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苹-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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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云阙笑道:“大神海归,爹不疼,没娘爱,只能自己找食。他来投奔我,我当然得给他找好去处了。”
韩笠听罢,惊讶地看向梁涣兮,见他沉默着不动声色,便再度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钟云阙。
钟云阙无奈地笑了一笑,解释道:“他和蔺老师他们有些过节,我又只是实习生,不好意思把他引荐到栖厝工作室去。他当然能去别的公司,不过我的面子大,他乐意听我的,所以我就把他带来,介绍你们认识认识。他是有机建筑的流派,很欣赏你的作品,我觉得你们应该会投缘。何况,你不是要参加明年的瑞士自由奖吗?他是去年的得主,说不定能给你一点儿意见。”
瑞士自由奖?韩笠苦笑,如果钟云阙不提,他已经忘记这件事了。
看见韩笠的笑容,钟云阙的笑容凝住。他窘促地看了梁涣兮一眼。
这时,Ada把咖啡送来,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跪在地毯上放咖啡的秘书,尴尬的氛围似乎因此缓解了一些。
等Ada回到工位上,韩笠说:“非衣是一家新成立的小公司,现在虽然有鹿和旗舰影城的项目,不过能够拿到这个项目,差不多是基于我个人的关系。你如果能来,我求之不得,工薪待遇方面自然不必说,只是……怕公司太小,一年到头拿不到什么项目,限制你才华的发挥了。”
不知为何,梁涣兮的眉目间始终萦绕着若有所思的愁绪。听罢,他微微一笑,这笑容反而显得他更加淡薄和忧愁。他说:“没关系,能混口饭吃就行。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韩笠并不惊讶,道:“你说。”
“梅引市兰塘镇有一间百年旧屋,以前曾经是做蜡染的染坊。后来被改做民用住宅,用了十来年,最后被人转手卖了。最近它现在的主人好像有意对那间屋子再做改造,找的是你们公司,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梁涣兮问。
听他能将那间屋子的来龙去脉说得那么详细,韩笠便知他和那间屋子有些渊源。可惜,这段时间,韩笠因为裴晏禹和他家里的事,每日过得魂不守舍,几乎把事情全交给设计总监打理,所以当梁涣兮说起,他完全不知。
他虽然不知道,但能够猜测对方为什么问,于是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问:“难不成,你想做这个改造项目的负责人?”
梁涣兮点头,说:“对,工钱我可以不要,但这个项目请务必让我负责。”
非衣现在正是用人之际,韩笠正巧不太喜欢这些被安排进来的建筑师。韩笠和梁涣兮尽管是初次见面,可梁涣兮这股执拗的劲儿让韩笠莫名地喜欢。何况,他看过梁涣兮的设计,梁涣兮将“道法自然”运用得十分熟练,又对中国古建筑格外熟悉,如果让他负责一间百年老屋的改造,韩笠相信问题不大。
韩笠大方地回答:“这当然可以,我求之不得。”
至此,梁涣兮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些许愉悦,说:“谢谢韩总的信任。”
韩笠淡淡地笑了笑,说:“欢迎你加入非衣。既然今天是第一次来,我让我的秘书带你走走看看吧,这儿也不大,很快就逛完了。你看上哪个位置,告诉她,她会在你来上班以前把工位安排好的。——Ada!”
Ada早已听见他提起自己,闻言很快来到他们面前,礼貌地邀请梁涣兮跟随自己下楼。
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韩笠喃喃道:“总觉得他的风格在哪里见过。”
当初,确认要参加瑞士自由奖的时候,韩笠曾经关注过历届获奖者和他们的作品。这个奖项,虽然从没有内地设计师获得过,不过梁涣兮这个“香港人”倒是名列其中。
为此,韩笠特意研究过他的作品,发现他哪怕在西方建筑的设计当中也喜好融入中国园林的细节,尤其是他崇尚自然的设计风格,更是带有东方的底蕴,这让韩笠很难相信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西方建筑流派设计师。
钟云阙犹豫了一下,说:“蔺青梧老师是他的养父,他们一起生活了很多年。”
韩笠惊讶,道:“难怪。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回憩居工作室去?”
“大概,还是有些地方不方便吧。”钟云阙解释,“他刚才说的那间老屋,其实是憩居工作室以前的旧址,是他以前的家。”
闻言,韩笠的心里咯噔了一声。
半晌,钟云阙问:“学长,明年的瑞士自由奖,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韩笠躲开他的目光,说:“我放弃了。”
“为什么?”他着急道,“是因为你已经有了自己开的公司吗?”
韩笠沉吟片刻,承认道:“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画稿子了。我没有任何灵感。”
钟云阙呆住,俄顷,他皱起眉头,问:“为什么?你现在……应该没什么生活压力了。你有了公司,不会再被卢智杰他们绊住手脚,更不需要考虑经济来源的问题。难道,偏偏是这样以后,你对生活反而没有新的领悟了?”
看他的脸上写满焦急,韩笠低头,无力地说:“不是我对生活没有新的领悟,是我根本没有心思领悟生活。别说参加比赛、画设计稿,要不是你今天突然过来,我真想明天就把这家公司关了。”
钟云阙倒吸一口凉气,小心地问:“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想起裴晏禹,韩笠的心口疼痛难当。他深吸了一口气,对钟云阙说:“没事。”
这话只是让钟云阙脸上的担心更重了些。他犹豫片刻,说:“那,要不,我过来帮你吧?”
韩笠不可思议地看他。
一会儿工夫,钟云阙好像拿定了主意,说:“就这么决定吧。我和蔺老师那边说一声,很快就过来这边帮你。你家里既然有事,就先去忙。等事情解决了,再回来这边。这样两边都不耽误,我也少不了工钱和实践的机会。”说完,他轻松地笑了笑。
“那……”韩笠难以置信地问,“你哥那边呢?你怎么说?”
钟云阙微微一愣,笑道:“我们都是成年人,都有自己做决定的权利不是?何况,我来这边工作,既没偷又没抢,这是正规注册的公司,他凭什么反对?”
他的坦然让韩笠吃惊万分,韩笠盯着他的脸,良久,终于确定自己从他的神情里看见了另一个人。
“云阙,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韩笠忍不住问。
钟云阙不解道:“你现在正需要帮助,不是吗?”
这不是韩笠想听见的答案,他摇摇头,说:“我指的不是这个。云阙,我们曾经有过一段很愉快的时光,可是我后来不告而别。中间,我发生了很多事,成为一个别人眼中不可救药的人。就连你哥哥也奉劝你远离我。我背叛了你,你不恨我吗?为什么你明知我现在糟糕透顶,还要帮助我?”他顿了顿,“你是不是……”
钟云阙的眉毛微微上扬,仿佛等着他说没说完的话。
韩笠再度摇头。
“我是不是还喜欢你?”良久,钟云阙代他补充。
韩笠凝重地看着他。
钟云阙忧愁地回视,说:“就算我们不在一起了,可是我从心里觉得我们是朋友,你也这么认为,不是吗?否则,公司刚刚成立,你为什么要找我,总不可能仅仅出于想报复我哥吧?我想帮你,是因为我知道你需要帮助。学长,你不相信这世界上有纯粹的善意吗?”
第130章 故人难…2
纯粹的善意……
钟云阙离开后的一段时间里,韩笠一直想着他说的话。他很确定这些话自己是第一次听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在别的地方也听过。
韩笠在公司待不下去,把事情都交给建筑师们,驱车回家。
这曾经是他努力要赎回的地方,可是如今,当他回到家里,他如坐针毡。
这房子里本来只有他和韩小怜的过去,现在,又多了与裴晏禹一同相处的时光。韩笠独自坐在客厅里,不消片刻,头昏脑涨。
他拿出手机,找不到一个可以联系的朋友。
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钟云阙的名字上。
一瞬间,韩笠忽然想拨这个电话,只因为这是现在他唯一能找的一个人。
他知道只要这个电话接通,钟云阙一定回过来。钟云阙或许会把他叫出去一起喝一杯,或许会留在家里陪他聊天。韩笠不知道钟云阙会如何处理这通电话,只知道他会来,毫不迟疑。原因或许是钟云阙所说的“纯粹的善意”。
韩笠最终没有拨这个电话。
他查找裴晏禹那趟列车的时刻表,从京口去往趾洲,裴晏禹得在火车上待四十四个小时。
做完手术还不到两个月,这样漫长的旅途,裴晏禹不知道受不受得住?他有没有买到软卧车票?韩笠后悔分别前没有问他。
尽管裴晏禹下午就离开了,可是以这车行进的速度看,怕是入夜以后才会出省。
原来,裴晏禹还没有走远。
韩笠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机丢在沙发上,起身走到酒柜前,拿出里面的酒。
前方的道路不知出现了什么状况,列车在中途停了很长一段时间。
原先,乘客们不以为意,只以为是慢车要让着快车通过。但是,半个小时以后,大家发觉列车还是纹丝不动,情绪就纷纷开始烦躁起来。
沿途拎着篮子做推销的乘务员看着和检票的那些不是同一批,前者自从列车停下后,再没有出现过,像是害怕被大家询问是怎么回事。
一个小时过后,一个出现在车厢里的年轻乘务员生生地被乘客们问哭了。她的哭泣反而激发起更大的民怨,即使区间里的信号非常差,不少乘客依然通过打电话、发信息、写微博的方式把列车暂停的事向四处传播。
昏昏欲睡的裴晏禹被他们吵醒,听见座椅背面的一个女生说:“我找了个大V转发我的微博,很快网上大家都会知道这趟车的问题。”
和她坐在一起的大伯赞许道:“对对对,你多找几个人转发。哼,自从有了高铁,普通列车就渐渐被淘汰。淘汰我不反对,但是起码把高铁给我们修通吧?快车不修通,慢车的老问题也不解决。没有点舆论压力,真是以为我们老百姓好忽悠!”
裴晏禹此前是坐着睡着的,身体僵了太长时间,腰酸悲痛。
他正捶打自己僵硬的肩膀,忽然,听见身边传来轻微的呼噜声。发现声音来自靠着车厢墙壁睡着的韦柳钦,裴晏禹愣了一下。
或许是暂停的列车不再晃动,韦柳钦睡得很熟。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嘴巴和鼻子一同呼吸,嘴里是不是发出呼噜声,好像周围的嘈杂都没有惊扰她的梦。
看见她鬓上的白发,裴晏禹叹了一声。
他起身往车厢链接处走,敲了敲乘务员休息室的门。
刚才被骂哭过的乘务员看见裴晏禹,眼神中带着警惕,问:“请问有什么事?”
“请问,现在卧铺车厢还有铺位吗?硬卧或软卧都可以。”裴晏禹问。
听罢,乘务员似乎送了一口气。她通过对讲机向列车长询问卧铺的情况,回答说:“硬卧没了,软卧还有一个。你要补票吗?”
裴晏禹点头,掏出车票,说:“要补。手机支付可以吗?”
“可以的。”乘务员说着,用对讲机向列车长汇报有乘客需补票的情况。
裴晏禹补好卧铺票,回到座位,看见韦柳钦还睡着,便取走她抱在怀中的骨灰盒。
骨灰盒刚刚离开韦柳钦的手,她立刻醒了。
裴晏禹尴尬地拿着盒子,说:“我补了一张软卧的票,你去那边休息吧。”
“坐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补票?一张软卧票,得快一千元吧?”韦柳钦说着,把骨灰盒拿回。
裴晏禹说:“睡卧铺舒服点儿,那边也比这里安静。没有硬卧了。你快去吧,还要熬三十多个小时。”
韦柳钦坐着不动,拒绝道:“我不去。你用那个人的钱补的票,我受不起。”
裴晏禹听罢,心头顿时堵住。
见他不吭声,韦柳钦冷笑道:“怎么,我说错了?你现在连工作都没有,花的难道不是那个人的钱吗?”
周围的乘客要么在抱怨列车的暂停,要么在天南地北地聊。深夜的车厢,因为列车的临时停靠而热闹非凡。裴晏禹瞄见坐在对面的姑娘正偷偷地用好奇的目光看他们母子,于是不想再节外生枝,不作答。
“三十多个小时的硬座,你坐了四年吧?以前没喊苦喊累,现在毕业了反而说熬不住。你是跟在他身边,享福享惯了吗?”韦柳钦气呼呼地抱住骨灰盒。
裴晏禹筋疲力尽,无力地解释:“补了卧铺是让你去休息的,我还坐在这里。”
韦柳钦冷冰冰地说:“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裴晏禹哑然无语,半晌,他起身往外走。
“你去哪里?”韦柳钦问。
裴晏禹握紧拳头,回头道:“去中间透透气。”
车厢的连接处弥漫着烟味,地上有烟头,但找不到烟民。
这里的空气比起车厢内,好不到哪里去。
裴晏禹靠着墙,却得以喘息。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六点,窗外的天灰蒙蒙的,像是要亮了。
他翻找通讯录里的姓名,希望能找到某个可以倾述的人。
看见杜唯秋的名字,他的手指停了停,但最终选择往上划。看见“韩笠”这两个字时,眼泪毫无征兆地盈满裴晏禹的眼眶。他赶紧瞪大眼睛忍着,车厢却突然间晃动,于此同时,眼泪掉了下来。
裴晏禹迅速擦掉泪水,吸了吸鼻子。
车开了。
有一些凉风从脚下的缝隙里流进来。
裴晏禹一路往卧铺车厢的方向走,中途找到一间无人的卫生间,入内洗了把脸。
卫生间的门上挂着一面小镜子,通过这面镜子,裴晏禹在晦暗的灯光中看见自己灰暗的面孔。
他太累了,撑不下去,终是决定先去卧铺休息几个小时。或许晚些时候,韦柳钦会想开,又或许,等她撑不下去的时候会去卧铺睡觉。但此时此刻,裴晏禹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她。
他不愿意浪费那个铺位,打开卫生间的门正要往外走,遇上两个怒气冲冲的男人急匆匆地从门口走过,他连忙退在卫生间的门内。
“哪个车厢?这回弄清楚没?!”其中一个男人烦躁地问。
与他通行的男人道:“9