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苹-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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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他的手机响了。他低头一看,是韩笠的来电。看见这个名字,裴晏禹倒吸一口凉气,拒接了电话。
第121章 吻罪…4
深夜捎带乘客前往殡仪馆,鲜有司机会乐意。裴晏禹才刚刚下车,尚未站稳,计程车便开走了。
裴晏禹迈着发软的双腿走向冷森森的殡仪馆。
殡仪馆四周围松柏林立,格外僻静,风拂过林间的树叶,婆娑的声响仿若人的哭泣声。
裴晏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站在大厅,找不到任何人可以询问,只得四顾茫然。他掏出手机想拨打杜唯秋的电话,又发现里面早已没有杜唯秋的电话了。
他再一次拨打韦柳钦的电话,内心期盼可以接通,却在等待音响起后不久,听见手机的铃声。
鬼使神差地,裴晏禹被吓得心头一抖,立即挂断了电话。
他惶惶不安地望着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见手中捧着骨灰盒的韦柳钦,顿时感觉脚下的地面塌陷了,他几乎跪倒在地。
脸上写满憔悴的韦柳钦看见裴晏禹,面色凝固,俄顷,脸上青红交加。她枯朽的眼中满是憎恶,死死地盯着裴晏禹。很快,她开始张皇地四处看,找到一处可以放置骨灰盒的地方,立即快步将骨灰盒放在花案上。
眼看她朝自己冲来,裴晏禹下意识地往后退,终是被她一个耳光扇在脸上。啪的一声,裴晏禹感觉大脑一阵晃动,耳畔嗡嗡作响,连大厅里也回荡着余音。
“你现在知道出现了?你还来干什么,啊?YrZz!你怎么不和那个狗杂种一起死?!”韦柳钦冲他大喊,激动得双手抓住他的衣襟,狠狠地晃动他的身体,“我们生你养你,什么都给你最好的,什么都不图,你呢?!白眼狼!你爸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摊上你这种‘好儿子’!你滚,你滚!”
她用力将裴晏禹推倒在地,吼得声嘶力竭:“不是和我们断绝关系了吗?还来做什么?滚!和那个狗杂种过你们的好日子去吧,我没生过你这种儿子!”她浑身发抖,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翻出一张银行卡,甩在裴晏禹的身上,“拿着你的钱滚!”
看着掉在地上的银行卡,裴晏禹一时恍惚,竟感觉又回到与裴榷在医院里道别那天。那天,银行卡也是这么落在地上。他以为这样的关系拖得他们彼此都太累,以为手术过后一切都可以变淡,他想过那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却不料是这样的“最后一别”。
“妈,”看着韦柳钦转身,裴晏禹连忙从地上爬起,抓住她的手,喊道,“妈!”
“滚!”韦柳钦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甩开他的手,眼泪同时流了下来。
她飞快地抹掉眼泪,瞪着他说:“我不是你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以为有钱就可以搪塞我们。明知道那个狗杂种瞧不起我们,明知道我们讨厌那个狗杂种,你非要和他在一起!现在他把你爸害死了,你来装什么可怜?!你爸死了,再没人强迫你结婚了,你不乐得高兴吗?”
她再一次说到韩笠把裴榷害死,裴晏禹忍不住问:“妈,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说韩笠把爸害死了?韩笠这几天一直和我在一起,几乎哪里都没去。他怎么会把爸害死呢?”
“你还为他说话?!”韦柳钦大声尖叫,几乎晕阙。她的呼吸不断剧烈起伏,看裴晏禹的眼神像是看见一个魔鬼。
盯着裴晏禹看了几秒钟后,韦柳钦转身抱起骨灰盒,愤然朝外走。
裴晏禹很快跟上,急得想哭,问:“妈,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一回事?我这几天没有手机,手机早就没电了,是今天晚上拿到手机充电才看见消息的。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我知道,说什么我都会赶来的。那天我走了以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爸会突然……手术过后,他不是恢复得挺好吗?”
走到门外的韦柳钦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冷幽幽地说:“是韩笠把你爸害死的。”
听她的语气十分确定,裴晏禹打了个寒颤,开口问时,感觉自己的声音发飘:“怎、怎么害死的?”
闻言,韦柳钦扬起嘴角,表情古怪得完全不是笑,说:“你问怎么害死的?我告诉你,是韩笠害死你爸,你竟然还问怎么害死的?裴晏禹,韩笠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药,让你这么死心塌地护着他。那天在手术室的门口,他把我打在地上,你知道吗?他当时骂我骂得多难听,你去医院问问!你问问,他说没说过巴不得你爸死在手术台上?裴晏禹,我问你,世界上有哪个孩子能容忍自己的相好打骂诅咒自己的父母?你是头一个!你走吧,带着你的钱。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妈,别这样,我错了。”裴晏禹急忙拉住她,又不敢太用力,生怕跌破她手中的骨灰盒,“妈,我错了,求求你,别这样!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求你了!”
韦柳钦死死地抱住骨灰盒,脚步非但没被拽得趔趄,反而在挣扎时把裴晏禹甩倒在地。
裴晏禹踉踉跄跄下了台阶,又急忙转身往回走,央求道:“妈,我知道错了。你让我陪你回趾洲吧,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爸。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我们……一起安葬爸。”
“你现在知道错了?”韦柳钦轻飘飘地说,“可是,有什么用?人都没了。”
裴晏禹的身体骤然发凉。
韦柳钦怔怔站着,眼神空洞地望着眼前的黑夜。片刻,她深吸一口气,说:“你想跟我回去?可以。和那个狗杂种分手,跟我回趾洲,发誓永远不会再和他见面。”
听罢,裴晏禹呆住。
见他犹豫,韦柳钦的眼中迸出光,咬牙切齿道:“你还舍不得?你……你究竟是不是中了蛊啊?!好,你舍不得他是吧?那我们永远不要再见面了。反正,打从你决定和他在一起那天起,心里就没有我这个妈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裴晏禹焦虑地解释,“妈,我只是想弄清楚为什么会弄成这样?你为什么会说是韩笠害死了爸?如果是真,他又是怎么做的?我想知道这个。韩笠他为我付出了很多,身体也好、精神也好,他为了我都出卖过。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和他分手,我想弄清楚。”
“你不想不明不白地和他分手?”韦柳钦冷笑一声,尖声道,“那你爸就活该不明不白地死吗?!”
“所以我想知道为什么!”裴晏禹着急地喊道。
韦柳钦面若缟素,无动于衷地看他,说:“你去问他,为什么。你去问他,是怎么把你爸害死的!然后你继续和他睡觉,和他过日子。你的良心,早就被他吃了。”
裴晏禹闻之心头一颤,几乎就要开口答应她的要求,和她一起回趾洲。可话到嘴边,仿佛有一股力量阻止了他,让他开不了口。
韦柳钦抱着骨灰盒大步走进夜色中。
裴晏禹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猛地一个机灵,立即跟上去,说:“妈,我先送你回住的地方吧。”
“我不要你送。”韦柳钦坚决地说道,“裴晏禹,现在事情已经变成这样子了。我不管你是真孝还是假孝,你想想自己和那个狗杂种在一起以后,我们家到底发生了多少事。你好好想想,他这样的人,你怎么跟他在一起。别怪我没有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后天下午回趾洲,你要是想清楚了,和那个狗杂种分手,我们一起回去。你没能在你爸生前看他最后一眼,好歹在他走以后还能给操办后事。如果你还是舍不得,以后我们母子两个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你能昧着良心和害死自己爸爸的人生活在一起,我自然就不需要你再惦记了。”
第122章 吻罪…5
隐隐约约,身后的殡仪馆内似乎又飘出凄惨的哭声,惊醒了对着夜色发呆的裴晏禹。
即便如此,裴晏禹的脑袋里还是一团浆糊,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原以为,他真的原以为,一切在他和裴榷分别以后就彻底结束了,哪怕心底必定有些为人子的愧疚感,但只要和韩笠在一起,那些都能够抹平。他已经做过一个重大的、撕裂的决定,却没有走向生活的另一端,突如其来的噩耗把他重新拉回分岔口,他又必须面对原本的问题。
和韦柳钦的争吵没有任何结果,裴晏禹无法在她激动而绝望的言语里获取任何真相,他迷茫地站着,不知该何去何从。
突然间,远处一道汽车的远光灯刺痛他的双眼。他眯起眼睛,看见一辆面包车开向殡仪馆。
眼看着车越来越近,裴晏禹下意识地往后退。
面包车最终停在路边,有四个青年先后下了车,外貌看样子都是二十出头。
看见他们把一副蒙着白色床单的担架抬下车,裴晏禹的心里咯噔了一声,背后汗毛倒竖。
四人一起把担架往殡仪馆抬,裴晏禹绷直身体站着,突然,余光瞄见一只苍白的手从担架里滑落,随着抬担架人的脚步,无力地晃动。
裴晏禹只得安慰自己这是在殡仪馆的门口,火葬场就在里面,这种情况不足为奇。但也许因为这样送来实在奇怪,裴晏禹心头的恐惧无法消除。
那么,韦柳钦又是怎么把裴榷带过来的?思及此,裴晏禹的背部发凉。
韦柳钦所说的话实在让裴晏禹费解,尽管她说让他回去问韩笠,可此时裴晏禹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去面对韩笠。裴晏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一些,决定去医院问问。
他知道到了那里一定会面对医生、护士的质疑,不过现在不是顾及这些的时候了。
裴晏禹拿出手机,想到此时此地要找车过来不容易,便往马路的对面走。
没想到,在他不经意间抬头看向那辆面包车的驾驶座时,恰好看见坐在里面的司机用打火机点烟。
火光照亮了那个人的脸,看清那张脸,裴晏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大概是他愣住的表情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哪怕烟点着了,对方依然看着裴晏禹。
裴晏禹看见那支烟在黑暗中亮着一点点的红光,他慌忙地低头,径直走向马路对面,却在半路上听见一声重重的喇叭声,再次把他吓了一跳。
随即,他感觉汽车的远光灯打在自己的脸上。
“嘿,小哥儿!好久不见!”对方从车里探出脑袋,爽朗地打招呼。
裴晏禹用力地闭了闭眼睛,头也不扭地继续走。
不料,那人竟突然发动面包车,径直朝裴晏禹开了过来。裴晏禹大吃一惊,转身就跑。
对方疯狂地按喇叭。
裴晏禹一边跑一边回头,看面包车很快追上自己却没有停车的意思,吓得两腿发软,跳往路旁。
只听见刺耳的刹车声,裴晏禹气喘吁吁地倒在路边,看着车子停在自己的面前。
裴晏禹心有余悸,两腿发软地坐在道旁,看见那人下了车,烟头随着他吮烟闪着红光。这条路虽然冷清,路灯倒是亮得很,裴晏禹更加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
上回他和韩笠一起去码头找崔唐,就是这个人把他们带到石远鹏那里。那一晚的触目惊心历历在目,裴晏禹不敢忘记任何与石远鹏有关的人和事,尽管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裴晏禹清楚地记得这张脸。
“小哥儿,你跑什么?我又不会怎么你。”对方无辜地说。
裴晏禹本就觉得刚才那几个青年把担架直接抬向殡仪馆十分蹊跷,现在看见他,更加毛骨悚然。眼看对方上前要把自己扶起,裴晏禹连忙自己从地上爬起来,颤颤微微地立着。
对方好奇地打量他,说:“你看起来,不太舒服呀。怎么大晚上的,跑到火葬场来了呢?韩笠呢,没和你在一起?”
裴晏禹不答,淡淡地说:“和你没关系。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哎?”对方自然而然地挡住他的去路,“关心你嘛。瞧你这样,能等到车来吗?要不,上我车等会儿?五菱嘛,肯定比不上奥迪,不过这大半夜的,你在这里等,怕是等到天亮也没车来接你。”
想到韩笠最近买的那辆奥迪汽车,裴晏禹敏感地抬头,只见对方咧嘴一笑,嘴里镶着一颗金牙,分明是上回没有的。
“不用,谢谢。你应该也有要忙的事。”裴晏禹冷漠地撇开脸。
听罢,对方惊讶地眨巴两下眼睛,抿嘴笑了。他弹了弹烟灰,说:“我是好心,既然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不过也好,你大病初愈,上车沾了晦气不好。”他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裴晏禹轻微地打了个寒颤,忽然想知道刚才被抬进去的人是谁。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明白关于那个世界的一切,知道得越少越好。
“我可以走了吗?”裴晏禹问。
他挑了一下眉,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裴晏禹立即快步往市区的方向走,要不是没有力气,他恨不得马上跑起来。
“替我们向韩笠问好!”裴晏禹没走多远,那人就在后面大声喊道。
第123章 吻罪…6
原打算直接前往医院,可没有想到遇见这样的事,裴晏禹一路走到路口,别说计程车,连普通的车辆都看不见。他一时恍惚,以为是不是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他忍不住想那个被抬进去的人是谁,应该不会是那个人的亲友,否则怎么可能还那么轻松?无论如何,刚把死人运到殡仪馆,还能那样谈笑风生,实在令裴晏禹不寒而栗。他想起石远鹏。
草菅人命——如果到了这个时代,裴晏禹非要把某个人和这个词联系在一起,他第一时间能想到的只有石远鹏。而刚才那个人,给裴晏禹的感觉和石远鹏很像。是不是他们那些人都如此?那么,韩笠呢?
最近他觉得韩笠越来越奇怪了。韩笠是不是和他们待的时间太长,多多少少有一些他们那样的脾气?
想到韦柳钦说韩笠害死了裴榷,裴晏禹恐惧得直摇头。他必须马上去医院问一问,以消除这种恐惧。
裴晏禹打电话叫了车,坐在马路旁的石椅等。
最近天气转凉,他没坐多久便开始全身发冷。
突然,手机响了。他以为是司机的电话,拿起一看见是韩笠的来电,心中咯噔了一声。
持续的来电铃声足以穿透这个寂静的夜,盯着屏幕看的时间长了,裴晏禹感觉眼睛刺痛。他犹豫了很久,每一声他都以为是最后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