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苹-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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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笠客客气气地接下了,等她走远,随手把葡萄放在裴晏禹的书桌上,继续坐在床上玩手机游戏。
片刻工夫,韩笠已经如坐针毡,心里只想着一早醒来一定要把裴晏禹带出去,分秒也不想在这个屋檐下多呆。
他本就缺乏耐心,这念头才在脑子里出现不久,他已经耐不住性子,将手机丢在床上,起身走了出去。
浴室门打开的一瞬间,团团的白气从小屋子里冒出来。
看到水雾背后的裴晏禹,韩笠愣了一下。
裴晏禹同样惊诧地看着他,问:“怎么了?”
“想刷了牙睡觉。”待水雾散去,韩笠看到裴晏禹被蒸红的脸,心情顿时变好了一些。
裴晏禹拎着装满衣服的水桶,说:“你等等,我晾了衣服,给你找牙刷。”
经他说起,韩笠才发现水桶里全是洗好的衣服,里面还有刚才自己换下来的。
韩笠洗完澡,在狭窄的浴室里找不到任何放置脏衣服的地方,只得拿回裴晏禹的房间,至于裴晏禹是什么时候拿回浴室,又和自己的衣服一起进行清洗的,韩笠没注意。
现在发现他给自己洗了衣服,韩笠不禁多看了他片刻,才点了点头。
眼看着裴晏禹往阳台的方向走,韩笠亦步亦趋地跟上去,又站在阳台外看他晾晒衣物。
裴晏禹被他看得不甚自在,将晾到一半的衣服放置着,走回房间给韩笠找了新的牙刷,说:“喏,刷牙去吧。”
知道他是有意支开自己,韩笠怒目瞪了他一眼。
裴晏禹却憨憨地笑着,又把牙刷往他的手里递了递。
韩笠抽出他手里的牙刷,扬手作势要往他的脸上抽,裴晏禹惊得忙不迭地闭上眼,却是一个轻巧的吻落到自己的嘴上。
他更是吓了一跳,睁眼惊惶地看向韩笠,竟见他已经转身离开了。
水桶里还剩下韩笠的衣服没有晾,裴晏禹想了想,还是留在水桶里。
过了一会儿,韩笠刷了牙回来,裴晏禹说:“你的衣服自己晾一下吧。”
听罢,韩笠不解地看着他,应了一声哦,拎起桶子里的衣服晾起来。
裴晏禹像刚才韩笠看自己那样,倚靠在门边看他晾衣服,解释说:“要是让我爸看到我给你晾衣服,回头得数落我的。他总说家务事是女人干的,在外头,自己的事要自己做。”
经过这一个晚上和裴榷的交流,韩笠也能感觉到裴晏禹的父亲就是这样的长辈。他把空水桶递向裴晏禹,逗他道:“水桶得我自己拿回去吗?”
裴晏禹白了他一眼,拎着桶子往外走了。
这是一套两居室的房子,裴晏禹的房间通往阳台——非常老旧的设计。
阳台上只晾了他们两个人的衣服,韩笠关上阳台的灯以前,朝着那些仍在滴水的衣物望了片刻,明明陌生,却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关上了灯。
“他们的衣服明天洗,不到阳台去了。我们先睡吧。我和我妈说过了……”裴晏禹回到房内,关门后回头看到站在书桌旁翻书的韩笠,未说完的话在空气中消失了。
韩笠转头,微笑时递给他疑惑的眼神,但很快意识到裴晏禹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他不禁怔了怔,低头看了手腕一眼。
很快裴晏禹快步走到他的面前,丢下他手中的书,握住他的双手仔细看,面色褪成了霜白般的颜色。
这已经是裴晏禹第二次看到韩笠受这样的伤,而这次分明比上一回要重得多。裴晏禹看着触目惊心的痂皮,深褐色和奶白色混着,一看便知不久前伤口仍化脓。
心顷刻间仿佛受到了凶狠的重创,裴晏禹的脑海里闪过皮带捆在这双手腕时的画面,令他周身酸楚和战栗。紧接着,可怖的愤怒和痛苦涌上了他的心头,他难以克制地发抖,握着韩笠的手,抬头咬牙切齿地问:“多少钱?”
裴晏禹的双手冰凉,连汗也冷。
韩笠听出他的所指,无奈地笑了一笑,不与他做口舌之争,道:“我不做了,这是他们给我的践行礼。”
听罢,裴晏禹倒抽了一口凉气。
韩笠继续云淡风轻地微笑,问:“看到这些就怕了?还有更严重的。”话毕,他见到裴晏禹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打了个抖。
见裴晏禹不由分说地伸手解自己的纽扣,韩笠笑着阻止了,开玩笑说:“不怕你爸妈看到吗?”
“门反锁了。”裴晏禹的目光会发热,要引燃韩笠,“让我看。”
韩笠难以拒绝这双眼睛,手上的力道消失了。
裴晏禹立即解开他的纽扣,剥开睡衣,见到韩笠满身的瘀伤和痂皮,他眼前一黑,动作也停了停。可当他又能看、又能动了,马上开始扯韩笠的裤子。
韩笠看他像发了疯似的慌乱,忙不迭地抱住他,但裴晏禹还扯着他的裤子,引得韩笠的内心欢喜之余,又生出惶恐来。
他靠着书桌上,裴晏禹想脱也脱不了了,抬头恶狠狠地看向他,沉声说:“下来,让我看。”
“好了好了。”韩笠安抚着拍拍他的背,把他抱紧,“别看了,我害羞。”耳边,裴晏禹的气息犹自仓皇、沉重,他的身子则在韩笠的臂弯里瑟瑟发抖。
韩笠知道裴晏禹疼惜自己,可是他的慌、他的痛又无法让韩笠高兴或欣慰,反而跟着心疼了。
这样的心情前所未有,韩笠一时难以捉摸自己的心,茫然之中又伴有几分对未知的恐惧。韩笠弄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看裴晏禹一动不动地杵着,故作不满地在他的耳边说:“抱我一下。”
本以为裴晏禹会单纯地回抱他,没想到他却搂起了他的双腿,把他托上书桌,让他更好地坐稳。韩笠从没有见过这样一张令自己揪心的脸,但是,裴晏禹明明什么也没做,他甚至还没有开始安慰。
“那天大概有十来个人吧,几个男、几个女不记得了。他们轮了我。”韩笠一边说着,一边看见血色从裴晏禹的脸上一点一点地褪去。
他不断地从裴晏禹的脸上窥见一个事实,这事实酸楚,结结实实的疼,格外真实。韩笠不忍之余,又忍不住为这份疼痛所带来的快感所刺激,问:“嫌我脏了吗?”
从看到韩笠满身的伤痕开始,裴晏禹的头就一直在发痛。他总怀疑自己的脑袋会在下一秒爆裂,沉得他难以抬头。仿佛没听到韩笠的发问,裴晏禹只忧心忡忡地说:“让我看看你的伤。”
“你没毕业就有职业病了?”他抬起两条胳膊搭在裴晏禹的肩上,凑近亲吻他以前,先伸出舌尖舔湿了他的嘴唇,“我这么脏,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还想不想和我**,怕不怕得病?”
裴晏禹不知道这张无所谓的脸面下,藏有多少的不甘和无奈,还有多少的敏感和试探。他想拥抱韩笠,又怕太用力弄疼他,便只牵住他的衣角。
“我这个人没有出息,从小也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想过平淡的生活,不需要丰衣足食,只要衣食无忧。”裴晏禹摩挲着他的耳廓,将他温热的耳垂揉了揉,“其实我现在已经过着这种生活了。所以,如果能和你在一起,哪怕现在就死,我也不觉得可惜。”
不知震源距离地表究竟有多远,先是微微地晃动,不久便看到地面开出了裂纹。从容一点一滴地从韩笠的脸上流逝,直到最后,他显得极苦和极乐,捧着裴晏禹的脸,盯着他的眼睛,急切地问:“你很心疼我,对不对?”
“嗯。”裴晏禹苦笑着点头,心想韩笠有时真是过分,非得让他疼,让他承认疼,才开心。
原来欢喜到了极处竟会忘了怎么笑,韩笠低头,小心翼翼地轻吻他的唇,声音轻微,如道一个秘密:“以后你要对我好。”
“嗯。”裴晏禹分享了他的秘密。
裴晏禹没有一丝惧怕,那么热忱和渴盼,如同一盏盛开的花,绽放得不留矜持。裂缝旁的韩笠坠了进去,如星火般的碎石随着晃动落进深渊里,他似是被砸伤了,又似是没有,裴晏禹的吻太温柔和缱绻,韩笠将所有的伤痛都忘却,全心全意地与他换着灼热的气息。
第50章 微光的重生…7
房间里的日光灯条白得刺眼,韩笠躲避着灯光,贴在裴晏禹身上的身体却越发热了。
裴晏禹托住韩笠的双腿将他抱起,转身把他放到床上,床铺分明硬得很,韩笠却产生错觉,以为自己被放进了云朵里。
“嗯……”韩笠缠住他,发热的双臂穿进了他的睡衣里,往这具温热的躯体上摸索。这躯体无比的温暖,足以扶持他度过无数个寒冬。
韩笠被灯光刺疼了眼睛,开始掉落的痂皮被裴晏禹舔过以后,因正长出新的皮肤而痒得难受。
他用胳膊遮住双眼,嘴却一张一噏地寻找裴晏禹的双唇。
不必找寻,裴晏禹很快又轻轻地含了含他的下唇,接着把吻送来。
从前韩笠哪怕是再强烈的光线,也不怕睁着双眼,可不知经历了什么,他开始不忍看光了。裴晏禹关了灯,屋内一暗,立刻看见韩笠坐起来搂住自己,继而缠了上来。
裴晏禹由着他缠上来,碰触他的皮肤时,轻之又轻。
然而这样的轻轻,却如同细沙扫过皮肤、扫过心头,需得狠狠地抓,才能解痒。韩笠拉过裴晏禹的手往自己的腿间按,听见床铺发出咿呀的声响,蓦地回过神,未等裴晏禹的手抓紧,又把他的手撇开。
裴晏禹怔了一下,伸手打开床头的灯。
韩笠的面色潮红,正试图均匀地喘气,可看见裴晏禹的脸,试图又是徒然。他垂眸瞥向裴晏禹的裤子,稍不留意,笑容便先溢出嘴角,但看着裴晏禹的眼,他很快敛起笑意。
家里的房子很老了,裴晏禹纵是情难自禁,也担心会发出声响被隔壁的父母听见。至于韩笠,裴晏禹猜想他是为了别的原因才打断暧昧的气氛,这真不像平时不管不顾的韩笠,但裴晏禹知道原因。
裴晏禹想了想,小声地说:“脱了吧,我看看你的伤。”
闻言,韩笠半嗔半喜,不情愿地说:“别看了,洗完澡我刚上过药。快好了,没什么好看的。”
话毕,他见裴晏禹仍有坚持之意,往他的耳朵里舔了一下,舔得他浑身战栗,才调笑道:“你就这么想看?也行,药还没干,说不定好用。”
裴晏禹听罢愣住。
“怎么?”韩笠看他迟疑,眯起眼睛,“不想用?”
他哪里是迟疑,心里分明已经燥得不知所措,听韩笠又说这样的话,他忙开口:“我想……”
“嘘。”韩笠唯恐他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到时这张床就真的经受不住,连忙捂住他的嘴。韩笠逗够他,瞪他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许撩我。”
裴晏禹说不了话,只好乖乖地点头。
过了一会儿,等韩笠把手松开,他无奈地笑笑,翻身躺在韩笠的身旁,心想身侧的人无异于不许百姓点灯的州官。
果不其然,裴晏禹正要摊开被子盖在两人的身上,韩笠又凑过来,不许他动弹,却摸着他的身体,把他亲了个透。
他知道韩笠不会善罢甘休,很快,韩笠便把双腿缠到他的腿间。
裴晏禹闻到药粉黏在伤口上的气味,他在黑暗中找到韩笠的双手,亲吻他已经脱痂的手腕内侧。
韩笠忽而紧紧地抱住他,一动不动。
裴晏禹想他不可能突然睡着,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彼此的躁动。
良久,他蹭了蹭韩笠的发间,问:“你今后要怎么办?那幢房子呢?”
“拿不回来了,也不想要了。”韩笠抚摸他的脸庞,“韩小怜房间里的那些家具现在被我的朋友收着,等他们过了年回去,我想把那些东西都卖了,换些钱,然后找一份工作。我想在你们学校附近租一套房,我们一起住。”
裴晏禹怔了怔,心道这样一来,寝室岂不是空了?可他转念又想,管它呢。
“好。”裴晏禹思忖片刻,又说,“钢琴别卖,那些画也别卖。”
闻言韩笠错愕,继而笑着答应:“好。”
这夜,他们直到入睡以前,也依然相拥。
窗外仿佛下了雨,降了温。
老旧的电热器在制热的同时发出嗡嗡的低声,如同酣睡的老头。
睡到一半,裴晏禹醒过一次,远远地见到窗户上蒙着薄薄的一层水汽,便知外头更冷了。
韩笠熟睡后的身体微微地蜷缩着,不知梦到了什么,发出痛苦的梦呓。
裴晏禹忙不迭地将他抱进怀里,没过多久,他便安静下来了。
后来,裴晏禹听见韩笠在梦中呢喃着自己的名字,他强撑着,在意识消退、再次睡着以前,吻了吻韩笠的耳朵。
第51章 微光的重生…8
口杯内两支牙刷上均湿润着,而插在一旁的那支牙刷也是,韩笠隔着隔断窗往客厅望了一眼,见到裴晏禹一家人已在准备着吃早餐。
“怎么了?”裴晏禹从客厅走出来,奇怪地问。
韩笠将牙刷和牙膏递给他,说:“牙膏没了。”
裴晏禹惊奇地眨了眨眼,拧开牙膏盖子以后,将整根扁平变形的管子往出口处挤了片刻,又沿着口子的底部向上推。
“好了。”他拿过牙刷,把挤出来的一段牙膏挤在牙刷上,“刷牙吧。”
韩笠犹疑着多看了裴晏禹片刻,才把牙刷接过去。
走进浴室前,韩笠回头见到裴晏禹重新把牙膏的盖子拧上,分明是认定还能继续用的意思。
这情形让韩笠想起自己还没上大学的时候,那时,韩小怜还活着,但家中能够用的钱已经不多。因为没有经济来源,韩笠每周只能指望着韩小怜好心地将自己挥霍过后的一星半点儿零钱留个他度日。
那段时间,哪怕是一管牙膏,韩笠也像裴晏禹这样挤着用,他甚至还曾把牙膏管子剪开,用牙刷刮上面的最后一丁点。
直到上大学,韩笠同样过了一段时间这样的生活。
直到后来有一次,他听到同学在背地里议论他把一管进口牙膏用得淋漓尽致,嘲笑他的贫穷和虚荣,韩笠才决定再也不过那样寒酸的生活。
偏偏现在他最爱的人却是这样过活,而他看得出来,裴晏禹丝毫不为这样的举动而难堪。想起先前裴晏禹问,包养他需要多少钱,后来又可怜兮兮地说自己太穷了,韩笠在刷牙时不自觉地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