编来自乐的故事罢了。身后的原蝶却叫道:“本就是两厢情愿啊。”
  那位歌女说要为她们唱一首自作词曲的《相思不可尽》,转轴拨弦三两声,女子在歌台上清清嗓子,唱了起来。
  “长歌一曲尽于风,思念落空,声声执念重。
  同望朱户半轮月,共赏长桥万丈星。相饮杯中酒,分道又离去。
  本是朝暮长相守,却见深冬月未沉,皎星无从升。
  不愿深夜与梦隔,只愿归人共枕边,温粥煮酒不离兮。
  但问公子,何日是归期。
  再道一句,相思不可尽。”
  一曲终了,台下纷然唏嘘感叹着无数,那女子声音清婉,却平静,没有刻意地流露什么哀伤,恰到好处的扣人心弦。得来台下许多人打赏,而在一片铜钱碎银中,有人放上一锭沉甸甸的银子。
  歌女抬头,见是一位白衣男子,腰间悬剑,手执折扇,放下那锭银子就走了,只留得一身清冷的背影,穿梭出人群。
  原蝶见那歌女朝什么方向看了许久,有些好奇,也便一同看了过去,这一看十分惊喜,叫了一声:“年小夫人!”
  原慈闻言一怔,顺着那边一同望去,一眼就看见了正缓缓转过身的姜冬沉。
  望见他转身,原蝶就小跑着过去了,走近发现他有些不太一样,又停了停,迟疑着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年小夫人?”
  这样久违的称呼。姜冬沉想着,简单勾了勾嘴角,致礼道:“是我。原蝶姑娘,许久不见。”
  原蝶啊了一声,笑着道:“年小夫人长大了,用这个称呼叫你都不脸红了。”
  姜冬沉笑笑:“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这些日子我也算明白了,喜欢什么东西都不该过分隐瞒。恶臭好色,人之本性。这固然是很好的称呼,我也十分喜欢,不该刻意回避。”说完又向原蝶身后跟来的人行过礼,“原宗主,原忘姑娘。”
  原蝶有点不懂,微一歪头道:“什么诚其意……?”
  姜冬沉道:“便是心中想什么,喜欢什么,就表现出来,不要自欺欺人。”
  原蝶有点懵地点了点头,原忘笑道:“行了蝶儿,还是等回家我给你讲吧。”
  原慈仍是从前那般,目光黏在姜冬沉身上移不开,整个人都有些少女般的痴痴——她本也就是个少女。出口的言语却仍有礼而自持:“姜四公子,……近日可好?”
  姜冬沉颔首:“劳原宗主挂念,无恙。”
  原慈脱口而出:“可是我看你很瘦。”
  姜冬沉无谓地笑笑:“一个人若失其所爱,是不会有心思注重自己吃穿如何的。日子尚且过着,无病无灾,便是无恙。”
  “话不能这么说!”原蝶在一边叫道,“这可不能叫‘失其所爱’,分离都是暂时的,年小公子那样厉害,肯定不会有事,年小夫人宽心。”
  姜冬沉笑道:“借你吉言了。”
  原慈抿抿唇,问道:“姜四公子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姜冬沉道:“先回趟千欢渡,再回姜家。”
  原慈看着姜冬沉,轻声问道:“姜四公子今年荷月就要行冠礼了,是吗?”
  姜冬沉颔首:“年及弱冠一无所成,不及原宗主年少有为,惭愧。”
  “我不是说这个,姜四公子……”原慈有些慌乱地垂了垂眼,趁原忘和原蝶不注意,飞快地问了一句:“姜二夫人可曾为你筹谋过婚事?”
  可姜冬沉早已习惯了淡然,闻言面色半分不变,没有默然,没有慌张,没有歉意,连半分犹豫都没有表露,十分坦然道:“家母有令,让我早日带却升回去,共同尽孝。”
  原慈猛然鼻子一酸,低下头啊了一声:“是我冒昧了。”
  姜冬沉道:“原宗主性行温婉聪慧,自会再遇良人。”
  可原慈心说,我哪还需要再遇什么良人。
  原蝶一会儿没注意这边,发现两个人都沉默了,以为是说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忙转移他们的注意力道:“年小夫人,要不要去我们家玩?”
  姜冬沉婉拒道:“我要北上回家行冠礼,怕是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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